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成人教育认识上最大的误区，是把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混为一谈，“代替论”、“等同论”不时或隐或现地出现在教育界的某些行家里手的言论和管理工作中。不错，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确有联系和交叉之处，这是因为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是从不同的维度和视角分类的，成人教育是以对象分类的，而职业教育是以性质分类的；这两种教育最主要的联系和交叉之处在于，都承担着对成人进行职业教育培训的任务，而这些任务往往和我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事业发展紧密相连，带有全局性、紧迫性甚至政治性，成为党和国家的中心任务或主要工作；同时，我国的《职业教育法》明文把职业培训纳入职业教育的范畴，这就提供了法律的依据。

正是从这个意义和角度上讲，把成人教育纳入职业教育培训的范围，可以理解，无可厚非。但成人教育就能等同于或混同于职业教育？职业教育果真能完全代替成人教育，或许说成人教育就可以取消吗？成人教育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必然产物和客观实践，也是未来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的内在需求和客观趋势，不依人们主观意志为转移；成人教育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以法律条文明确规定的一种基本教育制度，《教育法》第19条指出“国家实行职业教育制度和成人教育制度”；成人教育也是国际社会公认的一种教育类型，社会越发展，时代越进步，越重视成人教育，已成为发达国家和地区不争的事实，成人教育的明天更美好。

对于什么是成人教育，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被誉为当代教育思想发展中一个里程碑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经典文献《学会生存》指出：“成人教育可能有许多定义。对于今天世界上许许多多成人来说，成人教育是代替他们失去的基础教育。对于那些只受过很不完全的教育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是补充初等教育或职业教育。对于那些需要应付环境的新的要求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是延长他现有的教育。对于那些已经受过高级训练的人们来说，成人教育就给他们提供进一步的教育。成人教育也是发展每一个人的个性的手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编著，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47页）与此相联系，1976年11月26日在肯尼亚内罗毕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第19次会议由142个国家的代表一致通过的《成人教育发展条例》，对成人教育作了如下定义：“成人教育一词表示有组织教育过程的整体，无论这一教育过程的内容、水平和方法如何，无论它是正规教育还是非正规教育，也不管它是否延伸或取代中小学、学院、大学以及学徒期的初级教育。通过成人教育，那些被自己生存的社会所承认的成人们可以提高自己的能力、丰富自己的知识、提高自己的技术或职业水平，或使自己向新的方向发展，以及改变自己在全面发展个性和参与平等的独立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活动这两方面的态度或行为。”（C.J.泰特缪斯主编、教育与科普研究所编译《培格曼国际终身教育百科全书》，职工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25页）

关于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笔者以为主要有以下区别：从教育性质上，成人教育是一个多义的概念，是以成人为对象的各级各类教育的总和，具有内涵丰富性和复杂性的特点。职业教育则是对学习者（包括准备就业和已经就业的人员）从事（或准备从事）某种生产或工作所需要的知识、技能、态度的教育，具有内涵确定性和专指性的特点。从教育功能上，职业教育的主要功能是为经济建设服务，为群众的就业服务，因此经济功能是职业教育的突出特点，当然职业教育还有其它直接或间接的功能。而成人教育的功能，正如《教育法》第19条明确指出的那样：“国家鼓励发展多种形式的成人教育，使公民接受适当形式的政治、经济、文化、科学、技术、业务教育和终身教育。”可见成人教育的功能是多方面的，而且对不同的对象有不同的功能，在不同时期也有不同的功能。

一般来说，成人教育具有提高群众科学文化素养、传承历史文明的文化功能，为促进经济建设和提高群众职业技术水平的经济功能，为提高群众民主法制意识、为加强政治文明建设服务的政治功能，为培养和发展社会成员个性化、多样化的性格，提升和完善社会成员素质的发展功能，所有这些都说明，把具有不同功能的两类教育混为一谈，显然是不妥的。从价值取向上，职业教育更多的是为了谋生谋职，甚或为了谋取一个更为理想或舒适的工作，往往带有直接的现实的目的和明显的功利倾向。对于这种功利倾向，必须联系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历史条件，实事求是地加以分析和判断，而不能简单地论其是非曲直，这里只是指出一个事实。而成人教育的价值取向就要丰富复杂得多，其中既有带着直接、明显的功利目的或功利取向的，也有带着非功利取向的。

随着社会不断发展和时代不断进步，我国老年人口不断增加，自由支配的闲暇时间逐步增加，对精神文化生活的追求与日俱增，对提高生活质量、发展完善自身、提升生命价值的呼声日高，成人教育中，非功利取向的教育内涵，将不断丰富、拓展和深化，成人教育的非功利性的价值取向日益凸显。这种非功利取向的成人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就体现了成人教育的人本性和人文性，体现了成人教育促进人不断成长成熟完善，促进人不断学会怎么做人，教人不断学会怎么为人处人的教育属性和教育本质。由此可见，从价值取向上，也不能把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混为一谈。

二

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是党的十六大为我国确定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宏伟目标，关系到富民强国的大事。构建终身教育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则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中的重要目标。学习型社会是一个终身学习理念比较普及，可供教育学习的资源丰富，教育制度开放畅通，各类学习型组织比较普遍，社会可支持公民终身学习，全民参与学习度高，社会高度文明进步的一种社会形态。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中，成人教育处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最前沿。在建设学习型社会中，成人教育既是完善现代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内容，又是构建终身教育体系的主体力量。成人教育在培养亿万高素质劳动者、提高人民文化素质和生活质量方面，可以发挥主体作用；在培养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乃至培养一大批拔尖人才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在探索现行经验体系制度、办学教学、内容形式改革方面，发挥先导作用；在为促进传统学校教育想终身教育发展，把终身教育理念变成社会实践方面，发挥独特作用；在促进成人的全面发展、终身发展、日臻完善方面，则具有专门作用。总之，成人教育历史任务不是完成了，可以消亡了，而是仍然承担着创造未来、建设美好明天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三

正确认识成人教育，发展创新成人教育，这是当前对成人教育应当采取的正确态度。成人教育在推进经济社会发展的实践中，其自身同样也需要改革创新，这里包括：——理念的创新。成人教育向终身教育、终身学习的飞跃，向社区教育的拓展，向现代远程教育的延伸，吸取学习型组织的理论思路；成人教育与经济社会的关系，它的公益性、准公益性和产业性、市场性的正确认识与把握；成人学习理论和成人发展，成人学习动机需求态度研究；加强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研究和建设步伐，使成人教育的理念与时俱进，跟上时代要求。

1．成人教育要向终身教育跨越

关于成人教育和终身教育的关系，我在上个世纪末撰写的论文《终身教育：面向21世纪的教育哲学》（见董明传主编《我的教育观》，广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36—39页），曾经提出如下观点：——“成人教育是终身教育的前沿阵地和重要实践领域，成人教育的发展为终身教育理念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终身教育思想随着成人教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和完善。正是成人教育的发展，逐渐明确了终身教育的原则、特征，从而促进了终身教育理论和实践的发展。”——“成人教育充分的发展和成熟，是终身教育发展的必要条件，没有发达、成熟的成人教育，就不可能构建终身教育体系，不可能普遍实施终身教育。成人教育的发展水准和成熟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终身教育体系的健全、完善与否，决定了终身教育可能达到的水准、程度。”——“如果说成人教育是教育过程的正常顶点的话，那么，终身教育则是成人教育发展的必然归宿、必然结果。只有在终身教育思想的指导下，在终身教育体系的坐标系里，成人教育的地位、作用才能真正得到确认，成人教育才能和其他各类教育互补互促，得到协调的健康的充分的发展。”总之，“我们既要看到，终身教育是在成人教育实践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又要看到终身教育无论外延还是内涵都比成人教育更广、更高、更深刻、更丰富。终身教育理论对于成人教育的改革发展具有科学定位和正确指导作用。”经过这几年的实践，我仍然坚持这些观点，需要强调的是科学认识和把握这两者之间的辩正关系，一是成人教育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终身教育的实践基础、前沿阵地、主体领域和工作重点，不能因为把终身教育提上工作日程，似乎就可以代替甚至取消成人教育了，二是也不能抱住成人教育固步自封，成人教育同样需要改革创新，成人教育向终身教育的提升和飞跃，就是成人教育发展创新的重要取向

2．成人教育要向社区教育拓展

成人教育和社区教育也是一种交叉关系，如果说成人教育和终身教育更多是纵向的交叉关系，那么成人教育和社区教育更多的则是一种横向交叉关系。社区教育作为在一定地域范围内面向全民的教育活动和过程，理所当然也应以成人教育作为重点，因此，社区成人教育不仅是两类教育的结合点，是两类教育共同应当承担的任务，也是检验社区教育发展水准、工作成效的重要标准。当前，社区成人教育的任务十分繁重，诸如下岗失业人员、生活困难居民、进城务工人员、城市化进程中的失地农民、残疾人等，他们是一个生活生存能力比较弱，急需得到扶持的弱势群体。做好这部分人的工作是社区教育的当务之急。如果说成人教育是以成人为主要对象的话，那么成人教育一旦向社区教育拓展，成人教育就可以在社区这个平台上，和别的教育优势互补，扬长避短，而且使众多成人既可以充当教育对象，也可以成为发展大教育、推动社区教育的重要力量（乃至主力）。

3．成人教育要向现代远程教育延伸

现代远程教育是以教与学在时空上的相对分离为基本特征、以现代信息技术为主要手段的一种教育形式。它的开放性、灵活性、多样性与成人教育有许多相似或相同之处，它以成人为主要教育对象，则与成人教育相交叉，并赋予成人教育以新的内涵和启迪：现代信息技术和成人教育的结合，不仅是成人教育适应信息时代、知识社会的迫切需要，而且使成人教育如虎添翼，大大提高成人教育服务社会的范围领域、能力水平。从远程教育发展史看，它大致走过三个阶段：以邮政通信为基本特征的函授教育；以使用音像媒体为基本特征的广播电视教育；以计算机多媒体、通讯、网络为基本特征的第三代远程教育。函授教育解决了以印刷媒体为基础的教与学的结合，但非实时、速度慢、效率低；第二代远程教育大范围、广覆盖、效益高，但单向传输，不能交互；第三代远程教育技术新，速度快，实时与非实时交互，效率高，但费用与成本也比较高，学习者受到经济承受能力的限制，使用和普及有个过程。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远程教育既是成人教育的一员，远程教育又有许多新特点，应当大力推进现代远程教育，发挥它在现代化建设中的优势和特殊作用；成人教育的各个领域也应当因时因地制宜，积极推进现代信息化建设，提高成人教育运用现代信息技术服务经济社会和人的发展的能力。

4．借鉴学习型组织的思想智慧

学习型组织强调学习的主导作用和自我超越，强调系统思考和系统整合，主张团队学习和深度会谈、共享学习，组织学习和愿景目标的高度一致，学习绩效和实践创新的有机结合，彼得•圣吉为此提出了学习型组织的实际操作模式。从重视教育到重视学习，这是从重视外因到尊重主体的深刻变化；从重视个体的学习到重视组织的学习，进而发展到提出学习型组织的建设，这种系统性的和整体性的思考，是思维方式的重大创新和突破。所有这些，无论在理论内涵还是思维方式，都给成人教育以深刻的启示和创新的借鉴。以上虽然是从理念切入提出问题的，但这里既有理论也有实践问题，应当科学分析全面推进。

——制度的创新。成人教育作为非正规教育的主体，其制度体系比较开放灵活，但比较松散，规范性不够，法制化程度较低；成人教育的性质、地位、职能、投入、队伍、作用等，尚未有专门的稳定的法律规范；与国民教育体系的沟通衔接不畅通，甚至游离于国民教育体系之外，成人教育的许多学习成果还没有得到国民教育的认可，很不利于成人教育的发展，急需在完善现代国民教育体系和构建终身教育体系中，综合研究统筹解决。

——内容创新。成人教育的内容比较实际、实用、实效，但有些内容不适应科学技术、特别是高新技术迅速发展的要求，需要加强和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的联合，吸取国外教育培训内容，不断充实新信息、新知识、新技术，不断提高层次水平。面对大规模的农民以增收致富为主要内容的培训，城市进程中进城务工人员、失地农民培训，下岗失业人员培训，如何加强组织化程度，通过资源的优化组合和共享共用，不断提高教育培训效益。

——管理创新。当前成人教育管理力量单薄，组织化程度不高，手段比较落后，面对社会化乃至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的相当一部分成人教育，而计划经济管理的理念仍然比较明显。在政府一方面精简成人教育机构，另一方面成人教育又面临大量繁重的教育培训任务的情况下，如何多思路并进、多模式互补、多部门配合，积极探索闯出一条行政、社会、市场相结合，特别是发挥社会与市场作用的培训路子，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队伍建设创新。成人教育的队伍建设，要从层次上、专业上、经历上、年龄上，实行结构性的调整和更新，优化结构，整体提高；无论教师还是管理人员，都需要主动学习、持续学习，提高素质，拓宽视野，增强创新意识，不断开辟成人教育新局面.

——模式创新。要改变单一的课堂教学模式，提倡多样化、多种模式互补互促，让群众有所选择、喜闻乐见、乐于接受、满足需求；要改变单一的计划经济管理的培训模式，要面向市场，面向社会，实行需求推动，提倡定单式培训、点菜式培训、合同式培训；重视运用信息技术，积极稳步推进网络教育培训服务；有条件的，要向项目化、基地化、系列化、集群化、工程化发展，上规模，上层次，讲实效，求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