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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之间的越界与对流

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之间的越界与对流

当越来越多的东西放到网上之后,万维网变成了一座全世界的图书馆。正是因为有了互联网和超文本,许多人认为书籍或者印刷文本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应该寿终正寝了。艾柯的思路与一般人不同,他首先把书分成了两种:供阅读的书和供查阅的书。在互联网时代,那些供人查阅的书(如《大英百科全书》)显然正在走向消亡。但供人阅读的书是不会消亡的。“这不仅仅是为了文学,也是为了一个供我们仔细阅读的环境,不仅仅是为了接受信息,也是为了要沉思并做出反应。读电脑屏幕跟读书是不一样的。……在电脑前呆上12个小时,我的眼睛就会像两个网球,我觉得非得找一把扶手椅,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看看报纸,或者读一首好诗。所以,我认为电脑正在传播一种新的读写形式,但它无法满足它们激发起来的所有知识需求。”

当我们阅读那些供人阅读的书时,与其说我们在读书,不如说我们伴随着阅读和因此形成的阅读氛围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思考空间或审美感应空间。就这个话题,略萨在《文学有什么用》一文中,也反驳了“现在许多人已经宣称图书行业已经走到尽头”的观点,略萨列举说,在盖茨看来,书籍是不合时宜的产物。他认为电脑屏幕能够取代纸张的迄今为止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功能。略萨有力地反驳道:“屏幕真能在所有方面代替书籍吗?我看未必。我非常清楚像因特网这样的新技术在交流领域和信息共享方面带来的革命,我承认因特网给我的日常工作提供了宝贵的帮助,但我对这些不寻常的方便的感激并不意味着我会相信电脑屏幕会取代纸张,或者电脑阅读能够代表文学阅读。这是一个我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不能接受电脑屏幕上的非功能性的或者非实用性的阅读行为,也就是既不寻求信息也不寻求有用的或即刻的交流的阅读行为能够获得像我在读书时得到的那种把梦想和词汇结合起来的快乐、那种亲密感、那种思想集中和精神孤独。他相信因为书籍的消失,文学将受到沉重的甚至是致命的打击。虽然这个电脑世界繁荣和强大,生活水平高,科技成就多,它可能成为严重缺乏文明,完全没有心灵的地方,成为那些放弃自由的后文学时代的无灵魂者的荒原。”电子书写作的兴起。从纸书到电子书的转变,亦将改变图书本身。许多书会更为短小,更具时效性和文化关联性,更多彩,更具吸引力。较之以往,也将更加迎合年轻读者的偏好。

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已经“远离阅读”的论断,终将被证明是误解。事实上,今天的年轻人比史上任何一代读的更多,也写的更多。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直未对传统图书和报刊表现出太多兴趣的原因在于,他们是与社交网络共同成长起来的一代新人。一旦图书电子化、与己相关,并更具社交性质,他们便会投入疯狂的阅读与写作。当前和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电子阅读和书本阅读,将会是分层的,长期并存的。

笔者认为年龄也会是一个重要原因,人到中年,实在眼昏目眩,精力不支,要想长时间的读屏、读电子书、读网络上的作品,是不现实的。而书籍反而可以。两种文学:越界与对流越来越庞大的人群的关注,尤其是70后、80后、90后人群的大规模进入社会主流生活,使得网络文学这个词汇越来越红,网络作家和网络作品也成为讨论的焦点。1994年互联网全面进入中国,到今天将近二十年。主要是1998年起,网络文学伴随着互联网的脚步一路狂奔。网络从娱乐交流之地已变成了文学出版市场巨大的掘金场,网络文学由当年散乱的心灵絮语变成了一个浩瀚的文字海洋,数十万作者在这里创作,数千万的读者在这里读书。无论大家怎么评价它的得与失,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网络文学为中国文学的多元化形态开辟了一条新路,使中国文坛显露出勃勃生机。不过,以玄幻、奇幻、架空、穿越、武侠、仙侠、灵异、惊悚、历史、军事、都市、言情、游戏、竞技等题材为主的网络小说产量惊人,但质量整体比较粗糙,如果没有新的突破,繁荣局面将难以维持。可以说网络文学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拐点,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一个共同的呼声———融合。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只有融合才能创造出中国文学更加多彩斑斓的世界。不能否认,当今人们在对待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看法和态度上存在着很大分歧。为了解决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巨大分野,有人看到了网络文学的文学观、写作态度、社会影响等方面,与主流、传统文学的趣味和精神、文学价值和文学标准相距甚远。对待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分歧以情绪化的心态不妥当,各立山头分江而治也不可取,理性化、客观化审视和分析网络文学目前存在的问题,也许更加重要,对我们的网络作家和读者也许更有意义。今天,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间的界线已经越来越模糊,呈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纠结状态。这种“纠结”主要表现为一种双向的“跨界”。首先,网络文学向传统文学延伸。一些以网络写作起家的作者在积累了相当的文学经验和人气指数后,逐渐不满足于网络作家的身份,开始向传统文坛进军,在纸媒文学期刊发表作品,在专业性的文学出版社出书———而这类文学期刊和出版社此前一直被视为传统文学的稳固阵地。

近两年来,一大批声名鹊起的网络作家还进入了各级作家协会系统。这无疑也意味着网络作家和传统文学作家在身份上已经由对立走向了融合。此外,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一些基础较好、素养较高的网络文学作家也在有意识地向传统文学汲取营养,文学性这一传统作家最为看重的核心元素在一些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品中逐渐显现、增强。一些网络作家已经不再仅仅是叙述故事、涂抹心情、制造玄幻。同时,传统文学也在向网络文学悄悄地进行着扩张运动。首先,一些传统作家开始在网络上首发作品、开设博客,或作品在传统纸媒上发表后在网络上转载、传播,以扩大影响力。其次,很多正规的传统文学期刊在网络上开辟了电子版,虽然顾及到期刊的发行量,作品上传可能会相对滞后,但毕竟也成了“网络上的文学”。

其实,现在网络作家和传统作家的分歧是被放大了,被妖魔化了,被娱乐化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分歧?除了早期的确有一批资历比较老的传统体制内作家,因为对网络及网络写作的不了解,而通过别人对网络文学现状的介绍,出现一些对网络文学的快、多、粗等问题有所质疑的声音,也因为文学观念的不同,会比较捍卫或者纯文学或者体制文学的尊严,除此之外,经过网络近十八年的发展和普及,现在鲜有这种声音出现了。两种小说:长与短背后的逻辑网络文学作品一大特点是越写越长,超长篇非常普遍,一部作品动辄写到百万字甚至更多,上千万字的都有。长成为网络文学区别于传统文学的特点之一。同时,网络文学的情节波澜起伏、危机悬念不断、语言活泼幽默、作者读者互动共建情感共同体等,也成为这种文学形态的招牌特征。网络小说为何越写越长?马季、王小王等评论家都发表过评论,他们认为,这并非完全出于作者个人意愿,网络书站的推动、利益的驱使,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大型网络小说站点上,付费阅读已成主流。吸引稳定VIP读者订阅才能保住稳定收入。越写越长似乎成了谋生的必然选择。满足市场的“阅读力”也是网络疯狂码字的原因之一。“这种‘阅读力’来自对解压和放松的渴望,并非对文学发自心底的需求。”这种强大的“阅读力”导致了“阅读物”的主动迎合。于是,创造大量轻松的消遣文字成了不少的写作方向。

此外,网络小说比传统小说长,也是由网络阅读特点决定。像文学评论家贺绍俊就说“,网络文学不是让我们用静态的方式去慢慢地琢磨。你完全可以一目十行地去读。网络文学是欣赏思维,欣赏这种想象力是怎么样迸发的。”当然,网络文学的阅读,在很多读者那里,都已经成为一种阅读习惯,一种消遣方式,一种生活方式,对于网络小说的期待,也一定要求能够满足读者不断追求新鲜、刺激、轻松、娱乐的期待,一部作品如果不能在每次更新出现新的危机、新的高潮,是无法长久留住读者的。为此,作家也要不断制造兴奋点、卖点,不断从一个情节过渡到另一个情节,一个故事累积到另外一个故事上面,一个高潮紧接着出现下一个高潮,直到读者尽兴、作品的张力消耗殆尽为止。这种长篇小说的泛滥和无节制,其实也切合了我们这个微、软、碎、快的时代的特征,切合了当代读者在海量信息量轰炸下,注意力难以集中的特点。李敬泽说,文字在屏幕上快速移动,无穷无尽的语流涌来、消逝,一个段落到另一个段落,一个情景到另一个情景,不停留,不回头———长篇小说竟成了网络上文学写作和阅读的主要方式。但这些长篇小说,总体来讲,毕竟只是处于文学的初级阶段,它可能会出现大作品,出现达到国际水准、站在人类最高文学水平线的作家,但目前所作的还都是探索期、成长期,甚至是大作品的前夜。而纯文学、传统文学普遍来讲,长度很少达到百万之巨,其叙事资源,主要来自于19世纪现实主义传统和20世纪以来得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修辞学体系。

主要优点在于其原创性、想象力、语言的个性和精致,思想性方面对人性的关怀。当我们也看到,新时期以来至今,我们看到的纯文学,主要话语权和游戏规则是50后、60后作家所制定和把握,最好的文学作品,除了莫言、阿来、王安忆等不多的几个作家,大都缺乏国际文学对话的能力,也缺乏对社会人生准确把握书写的能力。从而导致了越来越小众化、圈子化、杂志化。李陀说,西方十八九世纪的古典小说写作所积累的很多技巧现在都沉淀在通俗小说里了,这种资源应该重新加以开掘和利用。

20世纪现代派创造的另外一套小说修辞学系统,也毕竟只是小说技巧的一个分支。如果这种修辞传统成为今天中国纯文学的普遍倾向,无疑是文学的灾难。我们是否还应该考虑到另外一些资源?比如重读19世纪西方古典文学大师的作品,重读中国古典作品,另外,也要读当代优秀的通俗小说。有很多西方著名作家像毛姆、格林、迪伦马特……他们在文学商业化强大的压迫之下,也曾尝试为严肃文学的生存探索一条新路,做法是借鉴通俗小说的许多写作技巧和手段,试着写一种又严肃又通俗的小说,而且很成功。对我们的传统文学家或者说纯文学的坚守者来说,西方这些大师的做法很有启发,应该把纯文学观念放下来,重视借鉴那些在中外通俗小说里积淀了二三百年的经验。如何充分学习借鉴三个传统———中西古典文学传统、西方现代主义传统、现当代通俗文学传统,实现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有效互动交融,是目前很现实、很严肃的一个当务之急。文学性的追问麦克卢汉说:“媒体就是信息”,“媒体会改变一切。不管你是否愿意,它会消灭一种文化,引进另一种文化。”希利斯•米勒说:媒体就是意识形态。鲍德里亚说“:铁路带来的‘信息’并非他运送的煤炭或旅客,而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新的结合状态,等等。电视带来的‘信息’,并非它传送的画面,而是它造成的新的关系和感知模式、家庭和集团传统结构的改变。”媒介改变着世界,改变着人类的世界观。可以不夸张地说,文明的演进是在媒体的嬗变中进行的。安德森论述过印刷技术的发明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安德森称之为“印刷资本主义”。他说:“资本主义和印刷技术通过作用于人类语言的不可避免的多样性的命运,使一种新形式的想象的共同体成为可能,这种共同体的基本形态为现代民族的产生创造了条件。”

近二十年的网络发展给社会生活带来的变化,使得愈来愈多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国家乃至全球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模式等,都因为网络的介入而产生了历史性的转折。而对于文学来讲,人们也逐步认识到,这一项技术革命可能包含了诱发艺术革命的契机。网络文学是否给传统的文学带来新的特性?网络文学的文学性表现何在?在应对网络文学带来的挑战时,大部分的专家学者和成名作家喜欢说,文学的本质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评价文学的尺度从来不会变,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都是文学。他们的核心观点是:文学的本质不会改变。真的存在本质性的文学吗?其实许多理论家,包括福柯、伊格尔顿,从来就对这种本质主义的文学定义表示怀疑。伊格尔顿说“:文学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在他看来,文学之为文学是由特定历史条件指定的,或者说是被特定历史时期的物质实践和社会关系之网“构造”出来的。这个意义上,书写工具以及传播范围无疑是“构造”文学的历史条件之一。希利斯•米勒说:“印刷制度使文学、爱情信件、哲学、精神分析学和现代的民族—国家概念成为可能。”纸张与印刷术的发明也极大地扩展了文学作品的流传范围。而网络时代的到来,网络媒体的登堂入室喧宾夺主,显然也会对文学之为文学的规范造成改变。约翰•巴洛(JohnPerryBarlow)在1996年发表的《赛博空间独立宣言》中满怀激情宣称的:“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每一个人都能进入的,没有由种族、经济权力、军事权力或出身带来特权与傲慢的世界;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每一个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表达他或她的不管多么单一的信仰的世界;你们有关财产、表达、身份、运动、背景的法律概念并不适用于我们。……我们将在赛博空间中创造一种新的精神文明。”网络文学的出现,初步构建了并正在构建着一个全民写作的乌托邦幻想———人人写作、自由平等、非权威化、精神体操、非职业化、非特权化知识分子创作,网络瓦解了意识形态的信息霸权,网络文学打破了文学精英对话语权的垄断。正如南帆看到的,计算机网络的出现正在为民间的大众文学提供一个巨大的空间,制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表演平台。传统文学家对网络文学作品指责是粗制滥造,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文学的高度降低。网络作家最有力的武器是,文学进入了更多人的生活。但网络作家却也无法回避自己最致命的短板———文学基本要素,包括语言、形式、修辞、意味、深度等等所谓文学性的追问。

网络文学的文学性是否缺失?相对于书面语言,网络语言简朴粗糙。李少君说:“网络文学的基本表现:通俗化、速食化,不过分讲究文句的修饰,不太考虑表达方法。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语句构成简单、情节曲折动人和贴近网络生活本身。”“网络的浏览行为注定了网络文学的主流是一种速食文化。陈村说,这是网络写作的必然后果“:工具的变化会带来文风文体的变化,从文学的历程看,书写越来越容易,文字也越来越‘水’。”“文学性”是人类在长期认识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个比较笼统、广泛、似可体会而又难以言传的概念。既然这一概念存在于我们的心中,那么还是应该尽可能地予以界定。只不过这种定义应该是宏观的、开放性的定义,而非微观意义上的死标准。文学性存在于话语从表达、叙述、描写、意象、象征、结构、功能以及审美处理等方面的普遍升华之中,存在于形象思维之中。形象思维和文学幻想、多义性和暧昧性是文学性最基本的特征。对网络文学作家而言,强调文学性,包括修辞学系统的语言、结构、叙事方面的提升,是格外有现实意义的。

作者:于爱成单位:深圳市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