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霞单位：河南财经学院哲学与社会学系

滑县木版印制工艺创始于明朝初年,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四五百年来一直坚持手工制作方式,以工艺精细、人物造型粗犷豪放、线条刚劲有力又饱满匀称、颜色艳丽、构图讲求对称均衡、富有乡土气息而广泛流传于省内外,是中华民族民间艺术的瑰宝。2006年11月,我国抢救民间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主任、著名作家冯骥才对媒体公开豫北新发现的这个古画乡后,各界人士纷至沓来,其中不乏木版画研究的学者,他们大多直接称滑县木版画为滑县木版年画。所以,在论述滑县木版画分类之前,有必要先对木版画和木版年画的概念进行确定。木版画是一种古老的艺术表现形式,是自雕版印刷术发明以后到近代印刷术出现之前这一漫长时期中最富特色的图画传播形式,由民间画工和刻工在木板上先雕刻制版,再运用木版套色印刷在纸上或线版墨印后手绘的各式图画。木版年画是木版画的一种,是伴随着农历春节喜庆新春和除凶避邪的民间活动而产生的。木版年画是根植于民间,装饰于节日,在长期发展和不断创新的过程中,根据人们的审美爱好和需求,形成的独具特色的木版画种。由于我国曾长期处于封建社会,人民受着多重的压迫和剥削,压抑在心里的需求在现实中得不到满足,所以希望能把自己内心的祝福和美好理想通过某种可以寄托精神的外在物质表现出来。因而可以说,年画这一画种就是代表着人民的种种期望和追求而出现的。

笔者对滑县木版画调查后认为,除了制作工艺与其他年画相近外,滑县木版画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独树一帜。前二村木版画种类繁多、形式多样,按体裁可分为中堂、凌幅、对联、扇面和纸牌等,按内容可分拜神祭祖、吉祥纳福、戏曲故事等。但如果这样分类,不便于与其他几个年画产地对比研究。所以,本文尝试从木版画用途的角度把其分为年画类、纸牌类和扇面类。年画类突出刻印了相当式样的大幅神像人物、家族族谱、民间装饰图案和文字,内容记录当时的民俗历史,反映了农耕文明时期的民间信仰和思想倾向,蕴含了大量的文化信息,自成体系;纸牌类分瓜、饼、万和纸花等,有点像现在的麻将叫法,但图案截然不同,有象形画鸟、小说人物等;扇面类有的是展示一个典故(孟母训子、姜太公钓鱼)、有的是文学作品中的场景(西游记之盘丝洞),但更多的是描述戏曲的主要内容(老大王赴会、五哭头、反阳河、收姜维、斩黄袍、铡美案、罗章招亲、穆柯寨、薛刚反唐和断桥等),从内容看是出自滑县流行的地方戏———大线戏(线为谐音,在普通话中没有相应的字)。

滑县年画以祭祀祖宗和服侍神像为主,带装饰图案文字的对子为辅。服侍神像包括佛、道、儒及民间诸神,祭祀祖宗包括各种规格与内涵,张贴时间各不相同,要举行的仪式也不一样,但这些都要在进入腊月之后春节之前进行,明显地与过年时的精神崇拜和祖先祭祀活动密切相关。神像中,既有包括天地三界佛道各类神灵如三皇、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千手观音、奉山老奶、太上老君、土地神、雷神、送子观音(送生老奶)、田祖(神农氏)、文财神比干、武财神关圣帝君(关公)等七十二全神这样的大型神马,也有以诗经里的话语“神之格思”来命名的,它以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关圣和增福财神为主体。其构图多采取长幅立式,上下清晰地分为几部分,中间为主神,依主次由上而下排列,两旁是侍奉和护法,彼此不遮挡,层次分明,画面明朗而清新。这些大多是千百年来与中国民间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并被长期信仰的土生土长的神。我国有着七八千年农耕社会的历史,神农是开创耒耜生活的始祖,在以农立国的社会具有崇高的地位。中州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土地,对神农氏的崇拜直抵今日,除去朱仙镇,也有一种神农氏画像,这在其他地方是罕见的,它说明农耕文明在中原大地上一直长流不断,具有活化石的意义;玉皇体现对天的崇敬;观音以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得到广泛信仰;关帝忠义千秋,后来更与比干组成文武财神赐予人间财富与福荫。天地全神在各年画产地都有印制,但这里的神马排列组合更隆重,形象刻画更细致。同时,神马上皆有横批对联,如“国泰民安”、“自求多富”、“灵应昭感垂万世,俎豆馨香永千秋”等,还有的以八仙、十仙等吉祥形象组成字画,更有的是图案字、谜语字等。有的图案字至今尚无法破解,自然是历代相传相沿已久。

中国民间艺术中有许多把文字图案化的情况,目的是将文字变成猜谜的形式。这类文字并非像甲骨文、西夏文那样属于意未明文字,只是将日常的语句写得让人们费力气才能猜出来。这样悬挂在墙上,不仅增加了来客的阅读趣味,也让民间文化更有意义。还有一些单体神像如老君(前面有青牛和八卦炉,供铁匠祭祀祖师用)、鲁班(像前有墨斗及镇、凿、斧、锯等工具,木瓦工祭祖师用)、田祖神农氏(围树叶,手执禾苗,其下方有农民耕种土地的形象,农民祭农神用)、牛马王(牛王慈善,马王凶猛,像前有牛马形象,祭牛马王用)、药王财神、文武财神、送子观音等,这些神都掌管着不同方面的事物,有哪方面的需求,请哪方面的神,心诚则灵,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用象征立意塑造众神形象和其他理想形象,将形象相互组合来表现理想的真实和意趣。这些形象清晰地描绘出农耕时代人们的精神天地,炽热地展现了老百姓精神庇护、祛邪祈福的心灵向往,缤纷地表达了那个漫长的历史时代社会生活的全相,起着丰富人们年节活动与精神生活的作用;同时也用神来规约自我,遵守道德规范。族谱(名义)也颇具特色。可分为拾贰名义、拾名义、捌名义、陆名义、肆名义、贰名义和壹名义,也是在春节时服侍。大的名义上分阴阳两界。

在一般刻画祠堂宅院的建筑图样上特别刻意加添牌坊、旗杆、石娜、仙鹤、青松、翠柏以及山峦等形象的刻画,从中表现家宅的兴旺。两旁对联如“欲父母似彭祖八百高寿,愿兄弟如张公九世同居”、“常即裳衣想笑貌,谨遵勤俭作香”,一般横批都是“永言孝思”,强调孝梯道德家宅和谐及遵循勤俭治家的美德,用来规约自我。年画对诸神都进行过描绘,神变得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其实谁也没见过“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谁也没见过天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玉皇大帝,但经艺人之手却能生动地再现出来,仿佛确有其人确有其事,这比宗教的教义更形象,更易为人们所接受。同时,古人相信人的灵魂可以不死,而敬奉祖先之灵可保佑自身的安宁。为充分表达对先祖的敬仰,人们就立宗庙,设祖宗牌位。先祖虽已故去,但好像在告诫后人要光宗耀祖,保持家业的兴旺。谁如果表示出对祖先的不敬,将会被认为是不肖子孙。一整套完善的族规、宗谱、宗法成为维持家族的精神支柱。在我国民间,可以说老百姓有多少生活和心理的需要,艺人创作年画时就会塑造多少类神众,就像供神牌上所写的“夭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

由于科学的进步,周围的天地已不再陌生,其神秘的面纱已被一层层剥开,从根本上动摇了封建意识的基础,年画中的封建迷信色彩正逐渐淡化,而转变成一种风俗,一种求幸福、图吉利、求和谐的礼仪形式。但同时,这种多方位的神灵崇拜信仰、对神的敬仰复兴是存在于当今中国广大农村地区的普遍现象,探讨其成因,对了解我国国民实际需求和心理变化及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谐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