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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哲学思想

自然哲学思想

自然哲学思想范文第1篇

论文摘要:洛克自然权利思想的形成与其所处的历史时期及社会政治、经济条件密切相关。理论渊源于古希腊的政治哲学,尤其是斯多葛学派。他以“自然状态”为逻辑起点,衍生出关于自然法和自然权利的理论,探索摆脱“自然状态”从而进入政治社会的原因、途径、方式以及设计政治社会的结构。作为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在其核心财产权的论述中主要论证了资产阶级追求无限财产的无限权利。洛克的自然权利思想有其历史进步性的一面,但不可避免地存在历史和阶级的局限性。

一、洛克自然权利思想的社会历史背景和渊源

17世纪欧洲的历史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即欧洲社会摆脱了封建统治进入近代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古典的自然法学说成为一种新生的力量日渐占据支配地位。它是“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引起的改造欧洲社会的力量的产物”[1]“17、18世纪,这种古典自然法哲学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在欧洲盛行”,[2]且在以后的几个世纪里在社会科学领域也始终居于主导地位。17世纪英国开始走上近代化之路,并成为欧洲最先进的国家,但是英国近代化历程之初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英国的17世纪就是一个革命的世纪,这个世纪的大部分时光都充斥着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与封建王权统治的斗争。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经过内战、共和、护国制和复辟的起伏,最终以1688年的阶级妥协而告终;洛克一生经历了其全部历程,其自然权利思想的形成与当时英国商品经济的发展、资产阶级的需要以及资产阶级与王权力量对比状况等都是分不开的。1689年通过《权利法案》,确立君主立体,洛克也于此年随同女王玛丽二世回英国,受到重用,并于1690年完成《政府论下篇》的着述,系统地总结了资产阶级革命的理论和理论。洛克生活的时代英国已经成为资产阶级性质的国家,宗旨是要维护个人的权利与自由,资产阶级所面临的主要问题已不是生存与稳定,而是需要一个最适合自己发展的政府。但是,专制统治仍在不同时期以不同形式出现,这“明确表明迫切需要防止政府侵犯个人自由的武器……法律主要被认为是一种防止独裁和专制的工具。”[2]因此,洛克自然法思想强调的是自由,主要涉及的是政府如何能更好地保障个人权利与自由。

洛克的自然权利思想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在那个时代,现代意义的权利概念是不存在的。在古希腊文中,城邦、公民与公民权是同一个词,这意味着在古代希腊所谓权利和义务是没有区分的,都包含在公民的身份之中,但在那时权利概念已经开始萌芽。权利的概念最早出现在罗马法中,在罗马法学家那里,“jus”一词具有权利、法和正义的等值意义。对于自然权利而言,由于古罗马自然法吸收了斯多葛学派的个人主义和世界主义思想,使自然权利产生的条件初步具备。早期自然法和自然权利观念经斯多葛学派的拓展和充实后,由西塞罗将其提升为世界性的法律和政治观念。他在《论共和国》中,提出了他的自然法观:“真正的法律乃是正确的理性,它与自然和谐一致,它散播至所有人,且亘古不变、万世长存……人类立法不得企图背离该法,这是一项神圣义务;而且不得毁损该法。事实上,无论元老院还是人民,都无法使我们不受该法的约束;它也不需要我们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作为其解说者或阐释者。”将自然法等同于人类普遍拥有的正确理性为人类平等的理论作了铺垫,进而为自然法转化为自然权利铺平了道路。在罗马万民法中,两个最基本的法律制度即私有财产制度和契约制度,也强化了自然权利的观念。可见,在古罗马,自然法思想已经产生了自然权利的内容。在中世纪,自然权利的正当性和必要性主要是通过神学来论证的。近代自然权利话语取代了中世纪的神圣权利话语,人性哲学取代神性哲学。按照人性哲学的观点,人其实是自然的人,人本身就是目的,人的七情六欲本身就是正当的,应当受到尊重和保护。这种观点是霍布斯在《利维坦》中初次提出:人的自我保护或者自卫,是人最基本的目的,是人的自然权利,国家存在的目的就是保障这个自然权利,自然权利理论自此而生。

二、从自然状态、自然法到自然权利

洛克在阐述其自然权利思想时,首先是通过设定一个人类文明社会产生之前的“自然状态”,进而衍生出关于自然权利理论。他在<政府论两篇>的序言中说,它的论文所要解释的是关于政治权力的起源和结束(thebeginningandend)的问题。而“为了正确地了解政治权力,并追溯它的起源,我们必须考虑人类原来自然地处在什么状态。”[3]洛克同时也强调,为了充分理解政治社会的本质,我们就必须按照自然状态的概念来说明与政治社会密切相关的某些东西,例如必须加以维护和调节的财产、“人类共同体”的本质以及“公共的善”。这样,洛克的政治哲学是以自然状态作为它的逻辑起点的。

洛克认为,“人们按照理性在一起生活,不存在拥有对他们进行裁判的权威的人世间的共同长官,他们正是处在自然状态中。”[4]一方面,自然状态指的是人类进入公民社会之前所处的状态;另一方面,自然状态又是人与人之间某种状态的抽象,而不一定只存在人类进入公民社会之前。即使是在公民社会中,只要两个人或多个人之间“不存在具有权威的共同裁判者”,[4]他们就处于自然状态中。例如,“全世界的独立政府的一切统治者和君主都是处于自然状态之中。”[7]洛克把自然状态描述为一个“黄金时代”,“有德性的时代”,而不是霍布斯所描述的“人们不断处于暴力死亡的恐惧和危险中,人的生活孤独、贫困、卑污、残忍而短寿”的“每一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的状态。[5]

洛克的政治理论,尤其是其《政府论下篇》具有一个双重的目的。他希望能够证明两件事。首先,能够存在着一个合法的国家,这样一个国家要求尊重公民的自然权利。其次,当一个政府不再能够满足其合法性条件时,抵抗和革命就可以得到辩护。对洛克来说,阐明这两点的最自然的方式就是诉诸“自然法”和“自然权利”概念。洛克在阐述其政治理论时有一个独特之处是他把神学确立为道德义务的基础。既然“每个人都体现了一个无所不能、无限聪慧的造物主的技艺,……那么他们也就因为他的命令,为了他的事业而被派遣到这个世界中来”。[6]由此推出,“对神性的信仰就是……一切道德的基础,就是影响全部生活和行动的东西,没有那个信仰,人就与最危险的野兽别无二样,就不能形成社会”。按照洛克的观点,人之所以能够具有理性或道德,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被上帝为了一定的目的而创造出来。上帝希望人类做的事情,或者不准人类做的事情,就构成了自然法则,而上帝就是自然法则的作者。“自然法,即上帝的意志,而自然法也就是上帝的意志的一种宣告。”[7]上帝意志的宣告就是《新约》,所以洛克声称,《新约》就是全部的、充分的自然法。通过启示,我们可以认识到,《新约》已经包含了全部的自然法。当然,启示必须经过理性的证明,“在任何事情方面,我们都必须以理性为最高的判官和指导。”因此,“我们必须依靠理性,必须借理性来考察那个命题是否有上帝而来的启示。”[8]在洛克看来,如果人按照理性来行动,那么自然法就是人应该用来管理自己的规则。

为了看到自然法如何可以通过理性得到辩护,我们必须转到它的内容以及有关的自然权利。洛克首先规定了一个“根本的”自然法则,按照那个法则,所有人都要尽可能地得到维护。关于进入社会的目的,洛克认为:“第一个根本的自然法则……就是维护社会。”[9]因此洛克把对人类或人类共同体的维护看作是根本的自然法则。这个根本的自然法就意味着我们具有自然权利——我们因为具有共同的人性而被自然法所赋予的权利。人类的本性就是自我保存的欲望。“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便在他身上,如同在其他一切动物身上,扎下了一种强烈的自我保存的愿望。”[10]“上帝扎根在人类心中和镂刻在他的本性(nature)上的最根本和最强烈的欲望,就是保存自己的欲望,这就是每一个人具有支配万物以维持个人生存与供给个人使用的权利的基础。”[10]上帝又指示人类说,要通过理性来“利用那些对他的生存有用的、被给予他作为自我保存的手段的东西”,[10]从而满足人的本性即自我保存的欲望。所以,按照理性的指导在自然状态下生活的人,其行为所依据的原则,就不会是自然法所揭示的义务,而是对自然权利的追求。所以,在自然状态下,如果自然法的义务不利于人们的自然权利,人们就不会服从自然法。在这里我们应该注意,洛克和霍布斯对自然权利的本质的看法是有差别的。对洛克来说,对某个东西具有一个自然权利并不依赖于一个人有权力得到和保持那个东西。但是在霍布斯那里,他不仅尚未把权利与权力区别开来,而且还认为权利最终可以归结为权力。这就是为什么战争状态总是霍布斯的自然状态的本质特征。另一方面,对洛克来说,我是因为自己的人性而具有一个权利——我具有那个权利,不管我是否有能力取得和保持权利应该赋予我的东西。洛克的“自然权利”概念因此是一个道德概念。这样,一个自然义务就总是具有约束力,因为这样一个义务并不依赖于是否它的实际履行有助于获得或保持自然权利赋予一个人的东西。

三、劳动与私有财产权构成自然权利核心

众所周知,霍布斯的自然权利理论中最重要的是保存生命的权利,而在洛克的自然权利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私人财产权。按照施特劳斯的看法,西方财产观念的传统是源于苏格拉底,而由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斯多葛和基督教

思想家们(尤其是托马斯·阿奎那)发展的传统,格劳秀斯可以算作是这一传统最后一位伟大代表。传统政治哲学对财产权的基本观点是:私有财产不是自然的产物,而只是社会习俗的产物;私有财产对道德上善的追求有某种紧张;私有财产并不是毫无限制的绝对性的权利;它必须承担自然法所规定的慈善义务。而在实际上,洛克所阐述的财产权原则上背离了西方传统的政治哲学,他认为财产比生命更重要。按自然法观点,上帝把世界给予人类是让人类共有。但是,自然法的规定也必须服从于人类自我保存的绝对权利。上帝给予的世界必须有利于人们的“生存和舒适生活”,而要达到这一点,世界上的土地以及土地上所有自然生产的果实和它所养活的兽类,“必然要通过某种拨归私用的方式,然后才能对于某一个人有用处或者有好处。”[11]洛克叙述这一过程认为在自然状态中,一个人从树上采集李子而后将其吃掉。说他吃掉李子就意味着他占有了李子。他有权利吃掉李子,因为他如果不吃掉,他就会因饥饿而死。因此这一权利独立于其他个人的同意。洛克观察到如果每个人都等待其他人同意占有大地上的果实,人类可能早就消失了。既然人是通过合法的方式占有果实,他自然就是其合法的所有者。他要成为他们的合法所有者是通过个人的劳动(即洛克所谓的某种拨归私用的方式)发生了转化,个人将果实与双手劳动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是其自身的所有者,因此也是其劳动的所有者,原本是共同的财产成为了他自身的所有物,因为他将劳动融入其中。在洛克眼中,财产是通过劳动出现在世间,而每个人是其自身范围内财产的最大资源,因为他是劳动者和自身的所有者,同样他也是自身劳动的所有者。

通过这一简单的分析,洛克建立了两个重要的假设。从本质上说,财产权先于社会制度而存在,独立于其他人的同意或政治法律,“不必经过全体世人的明确协议”,“勿须任何人的让与或同意”。[11]财产权是一种属于独自的个人并与保存自身的迫切必需品相关联的权利。这样,财产是自然的而非习俗的。第二个假设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根据劳动加以界定。人并非是天然的政治性动物,他是占有性和劳动性的动物,占有是因为他劳动,劳动是为了拥有。由此,洛克将财产权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洛克打破了传统的樊篱,从更加严格的意义上建立了个人权利。当然,传统认为,这是一种自然权利,而他却强调了财产的“社会性”的,受法律或社会义务的规制。财产权作为洛克自然权利的核心,在他看来,建立国家政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财产权。然而,他指出在自然状态的第一阶段中,人们对财产(主要指土地和农产品)的占有要受到三种限制:首先,每个人只能获取和占有对他的生存来说所必须的,并留下足够的财产和物品给他人,以使他人也得以维系他们的生存。其次,每个人只占有自己生存所必须的,而不应占有多余的财产或物品以至让它们损坏和腐烂,这是造物主所不允许的。第三,每个人所占有的财产必须是融入了他的劳动,也即是说,必须靠劳动所得。这样,洛克论证了在自然状态的第一阶段人们具有一种天赋的有限的财产权,即对于有限财产的有限的权利。

然而洛克的自然权利学说并没有就此停息。作为新兴的资产阶级的代言人,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论证一种追求无限财产的无限的权利。在洛克的视野中,某些“黄色金属”或“闪烁的卵石”是不会腐坏的,因而占有多少这些东西都不会违反自然法,突破财产在自然状态的第一阶段中对于人们占有财产上述三种限制的关键在容易腐坏的梅子、肉块以及其他东西与黄金、白银、钻石等不易腐坏的东西之间建立起稳固的联系。正是“人们的超过需要的占有欲改变了事物(指贵金属)的真实价值”,驱使人们同意,“一小块不会耗损又不会腐坏的黄色金属值一大块肉或一大堆粮食”。[12]这样,货币产生了。正是通过货币这种媒介,自然法对劳动获取财产所施加的限制被突破了。现在,人们可以罔顾自然法而占有无限多的土地,只要他把土地上生产的东西换成不易腐坏的货币予以保存,他就不会违背自然法。这样,那些拥有货币的人就可以购买大量土地,加速土地的私有化。而私有化的土地会比公有化的土地生产多得多的农产品,结果是世界上会有更多的农产品来维持大家的生存和享受。而对于那些没有土地的人来说,他们需要把自己的劳动出卖给土地占有者,也就是说他们的劳动便成为土地占有者的劳动,这样,他们所创造的劳动产品中也就融入了土地占有者的劳动,因而土地占有者就可以通过无限地占有他人的劳动而合理合法地占有无限的产品或财产。这样,由于货币的出现,原本个人有限的财产权变成了占有无限财产的无限权利。

四、对洛克自然权利思想的评价

洛克的自然权利学说有其历史性的贡献,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性,他直率地提出政府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私有财产,力争资产阶级的利益,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除障碍。有力地打击了封建专制极权制度,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洛克的政治哲学建立在现实主义之上,他认为公民社会的目标必须降低。因为“如果人都是天使,就不需要任何政府了。”[13]按照施特劳斯的观点,洛克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而且他收获了他那超迈常人的谨慎的报偿:许多人聆听他的声音,他对于从事实际事务的人和人们的众多见解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同其他资产阶级思想家一样,洛克的自然权利思想也表现了很大的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正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所说,洛克在经济学方面是一切形式的资产阶级代表,所以他的政治思想也必然是要为资产阶级的政权辩护的。其局限性还体现在,在《政府论》下篇的开篇,他宣称一种与生俱来、为人人所共有的平等的自然权利。但进而在论财产权的部分,他把这种为所有人拥有的平等的自然权利演变成了由阶级差别所决定的不平等的权利,即对于无限财产的无限的占有权。而对洛克来说,这种无限地追逐和占有财产的权利,只能属于人群中那些更富有理性、更勤奋的人们(资产阶级),因为只有他们才更有能力、更有机会和更有资格来积聚和占有财产。那些无产者除了向有产者出卖劳动力之外,别无其他的生存之路。当丧失了财产权和生存的自时,他们也便丧失了真正的自由权利。他们不再具有独立自主的个性,不得不依赖有产者的恩赐而生存,并且很难改变他们自己屈辱的境况。对于这一现实,洛克不仅认为这是现实的,而且认为这是合理的。

参考文献:

[1]于海.西方社会思想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

[2][美]博登海默.法理学: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8.

[3][4][6][7][9][10][11][12]洛克.政府论(下篇)[M].商务印书馆,1997.

[5]霍布斯.利维坦[M].商务印书馆,1996.

自然哲学思想范文第2篇

   

    [关键词]  哲学;哲学问题;哲学史;哲学史观。

   

    黑格尔有一个非常著名并且影响深远的理论:“哲学是哲学史”。按照他的观点,哲学史上只有一种哲学,不同历史时期的哲学思想看似相互对立杂乱无章,其实不过是这一种哲学从潜在、展开到现实的发展过程中在不同阶段上的特殊表现,因而哲学史的发展呈现为某种继承和发展的辩证关系。由于在后的哲学理论继承和发展了在先的哲学理论,所以越是在后的哲学就越是接近真理,最后将形成一个包容以往所有精华在内的“大全”,而完成这个“大全”就被黑格尔视为他的历史使命。黑格尔的狂妄自大无疑受到了人们的无情嘲笑,但是他的哲学史观却谬种流传,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深受我们的赏识,因为它似乎以强有力的辩证法使我们相信,“哲学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哲学也像科学一样是一个知识积累的进步(进化)过程”,因而“哲学也是科学”。结果,尽管这种哲学史观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是至今仍然影响深远。

   

    我们也说“哲学是哲学史”,不过其中的意思却与黑格尔完全不同。

   

    我们主张哲学是哲学史的理由是,哲学问题是一些永恒无解但人类精神却不得不永远追问的难题,由于这些难题并没有统一的终极答案,只有不同的解答方式,哲学史上哲学家们的不同理论通常就是这些不同解答方式的典型代表,因此哲学不同于科学,它不是线性的知识积累的过程,而是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无穷探索,哲学家们的思想作为一条条探索之路,相互之间不仅仅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更具有相互独立的存在价值。因而,任何一种哲学理论只能代表无数探索之路中的一条道路,都不足以代表整个哲学,而哲学乃存在于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的哲学探索之中。所以,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其含义并不是像黑格尔那样以为整个哲学史只是“一种”哲学的发展过程,而是强调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够成为一切哲学的代表。当然,哲学家们在置身于哲学问题的境域的同时,便遭遇了以往哲学家们的追问和探索,他们总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哲学思考的。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哲学问题大多没有终极的答案,所以哲学思想始终处在选择和开拓新的道路的过程之中。就此而论,哲学史所记录的乃是哲学家们对于这些哲学问题的不同解答方式,或者说是一条条不同的探索之路。

   

    本文试图通过对哲学的本性乃至哲学问题的性质的分析,将哲学家们的思想活动看作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争论,我们称之为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从而对于“哲学是哲学史”给出一种不同于黑格尔的解释,意在引入一种非黑格尔式的哲学史观。

   

    一、哲学问题

   

    对于学习和研究哲学的人来说,首先遭遇的难题就是“哲学是什么”的难题。

   

    表面看来,将“哲学是什么”看作是一个难题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哲学这门学科已经存在了2600多年,作为许多学科的诞生源泉,哲学的历史更加古老悠久,如果现在还在争论“哲学是什么”,那意味着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的确令人难以理解。毫无疑问,对于一门科学来说,所谓“定性”乃是其形成、发展、成熟的基本条件、基础和标志。然而恰恰在这样的基本问题上,不同的哲学流派,不同的哲学家,各有其不同的规定,从未达到过普遍的共识。一门历史如此悠久的学科竟然在最基本的规定(定义)上始终无法形成统一的意见,难怪人们时常要对哲学的合法性提出质疑,这不能不令研究哲学的人感到无地自容。

   

    我们不想在这个难题上纠缠不休,只是想通过它来分析哲学的本性,虽然这样分析下去也许会提供出一种可能的答案。

   

    在人类精神的意识形态领域中,哲学是一门非常特殊的学科。就哲学与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关系而论,哲学似乎居于这两者之间。一般说来,科学源于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需要,它诉诸于理性而以自然为其认识的对象;宗教产生于人类精神“终极关怀”的理想,亦即要求超越自身的有限性而在永恒无限的精神层面上关注人类的来源与归宿,它诉诸于情感而以超自然的存在作为其信仰的对象。至于哲学,它一方面像自然科学一样诉诸于理性,但又像宗教一样,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作为它的理想,如果说宗教是信仰的世界观,那么可以说哲学就是理性的或理论化的世界观,这就凸现出了哲学不同寻常的特殊性。哲学的这一特殊地位无疑是它的“长处”:科学只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和手段而无法解决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和目的以及世界观等等问题,而这正是或应该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宗教虽然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为目标,但是由于它以信仰为前提和基础,因而缺少理论的力量和理性的普遍性。然而,哲学的这一“长处”恰恰也是它的“短处”:哲学以理性为基础,但是却由于其对象的缘故而不具备科学的确定性即所谓的“科学性”;哲学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为对象,但是由于它主要以理性的方法为认识手段,而这种手段难以通达终极关怀的境界,所以又不如宗教信仰那样自有其方便的法门。于是,当哲学试图成为象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从词源上看,哲学在古希腊语中是philosophia,本义是“对智慧的爱”或“爱智慧”。就此而言,哲学家应该是世界上最谦虚的人,他们主张“爱智慧”而不自诩为“有智慧”,因为他们明白有限的知识与作为人类精神之无限的理想境界的智慧是不同的:知识可以占有,而智慧则只能热爱。然而,在人类求知本性的驱使下,尤其是在自然科学发展的激励下,哲学家们用了2000多年的时间企图将“智慧之爱”变成“智慧之学”,致力于使哲学成为像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甚至成为比自然科学更科学的科学,并且成为一切科学知识的基础。当然,由于这一理想违背了哲学的本性,因而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追根寻源,西方哲学之所以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与它之所以能够繁荣昌盛、蔚然大观一样,都是出于希腊哲学的求知本性。对希腊人来说,哲学首先表现为对知识的追求。 例如亚里士多德就曾经指出,求知是所有人的本性,人是由于好奇或惊异(thaumazein)而开始哲学思考的。他一开始是对身边所不懂的东西感到奇怪,继而逐步前进,对更重大的事情产生疑问。一个感到疑难和好奇的人便觉得自己无知,而一个为了摆脱无知而进行哲学思考的人显然不是以某种实用性为目的的,而是为了知识而追求知识。因此也许一切知识都比哲学更有用处,但是唯有哲学是真正自由的学问。显然,求知、知识或科学在希腊人心目中的含义与后世的含义是有所不同的,例如希腊人追求知识并没有实用的目的,科学改造自然的功能就是近代以来才有的。然而,由于随着哲学和科学的发展,“现实意义”越来越成为人们衡量知识的价值的标准,加之哲学对象的根本性使之被看作是人类知识大厦的根基,因此既然自然科学是普遍必然的知识,那么哲学也可以而且更应该成为普遍必然的科学,似乎唯其如此才能与其至高无上的地位相称。

   

    于是,希腊哲学的求知本性便逐渐演变成了西方哲学的“科学情结”。

   

    然而,哲学的对象毕竟不同于科学的对象,哲学的问题也不同于科学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不是“问题”而是“难题”。通常一个问题总有答案而且有相对一致的答案,或者说,通常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自然科学的问题就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但是还有一类问题并没有统一的答案,或者说它们没有一致的答案,只有各式各样不同的解答方法,哲学问题就是这样的问题,我们可以称这类问题为“难题”。实际上,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永恒无解、万古常新的难题,哲学家们只能不断地探索、寻求通达智慧境界的道路,但是却注定了不可能获得终极的答案。

   

    哲学问题为什么是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既然哲学问题是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我们为什么还要追问这样的难题,并且企图为之找到一条可能的出路呢?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原因或许就在于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之中。

   

    当人类从自然界中脱颖而出的时候,他的生存活动不再仅仅依靠自然本能,而是更多地依靠理性,于是在人的面前就出现了有限与无限、相对与绝对、暂时与永恒、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之间的巨大矛盾,包括人类自身在内的宇宙万物的来源与归宿等等一系列的哲学问题便油然而生。因为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又是有理性的存在,这就使他形成了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达无限的自由境界的理想,哲学(包括宗教)就是这一理想的集中体现。显然,这个无限的自由境界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现实地通达的,即使人类可以无限地延续下去也仍然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它是且只能是至高无上的终极的理想。这就是说,哲学问题是没有也不可能有终极的答案的,尽管如此,人类却又不可能不关心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植根于人类的本性之中,甚至构成了人不同于其他自然存在物的根本标志,故而对他来说性命攸关。

   

    当然,哲学问题并不都是与“终极关怀”(例如本体论或形而上学)有关的问题。在哲学中,尤其是在古典哲学中,后来逐渐从哲学中分离出来的许多部门,它们的问题就是比较具体的,例如认识论、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历史哲学和政治哲学的问题就是如此。不过,虽然这些问题不像本体论或形而上学的问题那样抽象、普遍乃至超越经验,但是它们作为一些基础性的或根本性的问题,同样也是不可能获得终极答案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能否找到问题的答案几乎成了一种衡量的标准:哲学的各个部门其主要的问题只要能够找到某种相对统一的答案,它们就会从哲学中分离出去自立门户,而留给哲学的都是一些永恒无解的难题。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把哲学史看作是哲学家们代表人类精神对于永恒无解的哲学问题进行不断地探索的记录。换言之,所谓哲学并不存在于某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里,并不存在于某一个哲学流派之中,并不存在于某一本教科书里,而是存在于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哲学运思的道路之中。因此,我们不仅认为哲学是哲学史,而且主张哲学史是问题史。

   

    二、哲学史

   

    学习哲学必须学习哲学史,这构成了哲学这门学科的一个不同寻常的基本特征。

   

    通常我们学习一门科学不一定非要学习它的历史,例如学习数学不必非要学习数学史,学习物理学也不必非要学习物理学史。因为一门科学的所有成果包括最新的成果都凝聚在这门知识的最近最新形态之中,我们只要拿过来学拿过来用就可以了。换言之,一般的科学知识都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它们留存在当前的知识载体之中。哲学就不同了。哲学的“知识”――如果也可以称之为知识的话――不是积累的结果,而只存在于哲学史中,所以离开了哲学史就没有哲学。

   

    因此,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它所表达的含义与黑格尔不同甚至正好相反。在黑格尔看来,哲学之所以就是哲学史,乃是因为哲学史是“一种”哲学发生发展的过程。而在我们看来,哲学史上存在着许多种哲学,没有一种哲学可以代表所有的哲学而被看作是哲学本身,所以哲学只能是哲学史。显然,哲学与一般所说的科学即自然科学有着根本的区别。

   

    如前所述,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永恒无解、万古常新的难题,人类精神从本性上决定了它不得不追问这些难题,虽然它们永远也不可能有终极的答案。因此,哲学与科学是有区别的。作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我们将科学知识看作是某种直线式的知识积累的结果,那么哲学就像是一个永远围绕着“智慧”这个圆心而旋转的立体圆周运动。这个无限大的立体圆周上面的每一个点都标志着一条哲学运思的道路,每一条哲学运思之路都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典型,或者说它们是“路标”或“里程碑”。由于它们把追问智慧之境界的某种方式推进到了极致,以至于后人要想继续追问这些问题就只能另辟奚径,换一条路走,因为前面的道路虽然都指向智慧的境界,但是又都被证明是“此路不通”的。换言之,在西方哲学史上,每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都代表着一条哲学运思之路,而每一条道路都具有永恒独特的意义和价值,都是不可替代的,例如亚里士多德不能代替柏拉图,黑格尔也不能代替康德。无可否认,哲学史上的思想都具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每一位哲学家都是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从事哲学思考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思想都将失去自己独立存在的价值而被融入了后人的思想之中。恰恰相反,由于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因而哲学家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所提出的解答就构成了一条条不同寻常的道路。所有哲学运思之路的最终目标都指向至高无上的智慧境界,虽然这一智慧境界的性质决定了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不可能现实地通达这一境界,然而却无法阻止人类精神去实现自己终极关怀的最高理想,而每一条哲学思想之路都代表着对哲学问题的一种典型的解答方式,于是这条条道路就一同构成了一幅开放性的独特的历史景观: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哲学思想之路“综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哲学这门学科或学问。

   

    毫无疑问,就知识的占有程度而论,现代人肯定比古代人高得多,但是在哲学思维的水平上,古代人与现代人至少是可以比肩并立的。任何一所现代医学院校的学生所拥有的知识都是被称为医学始祖的希波克拉底所无法比拟的,然而即使是当代的大哲学家也不敢说他就比柏拉图或者亚里士多德更高明。哲学家们的理论就其内容而论早已经过时了,但是他们提问和解答问题的方式却永远不会过时,因为问题并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所以任何解决方式都具有“现实意义”。例如哲学始祖泰勒斯声称“大地浮在水上”,意思是说水的万物的本原,按照罗素的评论,初学哲学的人原本心怀崇敬,但劈头遇到了这句话,不免有些丧气。的确,泰勒斯这句话的内容没有任何价值,然而由此而提出来的哲学问题却不能说没有意义。泰勒斯与他那个时代的哲学家们试图解答的问题是宇宙万物从何而来归于何处的“本原”问题,由于人类最初开始哲学思考的时候,还没有现成的抽象概念可用,所以只好以某种感性的东西来体现普遍的共相。我们今天谁也不会以为“水是万物的本原”,但是本原的问题仍然是问题,这个问题连同哲学家们试图解决问题的各种方式并没有过时。所以,当我们说“哲学就是哲学史”或“哲学史就是哲学”的时候,这不仅意味着哲学是一种历史性的思想,每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而且正因为其历史性而具有“超”历史“超”时间的永恒的存在价值。

    

    所以,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答案并不是因为哲学家无能,而是哲学问题之本性使然。不仅如此,哲学不是科学也并不是哲学的缺陷,恰恰相反,我们应该视之为哲学不同寻常的“优越性”,因为它意味着人类精神所追求的最高目的乃是一个无限开放的理想境界。应该承认,人类不同于一切存在物的特性就在于他是一种非现成的、非凝固的、始终处在生成过程之中的因而是开放的或自由的存在,因而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和历史性,这就意味着人类精神“终极关怀”的对象,亦是一种无限开放的理想境界。如果我们非要使哲学成为像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那么就有可能使这个无限的开放的理想境界凝固化、有限化、对象化甚至物化,而这样做的结果不但不可能实现理想,反而会“南辕北辙”,与我们希望实现的理想背道而驰。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哲学或哲学史看作是一种“问题史”,或者更确切地说,哲学是一个由哲学问题和不同的解决方式所交织在一起的开放性系统,每一位哲学家在哲学史上的地位,都是根据他所面临的哲学问题以及他解决问题的特殊方式这一“经纬度”来确定的。

   

    然而,当我们不是把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答案这一点看作是哲学的耻辱,而是看作哲学的本性的时候,当我们不是把哲学史看作知识的历史而是看作问题的历史的时候,当我们把哲学看作是一门开放性的、多元化的理论学科的时候,换言之,当我们把哲学与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区别开来的时候,从这个角度看哲学或哲学史,它似乎变成了一个堆放各式各样的理论学说的杂乱无章的“仓库”,既没有统一性,也没有规律性,以至于我们很难把它看作是一门学问。人们完全有理由批评我们这种所谓“非黑格尔式”的哲学史观,不过是一种“倒退”,即从黑格尔的“科学”理论倒退到前黑格尔的那种把哲学史看作是僵死资料的堆积的“形而上学”立场。首先应该看到,哲学家们在哲学问题上始终处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状态,这是事实。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哲学史只是某种彼此之间毫无内在联系的理论学说的汇集,或者只有像黑格尔那样将哲学史看作“一种”哲学的发展过程才能解决问题。实际上,哲学史上的哲学理论或学说一方面相互之间的确具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另一方面它们又各自具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种相互联系和相互区别的辩证关系,就构成了哲学史之思想的独特的律动。如前所述,哲学不像科学那样是某种直线式知识积累的运动过程,而是类似某种无限开放的圆周运动。例如科学知识的进步经常是在某个领域或某个问题上的不断地深化,而哲学的运动却总是在哲学问题上不断地变换立场、观点和方法。

   

    说到哲学与哲学史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区分这样两个问题:“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本文从一开始就提出了“哲学是什么”这个难题,现在我们尝试通过“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这两个问题的区分,给出一种可能的答案,当然不是也不可能是唯一的终极答案。表面看来,“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它们所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问的都是哲学的概念或定义,但是实际上在两者之间存在着区别,或者说,我们可以在两者之间作出区别:“哲学是什么”主要说明的是以往的哲学是什么,它记录的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实;而“什么是哲学”试图解决的则是,如果有一门学问被称作哲学,它应该是什么。或者说,就哲学的理想状态而论,哲学应该是什么。由于“哲学是什么”这个基本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因而“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的区别就越发显得有意义了。在某种意义上说,哲学史就是要通过研究“哲学是什么”来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亦即通过研究历史上的哲学思想来探究哲学的本性。

   

    所以,哲学史并非只是已成过去的思想理论的历史记录,它应该也只有它才能回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看起来哲学史是已经过去了的思想的历史,而实际上那些历史性的思想亦具有现实性。在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同时具有历史性与现实性,而这两者之间的内在张力乃是通过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实现的。

   

    三、思想与思想的“对话”

   

    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这意味着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同时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这种历史性与现实性之间充满张力的有机结合与统一,就体现在思想与思想的“对话”之中。

   

    如果哲学是哲学史,哲学史是问题史,那么哲学史就是哲学家们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思想“对话”的过程。就“对话”而言,它可以包含三个层面:一是哲学家们与哲学对象之间的“对话”,二是哲学家们相互之间的思想“对话”,三是我们在学习哲学亦即学习哲学史的过程中与哲学家们所进行的思想“对话”。在某种意义上说,“对话”乃是哲学保持其历史性与现实性之间内在张力的基本功能,而且“对话”(dialogue)正是“辩证法”(dialectics)的本义。

   

    首先,哲学史是哲学家与哲学对象之间进行思想“对话”的过程。

   

    哲学是思想,哲学的对象是思想的对象。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指出,“就其自身的思想,是关于就其自身为最善的东西而思想,最高层次的思想,是以至善为对象的思想。理智通过分享思想对象而思想自身。它由于接触和思想变成思想的对象,所以思想和被思想的东西是同一的。思想就是对被思想者的接受,对实体的接受。在具有对象时思想就在实现着。这样看来,在理智所具有的东西中,思想的现实活动比对象更为神圣,思辨是最大的快乐,是至高无上的”。[1]黑格尔以亚里士多德这段话作为《哲学全书》的结束语,并非偶然。套用黑格尔的术语,哲学家的哲学思考乃是“对思想的思想”,亦即思想与思想的“对话”。

   

    从终极关怀的角度看,哲学问题并不是自然的问题,而是人类精神所特有的问题。哲学是人类精神为自己所设想的理想家园,它体现的是人类试图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达的某种至高无上的、无限的、自由的理想境界。就此而论,哲学的对象不是现实存在的东西,而是理想性的存在。思想这个对象,也就是有限的思想者去思想某种无限的思想。这并不是说,存在着某种脱离人类精神而独立存在的思想对象,实际上所谓无限的思想不过是人类的理想对象,因而哲学就是思想与思想的“对话”,即现实存在的人类精神与自己的理想境界之间的“对话”,亦即人类精神的“反思”。这种“反思”有时可能被哲学家们“外化”为某种客观对象而思考之,但归根结底具有理想性的特征。

   

    其次,哲学史也是哲学家们相互之间进行思想“对话”的过程。由于哲学问题永恒无解,故而吸引着一代代睿智的头脑思考和探索。毫无疑问,哲学家们都是在前人思考的基础上进行哲学思考的,因而哲学史具有前后继承和发展的特征。然而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看到,哲学问题都是基本的或者根本的问题,哲学家们的思考也非常根本,以至于他们只要发现了一条有望通达理想境界的道路,便会将其发挥到极致,这就不可避免地使之走到了尽头。所以,哲学家们的思想不仅具有历史的继承性,而且也具有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典型特征。这样一来,后来的哲学家们就必须将前人之所思都思清楚,然后才能开辟自己的道路。换言之,哲学家们对于哲学对象的思考本身亦成为了后人的思考对象,而且在哲学思考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德里达等当代哲学大师有许多著作都是在研究和解读以往的哲学思想时展开的,这绝不是偶然现象。不恰当地说,或许正是哲学家们艰苦卓绝的运思,为作为哲学对象的理想境界增添了丰富的内容。

   

    最后,我们学习哲学史亦即我们与哲学家进行思想“对话”的活动。

   

    学习哲学史就是学习哲学史上哲学家们的思想,亦即我们的思想“思想”哲学家们的思想,也可看作是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由于哲学家们的思想保存在他们的著作之中,学习哲学史也就是“读书”,所以与哲学家们的“对话”通常是通过“读书”来实现的。尽管历史上的哲学家们斯人已逝,我们读他们的“书”却不是读死书。虽然这些书的内容大多已经过时了,但是哲学家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却没有也永远不会过时,因为哲学问题并没有过时,这些问题不仅是他们面临的难题,也是我们面临的难题,甚至可以说是人类永远面临的难题。既然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的答案,那么任何一种解答方式都不可能取代其他的解答方式,也不可能为其他的解答方式所取代,所有一切解答方式都有其各自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它们为后人提供了各式各样可供选择的可能方式。因此,对于学习哲学史的人来说,学习哲学史无非是将人类精神所思想过的东西再思想一遍,把人类精神已经走过的思想之路再走一遍,然后选择或者开创我们自己的路。如果把我们与哲学家们统统看作是“人类”的话,那么我们思想他们的思想,重走他们的道路,也可看作是一种“回忆”,回忆我们“曾经”思考过的问题,因而也可以看作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反思。[2]

   

    由此可见,我们学习哲学史并不是站在哲学史之外,在某种意义上说,前人的思想就构成了我们现存在的组成部分。哲学史上哲学家的思想之所以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此。当我们与哲学家们进行思想之间的“对话”的时候,他们的思想就“复活”了。其实,历史上的哲学思想原本就是“活的”,它们构成了哲学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因而它们的“复活”并不是“复古”。换言之,哲学家们的思想既是历史性的,同时又超越了历史,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具有现实性。所以,哲学史从来就不是什么死材料的堆积,而是一种活生生的思想律动。

   

    显然,就“对话”的本性而论,我们与哲学家们的思想对话并不是“单向性”的受动活动,而是“双向性”的互动活动,这种思想与思想的对话类似现代解释学所说的“视界交融”。

   

    哲学家们的思想保存在他们的著作之中,读他们的书需要“理解”和“解释”,而“理解”和“解释”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再创造”的过程。以往传统的解释理论追求知识的客观性,将理解和解释看作是本文原著之纯粹的再现,强调以“我注六经”的方式研读原著。但是现代解释学却告诉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再现所谓客观存在的文本,因为古人有古人的“视界”,我们有我们的“视界”。换句话说,古人与我们处在不同的历史、文化、社会、个人环境等等的背景之下,我们既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将古人的视界“复制”到现代来,也不可能彻底摆脱掉自己的视界,纯粹沉浸在古人的视界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理解和解释实际上是不同视界之间的碰撞和交融,而且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文化才有可能进步和发展。

   

    总而言之,哲学永恒的生命力就在于其历史性与现实性之间的内在张力。哲学家们与哲学对象之间的关系,哲学家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我们与哲学家们之间的关系,都可以看作是人类精神自己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因而哲学乃是人类精神的反思,也就是思想与思想的“对话”。就此而论,哲学家们的思想就“活”在思想与思想的对话之中,也可以说哲学就“活”在思想与思想的对话之中。

    

       

    [1]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1072b19-26,见《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第278页,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

自然哲学思想范文第3篇

    中国现代学术思想进路表明,中国哲学虽然经过一个多世纪的研究历程,非但未能履行上述价值承诺,而且没有完成能够被现代文化接受的理论建构,无论哲学的内容和形式,都无法回应西方哲学的挑战,虽然西方哲学已经终结,其留下的问题,中国哲学却力所不及。所以,中国哲学在世界上没有取得现代地位,中国哲学的研究,任重而道远。需要解决的问题显然错综复杂,余以为,首要工作是中国哲学的正本清源。因此,本文提出正本清源之要点,以利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

         一、哲学研究的双重误区

近代以降,在西学东渐的基础上,中国文化开始了全盘西化的历史进路。在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下,以西方哲学为坐标、以西方哲学的概念范畴和逻辑形式进行西化式推定,成为现代中国哲学研究的主流思想理路。这种以西方哲学的思想原理解读中国哲学、把中国哲学的思想原理从属于西方哲学的研究方法,不但悖离了中国哲学的思想架构、内容和形式,而且歪曲了中国哲学的概念和范畴,造成的结果是:不能以中国哲学的概念范畴进行自在的哲学思辨,不能从根本上理解中国哲学的思想原理、内容和形式,无法认识博大精深的中国哲学思想体系。问题表明,西化式的哲学研究已经把中国哲学研究导入了思想和历史性的误区。      

然而,出现西化式的研究误区却有其历史的必然性,这由下述原因所形成。因暴秦之火对文献的破坏,汉代重整经典由今古文之争所产生的误读,加之社会政治需要而进行的篡改,使之失落了春秋时期形成的优秀文化思想体系──代表形式是经孔子整理形成的六经文献,就哲学而言,成熟的思想体系是经孔子修纂的《周易》。经过二千余年之后,时至近现代,由汉代产生的文化误读、篡改和失落问题并没有得到正本清源,代表中国哲学的孔子思想体系已经被肢解的面目全非。所以,当西方以船坚炮利为代表的“进步”科学文化打开中国的国门之后,作为西方“进步”的知识形式之一,西方哲学成为中国哲学研究的坐标、成为现代中国哲学研究的思想理路,以西方哲学的概念范畴和思想方法解读中国哲学成为一种时尚。问题表明,学界没有认识汉代以来对中国哲学的误读、篡改和失落,反而把误读、篡改和失落的思想文献当作正确的“经典”加以接受,并对其进行西化式的解读,使之在误读、篡改的基础上对中国哲学产生新的误读,从而使中国哲学非上加非。所以,现代中国哲学研究步入了失落和西化的双重误区。可见,中国哲学研究步入的双重误区,不仅不能正确认识中国哲学的概念范畴和思想原理,而且不能对误读、篡改和失落的中国文化进行正本清源。

汉代经学造成的误读、篡改和失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历史性误区。汉代修撰的经学文本和由此形成的中国文化主体架构,使汉代以后的中国文化及学术研究始终无法走出误区,把汉代整理的文献作为经典加以接受,不但无法在思想体系上推定一以贯之的中国哲学,而且因解释的随意性,形式上是“我注六经”或“六经注我”,产生的结果却是思想上的支离破碎。这个问题表现在《周易》研究史上,尤为严重。

在中国文化中,称《周易》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但两汉以来的易学史表明,对《周易》的解读却是莫衷一是,对其思想体系的解读始终无法贯通,甚至矛盾重重。问题表明,《周易》是否具有一以贯之的思想体系及怎样推定这个思想体系始终是研究中最困扰的问题。《四库全书总目》对易学史进行了下述概括:“《左传》所记诸占,盖犹太卜之遗法。汉儒言象数,去古未远也;一变而为京、焦,入于禨祥,再变而为陈、邵,务穷造化,《易》遂不切於民用。王弼尽黜象数,说以老、庄;一变而胡瑗、程子,始阐明儒理;再变而李光、杨万里,又参证史事,《易》遂日启其论端。此两派六宗,已互相攻驳。又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而好异者又援以入《易》。故《易》说愈繁。”[1]因此, 把“皆可援《易》以为说”作为“易道广大,无所不包”的理由,几乎成为当代易学界的共识。然而,上论内在的思想逻辑表明,“《易》说愈繁”却是对一以贯之的易学之道的否定:正因为“皆可援《易》以为说”,必然要求《周易》在本体论上具有逻辑统一性,由于这是没有解决的问题,从而产生“两派六宗”并“互相攻驳”,这说明易学统续无宗的哲学本体论困境。那么,问题产生在哪里呢?从哲学而论,只能由下述两个方面的原因所造成,一是因为《周易》本身没有建构具有本体统一性的哲学思想体系即一以贯之的易学之道;二是因为误读、篡改和失落了《周易》的一以贯之的易学之道。问题究竟产生在那里呢?

《帛书周易》的出土使上述问题昭然若揭。《帛书周易》表明,其中许多重要的内容不同于通行本《周易》中的内容,尤其是《帛书周易》以损益之道一以贯之的易学之道,表明了孔子推定的易学思想体系[2]。可是, 《帛书周易》是两汉以后的学者无缘见到的版本,因而顺理成章的接受汉儒整定的通行本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由于不能理解孔子的易学思想体系,因此也就必然出现“两派六宗”而“互相攻驳”、直至发生“皆可援《易》以为说”的问题。

能否正确理解《周易》的思想原理,关健是能否正确解读《说卦传》。《说卦传》是孔子为推定《周易》思想体系而撰写的易学理论纲领。误读《说卦传》,也就必然误读《周易》的思想原理,其结果是由汉儒推定了《周易》“非覆即变”的六十四卦卦序,产生了象数易学,使易学在卜筮性的误区中发展,卜筮成为长期影响易学思想史的主要问题。魏晋及以后的义理学派,由于误读《说卦传》,以先天和后天“卦序说”解读相关内容,不但曲解了《周易》的思想原理,而且“卦序说”为卜筮性易学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孔子为什么要利用原为卜筮之用的《周易》,通过序传解经表达自己的思想,这是关于中国文化及哲学的重大问题。《周易》本为卜筮之书,先王用以神道设教,孔子为了把神道设教转化为人文教化,必然需要对《周易》进行人文理性的转化工作。孔子通过序传解经,以《周易》为形式,形成了哲学性和科学性的思想体系。但是,由于《周易》的思想原理独特而艰深,其亲传弟子无法理解,产生了“子贡三疑”的问题[3],使孔子有“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之感叹[4]。所以,因汉儒不理解孔子的易学思想,重新整理的《周易》必然悖离孔子的思想,两千余年来,因误解《周易》的思想原理,使之对《周易》概念、范畴、内容与形式的解释聚讼不已。

由此可见,因《周易》思想体系独特而艰深,历代的中国学者都不解其理,又怎能奢望以西方的哲学原理和概念范畴进行正确解读!所以,黑格尔轻视《周易》,认为中国没有哲学也就并不奇怪。因此,我们应当反思,以西方的哲学思想原理解读中国哲学,符合历史和逻辑的统一性么!中国学者在运用西方的思想原理时,能超越西方学者吗?如果不能,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们以西方的思想原理进行的解读是正确的,面对西方学者的不同解释,我们能自圆其说么!

以李约瑟为例。李约瑟是研究中国文化和科学并作出重要贡献的学者。然而,李约瑟以其西方的思想方法解读中国文化和科学,因为与中国文化的思想方法不同,除了产生不得其解的“李约瑟问题”之外,他认为作为群经之首的《周易》,阻碍了中国科学的发展,应当丢到大海里去[5],从而产生了“李约瑟误区”[6]。面对“李约瑟问题”和“李约瑟误区”,反思中国的现代易学研究,对于那些认为《周易》是科学的中国学者而言,能够步出“李约瑟误区”吗!显然,这是一个两难困境。可见,解决的方法只能是步出西化的误区,发现和推定中国文化自在的哲学和科学思想体系。

显然,中国哲学的研究现状表明,正本清源是研究中国哲学的前提,只有对失落和西化两个方面进行正本清源,才能步出中国哲学研究的双重误区,才能正确推定中国哲学的思想体系。

 二、中西哲学之差异性

作为哲学的思想理路和历史进路,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具有不同的形式和内容,这是应当正确认识的问题。

西方哲学史表明,自古希腊哲学开始,其推定的哲学问题决定了西方哲学的思想理路和历史进路,使一代又一代的哲学家,不断的为解决这些问题而建构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然而,由哲学的思想理路和存在的哲学问题所限定,没有一个哲学家因解决了这些问题而使其著作成为“经书”。因此,西方哲学家们是在“否定之否定”的历史进路中形成自身的哲学思辨,从而形成了“否定之否定”的西方哲学思想史。“哲学的终结”在形式上表明了“否定之否定”历史进路的终结,“终结”表明了“否定之否定”哲学思辨的结束,西方哲学因此进入了“否定”哲学的“后现代主义”。

就西方哲学的理论形式而言,是在存在论、主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历史进路中展现出哲学的思想理路,其解决的主要哲学问题是本体与主体的同一性问题。主体的理论建构和概念范畴能否与本体具有同一性,始终是困扰西方哲学的根本问题。西方的哲学家们为此而前赴后继,为解决这一问题建构了西方哲学大厦,形成了浩如烟海的哲学文献,为人类的理性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西方哲学史表明,作为哲学问题,由本体的自在性所决定,自为的主体思想能否正确认识自在的本体,主体产生的理论建构能否与自在的本体具有同一性,即自在与自为的同一,成为哲学力图解决的基本问题。为解决这一问题,西方哲学家不断进行哲学思辨,建构哲学体系,依照哲学家的哲学理路之不同,或者证明或者否定自为和自在的同一性问题。

主体的思想和实践是否正确,取决于主体与本体是否具有同一性,显然,这是一个两难困境。本体只能由主体去证明,使主体所证明的本体成为主体的自为,主体自为与本体自在的同一性不能由本体的自在性所证明。主体按照自身的需要所进行的实践,其正确性需要本体的支持,然而,这仍然只能是主体证明的问题。所以,本体的自在性是西方哲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西方哲学按照主体与本体是否具有同一性的理路进行思辨,但任何一个哲学家都没有完成这一任务,都没有解决本体与主体的同一性问题。毫无疑问,理论建构如果是不可靠的,不但经不起哲学思辨的反思,而且必然在主体的生存实践中发生困难,有些困难甚至是致命的。哲学家们建构的理论,不但要求其解决问题,而且要求理论具有自恰性。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哲学必须具有体系,否则,任何哲学只是一种主观臆断而已。以哲学承诺思想的可靠性、本真性而论,黑格尔的上述观点是深刻的,因为只有本体和主体、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一以贯之,哲学所推定的思想原理才是可靠和本真的,在理论形式上,哲学思想原理的自成体系应该具有自恰性即自圆其说。然而,所谓可靠和本真的哲学在西方的思想史上并没有出现,因为本体和主体的同一性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海德格尔最终把哲学归结为存在论问题并宣布哲学的终结,说明了西方哲学陷入的理论困境。

理论的非自恰性必然产生矛盾,哲学家为克服矛盾,始终为解决本体与主体的同一性问题而工作,力图解决这一根本问题。这使西方的哲学理路在思辨形式上能一脉相承,围绕基本的哲学问题进行哲学思辨,形成了庞大的西方哲学史。

西方哲学的历史进路表明,自古希腊开始,即在本体与主体的关系上进行探索,最终以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化体系奠定了西方哲学的基础。物理学和形而上学成为形式化关系,存在与认识的形式化关系的建构不但产生了现代科学,而且产生了科学哲学。科学和哲学的关系取代了本体与主体的关系,导至了哲学的没落。黑格尔哲学的解体,表明了这一问题。

黑格尔把哲学的体系性作为标准解读中国的文化经典,认为中国没有哲学。应当认为,黑格尔的哲学思想虽然是深刻的,但是,由于其以西方的思维方式、以思辨哲学推定中国没有哲学,是一种错误的解读,因为无论在本体论、认识论与方法论上,《周易》、《论语》和《老子》等中国文化经典中自在的哲学思想,表明了与西方思维方式及哲学思辨的重大不同。所以,正象我们看到的那样,近代以来用西方的哲学原理、概念范畴解读中国哲学,只能步人西化的思想误区。

中国哲学在经过夏商周长期的历史积淀之后,形成了丰富的哲学思想。《尚书》使我们理解上古中华民族的哲学思维。在丰富文献的基础上,时当春秋的孔子,对中国文化的典籍进行了整理,利用《周易》的思想形式,通过序传解经,完成了中国哲学的集大成建构,使《周易》成为群经之首,长期的影响了中国的哲学发展。直到近代,学者们都是以注经的形式阐发其哲学思想。就中国文化的历史进路而言,自汉代经学之后,宋明理学使中国文化以“道统”的形式上统孔孟,否定汉唐诸儒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因此,一以贯之的“道统”和西方哲学的历史进路形成鲜明的对照──不仅在思想理路上、更在历史进路中具有本质上的不同。中国的哲学家一般不象西方哲学家那样为解决哲学问题而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而是以解读经典的方式阐发自己的哲学思想,这意味着经典即存在着哲学问题同时又是解决哲学问题的根据,因此使历代哲学家对经典进行不断的解读,形成了中国独立的哲学思想史进路。

所以,存在的问题表明,中国哲学的研究,无论在思想理路上和历史进路上都需要正本清源。其中有两个基本性质的工作。其一是参照新出土的易学文本,对《周易》的思想体系进行哲学性和科学性的推定。其二是参照新出土的简帛本,对先秦儒学与道学的哲学思想、理论价值进行重新推定,步出“儒道相绌”的思想误区。显然,这与西方哲学的形式化历史进路具有根本不同,中国文化并没有在历史上形成自为的能和西方哲学相类推的概念范畴、思想原理及知识体系。现代以来出版的中国哲学史著作,由于是以西化的哲学思想理路进行的推定,没有进行正本清源,因此是在哲学双重误区中产生的结果。所以,就现代以来较有影响的中国哲学史著述而言,无论是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7],还是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8]和《中国哲学史新编》[9],及其以唯物和唯心两条路线斗争为纲、 任继愈主编的《中国哲学史》[10]和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编写的《中国哲学史》 [11],都不能正确反映中国哲学的本来面貌。因此,这些“中国哲学史”著述, 成为正本清源的内容之一。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任继愈主编的《中国哲学史》和及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编写的《中国哲学史》,长期以来作为中国哲学的教科书,其造成的错误解读,对几代学人的影响很大,因此成为正本清源工作中的重灾区,应引起中国哲学研究者的重视。

应该在学术性和实践性上检验哲学原理的可靠性和本真性,可见,黑格尔是在学术层面上要求哲学具有思想体系,以保证哲学的可靠性和本真性。人类的历史实践要求哲学具有可靠性和本真性,所以,西方现代哲学表明的“终结”,是在学术和实践两个层面上对西方哲学作了否定。这种否定是历史性的,因为西方哲学思想只有发展到现代,在其创造了西方文化的辉煌业绩之后,因终究不能解决思想原理的可靠性和本真性,从而产生了理论与实践危机,进而发生了文化危机。因此,后现代主义提出的“哲学的终结”和“科学的终结”是历史的必然。

因此,中国哲学应满足学术性和实践性两个层面的要求。这就是说,中国哲学应具有自恰的思想体系,并能够解决人类实践层面的问题,从而证明中国哲学具有可靠性和本真性,这是研究和建构中国哲学应有的价值承诺。

 三、中国哲学研究的方法论问题

    由中西哲学不同的思想理路和历史进路所决定,各自产生了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概念范畴,思想自成体系。因此不能以西方的哲学原理推定中国哲学。既然以西方哲学的思维方式和概念范畴解读中国哲学固然要产生误区,那么,以中国哲学的思维方式和概念范畴解读西方哲学也同样要产生误区(例如把《周易》卦理推为二进制,甚至认为莱布尼兹因受到《周易》的启发而发明了二进制数学,进而认为《周易》包括了计算机原理等)。所以,需要一种哲学方法能够避免产生中西哲学相互理解的误区,同时要求这个方法由哲学的自在性所决定,其作为方法,是哲学自为的结果。

作为方法论,需要在下述三个问题的推定中完成并能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应正确推定什么是哲学,既需要从西方哲学那些众多的有关哲学的定义中去理解哲学的本质,也需要从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中把握哲学的本质。哲学的概念就其本来目的和所要达到的目的表明,哲学以哲学的思想方法寻求思想的正确性。

其次是能够正确推定西方哲学的思想理路和思想方法,理解为什么要产生西方哲学这样的学科形式?西方哲学产生于什么问题?以怎样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为什么其不能解决所存在的哲学问题?

再次是能够正确推定中国哲学的思想理路和思想方法,理解为什么要产生中国哲学这种学科形式?中国哲学产生于什么问题?以怎样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中国哲学以怎样的思想原理没有发生西方哲学那些不能解决的问题,从而自在的解决了西方哲学不能解决的问题。

在正确推定上述问题的基础上,这个方法应自在而自为的完成人类哲学思想体系的建构,形成人类的哲学体系。

余所建构的方法论称为“承诺推定法”,这个方法在《中国之科学精神》[12]中进行了简单论述,其包括下述三个方法:本体论承诺和逻辑推定;主体论承诺和形式推定;价值论承诺和范畴推定。“承诺推定法”表明,本体的建立是逻辑的结果,所建立的本体论是主体推定的理论形式,其本体的范畴是逻辑范畴,本体与主体的理论形式是否具有自恰性,决定于三者是否具有统一性。因此,所谓本体的逻辑推定能否超越主体性是哲学需要证明的问题,我们看到,西方哲学的终结表明,其发生的问题表现在本体、主体、形式与逻辑的非统一性中,其原因是由于西方哲学以“同一性”作为推定本体和主体关系的思想原则。

“承诺推定法”表明,“哲学应使陈述和经验在其进行的逻辑推定中展现出一以贯之的统一性,否则,应当视为其逻辑推定因没有本体论承诺而成为一种主体论承诺和形式推定,或者说,由于这种主体论承诺和形式推定不具有本体论承诺与逻辑推定的统一性,其产生的结果将不是自恰的,因此是具有矛盾的没有普遍意义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对于主体的陈述和经验进行价值论承诺和范畴推定,以此进一步对所有范畴表现的主体论承诺和形式推定进行存在论承诺和逻辑推定之还原,从而发现这一整个理性过程是否有本体论支持,以及本体是什么的问题,最终在其本体论承诺和逻辑推定的统一性中审察其是否具有哲学的体系性。”[13]承诺和推定的统一是检验哲学体系的方法。哲学应具有三个承诺和推定的统一,否则,将在哲学原理上不能自圆其说。“承诺推定法”是把中国的哲学思想外化为形式化体系的方法论,这就是说,“承诺推定法”能够对中国哲学的思想原理和概念范畴进行推定,从而推定中国哲学的理论形式。

“承诺推定法”推定的中国哲学,表明了与西方哲学的不同。推定表明,承诺了中国哲学的理论价值并形成成熟思想体系的是《周易》。当然,是经孔子序传解经推定的《周易》,而不是由汉儒误读、篡改形成的通行本《周易》。由“承诺推定法”推定的《周易》思想体系,是以帛本为底本,校正通行本,由此解读孔子的易学之道,并推定《周易》的定本,以传后世。

以“承诺推定法”进行的推定表明,《周易》的思想逻辑是以“卦”作为形式进行的推定。由《周易》的思想原理所决定,推定中国哲学,必须把“卦”承诺和推定的哲学原理进行哲学学科性的外化。所谓哲学的外化,是把以“道”为范畴所承诺的哲学价值和以“卦”承诺的主体论形式进行本体论承诺和逻辑推定,以推定中国哲学的形式化体系。 推定表明, 《周易》的价值论承诺即所完成的理论任务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14],以《周易》为主体外化的中国哲学体系是“形而中论”[15]。

    在现代中国文化氛围和思想模式中建构中国哲学体系,是一项十分艰巨的理论任务。不但需要清理积淀在思维方式中的西化模式,而且需要对几千年的中国文化进行正本清源。“承诺推定法”表明,这一自为的方法决定于哲学的自在,而理解这一自在并形成主体自为的方法,需要对哲学作透析的理解。“承诺推定法”是自在的哲学思辨形式的自为,是内化的承诺与推定的哲学思想逻辑的外化。因此,用“承诺推定法”不但能推定西方哲学的思想理路和所发生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反思西方文化;而且能推定中国哲学。“承诺推定法”不但能推定西方哲学的问题形式,而且能在推定中表明中国哲学的博大精深,理解中国哲学以怎样的思想原理解决西方哲学不能解决的问题,从而在西方哲学终结的当代困境中,给人类哲学与文化指出新的前进方向。因此,中国文化的复兴是历史的必然,历史将再次向世界证明,中国文化是伟大的文化,中华民族是伟大的民族,我们生逢其时,应无愧于这个时代! 

注 释

    [1]《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易类小序》。

    [2]鞠曦:《易道元贞》,第177页。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4月第1版。

    [3]鞠曦:《易道元贞》,第85页。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4月第1版。

    [4]《帛书要》。

    [5]李约瑟说:“我们对阴阳和五行理论的讨论,指示它们对中国科学思想的发展,是有助益而非阻碍的。……但是,如果以中国的科学哲学的第三个伟大成分──易经──言,则不易作如是良好的评值,”(李约瑟:《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第407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第1版。 )“五行和两仪的学说对中国科学思想的发展虽然有益而无害,但《易经》那种繁细的符号系统,却几乎从开头便成为一种有害的障碍。它使那些对大自然发生兴趣的人,采用根本不是解释的解释”(李约瑟:《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第449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第1版。)“如果聪明一点的话,就应把一颗磨石绑在《易经》身上,然后一起丢到海里。”(李约瑟:《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第417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第 1版。)余把李约瑟上述观点称为“李约瑟误区”。

    [6]鞠曦:“继往开来的易学巨著──读《周易志》”。载《殷都学刊》2003年第2期。

    [7]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商务印书馆出版1919年2月第1版。

    [8]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中华书局版,1961年4月新1版。

    [9]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人民出版社出版,1980年后开始出版修订版。

    [10]任继愈主编:《中国哲学史》,人民出版社1963年7月第1版。

    [11]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编:《中国哲学史》,中华书局1980年3 月第1版。

    [12]鞠曦:《中国之科学精神》。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6月第1版。

    [13]鞠曦:《中国之科学精神》,第151-152页。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6月第 1版。

    [14]《说卦传》。

自然哲学思想范文第4篇

    [关键词]萧焜焘;技术哲学;自然哲学

    在哲学界,萧焜焘先生(1922-1999)以研究黑格尔哲学、自然辩证法着称,人们很少提到他的技术哲学思想。事实上,在他的哲学体系中,技术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萧焜焘技术哲学的研究进路十分独特,其技术哲学的思想内容也极其深邃而广阔,学界应关注之。

    一、技术哲学研究的基础地位

    萧焜焘十分重视技术哲学研究。首先,可以从他的主要着作的文本结构中找到“客观证据”。这就是,在他最重要的学术着作《自然哲学》和《科学认识史论》中,“技术哲学”研究都处于极关键的“位置”。在《自然哲学》中,“技术论”作为整本书的四篇之一,是他整个《自然哲学》的终点。在他看来,“技术运动”是宇宙自然辩证运动的最高篇章。同样,在《科学认识史论》中,“工程技术与现代哲学唯物论”作为全书的最后一章,由他亲笔撰写。他正是在当代工程技术发展中看到了科学与哲学复归于“辨证综合”的现实途径。

    其次,还可以从他的一系列言论中找到根据。关于“技术”地位的言论。一方面,萧焜焘指出,技术在生产、经济、社会的发展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现代的巨大的社会生产力中,技术竞成了它不可缺少的核心力量。”另一方面,萧焜焘指出,技术在上层建筑、意识形态领域的作用也日益显着。“技术的这种从自然到社会、从理论到行动的两栖特点,奠定了它在科学与哲学中的主导地位。当今科学与哲学的发展,工程技术活动将起决定性的作用。”在这里,“技术”与“科学”、“哲学”并列,并被视为居于“主导地位”、对“科学”、“哲学”的发展将起决定性作用。如此高度地评价“技术”,这在哲学界尚不多见。

    萧焜焘明确地反对轻视技术的思想传统。在中国历史传统里,在大学问家眼里,技术常常被看做无关乎天命人性,不足挂齿,不能登大雅之堂。对这种贬抑技术的思想传统,萧煜焘指出,这是很不正常的。

    技术的这种“核心力量”、“主导地位”、“决定性的作用”,必然折射出技术哲学研究的突出价值。萧煜焘明确地讲:从社会生产力、生产方式、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即整个社会结构中,都可以见到“技术”的不可或缺的作用。于此,“技术”这一概念已进入哲学的广泛背景之中。我们必须从哲学的意义上,探讨技术的本质及其自身的发展。萧焜焘关于“技术哲学”研究地位的言论也有两方面。

    其一,关于“技术哲学”研究在“自然哲学”研究中的基础地位的认识。在自然哲学研究中,萧煜焘没有使用“技术哲学”概念,而是使用“技术论”,并把它与“宇宙论”、“生命论”相并列。他认为,物质是宇宙自然的基石,“宇宙”、“生命”、“技术”是物质实体充分展开的三个环节。从物质论出发,自然哲学分三个环节展开:即“宇宙论一生命论一技术论”。宇宙论主要研究宇宙物质的演化过程;生命论主要研究宇宙的花朵——生命的演化过程;技术论主要研究宇宙的灵魂——人在宇宙自然基础上的物质创建过程。在萧焜焘看来,在这三个环节中,技术论不是可有可无的环节,而是整个宇宙自然辨证发展的否定之否定环节,具有突出的地位。他说:“技术论是我们的自然哲学的终点。”

    其二,关于“技术哲学”研究在发展马克思实践唯物论中的基础地位的认识。萧煽焘提出,工程技术的哲学灵魂是革命实践,以工程技术作为进路,就更能窥探出实践的丰富的理论内容。在《科学认识史论》的结束语中,他说:“现在所面临的格局是科学整体化、哲学现实化、哲学科学一体化。‘一体化’表现在科学技术领域就是哲学层次的‘工程技术论’,表现在哲学领域就是‘现代哲学唯物论’”。这里的“工程技术论”是他对“技术哲学”的又一种称谓。萧煜焘认为,哲学层次的“工程技术论”将为马克思实践唯物论提供一个“更加硕壮、更加精力充沛的躯体”。

    二、技术哲学研究的独特范式

    萧焜焘的技术哲学研究分散在他的一系列论着中,如《自然哲学》、《科学认识史论》中的“关于辩证法科学形态的探索”,“唯物主义与当代科学技术综合理论”,“关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几个问题”,“关于一个哲学唯物论体系的构思”等篇章。在《自然哲学》“技术篇”中,有三章自成系统的技术哲学内容,但萧焜焘没有专门论述“技术”的着作或论文,这在一个方面反映了他的技术哲学思想还没有得到系统的展开。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能感受到萧煜焘技术哲学研究的一些特色。

    第一,从属于自然哲学。

    萧焜焘的技术哲学研究从属于他的自然哲学研究,是其自然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他看来,没有技术运动,宇宙自然辩证运动就不能完成。与之相应,没有技术哲学研究部分,自然哲学就不能完整。

    萧焜焘这种从属于自然哲学的技术哲学研究,极具独特性。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角度,人们通常把自然哲学、科学哲学和技术哲学,看做是相互关联、相互区别、相互并置的三个哲学分支,进行独立的技术哲学研究。毋庸置疑,进行独立的技术哲学研究是必要的,目前大多数技术哲学研究学者也正在这样做。但不可否认,这种独立的技术哲学研究存在一定的片面性,或许真如海德格尔所言,技术的本质不在技术本身,我们主流所热衷的对技术自身的独立研究,很可能恰恰会遗漏或忽视一些技术的重要方面。由此,萧焜焘所倡导的从属于自然哲学的技术哲学研究就值得关注。他使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技术哲学”。

    第二,实践的观点。

    实践的观点是萧焜焘技术哲学研究的建构原则。萧焜焘关于技术的形成、技术的本质、技术的发展的一系列论述中,都贯穿着主观与客观、能动性与受动性相统一的实践范畴。譬如,他讲“生产劳动对技术的形成与发展的决定作用”,“作为劳动方式的技术”、“物与人的交互作用的显现”、“革命实践是工程技术的哲学灵魂”等。

    萧焜焘关于“工程技术”的定义突出地体现了其运思的实践观点。他把工程技术定义为:“是实现人的意志目的的合乎规律的手段与行为”。这种定义,与我们学界通常强调,技术是“方法”、“技能”、“知识”、“手段”等观点,的确不同。它更强调技术的“行动的意义”。

    萧焜焘明确地意识到:“马克思主义特别强调‘实践’的作用,而实践的要义就在于行动。因此,‘技术’作为变换物质、协调关系、促进思维的一种能动力量,是可以与‘实践’范畴相通的。实践是技术的哲学灵魂,技术是实践的现实表现。”

    第三,服务于发展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  萧焜焘主要是站在发展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的高度来看待技术哲学的研究功能。比较而言,他不强调技术哲学研究自身的学术价值,而是强调技术哲学研究对于发展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工程技术是实践唯物主义的客观基础。原因是:工程技术集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大成,将科学与技术融为一体,并使主观见之于客观,达到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工程技术立足于自然,通过实践,面向人生,将宇宙人生凝为一体,从而体现了天人合一、人定胜天的哲学宇宙论的最高原则。在萧焜焘那里,深入开展工程技术的哲学研究,正是为了发展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使其青春永驻,大放异彩。

    第四,以马克思恩格斯技术哲学思想作指导。

    萧焜焘的技术哲学研究,主要受到了马克斯恩格斯的技术哲学思想的影响。他自己明确地说,他的技术哲学研究思路正是沿着马克思指引的方向前进的。

    比较而言,萧焜焘的技术哲学研究受到恩格斯技术哲学思想的影响更突出。譬如,上述三点都可在恩格斯技术哲学思想中找到相对应的内容。具体来说,在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中,也暗含着一个从属于自然哲学的技术哲学萌芽;恩格斯也特别注意对“劳动”、“工业”的研究,也特别强调“工业”对哲学发展的推动作用;等等。注意到萧煜焘技术哲学研究与恩格斯技术哲学思想的联系,研究萧馄焘的技术哲学思想,也可以反过来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恩格斯的不被人们注意的技术哲学思想。

    三、自然哲学视野中的技术哲学思想内容

    萧焜焘的技术哲学思想没有充分地展现出来,他提出的“哲学唯物论体系”中的精神哲学部分也没能面世。但这些缺憾不足以构成把握他的技术哲学思想的障碍。萧焜焘的技术哲学思想内容可概括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作为宇宙自然辩证运动的否定之否定环节的技术现象。

    技术现象古已有之,但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大都轻视技术现象,把它看做是“细枝末节”,不足为道。萧馄焘一反这种哲学传统,把技术现象置放在整个宇宙自然运动中来考察,视它为整个宇宙自然辩证运动的否定之否定环节。在他看来,宇宙自然辩证运动就表现为“宇宙的客体性”、“生命的主体性”、“技术的主客统一性”的否定之否定过程。

自然哲学思想范文第5篇

摘要:哲学观是对哲学整体性的透视,是反思性的。哲学观的研究在每一个哲学体系中都是非常重要的,是立命之本,是树木之源,是哲学研究具体问题的根基,是一个时代哲学研究日益成熟的标志。

马克思哲学观是马克思哲学的整体性观念体系,它系统的回答了时代问题和前沿问题。马克思所理解的哲学,即哲学观问题,不是哲学的一个问题,而是全部哲学中的根本问题,是决定如何理解和解释全部哲学问题的根本问题。马克思哲学观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扬弃并发展起来的,是对时代问题的回答,是一切批判性问题研究的前提。要真正理解马克思的哲学观,就应该始终站在现实的基础上,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

关键词:哲学观;形成过程;新起点;超越

一、 哲学与哲学观问题

什么是哲学,这是哲学观的首要问题。哲学是不是等同于哲学观,马克思的哲学与马克思的哲学观是否是同一个概念,这些都是我们首先应该搞清楚的问题。

哲学观就是关于“对哲学本身的理解”,它是任何一种哲学理论、一种哲学学说、一种哲学体系、一种哲学派别、一种哲学形态本身所具有的。任何一个哲学家在提出自己的哲学学说构建自己的哲学体系时,都会形成自己的哲学观。哲学观它不是哲学学说中的一个概念,它是哲学体系中的基石,是哲学理论中的“核心9观念”、“中心灵魂”,它构成此学说与彼学说的的原则性区别。

如果说哲学观是任何一种哲学理论和哲学学说内在所固有的“哲学观念”,那么“哲学观问题”则那“哲学观”作为“问题”来研究。也就是把“哲学观”作为研究对象来研究。关于这种哲学研究我们可以称之为“这学学”研究,这就好比我们的“物理学研究”“生物学研究”一样,也是一种“元哲学”研究,或者是本元最初研究。所以“哲学观”研究和“哲学观问题”研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二、 马克思哲学观的形成过程

(一) 西方哲学思想史上哲学观的形成过程

早期哲学家思考自然,特指事物运动变化的本性,亚里士多德明确把自然定义为“运动和变化的本元”,古希腊哲学家认为,最初最先存在的东西在运动变化过程中始终起决定性作用,这种关于宇宙本原的感念后来发展为形而上学的最高原则。什么是本原这一问题始终贯彻于整个希腊哲学始终。在探讨本原的过程中,他们又提出了一与多、静与动、变化与永恒问题。希腊哲学发展到后期,逐渐开始关注人生问题,朝伦理化问题发展。到了经院哲学时期,12世纪的经院这学者围绕共相性质问题展开了长期激烈的争论。在围绕共相问题展开讨论中,形成了唯名论和实在论两大派别。经过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解放,哲学家们思想前所未有的活跃,许多哲学家们发现了人的崇高价值,这一时期已不再是之前对上帝不加任何选择的顶礼膜拜。近代自然科学的诞生,对哲学又注入了新的活力。近代哲学继承了古代和世纪哲学的思辨精神,但同时也变现了前人没有的实践精神。通过经验论和唯理论的争论把哲学推向一个新的制高点。经过欧洲思想启蒙运动,理性开始作为工具,以全人类利益的名义,对自然、社会、人的心灵和道德生活各个方面进行合理的安排和控制。19世纪中期的德国古典哲学,黑格尔以绝对理念为核心,包含了以往所有哲学体系,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最全面的哲学体系。

(二) 马克思哲学观的转变

1841年,马克思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强调自我意识是世界发展的决定力量,虽然这时的马克思还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但他不同于黑格尔把思维与存在绝对的等同起来,也不同与青年黑格尔派把自我意识绝对化,从而停留在思想思辨的领域,忽视现实世界的迫切问题。马克思注重黑格尔的辩证法,但他反对黑格尔用辩证法调和宗教与哲学的关系,最终继续为普鲁士政府服务。

随着反封建运动的日益壮大,新兴的资产阶级越来越要求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但是由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他们不敢在实际的现实世界中太过猛烈的反抗普鲁士政府,因此转向了意识形态领域的批。起初,他和布鲁诺·鲍威尔写过一些批判宗教的作品,但是他越来越感觉到仅仅在哲学领域里批判普鲁士国家是远远不够的,政治上的权利才是参与国家管理最重要的途径。1842年,马克思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中提出“治疗书报检查制度的真正而根本的办法,就是废除书报检查制度”第一次公开地站在反对反动势力的立场,直接参与政治斗争。

马克思接触到费尔巴哈思想后,他开始向唯物主义转变,但同时他也看到了费尔巴哈思想中的缺陷。费尔巴哈是唯物主义者,是无神论者,是人本主义者,但是他只从生物的特性去研究人,而忽视了人的社会属性,这样必然会造成在社会历史领域的唯心主义。《莱茵报》时期的马克思以“向现实本身去寻求思想”的致思取向反对思辨哲学的倾向。他写到“哲学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就如同人脑虽然不在胃里,但也不在人体之外一样。自然,哲学首先是通过人脑和世界联系,然后才用双脚站在地上。“这表示自我意识使人的主体性真正确立起来,也是实践得以可能的前提。这一时期,马克思还阅读了大量的社会主义著作,这对他以后创立科学社会主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马克思仍然囿于黑格尔的思想,但是他已认识到国家的组织并不是合理的,这促使他开始注重社会问题和经济问题的研究。马克思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第一次遇到了要对物质利益发表见解,这时他已经开始认识到阶级利益的存在,认识到无产阶级在市民社会中的重要地位。莱茵省议会关于林木盗窃的讨论促使马克思去研究经济问题。1844年,马克思发表了《论犹太人问题》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完成了对黑格尔的批判和对以前哲学主张的清算,彻底同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划清界限。1846年《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的哲学基本拟定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础。

(三)、马克思的哲学观

马克思的哲学观,就是马克思所说的“真正的哲学”,而这种“真正的哲学”,就是体现或实现马克思哲学观的哲学。马克思的哲学是时代迫切的问题,是时代的精华。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的哲学从一开始就强调人的重要性,人作为社会的细胞,是社会各个活动的基础,哲学的终极命题就是关注人和所处时代的问题。1842 年《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就意识到哲学与现实世界的关系,从而反对思辨哲学。他说“哲学不是在世界之外,就如同人脑虽然不在胃里,但也不在人体之外一样”;“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因此,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时代:那时哲学不仅在内部通过自己的内容,而且在外部通过自己的表现,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也就是说,哲学、哲学家们不应该脱离人的现实生活世界,应把哲学放在现实生活中研究。马克思认为旧唯物主义所关注的只是市民社会中每个个体的人的权利。因此,马克思认为,这种唯物主义,“至多只能达到对单个人和市民社会的直观”。马克思则倡导人类解放,“只有当现实的个人把抽象的公民复归于自身,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体劳动、自己的个体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的解放才能完成。” 马克思后来称之为“自由人的联合体”。这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不同于以往的旧唯物主义,他更多强调的是现实的个人,以及现实世界中的种种关系。“哲学的研究就是要从‘人间上升到天堂’,而不是‘从天堂下降到人间’,从而达到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统一。”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是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为基础, 努力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和解放。用《共产党宣言》中的说法,就是要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其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是马克思一生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

三、 马克思哲学观对传统哲学观的超越

(一)、全部马克思哲学史是一个不断进步、不断完善的过程,随着时代的变迁,马克思哲学总是汲取最先进、最富有活力、嘴能体现时代精神的营养餐。不断丰富和完善自己的理论体系。

(二)、以往的哲学只解释世界,而马克思哲学更多的在于教会人们方法,教会人们如何改造世界。这是有巨大的现实意义,为人们改造世界提供了理论支持。传统的形而上学关注的重心是外在的“头上的”宇宙天空和抽象超验的概念王国,马克思则把哲学的视野拉回到内在的“脚下”世界,世俗世界和具体的经验的感性实践。马克思已无意于精神王国里的概念游戏,而是更倾心于研究人与自然、人与生活、人与人等等的关系问题,更注重研究如何合理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更倾心于人类的解放和全面发展这样的现实问题。

(三)、马克思开辟了新的哲学道路。旧哲学是思想史内部的演绎变化。从古希腊哲学到经验哲学再到近代哲学,无一不是就思想而研究思想,新的哲学只不过是在前一代哲学基础上思想内部的变化,但是无论怎样变化,它都未能跳出思想史上的桎梏。而马克思对于哲学的研究完全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天窗,与以往旧哲学的研究已不可同日而语了,马克思从新的突进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马克思关注无产阶级大众的贫困境遇,关注社会问题,为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奋斗。马克思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自然而然与以往哲学只解释世界不同。马克思的哲学与社会关系紧密相连,马克思深刻地认识到哲学是时代的精华,是解决人类社会中最迫切问题的基础。最终准确地预言了资产阶级必将灭亡,无产阶级必将胜利。

对于马克思哲学观的研究在我们当今世界仍具有重要意义,如何理解马克思哲学观以及它的发展历程,是我们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也是时代赋予我们新的课题和使命。(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 卷[M]1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2]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C]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1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 C]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1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马克思的哲学观与马克思开辟的哲学道路》 孙正聿

[5]《马克思的新哲学观》— 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开始刘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