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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范文第1篇

欧阳教授认为“先秦儒家政治哲学的最大特点和基点是在‘正心诚意’基础之上的‘修身’,而儒家政治哲学理论正是在这样一个原点上从各个层面释放出了令人敬仰的闪光思想”。(参见第6页)通览全书,我们发现他对出土简帛思想文献的分析正是贯穿这一观点。与此相应,作者在《引言》中指出,全书主要从八个方面阐述了出土简帛的政治哲学思想,包括“修身”理论所包涵的平等思想及“一阴一阳之谓道”与孝道、妇女观的联系等八个方面。这也就是说,欧阳教授的大作紧紧扣住先秦儒家政治哲学发展的内在线索,对从国家政治的合法性到政治哲学的宗教属性,从美政到美俗,从人的本质到政治的本质,从国家权力的界限性到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从政治理想追求到政治理论的建构等多方面的问题作了比较全面的阐述。除此之外,我们认为该书有以下五个特点,值得读者注意:

第一、作者始终致力于打通新近出土简帛文献与传世文献,力求找到相互印证的若干环节,并努力揭示出先秦儒家一以贯之而又不断发展的政治思想的系统。作者在阐发相关简帛文献的政治哲学思想及与之相关的其他思想内容和探讨相关政治哲学问题时。一般都会通过简帛文献与传世文献之间的相互参证、比照,探求二者在思想内容上的共通一致性。力求打通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找到先秦儒家政治哲学的思想系统。如作者在第一章第二节中讨论《容成氏》的思想倾向时,就通过《容成氏》与《尚书》、《论语》、《孟子》等传世文本的相互比照,从文本的风格、文章的结构及思想内涵等方面揭示出其与这些儒家文献的内在一致性,从而就文献内在的思想性质指出,《容成氏》从原始儒家的思想体系中吸取了丰富的思想资源,与儒家的政治哲学具有深刻的联系。而作者在第二章第二节中探讨《三德》中的儒学思想时,也是通过比较《三德》与《黄帝书》的差异性,并致力于发掘《三德》与《尚书》中思想的内在一致性,从而揭示出《三德》的儒家思想倾向。诸如此类,在该书的许多章节中都有体现。

第二、作者阐发郭店简与上博简中的政治哲学思想,往往将其置于先秦儒学发展史甚至整个先秦学术史当中来加以考察和把握。立足于一个思想史、学术史的发展脉络去解读文本、讨论问题和阐发思想。如作者在第六章第三节“从‘反古复始’到‘反善复始”’中,就是从先秦儒学发展的内在逻辑人手,依据中国哲学史发展的规律,来探究《性自命出》中“反善复始”观念的内涵和价值。作者指出,“从‘反古复始’到‘反善复始’,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它却代表了儒学发展的两个时代”。(参见第321页)而“‘反善复始’的‘善’字,完全扭转了这种以宗法祭祀为内核的理论导向,而走向了人的内心德性,它的侧重点在于德性的内在超升,是人自我最原初本体的体认”。(参见第322页)并且作者还指出。“‘反善复始’的首要贡献就在于它给予人自身以丰富的内涵和主体性的地位”。(参见第322页)从而认识到“反善复始”的观念原来是对“反古复始”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如此将《性自命出》中的“反善复始”观念置于先秦儒学发展的脉络中加以考察,从而比较准确地把握住了“反善复始”的内涵及其价值。另如该书第四章之第二节与第四节、第五章之第四节、第六章之第二节和第七章之第五节等的内容皆可体现出作者重视从整个学术史、思想史和哲学史的发展脉络中来把握和评定文本及其思想的特点。

第三、该书在写作方法论上,广泛地运用了比较研究的方法。作者将比较研究的方法不仅运用于传世文献之间,且运用于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之间以及出土文献之间。往往通过比较以探明不同文本思想之特质及其思想之间的关联性。作者不仅注重考察不同文本思想内容上的差异性,且致力于发掘其思想之共通性,尤其注重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之间的相互参照、印证,着力于整合先秦学术思想,揭示出先秦儒学发展的脉络以及先秦儒家思想一以贯之而又不断发展的系统。如作者在第三章第二节中就直接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探讨《礼记·缁衣》与郭店简《缁衣》思想之异同。通过分析作者得出结论,认为二者在文章结构、文字表述和思想内容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异,并指出“从郭店简《缁衣》到《礼记·缁衣》的变化,正体现了先秦儒学在血脉上的走向,更反映了先秦时期儒学与初汉时期儒学的重大差距”。(参见第138页)又如作者在第四章第一节中合论《性自命出》、《成之闻之》、《六德》、《尊德性》的思想时,则通过比较发现这四篇简文形制相同、字体相近且内容相关,推断出这四篇文字的学术视野以及所面临和探讨的问题也是相同的。于是作者打破它们各个独立的篇章的局限,把它们在思想上整合起来,揭示出这四篇文章共同的思想主题:“使民相亲”,即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和睦关系,打造诚信社会。从而较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组文章共有的思想内涵。比较研究的方法在该书诸多章节中大量运用,又如第五章第四节和第五节、第六章第二节和第三节的内容皆可显出此写作特点。

第四、作者往往将文本及思想观念置于时代背景、历史环境和社会条件中加以具体地历史地考察,力求客观、准确地把握相关文本的思想内涵和评定其思想的优缺利弊得失。如作者在第一章第一节论禅让制的兴起与衰亡当中,对禅让制兴衰之缘由的分析,便是置于当时的历史环境和社会条件中加以进行的。作者依据王夫子历史哲学中有关“理”、“势”关系的论说,并结合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来探究禅让制之所以兴衰的原因。他指出,“晚年孔子及七十子的某些人物在春秋战国各国诸侯巧取豪夺的硝烟战火之中已经看到了各国政治权力父传子受模式的严重危害,所以就极富针对性地提出了禅让制的政治理想。禅让制所提出的政治哲学理念确实是对当时政权更替形式的一种特殊的批判”,(参见第27页)“也就是直接面对中国先秦诸侯国‘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现实所开出的救世良方”。(参见第15页)而同时作者又指出,“但在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的宗法血亲制面前,禅让制的兴起,简直是以卵击石”,(参见第28页)设身处地于春秋战国时期的纷乱局面,“禅让制”完全没有现实的土壤可以落到生活实处,最终只成为高玄的政治理想而存在。另如该书第一章第四节对先秦儒家的君权合法性的论证、第二章第三节讨论孔子的宗教思想、第二章第四节探讨《仲弓》的思想史意义、第七章第五节从《司马法》、《曹沫之阵》到《孟子》的发展看孟子战争思想的得失和该章第六节论述《孟子》的战争思想等都尤为注重具体地历史地分析文本和思想并评定其价值与不足。

第五、作者在讨论简帛中的儒家政治哲学时,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十分注重先秦原始儒家政治哲学的当代价值,即对现代政治理论建设的指导和借鉴意义。作者在该书《引言》中即指出:“先秦原始儒家政治理论由于是从中华民族原始母体中流淌出来的政治智慧,具有任何一种现代西方政治理论并不具备的肥沃土壤,因此,只要我们善于吸取千百年来的儒学发展过程中取得的各种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努力根据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以及国民性和民族性,创造出一种既不失原始儒家政治理论的精神,又广泛吸纳世界各国政治理论的精髓,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建立一套现代化、新时代的儒家政治理论体系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参见第4页)他尤其希望儒家政治理论既不丧失先秦原始儒家政治哲学自身的根本精神,而又能够海纳百川。广泛吸纳世界上各种先进的理论以丰富完善自身,从而有效实现现代性的转变。具体而言,如其在该书第一章中探讨禅让制,其用意便在于通过对禅让制的思想发掘,一探先秦儒家政治哲学的最高境界,进而寻求中国先哲们在政治哲学上的理想追求以及这种理想追求对当代中国政治哲学理论建设的借鉴意义。又如作者在第一章第四节中关于先秦儒家君权合法性的论证、分析亦颇为注重现实效应。而同样在其他各个方面,作者都是带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去探究问题和阐发思想的。从先秦原始儒家的政治哲学思想到当代政治理论的建构,作者著书立说之出发点即为当代政治理论建设的现实服务。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范文第2篇

如在书写的内容上,他喜欢或婉约或豪放的古典诗词,也喜欢充满了世间哲理的儒道释箴言、还喜欢饱含趣味的民俗俚语,甚至西方的圣经也被他用中国的笔墨形式书写下来。孟鸿声说,每一次书写的过程,即是一次心理旅程,那些充满了真善美与智慧的语言都随着缕缕墨香在心灵深处着陆,此时此刻,天理人性合二为一,心即理,情也即理。

而在笔墨形式上,他将对大干世界的感悟、对生命艺术的理解、对东西文化的兼容,通过流传千年的笔墨渗透到他的书法形式当中。观孟鸿声的字只觉意趣无穷,那些线条、那些符号似窥探了某种天机,包容着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的神秘与奥妙,充满着思游云天的自由想象。书法和哲学于他而言大约是深入灵魂的了,书写即为哲学,哲学即在书法之中。

书法,作为中华文化的载体之一,更代表着一种精神,中华儿女不仅要读它,更要读懂它……孟鸿声先生对书法艺术的传承发展寄予厚望。

孟鸿声,现任山东省书法家协会驻会副主席,先后就读于南京艺术学院书法篆刻专业和北京大学中国哲学史专业,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书协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国书协“书法进万家”先进个人、中国书协四届国际交流委员会委员、山东泰山文艺奖评委、山东省文联委员、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创作委员会主任、首届王羲之奖全国书法作品展览组委会副秘书长。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范文第3篇

【关键词】 中国哲学 合法性 先秦儒家思想

“哲学”一词最早出自于古希腊,其拉丁语为 philosophia,即“philo”(喜爱)和“sophia”(智慧),其含义是爱智慧。19世纪70年代,日本最早的西方哲学传播者西周借用古汉语译作“哲学”,1890年前后康有为等将日本的译称介绍到中国,后渐渐通行。但在西方特别欧洲,“中国哲学的合法性”一直受到质疑。其实,关于中国有没有哲学,本来不能成为问题,在西方许多哲学著作中,如1687年巴黎就已经出版了《孔子与中国哲学》,1716年莱布尼茨出版了《关于中国哲学的信》,黑格尔也在其《哲学史讲演录》一书中列有“中国哲学”一节,尽管他极力贬低中国哲学。由于近代西方的强盛和兴起,西方文化中心论主导了学者的心灵和思维,他们提出中国哲学尤其是古典哲学不具有体系的合法性的局限性思想。

中国自古就有追求智慧之精神,先哲们在寻求智慧的“道”,尽管没有引用“哲学”名称。但无论从体系形式还是研究探索的主要内容以及其特征、精神、本质、价值等方面都充分表现了哲学的存在,而且更能关注人类与自然之关系、关切人生之价值。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争鸣,思想极其丰富多彩,内容深刻精深。尤其是儒家思想在中国文化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和起着重要的影响,其所内容和形式完全可以证实中国哲学的存在和真实性。为了说明先秦儒家思想证实中国哲学的真实确切性,以下就几个方面进行论证:

一、哲学的“合法性”的首要问题在于弄清哲学的确切定义及其研究内容

古今中外对哲学是什么探讨甚多,也是哲学家们最感兴趣却最为头痛的问题。每个哲学家都有着自己的界定。罗素在其《西方哲学史》一书中是如此下的定义:“哲学,就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来说,乃是某种介于神学和科学之间的东西,它和神学一样,包含着人类对于那些迄今仍为确切知识所不能肯定的事物思考;但它又像科学一样是诉之于人类的理性而不是诉之于权威的,不管是传统的权威还是启示的权威。一切确切的知识——我是这样主张的——都属于科学;一切涉及超乎确切知识以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但是介于神学与科学之间还有一片受到双方攻击的无人地域,这片无人地域就是哲学。”[1] 梯利在其著作中说到:“只有理性代替幻想,用智慧代替想像,摈弃超自然的动因作为解释的原则,而以经验的事实作为探究和解说的基础,这时才产生哲学”。[2] 可以看出,梯利和罗素对哲学阐述是区别与科学和神学而言的,也就是说哲学不是纯粹的研究自然科学,如果那样,那就只能叫做科学;也不是一味地研究精神和幻想,如果那样,那就只能叫神学。哲学应该是研究人之学,是研究与人发生一切关系的存在之学,研究的是人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怎么样、人是什么样的、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人应该怎么样去做等一切有关于人之问题。

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一书中开宗明义的给哲学下了个界定:“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样学问叫做哲学。”[3] 黑格尔在其书中把哲学比喻成“庙里的神”、“厮杀的战场”、“花蕾、花朵和果实”、“密涅瓦的猫头鹰”、“消化和生理学”、“同一句格言”、“动物听音乐”。说明了哲学是灵光之学、批判之学、自我否定之学、反思之学、真理之学、体会情感之学、思维撞击之学。如此说来,哲学应该是人反思人自身之智慧之学,是人关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之学,所要研究的是天地万物从何而来、状态如何(宇宙论),人生在世应如何、该如何实现自身价值(人生论),怎样才可使人有知识、有思想(知识论)。 冯友兰 先生也在《中国哲学史》一书中把哲学研究对象界定为:“宇宙论——目的在求‘对于世界之道理';人生论——目的在求‘对于人生之道理';知识论——目的在求‘对于知识之道理'”。

综上而言,哲学的确切定义应是:哲学是爱智慧之学,是追求人生价值之学,关注人与周围一切之学问。所研究的内容应是:天地万物从何而来、与人关系怎么样(宇宙论);人生在世应如何、归宿何在、价值何处(人生论);人如何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社会的的关系,怎样提高知识、充实思想(知识论)。

那么,基于如此之定义和研究内容,中国哲学的正宗地位和真实合法性就是可以肯定而确切的,先秦儒家思想也以包含此内容证实了中国哲学的合法地位。

二、先秦儒家思想简述

(一)先秦儒家思想中的宇宙论

人立于世,世界万事万物与人发生着各种联系关系。人类产生发展之过程中,便面临着认识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任务。众多思想家也试图从各方面来揭示洪荒宇宙之真实面目,先秦诸子百家也多有探索,儒家思想对此有着众多的思考和探寻。

《易传》关于宇宙论之基本概念是太极和阴阳。《系辞上、下》多有记载。《系辞上》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阐述了宇宙之根本,万事万物之发生发展过程。以宇宙变化之大历程有所始,是为太极。太极几至极无以复加之义,指最高无上之本始。由太极而生两仪,两仪即是阴阳;由两仪生四象,四象即是四时;由四象生八卦,八卦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也就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是自然中八项最显著的事物;[4] 是世界万事万物构成最基本要素。

孔子亦言天道,对宇宙之奥秘试图探索。《论语·阳货》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也就是说四时之行,百物之生,皆由于天意,天是一切之主宰。《论语·子罕》曰“天之将丧斯文夜,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八佾》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孔子所谓天,认为此苍苍之天即生成一切、统治一切之最高主宰。一切皆此天之所生,此天对于一切有主宰控制之力。孔子的天之观念,可以说是由上帝之天到自然之天过渡。[5] 孔子可谓是中国宇宙论的先驱前导。

孟子也对天进行言道。《孟子·万章》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明与之。天与之者,浮浮然命之乎?曰否。天不眼,以行与事示之而已也。”又曰:“莫之为而为之着天下也。莫之致而圣之者命也。”认为非人力之所能为者,便是由天决定。同时孟子还认为,天是人性之本命,天是万物之本原。

荀子论天之处甚多,并在儒家中最为特殊。他重的是“天人相分”,“明于天人之分,则谓至人矣”。在“天人之分”理论的基础上,荀子在《荀子·天论》中提出,“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荀子认为天是自然之天,能被人所用。《荀子·天论》指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袄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袄怪未至而凶。受时与治世同,而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作为一位杰出的思想家,荀子的思想确实超出常人,从自然的角度对于“天”的深刻认识,确实是难得可贵的。

在当时,儒家思想的宇宙论已经丰富,尽管当时还未系统,但诸先哲在研究人生之过程已经充分思考到宇宙万事万物之奥秘、人与自然之关系,乃为后来的宇宙论的发展提供了先驱之导向。

(二)先秦儒家思想中的人生论

先秦儒家着重关注人世、关切人生、关怀人情,对人生伦常之学探索最为丰富。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荀子曰重礼。义利、德力、群己之辩十分激烈。

孔子其人生思想核心在于“仁”,其基本思想就是人与人相处,处理好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不离人伦日用。从个人方面讲,着重讲个人修养,建立理想人格。推崇的是“忠恕”之道,推行的是“仁者爱人”的理想,遵循的是“克己复礼”的原则,讲究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与于人”,遵从的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追求的是“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的目标。可以说孔子的人生论思想最具体系,内容最为丰富,影响最为深远。

孟子重内省,讲人的心、性。孟子主张性善“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孟子说人性本有四善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致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犹其有四体也。”提出了人性就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从而解决了人之所以为人的问题。孟子重“养吾浩然之气”,其核心是“仁义”等道德观念,其基本价值取向是重义、重精神修养,重人的主动精神。“尽其心者,知起性也。知其性,则知天也。”孟子对人生论的思想突出了人的文化特性、社会特性。强调的是人伦、人性、人文。

《易传》在解释乾坤二卦时提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和“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赞扬“刚健中正”之道,鼓励人发扬自强不息和奋发有为的精神,强调人们既要有刚健的“德行恒易,以知险”,又要柔顺的“德行恒简,以知阻”。《易传》倡导的这种奋发有为、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精神气质对整个中华民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荀子主张性恶论,“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于天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而在人者,谓之伪。”提出了“隆礼重法”的思想,发展出一套完整的礼治体系,主张通过“化性起伪”的过程来使人向善,突出了人的主体性和自觉性,提高了人的价值地位,肯定了人的自我发展可能性。

先秦儒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对人生论的看法,尽管在一些基本命题产生过不同看法,乃至出现过一些对立。但总的说来,先秦儒家在人性问题、人文关怀和道德本位问题以及人生修养问题皆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也深远影响中国文化的发展。

(三)先秦儒家思想中的知识论

先秦儒家最注重人生,尤其是人性、人伦、人文、人道。但论人论天都在求知之中,“闻道之方”也即是“致知之方”。先秦儒家皆论及致知之道,寻求“教化之路”,亦多谈知识论。

孔子极重教育,其致知方法之核心是“一以贯之”,而亦颇注重“博学之文”。可以说,一以贯之是第一原则,博学于文是第二原则。《论语》一书多次谈到求真知之方法和态度:“盖有不知而作之着,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述而》)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为政》)“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述而》)“子绝曰:勿意、勿必、勿固、勿我。”(《子罕》)孔子讲正名,重视近的名词之间的区别,注重使名实相应,使名符于实,实符于名。“必也正名乎!”、“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子路》)

孟子着重言及道德的知识来源,“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孟子·尽心》)在学思二者之中,比较注重思。孟子以为思是达到真理的主要道路。“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孟子·告子》)思是心的机能。由感官不能得真知。欲求真知,须反求于心。思,便得到真理,不思则不能。孟子又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能尽量发明此心,即能知性,知性就能知天了。孟子的方法亦是一种直觉法。注重反省内求,用思的功夫,以自省其心。自省其心,以至于无不尽,便能知天了。[6] 孟子是主张由心的内省直觉以达到领会宇宙之根本原理、万事万物之根本知识。

荀子的知识论是中国文化的辉煌一页,其反映论和认知方法以及逻辑思想极其系统。他说:“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荀子·解蔽》)”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荀子·正名》)明确指出,人对于外界的不同事物的认识,都起始于人的各种感官所有的不同的感觉(“缘天官”),“然而征知,必将待天官之当薄其类,然后可也。”(《荀子·正名》)并认为要得到正确的认识,必须使“心”保持“虚壹而静”,要“解蔽”。荀子认为,“名闻而实喻,名之同也。”(《荀子·正名》)注重名实相符,着重研究了判断和推理的性质和作用。

“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辩说也者,不异实名,以喻动静之道也。”(《荀子·正名》)荀子还指出当时逻辑谬误:“惑于用名以乱名”、“惑于用实而乱名”、“惑于用名以乱实”、“凡邪说辟言之离正道而擅作者,无不类于之惑者也。”(《荀子·正名》)

《易传》和《大学》亦有关于求知方法的思想。《易传》的方法,以仰观俯察为初步,以穷神知化为至极;由现象的观察来获得事物之规律,从而探知万物之秘密。[7]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彖上传》)“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系辞上》)“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也!”(《系辞上》)“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 (《系辞上》)

周秦之际的儒家所作之《大学》,颇注重致知,《大学》认为“欲成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所谓致知在格物,在于求知必须与物之接触,必须实际去考察物体,方才能获得真知。[8]

先秦时期思想在中国文化发展中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尤其儒家诸子的思想开始形成了有系统的思想体系。在整个先秦儒家思想中,注重探讨人生论问题,重的是人性伦理,寻的是人生价值。但在宇宙论和知识论也充分展示其体系的一面,可以说,先秦儒家思想为以后二千多年里中国思想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指示了方向。先秦儒家思想所包含的宇宙论、人生论、知识论内容极其丰富,完全体现了哲学所在。

三、先秦儒家思想说明了中国哲学存在的真实确切性

哲学应是研究人类之智慧,关注的是人所处的世界怎样,关心的是人怎样生活,关切的是人如何完善自己。正如罗素所说:哲学是区别科学和神学的,哲学是大智慧,其价值在于是给予人们对生活的挚爱、对命运的关切、对境遇的思虑、对未来的期待。

哲学不是科学,也不是神学。如果依据科学研究来确立哲学体系的标准,依据科学的体系来核实中国哲学的“合法”与否,则是非常荒谬的,荒谬之处在于没有充分理解哲学的定义和研究内容,更不知道哲学的价值所在;拿着西方的近代所谓的“方法”来说中国哲学“不合法”是极其错误的,错误之处在于没有对中国哲学的特征、精神、内容以及地位进行充分了解。

中国哲学具有着哲学的普遍特征,那就是追求智慧,寻求真知;同时中国哲学又有着自己的体系、特征和丰富的内容,那就是更加的关注人的一切,更关切人生的真谛。先秦儒家思想所包含的丰富精神之内容和基本精神完全表现出中国哲学的精神和价值所在。重做人和重视道德,探究天人之际,求和谐的辩证思维,以群体为主、重视人的社会价值,自强不息、积极进取的精神,重视教育、寻求真知等基本精神都体现了哲学所有的本质所在。孔子之仁思想,孟子之义境界,荀子之礼思想,《易传》之易理念,皆是着重对人世的关注、怀着人生终极关怀的情怀,表现出人生论之精华。孔孟论天人合一,荀子讲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易传》思天地之产生变化之道,这都展现了宇宙论的体系。求真知,重和谐的辩证,从格物致知到修身养性,再到知天知人“观天文、察地理、探幽明”皆涵盖了知识论的精神。

所以说,中国哲学的存在是毫无可疑之处,先秦儒家思想以极其丰富的内容和精深的体系展现了哲学存在的一切可能,包容了人类智慧的所有精神。如果要分析所谓的“合法性”问题,中国哲学比西方哲学更“合法”,更是哲学。

参考文献:

[1] 《价值的历程》 赵馥洁 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2] 《中国哲学大纲》 张岱年 著 江苏教育出版社。

[3] 《胡适卷·中国哲学史大纲》 刘梦溪 主编 河北教育出版社。

[4] 《中国哲学史新编》 冯友兰 著 人民出版社。

[5] 《中国人学思想史》 李中华 主编 北京出版社。

[6] 《西方哲学史》 罗素 著 商务印书馆。

[7] 《西方哲学史》 梯利 著 伍德 补 商务印书馆。

[8] 《简明哲学通论》 孙正聿 著 高等教育出版社。

[9] 《先秦儒学》 钱逊 著 辽宁教育出版社。

[10] 《中华文学名著百部之论语·孟子·周易·荀子·礼记卷》 新疆青少年出版社。

注释:

[1] 罗素: 《西方哲学史》上册 商务印书馆 2003 年版第 11 页

[2] 梯利:《西方哲学史》 商务印书馆 1995 年版第 6 页

[3] 刘梦溪:《胡适卷·中国哲学史大纲》河北教育出版社第 5 页

[4] 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江苏教育出版社第 46 页

[5] 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江苏教育出版社第 28 页

[6] 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江苏教育出版社第 402-403 页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范文第4篇

关键词:人性论;孟子;性善说;荀子;性恶说

古今中外的哲学史上,在人的本质属性这一问题上的争论,充分显示出人类对自身本质的高度关注。“人性论”是旧哲学探索人的共同本质属性的一种学说。在我国古代哲学家中,就有性善说、性恶说、性有善有恶说、性无善无恶说等。其中以孟子的“性善说”和荀子的“性恶说”最具代表性,这两种学说均对后期儒家哲学的人性论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下采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对这两种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做一个评述。

1 孟子的“性善说”

在战国时期,孟子第一个提出了系统的人性善的理论,性善论是孟子整个学说的理论基础。在孟子看来,人和禽兽是有本质区别的,这种区别的主要表现是人性和禽兽之性不同,人的生活高于禽兽的生活,因为人有自觉的道德观念。他指出,人的本性和禽兽本来是不同的,但由于有的人不知道保持自己的本心、本性,而把本心放了,人性丢了,结果变得和禽兽差不多了。因此,孟子十分强调“立心”、“养心”、“养性”、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善人。

那么心、性是从哪里来的呢?孟子指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是天也。”也就是说人要不断地膨胀自己的心,才能认识自己的本性,人的本心、本性都是上天赋予的,人能够认识这些东西是上天给予的。

孟子认为,人性之所以是善的,是因为人生来就具有天赋的“善端”,具有一种先验的道德观念的萌芽,这是人异于禽兽的本质特征。孟子是从人见小孩落井产生不忍人之心而推出他的性善论的。不忍人之心就是不忍看见别人痛苦的心或“恻隐之心”。一个小孩行将落井,一个人看见必然前去搭救。这个人去救小孩一不是为了讨好小孩的父母,二不是为了使自己的好名声传扬乡里,也不是厌恶孩子的啼哭声,而是出于不忍人之心。孟子从这件事上就引出了他的性善论,并进而导出仁、义、礼、智四种道德观念的萌芽(四端)如同四肢一样,是人生而应有的,而不是外力加给每个人的。

既然人的本性是善的,那么为什么人们有善恶的不同呢?孟子认为,仁、义、礼、智这“四端”与生俱来,人人相同。有的人能为善人是由于他努力培养与扩充这些“善端”。他认为圣人就是把这“四端”发展到完全程度的人。人都有“四端”,如果都能括充之,就都可以成为圣人。但有的人不去培养和扩充这些“善端”,所以不能成为善人。

孟子一方面把仁、义、礼、智说成人的本性,同时也承认人的感官欲望也属于人的本性。但孟子认为感官欲望是“小性”,仁、义、礼、智是“大性”,小性要服从大性。

孟子的性善论是其仁政学说的思想基础。在孟子看来,仁义是人先天具有的本性,将仁义从人的心中扩充开来,推广到全社会,就会形成“仁政”的政治原则。先王正是把这种仁义之心,由己及人推广到全社会,才会形成仁政的。孟子讲的仁政,就是把仁义等道德原则推广到全体社会成员身上。他说:“亲亲是仁,敬长是义,人人亲其亲,敬其长,而天下平。”每个社会成员都亲亲敬长,自觉遵守封建社会的道德规范,社会就会和谐一致实现天下太平的政治局面。

但是,孟子的性善论从根本上说是错误的理论。这是因为:孟子的性善论是一种先天道德论,把仁、义、理、智等道德观念说成先天就有的。而且其推论方法也是错误的。如果说见孺子入井而生恻隐之心是人生而有之的自救本能的话,而亲亲、敬长、忠君等道德观念则完全是在一定社会环境中培养起来的,绝不是生而有之的。从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推出仁、义、礼、智人皆有之,这在逻辑上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孟子把仁、义、礼、智等封建道德观念说成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性,限制了人的全面发展。

2 荀子的“性恶说”

荀子是中国古代哲学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了“性恶论”的人性论思想的哲学家。“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这是荀子的“性恶论”开宗明义的宗旨,也是其最终的结论。荀子认为,人之性是好利多欲的,凡是人都是“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之也。”也就是说人人都有欲望追求,就决定了人的性恶。由于后天的礼仪教化,而使人由恶变善,这就是“化性起伪”。

为了论证“人性恶”,荀子自设问答展开了论证。

首先,人生而好利,有疾恶,好生色。如果顺从人的这种性情发展,就必然发生争夺,产生各种矛盾,最终造成暴乱,证明人性恶的观点。

其次,人之行善,师法教化而成,如果人性善,人就会自然行善,用不着师法教化而治,用不着圣王制礼义而理正。事实上,人们都要有圣王法师和礼义教化。

再次,礼义不在人性之中,不出自人性,性是不学而能,不事而成。因为君子和小人的性同样都是恶的,君子所以为君子,在于积伪礼义,小人则不知道积伪,礼义之善是人为之伪,君子与小人的差别在于能不能积习礼义,而其性是一样的。

最后,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禹一样的圣人,然而在事实上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圣人。而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是自己努力修养的结果。因此,只要努力积习,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

在荀子看来,孟子的性善论和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良知良能说,是不知性伪之分,是不知人之性。荀子认为,性为恶,通过人为之伪可以为善,这如同木材经过加工可以制成器具一样。“性”和“伪”是不同的,性是天性的禀赋,不待教化而有的;伪是待后天教化而成的。但是“伪”能化“性”。礼义之伪,可以矫正人性之恶,引导人性向善,这种矫正人性之恶而化为善,如同木材不直,经过外力矫枉为直一样。而且礼义不是人的本性所固有的,但却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

综上所述,荀子的性恶论的宗旨是后天的人为之伪,强调社会环境教育对人性形成所起的重要作用。孟子主心,荀子主伪。荀子的性恶论及其礼义理论比孟子的性善论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同时也有着严重错误。这是因为:

荀子批评了孟子的先天道德论,从人的欲望要求出发研究人性,这是一种进步 。荀子不承认有先天的道德观念,认为礼义辞让等道德原则,不是人的本性先天固有的,而是后天学习和改造的结果,这就否定了孟子的先天道德论。并且荀子关于社会环境决定人的道德观念的思想,包含着唯物主义的因素。荀子人性论的出发点是人的欲望要求。这比根本否定人的欲望而只谈仁义道德的虚伪说教,要真实一些,比较符合人类的实际情况。人生而有欲望要求,人类正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要求,才从事物质生产活动和社会活动的。正是在这些实践活动中,在一定社会关系中才产生了道德观念。因此只有探索人的欲望要求,探索人的需要,才有可能认识人的本性。荀子从人的欲望和需要出发探索人的本性,这一点是可取的。同时,荀子从人的群体生存的需要出发来阐述礼义的来源,比孟子把礼义归结为人的本性,也是一种进步。在荀子看来,人必须有一定的规矩来确定自己的社会等级,防止人们相争,避免引起混乱。而这一点的规矩就是礼义法度。礼义法度不是人本性所固有的,而是圣人制造出来的,加于个人身上的,这种说法比孟子的说法更符合历史事实一些。尽管如此,荀子的人性论的基本思想与孔、孟的儒家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首先,荀子把人的本性说成是先天就是恶的,也是错误的。人生而有欲望要求,这些欲望要求是天然的、合理的,它根本不是什么恶,它是人类能生存下来发展下去的最根本的、最原始的动力。

其次,荀子的性恶论与孟子的性善论一样,归根到底是为君主专制主义论证的。荀子在对待人性的看法上与孟子的截然相反,然而其归宿却完全相同。孟子的性善论实质是主张人天生就是君主专制主义的顺民;而荀子的性恶论则是要人们通过对人性的控制和改造来适应君主专制主义。因此,他们都是为封建专制主义服务的。

参考文献

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范文第5篇

[关键词]孟子;语言哲学;“知言养气”;语用学

一、“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

——孟子的正名理论及其语言哲学意义

正名理论探讨的是名实关系问题。名实关系,即语言与存在或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是先秦哲学家首要关注的语言哲学问题。在儒家正名的思想统绪里,孟子并不是典型代表,不过《孟子》中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正名例子,那就是对于“弑君”与“诛一夫纣”关系的辨析。梁惠王问道:“臣弑其君,可乎?”孟子回答道:“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ⅲ(《孟子·梁惠王下》)此处,孟子从语义学的角度揭示了“一夫”与“君”的区别,“一夫”只是具备“君”之名而丧失了“君”之实,从而从名实关系的角度肯定了“诛一夫纣”的正义性和合法性。这一例子表明,孟子的正名理论与孔子一样是以伦理政治为旨趣的,他们强调的都是名的规范功能,而不是描述功能。所不同的是孟子已把孔子的正名思想从“正政”之说,发展为“正人心,息邪说,距诚行,放淫辞(《孟子·滕文公下》)之类的广义的意识形态行为,并认为正名、正政的工夫肇始于“正人心”的思想与心理活动。孟子认为:“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孟子·公孙丑上》)在孟子思想体系里,“不忍人之心”即为“仁心”,“不忍人之政”即为“仁政”,而“仁政”根于“仁心”,所以正政的工夫要从正人心出发。孟子“正人心”的追求实质上为诸侯行仁政奠定了人性论基础,这无疑比孔子推进了一大步。孟子还从语义学的角度把“不为”和“不能”严格地区别开来,他说:“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孟子·梁惠王上》)从而揭露了当时诸侯不能行仁政的实质并不是他们缺乏客观条件,而是他们主观上不想去做,以此批判了诸侯们恶劣的政治动机。

先秦“名实关系”问题探讨的是语言与世界的关系问题,虽然孟子对于这个问题的关注不如孔子和荀子,但有段重要的材料说明孟子对于这个问题的理解非常深刻。

孟子谓戴不胜曰:“……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孟子·滕文公下》)

孟子认为,如果有一个楚国大夫想要其子学会齐国语言,应该请一个齐国人当老师,但是一个齐国人教他,诸多的楚国人用楚语喧扰他,那么即使天天鞭笞他让他学好齐语,他也是难于学好的。相反,如果将他放到齐国的街巷里弄去,几年过后,即是天天鞭笞他,让他说楚语,那也是不可能的了。这就说明:语言不是个人的产物而是社会的产物,它的形态与面貌之形成完全取决于特定的社会与环境;同时,语言又是可变的,随着语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因此,个人的语言习得完全依赖于特定的语言社会环境。这段文字原是孟子为了说明环境能够影响人的语言所打的比方,其目的在于论述如何使一国国君“为善”的问题,然而客观上却触到了语言与世界之关系这一语言哲学的根本问题。而这也恰恰反映了孟子语言哲学的一个基本特征:即重视语言的道德功能与意义,体现了以伦理政治为旨趣的实用主义特征。

二、“言无实不祥”、“言近而指远”——孟子的语用学思想及其判别语言好坏的标准论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孟子·离娄下》)意思是说:言论没有内容,不充实,不真实,是不好的。这就涉及到语言的两个标准,一个是充实,一个是真实。“充实”的标准实际上是质与量的高度统一,是一种尽可能以少的量表达高的质的会话标准;“真实”的标准是一种伦理道德标准,主要是要做到语言无欺、诚实无妄。现代西方著名的语言学家格莱斯(grice)在其著作《逻辑与会话》中提出了人们交谈必须遵守的“合作原则”,“合作原则”包括四条准则,其中前两条即是量的准则与质的准则:量的准则要求尽量提供对方所需信息,不提供冗余信息;质的准则要求只讲真实的话。格莱斯所谓量的准则与孟子所要求的“充实”旨趣相同;其质的准则与孟子所要求的“真实”目的无异。可见,孟子所提出的“实”的标准与格莱斯所提炼的“合作原则”在精神实质上是相通的。在孟子看来,好的语言应是质与量高度统一的典范,所以他反对“空言”。空言者或言而无实,或远离人生实际,或如杨子为我、墨子兼爱之类不近人情的东西,都是孟子反对的对象;同时在孟子看来,好的语言还应该符合伦理道德的标准,要“真实”,要“无妄”,做到“语言必信”(《孟子·尽心下》)。语言要符合这两个要求是很困难的,所以孟子主张慎言。他说:“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孟子·离娄上》),其意思是说,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这实际上是孔子“讷于言慎于行”思想的进一步深化。

孟子要求言而有实,有具体的内容,要保持语言之质与量的高度统一,这无疑是正确的,在中国语言哲学发展史上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和贡献。但是我们应该明白,孟子关于语言标准之“实”,主要还不属于逻辑判断所要求的“真实”。他所指的“实”更多地属于伦理、道德的价值判断,它所揭示的并不是语言与世界的关系这一语言哲学的根本问题。正因为如此,孟子所说的许多有实之言,颇类一般逻辑的名义上的定义(verbal definition),而不是实质的定义(substantial definition)。如:“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孟子·离娄上》)这里所讲的仁、义、智、礼、乐的实,不是从一般的事实中概括得来的,因而只具有伦理道德意义,不具有实质性意义。因此孟子所谓“言无实不祥”也就只是一个伦理命题,“实”的真实含义还是以儒家的“礼义”为其主要内容,这也正是孟子所谓“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孟子·离娄上》)的原因之所在了。

“言无实不祥”只是孟子提出的好的语言的第一个标准,在孟子看来,好的语言应该要有一个更高层次的标准,这个标准即是——“言近而指远”。

孔子主张“雅言”,孟子则提倡“善言”。所谓“善言”,也就是祥言,即他所说的:“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孟子·尽心下》)“善言”也就是他所谓“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孟子·尽心下》)的意思。赵岐从修身养性的伦理意义上对之作注曰:“言近而指远,近言正心,远可以事天也。”强调了其伦理道德意义,却忽视了丰富的语言哲学的意蕴。其实,从语言哲学的角度分析,“言近而指远”主要揭示的是“言”(施指signifier)与“指”(所指signified)之间的一种不一致、不平衡的关系。我们知道,施指与所指的正常关系应是一致的、平衡的,即言近则指近,言远则指远。言近而指远,则是反映了施指与所指的一种偏离关系,即言此而及彼、言浅而意深,言有限而意无穷。从中我们可以洞悉孟子本人的语言哲学理想:以近言来指远,以有限之言表不尽之意旨。孟子其实是在承认言意既相一致、又不一致,言既能尽意、又不能尽意的“二律背反”中,寻求更高的辩证统一。同样应该明白的是,孟子“言近而指远”的语言哲学理想反映的不是孟子对于“真”的追求而是对于“善”的追求,“指远”之“指”是以儒家伦理道德教化为旨归,其标的指向即为孟子哲学思想中的核心价值——“义”。这一点其实显而易见,比如说,他一方面主“言语必信”《孟子·尽心下》),但另一方面又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孟子·离娄下》)。言语必信或不必信,按照主要取决孟子的“义”的标准。一切语言正如一切行为一样必须毫无条件地服从“义”的价值要求,此所谓“惟义所在”。从这里可以看出,判断语言真假优劣的标准,他不从逻辑上考虑,也不从墨家的名实关系角度考虑,而是从伦理上寻找根据,这就典型地反映了他的语言哲学思想的伦理化特点。

孟子伦理化语言哲学的特点不仅表现在他注重言的内容,还体现在他注重言的方法、言的规范上面。孟子认为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有该说的时候,也有不该说的时候,万万不可随便,他说:“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锯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鼯之也。是皆穿窬之类也。”(《孟子·尽心下》)他还非常注意言说对象,于是有“不与恶人言”(《孟子·公孙丑上》)的谆谆告诫;他强调所说之说要符合说话人的身份,因而有“位卑而言高,罪也”(《孟子·万章下》)的警世之言。他继承了孔子言行一致的主张,因此严厉地批评那些“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孟子·尽心下》)的醪嗲之言。从这些语用规范可知孟子语言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即是奉行伦理主义。这一特点决定了孟子更多地关注语言与使用者的目的之间的关系,而很少关注语言和语言之外的现实之间的关系。质言之,孟子的语言哲学思想偏重于语用学,并表现出鲜明的实用主义倾向与伦理学色彩。

三、“知言养气”说——孟子语用学的伦理追求

孟子语言哲学的另一个鲜明特色就在于他注意到了语言与人格修养的辩证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