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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便当文化论文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范文第1篇

【关键词】缩小意识 横向对比 装填;折叠 去掉 填塞 架势 凝聚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4)02-0008-02

戴季陶在《日本论》把日本民族特点归纳为信仰力和好美,美国的本尼迪克特则通过《与刀》解析了日本民族精神、文化和日本人的性格,韩国的李御宁则概括出“日本人的缩小意识”,认为日本文化是缩小型文化,和魂就是缩小精神。

李御宁出生于韩国,在文学、哲学、思想、比较文化、符号学、结构主义、设计等众多领域都独成一家,被誉为“东亚文化巨人”。眼光独特,与以往仅从欧美各国单一的与日本文化相对比,而是增加了从中日韩三国进行对比等横向的继承与发展的对比。

学者李御宁在《日本人的缩小意识》一书中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对日本社会进行解读,其全书从传统的日本文化到近代的二战、日本的当代社会等角度阐述日本人的缩小意识,例如日本的能面、徽章、日本的庭园、茶道、盆景、相扑、商品、二战中的策略等尽显日本的缩小思维。李御宁对日本的缩小意识有下面一段有趣的评论:“日本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马上会采取行动:扇子,要把它折起来;散乱的东西,要把它填入套匣内;女孩人偶,要去掉手脚便它简单化,否则就不罢休。” 日本国虽然地处世界的偏隅之地,犹如一叶孤舟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又仿佛远离喧嚣世界的世外桃源,但这也无形中给了日本人足够的时间让心灵沉寂,让思想升华,于是日本人在清寂的生活中学会了从其他泱泱大国不在意的事物中从“小”处入手来思考,这种“小”的意识在生活中随处可见。

李御宁眼中的缩小意识表现有六种类型,或者叫六种结构。

一是套匣型――装填。日本随处可见的套盒,盒子里放一个盒子,里面的盒中再放一个比他更小的盒子。如此一来,即使有十几个盒子,只要一个比一个小地按顺序放进去,最终都可以收在“一 个盒子”里。不仅有套盒,还有套锅、套盆。总之,用这种一个套一个的方法可以缩小器皿所占空间,方便整理,特别是便于携带和搬运。

表现在语言中,日本人喜好使用省略词,“的”字的频繁使用体现了把世界上的所有一切缩小考虑、缩小表现、缩小操纵的思维特点,就好比日本人爱用的盒套。

二是扇子型――折叠、攥握、聚合。扇子不是日本发明的,但日本却把外来的团扇改造成了折扇,折扇的发明是出于具体、简单地握在手里的主观意识。日本人不管看到什么马上就要折叠起来的意识,甚至连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隔板也要折叠起来,制作出世界上最节省空间的拉门,日本灯笼与中国、韩国灯笼虽然形状相似,但结构不同,是折叠的,可以自由伸缩,不用时,无论多大的灯笼都可以像扇子一样折叠起来变得很薄。中国人在殷代时已开始出现用雉鸡的羽毛做扇子,后经韩国流传至日本,并将其改造成折扇,风靡世界。日本人还制造了世界上第一把折叠雨伞,至今几乎全世界每个角落的人都在使用这种折叠雨伞。

三是女孩人偶型――去掉、削掉。也就是缩小实物。日本人偶是典型,它简洁到去掉人的手脚 ,女孩偶形象是一个圆脑袋加一个直身子,为了缩小物体,尽量去掉、削掉多余的东西,使事物简单化、简洁化。日本人的缩小意识同时也体现在集中于一点的集约性,女孩人偶没有手脚,但是头发却异常稠密,在日本的缩小文化中,集中于一点的现象非常的突出,正如他们的语言,是世界上少有的略语,却严谨的使着敬语。非但如此,日本人发明了世界上最小的飞机模型场,世界上最小的摩托车,日本的微雕艺术馆也文明世界。而在芝麻、大豆上刻上百个字更是令常人无法想象。

四是便当型――填塞。便当反映的是缩小饭菜的意识,它能容纳下所有要带的饭菜并便于携带、不占空间。袖珍图书、袖珍辞典的风靡也是这种缩小意识的体现。日本文化都与便当文化相似,像日本风行的书籍袖珍本,日本庭院浓缩自然的枯山水等,小即是美。另外,众所周知的日本微型照相机与微型电脑整是运用了填塞这个意识。

五是能面型――架势。如把波浪的运动及其连续性凝聚成一个造型。剑道、柔道、花道、茶道,都讲究这样的架势。日本人的能面也属于此类。能面把喜怒哀乐凝聚成中间表情,认为只有这种脸谱,才能出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六是徽章型――凝聚。日本人不重族谱重徽章,徽章把抽象的、集团式的东西凝聚成一个象征物来推崇。日本人对名片的喜爱也出于这一理由。

缩小意识表现于自然,有了日式庭院、盆栽、插花、壁龛;缩小意识表现于社会,便有了被称作火柴盒、兔子窝的日式住宅;表现于现代社会的日本发明的微型晶体管、微型录音机、微型计算机、小型汽车、小型工厂。

“小”字已深深根植在日本人的心中,他们不仅对小的事物情有独钟,而且还会继续把小的事物做的越来越完美,越来越精致。正事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和注重细节的精神支撑着这个民族在世界经济中多年立于不败之地。本文也通过剖析现象背后的原因得出结论:四面临海的小岛风情让日本人更喜欢狭小清幽之境,匮乏的天然资源和躲在的生存环境又让这个民族不得不勤劳勇敢进取。正事这些主客观原因成就了今天的日本人和名扬海外的日本品牌和企业。

如果文化的扩张是教,那么缩小就是学。“日本文化是一种拿来主义式的文化,这种文化是把外部的东西拉至内部,呈现出典型的缩小意识。然而,作者指出,日本正从缩小文化向扩张文化转换,在许多方面正采取大国主义的方针、立场。但是由于日本文化的特点,日本人不擅长扩大的特性。

在日本历史上,缩小意识发达时期,社会一般都较为繁荣,可成功之后不久,往往开始向外扩张,转为扩大意识。如此一来,就突然变成非日本人,日本讲究细致的传统就遭到破坏,就开始丧失判断能力,美的感性意识也变成一种带有残忍性的行为。

所以,日本文化的发展越是顺利,背后隐藏的危机就越大。一旦萌生出大国意识,从缩小将要转变为扩大之时,便难免失败。如果日本想成为真正的大国,必须再变小些。

参考文献:

[1]李御宁(韩国).「み志向の日本人 . 1984(11 )

[2]张乃丽. 日本人的缩小意识. 山东人民出版社,2011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范文第2篇

除这二人的著作之外,翻译过来的日本文论还包括青野季吉的《新兴艺术概论》(冯译,1930年现代书局)、芥川龙之介的《文艺一般论》(高明译,1933年光华书局)、藏原惟人的《新写实主义论文集》(吴之本译,1930年现代书局)、森山启的《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林焕平译,1940年希望书局)、夏目漱石的《文学论》(张我军译,1931年神州国光社)、滕森成吉的《新兴文艺论》(张资平译,1928年联合书店)、小泉八云的《文学讲义》(惟夫编译,1931年联华书店)、狄原朔太郎的《诗底原理》(孙浪工译,1933年中华书局)等,在当时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日本文艺理论的翻译出版为新文学的创作与教学提供了一定话语规则的支持。比如鲁迅在教导青年学生“研究文学”的时候,认为应该从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和厨川百村的《苦闷的象征》着手‘”。然而仔细阅读当时翻译出版的日本文艺理论专著,我们发现,一方面日本文艺理论专著多为西方文艺理论专著的改写,另一方面日本文艺理论专著的翻译出版也呈现出明显的欧美化倾向和俄苏化色彩。其实欧美文艺理论的翻译,早在民国之前就已经开始。1905年,《新民丛报》第3年第22号起连载蒋智由翻译的法国学者维朗的《维朗氏诗学论》,标志着中国开始系统翻译西方文艺理论。随后黄远生、鲁迅、周作人、王国维等人开始碎片式引用或化用欧美的文艺理论作品来阐释中国文学。然而国人对欧美文艺理论的全面了解,实始于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正如本间久雄自己所言,“文学通论”部分参照了‘竹unt的Llt巴rat“rc,ItsP对nC巾Ieand乃1泊了目.5;Winehester的5。的ePt7)〕‘巾龙5ofLJtc扭尽C厅加拓刀〕;Mackenzie的theEVoluoonofLit阴£“脂”等,而“文学批评论”则参考了℃ayleyandScott的A刀Intr.而ct旧nto入了亡thodsandM白terlalsofL,teraryC谊元店功,Saintsbury的月招to理ofC)itjcism以及Moulton的the几4bdemStodyofLjt曰叨ture”‘引。正是这一系列书目,日后几乎成为中国人学习西方文艺理论的必读书目,同时成为当时学者研究新文学,甚至旧文学的理论工具。1923年西谛发表的《关于文学原理的重要书籍介绍》一文中,第一次系统地介绍了这些文艺理论书目‘幻。而1933年郁达夫在《青年界》第4期发表《英文文艺批评举要》一文中,则再次列举了类似书目。

为了正面直接阅读研究欧美文艺理论,国人开始直接地从英文或其他语言中翻译欧美文艺理论。在章锡珠翻译《新文学概论》的第二年,景昌极与钱堑新便在《文哲周报》上翻译发表了温切斯特的《文学评价之原理》,后于1927年由商务印书馆印刷出版。1926年傅东华在《小说月报》17卷l一8期上翻译发表莫尔顿的《文学之近代研究》。第二年又在《小说月报》第18卷上发表莫尔顿的《文学进化论》。除此之外,一系列的欧美文艺理论得到翻译出版。除了以上两部作品之外,傅东华还先后翻译了勃利司.藩莱的《诗之研究》(1923),蒲克的《社会的文学批评论》(1926),琉威松的《近世文学批评》(1928),卡尔佛登的《文学之社会学的批评》(1930),亨特的《文学概论》(1935)。除了傅东华之外,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翻译的欧美文艺理论还包括多人于1929年翻译的瑞恰兹所著《科学与诗》,宋桂煌于1930年翻译韩德生的《文学研究法》与《小说的研究》等。据笔者大致计算,民国期间翻译的欧美文艺理论(俄苏文论除外)也在50部左右。总体来看,欧美文艺理论著作的直接翻译让国人对外国文学作品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另一方面欧美文艺理论的输入也直接地影响着当时中国文学话语规则的建构与重构。正是在欧美文艺理论的基础上,中国文学研究不仅有了全新的理论基础,而且改变着本土的文学理论重构。比如陈仲凡、郭绍虞等人便是在温切斯特、圣茨伯里、亨特等人建构的体系上,来重新思考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体系的“,。随着20世纪二三十年代日本左翼作家的不断壮大,俄苏文艺理论传入日本,在日本出现了许多民主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文艺理论,文艺与现实、文艺与革命、文艺的阶级性等问题成为探讨的重心。而此时输入的日本左其文学理论便即时地迎合了中国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于是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鲁迅、周作人、郭沫若、张资平等作家便开始俄苏文论的译介。鲁迅最初从日本翻译俄国文学的时候开始介绍俄国文艺理论。他于1929年便翻译了卢那察尔斯基的《文艺与批评》,第二年又翻译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论》。值得注意的是两部文艺理论著作,甚至包括以前的《壁下译丛》等都是从日文转译而来。后来随着三四+年代政治运动的风起云涌,俄国文艺理论的革命性与阶级性很好地吻合了其时的政治环境与社会环境,于是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俄国文艺理论便取代了20世纪二十年代欧美文论的主导地位。这一时期包括俄国民主主义文艺理论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文艺理论以及其他的社会主义文艺理论都在这一时期得到翻译传播。据本人粗略统计,此时翻译过来的俄国文艺理论著作也多达50种。

西方文论的翻译:‘洒方化”还是‘体土化”

自晚清开始输入西学以来,对于西方著作的译介一直都存在着“西方化”与“本土化”的问题。即使是最初翻译的一些自然科学,我们的知识分子也在不断地印证着“东学西渐”的痕迹17]。如果西方文学与中国文学仅就具体的文学作品而言,只要不是变异很大,尽管彼此之间有巨大的文化差异,但本土的中国读者还是能够阅读理解的。作为西方文学的话语规则而言,因其理论的抽象性,以及与本土文学的完全异质性,不管是在翻译过程中,还是读者的阅读接受中,都横亘着巨大的文化鸿沟。因此就翻译效果而论,到底是通过直译而达到完全的西方化还是通过转译、改译或者编译而部分本土化,这是当时西方文论在翻译过程中所不可避免的二难选择。就前面所描述的西方文论在民国期间的翻译出版作品来看,大致出现了这样几个特点。

一是因交流中转及语言障碍而导致的文本的转译。尽管民国时期输入了很多日本文艺理论著作,但囿于日本本民族文学的需要,绝大多数文艺理论著作是对欧美或俄苏文艺理论的借鉴与改编。比如在当时中国影响最大的两本文艺理论专著《新文学概论》与《苦闷的象征》便是如此。当被加工过的日本文艺理论翻译成中文后经历了第三次转译,由此国人对西方文艺理论的理解就必然出现误读与不适应的情形。而这一点已经被当时的翻译家发现。翻译的尴尬,促使更多的有识之士直接从西方文论原著进行翻译。然而很遗憾的是,一方面囿于当时文化交流的匾乏,另一方面囿于语言的障碍,即使是摆脱了日文的限制,却又掉进了英文的转译之中,因为这两种语言在当时最为流行。由此民国时期的西方文艺理论的翻译必然地会出现很多的转译。即使像傅东华、曹靖华这样的专职翻译家,有的时候也得从英文版去翻译法国的文艺理论及俄国的文艺理论。

二是翻译过程中出现的节译与改译问题。因东西方文化的异质性,文本翻译过程中必然出现“归化”与‘顺化”的问题。对于当时新兴的西方文艺理论,国人最初感到的是与传统本土文论之间极大的异质性。因此很多翻译家在翻译的过程中必然会采用节译与改译,对原著中的某些内容作相应的改编。比如章锡深深感国人对日本文学的不了解,因此在翻译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与《文学概论》的过程中,往往将过多的日本文学典故与例子删掉。而这一点景昌极在翻译温彻斯特的《文学评论之原理》的时候也同样涉及这一问题。因东西文学的差异,在翻译过程中“取诸本国文学以代之。其急切不能得者,则译以明畅之词。或竟以散文译诗句,以求达意”。因此“原著中典例,每于译文中易以本国之类似者……盖因国人于西方学术掌故,所知甚罕。故易以本国材料,为人人所共晓者”‘81。

三是很多西方文论的翻译者采用了编译或辑译的形式。如当时非常有名的东方杂志社为庆祝建刊20周年,将以前在该刊发表的一系列西方文艺理论,以《东方文库》丛书的形式由商务印书馆结集出版。其中包括《写实主义与浪漫主义》《近代文学与社会改造》《文艺批评与批评家》等。这些编译作品大多由单篇论文组成,来源不同,风格多样,节译与改译并存。对于俄苏文论,因其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与制度化特征,很多俄苏文论,尤其是苏联文艺理论多采用集体编译的形式出版。1935年出版的苏联文学顾问会编著的《给初学写作者的一封信》,1940年出版的苏联康敏学院文艺研究所编的《科学的艺术论》等,均是集体编译。这种集体编译的形式对于后来新中国的文学撰写出版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中国现代出版业与西方文论

游走在商业与人文两端的中国现代出版业,既为中国现代文学提供生存空间,同样也生长出新文学的话语规则。然而在商业与人文、生产与消费、阅读与接受的两端,西方文论的翻译与出版,并不像新文学那样有着明显的利益制衡。因为作为新文学的小说、诗歌,一方面作为精英阶层引领社会文化方向的文化话语,另一方面也同样为大众提供难得的文化产品以资消费,甚至是娱乐。但作为文学生产与写作而存在的文学话语规则,因其理论上的形而上学性,势必很难吸引大众的阅读兴趣,最终在普通读者的文学消费层出现真空。西方文论最终还是在中国得以大量翻译出版,有的甚至一版再版。原因何在?据笔者看来,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新文学杂志与相关出版社出于文学创作与研究的需要,翻译出版西方文艺理论,成为必然的历史选择。这些杂志社与出版社一方面为新文学作家的文学生产、写作与发表提供阵地,另一方面也通过输入国外文艺理论为新文学理论建设提供话语支持。纵观整个民国时期的新文学流派的作家们,无论是文学研究会、创造社还是“左联”的作家们,他们一方面本人亲自创办杂志社或出版社,另一方面又供职于这些杂志社与出版社。他们一方面利用自身的身份优势,大量发表新文学作品,另一方面也大量翻译国外文学作品以资借鉴。如章锡深翻译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最先发表在文学研究会的固定刊物《文学》上。而傅东华翻译的蒲克的《社会的文学批评》、莫尔顿的《文学进化论》《文学之近代研究》等则发表在新文学骨干成员茅盾主编的《小说月报》之上。又比如“左联”的众多刊物后来成为俄苏文论的发表阵地。现代派作家施哲存所办的水沫书店更是出版了《科学的艺术丛书》,系统地介绍了当时的马列文论以及俄苏文论。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范文第3篇

众所周知,文论是艺术哲学的一个子集。艺术哲学是以艺术活动的规律为其研究对象的。既然艺术哲学是以关注人的终极幸福为指向,那么,作为它的子集的文论,也同样具有这个特性。这样,如果说文论边缘化标示着人类务实的取向,其实就是说放弃对人类自身终极幸福的关怀是务实。这显然是谬论。所以,文论的边缘化并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文论的日益边缘化呢?我们可以从宏观与微观两个视角进行探视。

从宏观视角看,是由于文论的发展对于社会――文化大背景的相对滞后性造成的。所谓相对滞后,是指文论不能发挥其对创作实践、欣赏实践的指导功能,对于疏导听众的思绪有所隔膜。

在中国当代基本来说还没有成熟的文论。它的组成大致是几个外源:首先是那些舶来品。西方文论在二十世纪如潮水般涌入中国,而西方文论是在西方以工具理性为指导的物质文明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它们便于操作,便于展演,兼之这是位远道的和尚,故而一度十分得宠。只是,大家还须知道,远道的和尚,之所以人们说他会念经,无非是因为他的新法因其陌生而使听众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这些新鲜的经义不是从我们自己的土壤上生长出来的,在它获得移植、嫁接以获得生命之前,它只能是多余的东西,顶多只能做为我们的参照。时至今日关于套用西方文论指导中国人审美实践的局限,时人已颇有感觉。

当代文论的另一个债主是中国古代文论。自五四学衡派到当今国学派,不少先生奉古代文论为圭臬,推崇备至。又由于古代文论的言说方式使国人听起来熟悉亲切,故而因乡音颇重而时时有掌声可闻。只是古代文论是从古代文艺创作实践中概括出来的,而人们的审美感受由于物质生活的巨大变化亦同样发生了嬗变。这样,古代文论与当代人的审美感受在很大程度上已不具有直接对应性。以故标新,往往会落入刻舟求剑的尴尬。所以,古代文论所标举的一些美的境界、标准为越来越多的新人拒绝便是明证。

指导实践的理论要从实践中来,这是公认的知识学原则。应该承认,古代文论、现代文论、西方文论都包含着艺术哲学的一般性真理,可以为我们提供重要的思想材料和方法上的借鉴。只是,引进借鉴和继承批判都不能取代到具体实践中去获得认识的活动。在这个意义上说,文论家要产生卓越的文论,首先,要求他有卓越的、时代性的文学观念。这就要求他的前提身份应该是艺术家,而不是知识家和翻译家。不端正这个认识,也许我们永远不会有我们自己的文论。因为这样产生的文论只能是些假大空的无稽之谈,“不配有更好的命运”。

从微观视角看,文论系统自身也存在问题。这方面的问题突出表现在文论哲学化的走向上。文论哲学化,一方面,说明该学科正朝着科学化发展,另一方面,又有思辨化,脱离实际的倾向。只是,当代文论所表现出来的哲学化倾向,在包含了上述两重意思的同时,对于后者表现出更突出的倾斜。在这个倾斜的影响下,文论日益成为自系统,在思维中兜圈子。久而久之,必然走向贵族化,走向枯竭。

如果说由于文论哲学化造成的文论边缘化还部分地是由于文论自身思维特征的局限,那么,因文论操作方式导致的文论边缘化又提醒我们要检讨一下文论家们的文论操作实践。

我们没有自己的文论,因为条件不成熟。这样,搞一些借鉴也无可厚非。然而,借鉴并非是拉大旗、作虎皮,文论家在取经时应该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在布道时更应嘉善而矜不能。而我们的一些文论家的心态并非完全如此。他们不愿做小事,只好说大话。他们指责你不会“陌生化”,批评我不懂“新批评”,但他却不说其分晓。你和我因为不懂,开始以为他的文论高深神圣,时间长了,发觉崇敬不是医生,不能救死扶伤,而且也渐生疑窦――“他们也许自己也不懂”,于是,只得自病自医。相应地,文论家们便自叹“边缘化”,指责人们非理性。鉴于此,笔者斗胆向经营文论的先生们进一言:做点小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大事当然也应该做,但需要等待时机,准备条件,别着急。另外,文论不是大棒,别总拿它当大棒使,应把它当手杖,让大家的手都去拄它,它便自然不会“边缘化”了。

导致文论边缘化的原因还有不少。但是,无论怎样,我们都应对之保持清醒严肃的态度。这不仅因为文论边缘化趋势会影响我们的学科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它还意味着人们对艺术的冷漠,意即对美的生存、发展方式的摒弃,这无疑是大家不愿见到的。

参考文献:

[1]《西方文论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2]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范文第4篇

关键词:井上靖 中国文化 接受

井上靖(1907-1991)是日本当代文坛巨擘,也是具有国际影响的大作家,被日本评论家誉为“置座于文坛顶峰的大师”。井上靖还是一位热心于国内、国际文化事业的活动家。他担任过日本文艺家协会理事长、日本笔会会长、第四十七届国际笔会东京大会运营委员长等职。他更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热衷于中日文化交流事业,为了促进中日友好与文化交流,曾多次访问中国。1980年井上靖接替中岛健藏担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为促进中日文化、文学交流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井上靖青少年时期便受到中国古典文化的熏陶,对中国与中国历史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在与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进行座谈时便提到他读中学时,学校开设有汉文课,学生必须背诵杜甫、白居易等人的代表诗作,而且当时他们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并不是用上课的形式,而是自然地深入其中,受到熏陶”。如果说中学时期的井上靖,对中国文化是一种不自觉地被动地接受,那么他进入大学后,对中国史籍的涉猎则是从个人的喜好出发,一种有选择的主动接受了。大学期间,他阅读过中国的《史记》《汉书》以及《后汉书》等历史着作。在其《明妃曲》的开头有这样一段话:

我在学生时代,曾经有一个时期被匈奴给迷住了。“被匈奴迷住”这种说法也许有点可笑,不过,我读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中出现的有关匈奴的记述之后,的确对匈奴这个古代亚洲北方的游牧民族的思想和生活发生了近似于共鸣的关心和兴趣。

我们没有必要将“我”与学生时代的井上靖等同起来,《明妃曲》作为小说也许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它却揭示出青年井上靖的心路历程,表现出他对中国,对中国西域的一种执着追求与憧憬。

谈到中日两国的交往和相互影响时,井上靖说:“我国同中国地理位置毗邻,从古代起就受到过先进的中国文化强烈、持续的影响。正由于此,促使我国国民历来关心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而在《心的文化》一文中,他更明确地指出:“成为日本文化最深根源的,无疑是7-8世纪从中国大陆传来的学问、艺术、文化,虽然是广义的文化,但它成了日本文化的基础。”这也许是作者钟情于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原因。

井上靖受中国古典文化的影响首先表现在其思想上。他说:“至于我们究竟从中国古典中获得了什么?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确切地表达。我认为从中吸取了非常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所谓的人生最根本的思考方法。”他多次提到对《论语》中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句话的思考,可见这句话对井上靖思想的影响是相当大的。在自传体小说《北方的海》中他就提到了这句话对中学时的他的影响。他在创作以“逝者如斯夫”为主题的小说《化石》时,因病魔缠身怀疑自己患了癌症,《论语》中的一些语句成为他战胜病魔的支柱。而当他真正身患绝症躺在病房中时,正是孔子的魅力及其对事物执着的意志促使他完成了他人生总结般的作品《孔子》。

而对中国历史与文化的景仰,也激发了井上靖的想象力,促使他以中国历史为题材,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历史小说。1950年,井上靖因小说《斗牛》获芥川奖而正式步入文坛,潜心创作。也就是在这一年,井上靖开始了他的中国主题的创作,以中国历史为背景的短篇小说《漆胡樽》便是这一年创作的。1957年,叙述高僧鉴真东渡的事迹,歌颂中日两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友谊的《天平之甍》的问世,掀起了井上靖中国主题创作的高潮,随后,井上靖先后创作了以班超为主人公的《异域人》,描写楼兰小国兴衰,极具西域风情的《楼兰》,描写成吉思汗东征西讨纵横天下的《苍狼》等十六部以中国为背景的小说。

井上靖在这些以中国历史为题材的作品中,或是以艺术的形式再现中日两国之间历史悠久的文化交流,歌颂中日两国人民悠久的友好历史;或是通过对中国古代文化的描绘,勾勒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灿烂文化而爱好和平的文明古国中国的形象。这些作品,对于战后的日本人来说,可以使他们更好地了解中国,了解日本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对于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促进作用。日本着名学者德田进便认为《孔子》“这部作品使那些读过或未读过《论语》的人,都能把孔子作为中国的代表人物来理解,所以井上靖塑造的孔子,使读者心理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井上靖在这些作品中,倾注了他对中国古代文化的礼赞之情,倾注了他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感情和对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真挚愿望。他通过这些作品的创作,“在中日文化之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虹桥”。

(本文为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10WLH41;湖南省教育厅科研基金项目,项目编号:09C900。)

注释:

周发祥编:《中外比较文学译文集》,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版。

井上靖着,赖育芳译:《永泰公主的项链》,北京:作家出版社,1988年版。

井上靖:《中国美术和考古·序言》,日本六兴出版社,1977年版。

井上靖着,周世荣译:《日本人与日本文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

日本便当文化论文范文第5篇

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史上,有着许多有趣味也有意味的事。从大的方面说,有两个时期的情形特别引人注目。一是在中国唐代,一是在近代。在唐代,是日本贪婪地向中国学习,甚至是在与中国文化接触后,大和民族才首次与文字遭遇,从此才学会了书写。日语的“假名”(字母)不过是汉字的变体。而在近代,则是中国拼命地向日本学习。别的方面且不论,仅就语言文字方面说,在近代,倒是日本成了汉语的输出国。日本“汉语”,冲击着东亚各国的语言系统,当然也大量进入中国的汉语中,成为中国人日常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近代由日本输入的汉语词,被称作日语“外来语”,这里也借用这种称谓。在“外来语”上加上引号,是为了与直接来自西方的外来语(如沙发、咖啡、逻辑等)相区别。因为这二者毕竟有些不同。

现代汉语中的日语“外来语”,数量是很惊人的。据统计,我们今天使用的社会和人文科学方面的名词、术语,有70%是从日本输入的,这些都是日本人对西方相应语词的翻译,传入中国后,便在汉语中牢牢扎根。我们每天用以高谈阔论、冥思苦想和说“东”道“西”时所用的概念,竟大都是日本人弄出来的,——想到这一层,我的头皮就有些发麻。

实际上,离开了日语“外来语”,我们今天几乎就无法说话。就在我写这篇谈论日语“外来语”的文章时,也必须大量使用日语“外来语”,否则就根本无法成文。这个问题近几年也不时被人以不同的方式道及。例如,雷颐先生在介绍美国学者任达的《新政革命与日本》一书的《“黄金十年”》一文中,便写道:

通过大量的翻译引介,一大批日语词汇融入到现代汉语之中。有意思的是,这些词汇甚至迅速取代了“严译”(按:指严复的翻译)的大部分术语。这些几乎涉及各类学科的新词汇或是现代日本新创造的,或是使用旧词而赋以新意,现在又被广大中国知识分子所借用,这大大丰富了汉语词汇,并且促进了汉语多方面的变化,为中国的现代化运动奠定了一块非常重要的基石。现在我们常用的一些基本术语、词汇,大都是此时自日本舶来。如服务、组织、纪律、政治、革命、政府、党、方针、政策、申请、解决、理论、哲学、原则等等,实际上全是来自日语的“外来语”,还有像经济、科学、商业、干部、健康、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法律、封建、共和、美学、文学、美术、抽象……数不胜数,全是来自日语。

雷颐先生是以肯定的口气谈到日语对汉语的侵入的。而李兆忠先生的《汉字的圈套》一文,则在与雷颐先生做了相同的介绍后,不无遗憾地写道:

这真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同样一个西方科学术语,到了中国和日本,就被译成两种味道相去甚远的词,最后却是以中译失败,日译胜利而告终,这是为什么?或者换一种不太合理的问法:严复、梁启超们为什么没有想到采用明治初期的日本学者那种比较自由和通俗的意译法?同样,明治初期的日本学者为什么没有像二十年之后的大陆学者那样,采用那种引经据典式的译法?这里把梁启超与严复相提并论有些不妥,但提出的问题确实是值得思索的。汪丁丁先生的《“经济”原考》一文,是对“经济”二字的汉语原意进行追溯,实际上也同样涉及到日语“外来语”问题,因为“经济”也是众多日语“外来语”中的一个。而考古学家陈星灿先生的《考古学就在我们身边》一文,倡议中国的考古学“建立自己的话语系统”,因为“所谓的国家、文明、私有制等等概念都是从国外输入的”,它们用来说明中国古代的情形或许并不很合适。陈先生所说的这些概念,虽然源自西方,但毕竟是日本人把它们译成现在这样的汉语词的。对这些概念的反思,也必然引发对翻译过程的追问。

以上是我近年偶然见到的涉及到日语“外来语”的文章中的几篇。这些文章,也引发我对这一问题的兴趣。

20年前,当我开始学习日语时,我发现日语中有那样多的汉语词,这令我有过短暂的惊奇;而后来,当我知道汉语中有那样多的日语词时,我却不得不有持久的惊讶。

先是汉字和汉语词汇进入日本,并造就了日本的书面语;当日本在近代与西方相遇后,便大量使用汉字和汉语词去译相应的西方名词、术语;出自日本学人之手的这些译语,在清末又潮水般涌入中国。——这个过程很复杂,也很有趣。我所能接触的资料十分有限,只能勉强说出一个大概。

语言中的词汇,有名词、动词、形容词等数种区分。现代汉语中的所谓日语“外来语”,基本属名词类。但名词本身也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可见可感可触的很具体的事物、场景的命名,如桌、椅、草、木、山、川、日、月等等;一类则表示一种抽象的意义,也就是所谓术语、概念,如政治、经济、民主、自由、科学、文化等等。前者可称之为具象名词,后者可称之为抽象名词。

在日语“外来语”中,具象和抽象两类名词都有。具象名词今天仍在使用的,可举“电话”和“俱乐部”两词为例。“电话”是日本人生造的汉语词,用来意译英文的telephone。当初中国人对这个英文词采取了音译,译作“德律风”。在一段时期内,“电话”和“德律风”两种叫法通用。但后来,“德律风”这种叫法终于湮灭。关于这个译名,我发现过一点有趣的资料。本世纪初年,一群在日本的绍兴籍留学生曾联名给家乡写回一封长信,其中详细介绍了日本的近代化情形,鲁迅也列名其中。信中说到“电话”时,特意注释道:“以电气传达言语,中国人译为‘德律风’,不如电话之切。”于此亦可见日语输入中国的途径之一种。而“俱乐部”则是日本人对英文Club的音译。这几个汉字,音、形、意三方面都是绝佳的选择,所以在中国沿用至今。但也有些日译具象名词进入中国后,又被淘汰,例如“虎列拉”,在中国曾被使用了相当长的时间,但如今却被“霍乱”取代。

具象名词本身也许并不值得多谈,我感兴趣的是抽象名词。但具象名词与抽象名词之间,有时并无明确的界限。有些名词,在古汉语中本不具有抽象的意义,传入日本后,则被抽象化。

在与汉字遭遇之前,大和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却有自己的语言系统。在原有的日语中,具象名词很丰富,对种种具体事物都有很精确的命名,但抽象名词却极不发达。这也并不奇怪。当一个民族还没有自己的文字时,是不可能有发达的抽象思维的,因而也就不会有大量的概念产生。只是在与汉语接触后,汉语中众多的抽象名词才进入日本原有的语言中。汉语中的种种具象名词,例如山、川、草、木、日、月、云、雾,等等,虽也传入日本,但日本人可按照自己原有的发音来读这些汉字,但像汉语中的自然、道德、政治、经济、风流、文学这类抽象名词,因日语中原本就没有相应的词与之匹配,便只能模仿汉语的发音来读这些词。在大和民族与汉语相遇时,汉语中的抽象名词,在音、形、意三方面对他们都是陌生的。

而在近代,当日本与西方语言遭遇后,大量采用汉语抽象名词去译西方概念,例如,用“经济”译“economy”,用“自然”译“nature”,用“文学”释“literaure”。作为中国人,我们应该知道这些被日本人用来译西方的词汇,原本是从中国输入的,但我们更应该知道,这些汉语词在传入日本后,其中不少意义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变化。抽象名词从一个民族传入另一个民族,不可能始终保持原汁原味,即便在文化发展阶段相等的两个民族间,也可能发生误读和误解,何况当时的日本在文化发展阶段上与中国如此悬殊。那一大批植根于中国文化中的抽象名词被日本移植过去后,要真正在日本文化中扎根生长,就必然要与汉语原意发生某种程序的分离。日本现代学术界对这些汉语词在古汉语中的原意以及传入日本后的意义变化,也多有考索。例如“经济”一词,在古汉语中指“经世济俗”、“治国平天下”,但传入日本后,则意义变得狭窄起来,被专用来指财务经营、财政措施。再如“自然”这个词,在古汉语中指不依赖人力,或人对之无能为力的现象,但在传入日本后,却具有了“偶然”、“万一”、“意外”这几种意思。

还有的词,在汉语中原本只被用于一种很具象的场合,并不具有明显的抽象意义,但在传入日本后,词义则渐渐向抽象的方向发展。例如,现代汉语中的“社会”这个词,已是一个抽象名词,是日语“外来语”中的一个。这是日本学人对西方“society”的翻译。但“社会”在古汉语中,基本上是一个具象名词,特指每年春秋两季乡村学塾举行的祭祀土地神的集会。《辞海》上举《东京梦华录·秋社》中的一段话来说明这个词:“八月秋社……市学先生预敛诸生钱作社会,以致雇倩祗应、白席、歌唱之人。归时各携花篮、果实、食物、社糕而散。春社、重午、重九,亦是如此。”但这个词传入日本后,渐渐别有所指。据日本学者铃木修次考证,在江户末期,日本已将以教会为中心的教团、教派称作“社会”,这就已经使这个词具有一定程度的抽象意义。

对日本近代学人用汉语词译西文概念的过程,我一直很感兴趣。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有种种权衡、取舍,有迟迟找不到一个合适译语的苦恼,也有绞尽脑汁后终于“吟安”一个译话的欣喜,当然,也可能有不得不姑且用一个并不很合适的译语时的遗憾。由于资料的限制,对这个过程,我尚不能知道得很多。但可以断定的是,日本近代学人在译西文概念时,大体有以下几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仍是向中国学习。从时序上说,中国接触西方文化远比日本早。早在7世纪的时候,就有基督教僧侣来中国传教。此后,13世纪的马可·波罗,16世纪的利玛窦,是广为人知的西方文化在古代的使者。在利玛窦的时候,西方汉译的工作已开始。徐光启与利玛窦合作,翻译了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这是人所共知的。1870年,新教传教士莫里逊来到中国。他把《新约》译成汉语,全版《新约》于1814年出版。更重要的是,他还编了一本汉英词典,词典第一卷于1817年印行,整部词典四开本,共六卷,4595页,于1823年出齐。传教士与中国合作者所从事的西方汉译的工作,尤其是汉英词典的编纂,为近代日本学人翻译西文概念提供了借鉴。他们也许并没有过多地袭用传教士和中国合作者的译法,但他们无疑会从这类西文东译的先行者那里得到不少启发。日本现代学者在论及本国近代的翻译工作时,往往不忘提及利玛窦、徐光启。莫里逊这些先行者所提供的参考。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有些名词、术语,正是当初在中国的传教士和中国的合作者共同创造的译法。对这类译语进行全面的列举是一件难事,但据日本学者考证,至少“数学”、“理论”、“银行”、“保险”、“批评”、“电气”这数例,属日本近代学人对中国已有译法的袭用。在人们谈到现代汉语中的日语“外来语”时,这些往往也被包括在内,这是不正确的。

第二种方式,是对汉语词的原意加以改造,使之适合于作西文概念的译语。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译语很多。例如革命、艺术、文化、文明、文学、封建、阶级、国家、演说、民主、自由、经济、社会,等等,都属这一类。上文说到,有些汉语词输入日本后,意义已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例如“经济”、“社会”等。日本学人在选定这种汉语词来译“economy”、“society”等相应的西文概念时,该不会有过多的犹豫。而更多的时候,日本学人必须对汉语词的原意进行有意识的加工,才能为某个西文概念选定一个大体合适的译语。将汉语词的语意抽象化,是日本学人改造汉语词意的一种途径。例如“阶级”一词,汉语原意指台阶和官位俸给的等级,不具多少抽象的意义,当日本学人把“阶级”作为西文“class”的译语后,便将这个词大大抽象化另一种途径则是将汉语词的原意缩小,即取其原意中的一部分,来译西文概念。例如“文学”这个词,汉语原意十分宽泛,一切文字形态的书籍文献,都属“文学”之列,在汉唐,“文学”还是一种官职。而当日本学人用“文学”来译西文的“literature”时,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含义。还有一种途径,便是对汉语词仅仅假其字而完全不取其义,甚至赋予一种与汉语原意完全相反的意义。例如“民主”这个词,汉语原意指“庶民之主宰”,而当日本学人用以译西文的“democracy”时,便令其表达了一种与汉语原意截然对立的意义。

第三种方式,是新造汉语词。面对西文概念,在现有汉语词汇中实在找不到相应的词可作译语时,日本学人便利用汉字组成新的词。以这种方式产生的西文译语也颇不少。在具象名词中,上文所说的“电话”便属这种类型。在抽象名词中,个人、民族、宗教、科学、技术、哲学、美学等等,都属日本学人生造的汉语词。例如“哲学”一词,为在西文东译方面做出卓越贡献的西周所造,用以译西文的“philosophy”;“美学”则为有“东洋卢梭”之誉的中江兆民所造,用以译西文的“aesthetics”。

以上几种方式,日本现代学者都曾提到。但我还发现另一种情形,即被日本近代学人从汉籍中选取用作西文译语的词,在汉语中原本并不构成一个词。例如“主义”这个词,在古汉语中并不存在。日本现代学者在考证“主义”语源时,却说“主义”一词原为汉籍中所有,并举了《史记·太史公自序》中的“敢犯颜色以达主义”一语为证,意谓日本近代学人仍是从汉籍中找到“主义”这个现存的同去译英文的词尾“ism”。但太史公这句话中的“主”指主上,也就是汉文帝,全句本意是说敢于犯颜强谏,致皇上于义。所谓“达主义”,不是说自己要坚持实现某种信念,而是说使主上抵达义的境界。在这句话中,“主义”根本不构成一个独立的语言成分。有趣的是,日本出版的《大汉和词典》中,也举《太史公自序》中的这句话为“主义”一词的汉文出典。日本近代学人有可能是将汉籍中的“主义”误读成一个词,并作了望文生义的理解,再以译西文的“ism”。不过,日本近代学人汉文程度都很高,也可能他们根本没有误解汉文,“主义”不过是他们新造的一个词,与“以达主义”这种汉文中的“主义”无关。而误解误读的,只是后来的考证者。

值得一说的是,今天在中日两国被广泛使用的那些作为西文译语的名词、概念,也并非一开始便在日本被普遍承认的。在日本近代开始大量译介西方著作的时候,往往同一个西文名词、概念,有数种译法,且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数种译法并存,而最终站住了脚的那种译法,也是在与其他译法的争斗中才存活下来的。例如,“literature”这个西文词,一开始在日本至少有“文章学”和“文学”两种译法,最后“文章学”被淘汰,“文学”被普遍认可。但直到本世纪30年代,日本学者冈崎义惠还对“文学”这一译名表示疑义,他认为“文学”这一概念包含着诗文和诗文之学两种意思,词义暧昧不明,建议将“文学”这一说法废弃,分别用“文艺”来指称诗文,用“文艺学”来指称诗文之学。当然,这种疑义大概已不可能动摇“文学”这个概念的地位。再如“art”这个概念,一开始有“艺术”、“美术”、“文学技艺”等数种译语并行,直到本世纪初年,“艺术”才最终战胜其他译法而取得牢固地位。有的译语的产生、定型,所经历的过程十分艰难曲折。例如“个人”这个概念,今天在中日两国被使用的频率都很高。这是西文“individual”的译语。汉语中原没有“个人”这个词,据日本现代学者考证,“个人”这个译语的选取,本是对汉语“一个人”的省略。在一开始,也曾直接用“一个人”来译“individual”,而且在很长时期内,这个西文概念在日本有多种译法并存,“各殊之人身”、“独一者”、“人”、“独一个人”、“私人”等译语都曾被使用,“个人”这种译法并不是最早出现的,但却最终获胜。

1898年秋,失败后的梁启超,潜入日本军舰大岛号,亡命东瀛。海上的时光是漫长而无聊的。为打发无聊,并不通日文的梁启超借来了一本日本作家东海散士所作的小说《佳人之奇遇》,翻开一看,除了一些日文格助词外,竟满纸都是汉字,甚至颇多“之乎者也”,令梁启超能看懂个大概,并且能看起兴趣来,同时也让梁启超悟到,用小说启发民智,宣传变法维新思想,是一种极好的方式。想到这一点,梁启超一定很兴奋。在横滨住下后,他创办了面向国内读者的《清议报》,在创刊号上他发表了《译印政治小说序》,在这篇宣言式的文章后面,是《佳人之奇遇》的汉译连载;《佳人之奇遇》连载完之后,紧接着又开始连载日本作家野龙溪的小说《经国美谈》的汉译。—两部小说的译文,都出自并不通日文的梁启超之手。

这个时候,大量的西方名词、术语已进入日语中,被称作“政治小说”的《佳人之奇遇》和《经国美谈》中,自然也不乏这类译语。而并不通日文的梁启超,在他的译文中,对这些日本人的译语,当然也就只能原样照搬了,——而这,便是所谓日语“外来语”进入中国的开端。梁启超在这样做时,也许并没有过多的疑虑,他很轻易地就把诸如民主、科学、政治、经济、自由、法律、哲学、美学一类词汇介绍给了中国读者。这也就意味着,日语“外来语”被引进中国,是在一种不得已、不自觉的情形下开始的。

不过,梁启超向国内译介日本政治小说的同时,也就开始了雷颐先生《“黄金十年”》一文中所说的近代中日关系史上的“黄金十年”,举国上下掀起了一股向日本学习的热潮。已被译成日文的西方著作,也在这时期被转译成汉语,甚至日本的中级教科书都被翻译过来,用作教材。鲁迅留日归来,在师范任教时,就亲自动手做过翻译日本教科书和日籍教员讲义的工作。构成现代汉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所谓日语“外来语”,也就是在这时候大规模地进入了中国。

本来,洋务运动是要向西方学习,懂得西方,翻译西方著作便显得很必要。但一转向以日本为师,人们学习西文的势头也就顿减。向日本学习,无非是希望通过学习日本间接地学习西方。那时朝野普遍认为,这样做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但对这股向日本学习的热潮,中国近代第一译家严复却持坚决的反对态度。在发表于《外交报》上的《与(外交报)主人书》中,他写道:

吾闻学术之事,必求之初地而后得其真,自奋耳目心思之力,以得之于两间之见象者,上之上者也。其次则乞灵于简策之所流传,师友之所授业。然是二者,必资之其本用之文字无疑也。最下乃求之翻译,其隔尘弥多,其去真滋远。今夫科学术艺,吾国之所尝译者,至寥寥已。即日本之所勤苦而仅得者,亦非其所故有,此不必为吾邻讳也。彼之去故就新,为时仅三十年耳。今求泰西二三千年孳乳演迤之学术,于三十年勤苦仅得之日本,虽其盛有译著,其名义可决其未安也,其考订可卜其未密也。乃徒以近我之故,沛然率天下学者群而趋之,世有无志而不好学如此者乎?侏儒问径天高于修人,以其愈己而遂信之。分之所为,何以异此。

严复强调要深切了解西方思想学术,须直接读原著。借助翻译已是万不得已,借助翻译的翻译,就隔尘更多,去真更远他认为日本对西方概念的翻译,多不准确,因此也不能无条件地借用,而往往坚持自己的译法。例如,他反对“经济”这个日本译语,而代之以“计学”,并在《原富》卷首的“译事例言”中说明了理由:“计学,西名叶科诺密,本希腊语。叶科,此言家。诺密,为聂摩之转,此言治。言计,则其义始于治家。引而申之,为凡料量经纪撙节出纳之事,扩而充之,为邦国天下生食为用之经。盖其训之所苞至众,放日本译之以经济,中国译之以理财。顾求必吻合,则经济既嫌太廓,而理财又为过惬,自我作故,乃以计学当之。”他认为“经济”一语,原意比西文“economy”宽泛,因此不宜作译语。再例如,他拒绝借用日文译语“社会”,而坚持把西文的“society”译作“群”,将“社会学”译作“群学”。此外,“capital”日译“资本”,严译“母财”;“evolution”日译“进化”,严译“天演”;“philosophy”日译“哲学”,严译“理学”;“metaphysics”日译“形而上学”,严译“玄学”……

但严复对日本译语,也并非一概拒绝。在他自己的著述中,使用日本译语的例子像是也不鲜见。对有的日本译语,他也很首肯。例如,将西文的“liberty”和“freedom”译作“自由”,严复就毫无异义,并且说:“西名东译,失者固多,独此无成,殆无以易。”

在当时,还有一种很有影响的翻译观点,即主张对西方术语进行音译,章士钊是这种观点的代表。实际上,有些西方术语,也曾以音译的方式广为流行,如“德谟克拉西”(民主)与“赛因斯”(科学)。在章士钊主编的《甲寅》上,西方术语多用音译。就是严复,也有过音译西方术语的成功尝试,如将“LogiC”音译成“逻辑”,据说便出自严复之手。“逻辑”二字,在音、形、意三方面都选择得绝妙,所以能站住脚。对“Logic”,日本也有意译和音译两种译法,意译作“论理”,但后来还是音译更流行,而且“逻辑”这个汉语词,也传入了日本,在现代日本著作中,这两个字也常出现,但注“logic”的日语译音。在日本,“逻辑”一词,是中、日、西三种文化的混血儿,即中国的字,日本的音,西方的意。这当然很耐人寻味,但同样耐人寻味的,是“逻辑”这个音译术语,似乎是严译术语中最有生命力的,——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值得探究的“逻辑”。

严复和日本学人都是用汉语译西文。论西文水平,严复决不逊于那些日本近代学人。至于汉文,日本学人虽也都堪称精通,但这毕竟是严复的母语,严复的汉文造诣,无疑远在日本学人之上,但严复却败给了日本人。我想原因之一,就正在于汉语是严复的母语。因为是母语,所以对其语意有精细的体察和深切的理解,而这也就成为一种束缚,翻译起来便被汉语原意牢牢限制。而对于日本学人来说,汉语再精通,也毕竟只是一种外语,对汉语他们决不会怀有严复那般的感情,因此也就能自由地驱遣汉语。日本学人可以大胆地改造汉语原意,可以根据需要而赋予汉语新义,可以利用汉字生造新词,甚至可以让一个汉语词来传达与原意完全相反的意义。玩味那些日本学人的译语,感到他们对汉字汉语真是挥洒自如,而严复却难以达到他们这种程度。

严译在与日本译语的“生存竞争”中被淘汰的重要原因,还在于王国维指出的过于古雅。“信、达、雅”是严复对译文的三点要求。雅虽然放在最后,但严复在翻译实践中对译文之美的重视却并不在信与达之下。他要求自己的译文必须是绝对的美文,读起来和谐且铿锵,富于节奏感,而在翻译西文术语时习用单字,也正是译文本身语感的需要。在翻译西文术语时,严复也是呕心沥血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名之立,旬月踟蹰”。但由于严复是用先秦文体来翻译的,在用汉语为西文术语“立名”时,就不能只考虑准确,还要兼顾文气,要尽可能古雅,这就使严复的工作比日本学人要艰难得多。严复那些用古雅的单字译出的西文术语,不能说都未能传达原意,只是把原意传达得很模糊。朦胧,不易让人把握。而日本学人由于毋须考虑什么文气,也不追求用语的古雅,自由度就大得多。为了尽可能准确全面地传达原意,他们可以用双字或双字以上的词组,而且在选择译语时也并不在意什么雅与俗,这样也就使译语更明快更直白,让人一见就懂,而且不知不觉地就用了起来,遇上这样的竞争者,严复的译语自然就只能被冷落,被遗弃。

严复着力追求译文之美,刻意讲究“立名”之雅,是有着良苦用心的。当时,梁启超也对严译文体提出质疑,说严译“太务渊雅,刻意模仿先秦文体,非多读古书之人,一翻殆难索解。”并且说:“欧、美、日本诸国文体之变化,常与其文明程度成正比例……况此等学理邃赜之书,非以流畅锐达之笔行之,安能使学童受其益乎?著译之业,将以播文明思想于国民也,非为藏山不朽之名誉也。”翻译西文,既然意在启蒙,就应该使译文能为尽可能多的人阅读,这样,就应该努力追求译文的通俗、流畅,易于领会,而不是像严复那样做得恰恰相反。面对这种诘难,严复的回答是:“不佞之所以事者,学理邃赜之书也,非以饷学童而望其受益也,吾译正以待中国多读古书之人。”原来,严复根本就没有把学童一类浅学之人当作自己的读者,他的译文是给那些饱学的士大夫读的。严复认为,改造那些饱读古书而往往又顽固守旧者的思想,是最关键的事。这批人的思想改造过来了,整个社会的风气也就会发生变化。而中国的读书人都很讲究文笔之美,严复要让他们读自己的书,首先就必须以一种美文来征服他们,对于那种本厌恶、排斥西学的人,则是给他们送上一枚糖衣炮弹。

严译术语虽然败给了日本人的译语,但并不意味着严译在整体上是失败的,也不能说严复对译文之美的追求是没有道理的。今年,是严译《天演论》出版100周年。100年前,当《大演论》问世时,在知识界引发了一场地震。人们奔走相告,争相诵读。许多人将其当作枕边书,一读再读,爱不释手。这首先也是与严复译笔的优美分不开的。人们争读严复译作,半是寻求新知,半是品味美文,甚至一些抵制西学的守旧者,也禁不住将严译当作美文来欣赏。由于中国的情形与日本不同,严复对译文与日本学人有不同的追求,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把1898年梁启超翻译日本小说《佳人之奇遇》当作日语“外来语”输入中国的开端,那到今天,也正好是100周年。这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每当我想到我们用以思考、演说、写作的概念中,有70%是日本人所营造时,我就寻思起这样的问题:这一事实100年来对中国人的思维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换句话说,假设当初没有日本这样一个近邻,那也许在很长时期内,人们只能使用严译概念,而通过严译概念来理解西方思想和思考中国问题,与通过日译概念是否有差异?即便没有日译概念的输入,严译也许仍会被淘汰,会有人重新为那些西文概念物色更合适的译语,但这与我们今天使用的日本译语肯定绝大多数都会不同,而如果是这样,这100年来中国人思考和谈论问题的方式是否也会不同?最终,这100年来中国的历史进程是否会与已有的完全一致?具体地说,当“政治”、“经济”、“文化”、“革命”、“阶级”、“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这些概念换一种方式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对这些问题的感受、理解,是否会随着变化?

可以说,日语“外来语”的大量涌入,对100年来中国人的思维,对100年来的中国文化,对100年来中国的历史进程,肯定产生了影响。但用现代汉语在整体上思考这种影响,却又很困难。因为在思考日语“外来语”的影响时,必须运用日语“外来语”,这便像是一条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这应该是摆在西方汉学家面前的一个极好的课题。

虽然不能在整体上谈论日语“外来语”的影响,但在具体的例子还是可以举出一些的。

关于中国古代是否有“资本主义”的萌芽问题,史学界数十年间争论不休。但争来争去,实质都是概念之争,分歧在对“资本主义”这一概念的理解上。同样的历史事实,有人认为能说明“资本主义”的萌芽,有人则认为不能。是否有“资本主义”的萌芽之争,也就归结为什么是“资本主义”之争,而“资本”和“主义”这两个词都是日本人生造的,用资本主义来译西文的“capitalism”,也是日本人所为。倘若“capitalism”被译成另一个汉语词,这场争议是否还会发生?即使发生了,是否在表现方式上也会有所不同?

80年代以来,中国美学界有所谓“丑学”一说。“丑学”是相对“美学”而言的。“美学”是日本人中江兆民对西文“aesthetics”的翻译。但“aestnetics”的原意是“感性学”,倘若一开始就没有“美学”这种译法,而译成别种模样,例如译成“感性学”,那所谓“丑学”是否还能成立?

我们今天将短至数百字长至数百万字的虚构性作品都称为小说,只是有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之分。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这种命名,只是指出了篇幅的差别,此外什么也没有说明。于是,有所谓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在审美的意义上是否有本质性差异的研究和争论,有人说二者意味着不同的审美方式,有人则说二者的差别仅仅在字数上。其实,我们今天使用的“小说”这一概念,是日本近代作家坪内逍遥在《小说神髓》中对英文“novel”的翻译,而英文“novel”本意就指较长篇幅的作品,至于短小的作品,则用“short story”来表示。两种不同的命名,就已经强调了二者并非一类。应该说,用“小说”来译“novel”,未能全面地传达出原意。如果我们不是将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都称作“小说”,而是分别有不同的称谓,那我们对二者的认识是否会一开始就有所不同?而关于长篇与短篇的争议,是否还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