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广武奚彦辉作者单位：吉林大学

偶然相遇影响的决定因素

班杜拉对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决定因素的探究虽然包很多方面，但重点在于人们之间的偶然相遇对个体的影响。在班杜拉看来，偶然相遇影响乃是通过主体的个人因素和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因素之间交互作用来影响或改变个体生活道路的。至于偶然相遇对个体到底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一方面取决于作为机遇的生活事件本身，另一方面则更主要地取决于作为主体的个人对机遇的态度及其对机遇的心理策略。在班杜拉看来，偶然相遇影响的个人决定因素是将偶然的碰面转换为不间断的关系。其中，个体的介入技能、价值取向与内部准则以及情感纽带对偶然相遇关系的长期保持具有重要作用。所谓介入技能是指个体赖以进入某一他想参与其中的社会群体的手段、心理特征或其他的个人品性，在班杜拉看来，人所形成的技能、兴趣决定了人活动的范围以及他们最可能经历的社会机遇的种类;如果偶然相遇的个人有着相似而非冲突的价值取向和评价标准，这种关系就更倾向于保持下去;人际吸引会将偶然相遇变成持久的关系;情感纽带在相遇影响中也扮演重要的角色，当个体偶然介入某一社会群体时，若他与该群体的某一成员产生强烈的情感纽带，那么，这一机遇则更有可能改变他的人生道路。班杜拉列举了戴安娜•奥芙顿的悲惨例子，生于保守中产阶级家庭、成长于60年代、原本温和而敏感的美国女大学生戴安娜•奥芙顿，因为一位学者的偶然影响而加入芝加哥的一个学生民主组织，她深深地被卷入到其中主张暴力革命的一派，最后她在该组织的一次爆破任务中被炸身亡。而她之所以陷入这个组织不能自拔，完全是由于她对革命派的一个学生领袖强烈的情感依恋。偶然相遇影响的社会决定因素主要包括环境的奖励，符号环境和信息管理，环境的丰富与封闭，心理封闭等。就个体与某一群体的关系而言，群体能否为个体提供某种资源性需要的满足，是决定个体是否保持与它的长期沟通关系的重要因素，而当个体喜欢他所遇到的人或者能从他们那里获得其他满足时，偶然相遇最可能改变人生进程;偶然地介入一个群体也就意味着进入一种新的观念、信息的环境，环境的信念系统及其紧密程度对个体具有重要影响;一个群体的封闭度越高，对偶然介入这一群体的个体生活道路的影响就越显得强劲有力;如果偶然的相遇将人们引入一个相对密切的群体环境，就有最大的可能使人们出其不意地踏入新的生活历程;而群体给个体灌输并强加与其思想倾向一致的信念(认为自己的信念体系是永远正确的，认为其他群体的信念是错误的)，加入这样的群体也就造成了个体与外界环境的心理封闭，初加入者一旦接受了这种信念体系，其个体发展道路将有很大不同。譬若当今，不幸的个体误入非法传销组织，该组织对个体的控制与“影响”对他今后的生命旅程必是一种重大的歪曲!健康而充实之生命，能够经得起多少此类歧途之扭曲!

偶然相遇影响的事例

班杜拉通过对具体事例的描述说明，指出了偶然因素对生活道路的决定性影响。班杜拉描述了一位听他报告的自然科学编辑讲述的亲身事件，说明偶然因素在形成婚姻关系中的重要影响力，而这样的因素在生活中又是时有发生的。1982年班杜拉曾在西部心理学年会中作过一篇关于偶然相遇与生活历程心理学的主席致辞，那位编辑是在报告会快满时进去的，因房间几乎满座，他便在最近的地方找了一个座位，而一年后他的新娘正是坐在他临座的那位女博士生。因为意外的暴风雨导致航班延迟又给二者制造了一次偶然的相会，俩人在机场发现彼此邻座，最终成就了一桩美丽姻缘。班杜拉说，如果当时那位编辑进入报告厅的时刻稍有改变，座位也就改变了，这段插曲也就不会发生;而如果当初飞机准点起飞，后来的婚姻就都不会发生了!因此一桩婚姻这样地由于偶然因素的发生而形成了!班杜拉还列举了保尔•沃根斯不幸的偶然遭遇。保尔•沃根斯是一位十几岁的富有才华的学生，他天资聪颖、成绩优异，他成长在一个在家庭快乐、受同伴喜爱的环境中。有一天他去拜访一位住在洛杉矶附近的一个草棚里的朋友，沃根斯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搬走，而现在住在那里的是马森“家族”。这次偶然拜访致使他深陷马森团伙。对一位可塑的青年来说，集体、群交和的泛滥等罪恶行为以及与外部世界的隔绝为他误入歧途提供了强有力的反作用力，需要多年才能使他重归正途。班杜拉还列举了美国著名化学家赫伯特•布朗的例子，布朗1980年在他的诺贝尔讲演中说他是怎样碰巧决定从事硼的氟化物这个奇异领域的博士论文研究的。他的女友给了他一本名为《硼和硅的氟化物》的书，作为他的学士学位礼物，正是此书激起了他在该学科的研究兴趣。当时正值经济萧条，她经济拮据，买不起更贵重的礼物，只能买那个大学书店中最便宜的一本(2．06美元)化学书。如果他的女友稍微宽裕一点，布朗的研究生涯很可能走上不同的道路。班杜拉还讨论了非社会的偶然事件，凯洛根兄弟因为偶然事件导致了现代早餐工业的诞生;偶然事件在科学研究中常常起重要作用，盘尼西林的发明就是由于偶然事件的功绩。

心理学对偶然相遇因素影响的功能定位

首先，心理学对偶然相遇因素影响的预测。日常生活中存在大量的偶然因素，不同的偶然因素对人的影响是不同的，有些因素对人的影响轻微，有些产生持久的效果，有的甚至改变人生的轨迹。“心理学不能预先告知特殊机遇的出现，但能增长有关人的行为的机遇的知识”，“心理学能为偶然相遇将对人的生活产生影响的性质、范围和强度提供预测的基础。”［1］45在班杜拉看来，在解释生活道路的偶然决定因素方面有待于方法学的进步，这样的方法应集中探讨人生的主要方面，如教育成就、职业生涯和重要伙伴关系的形成。对这些领域的研究应揭示确立人生方向时起关键作用的事件。心理学对生活道路的预测分析是从人和情境因素的相互作用的效果入手的，这样可以估计当事人进入某种生活道路的概率。其次，心理学对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决定因素的价值定位———促进有价值的未来。虽然社会科学家在他们的理论框架下并不重视，但偶然因素却突出表现在对个人发展的规定中。在班杜拉看来，“一个全面、成熟的心理学理论，应该揭示这种偶然性的人生意义，教人们应付和驾驭这种偶然性的心理策略，从而帮助人们走出生活的黑暗，并获得勇气面向未来。”［2］62心理学就是要科学地认识机遇对人生道路造成影响的因素，以便为促进个体有价值的未来提供帮助、指导。班杜拉认为，虽然生活道路中存在着许多偶然因素，但我们所能做的应是掌握塑造自己命运的手段，不断地提高自己的自我效能、自我指向的自我调节能力。从有利的方面说，是努力使人们具备把握随时出现的良好机会的品质;从不利的方面来说，是使人们能够抵御引起不利道路的社会陷阱，并使他们能够从所陷入的困境中解脱出来。班杜拉指出，“掌握个人动力的工具不一定能保证满意的未来”，但有了这些个人技能就能使人们更好地去“把握自己的命运”［3］214。在班杜拉看来，人们可以追求一种能够增加他们可能经历的偶然相遇的数量的积极生活而使机遇发生。在前动的社会认知观看来，机会偏向于好奇的、有冒险精神的和坚持的人，人们可以通过选择有利的活动和环境制造机会为其服务。

班杜拉生活道路中偶然因素理论的生活世界取向

班杜拉对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决定因素研究具有明显的生活世界取向。“生活世界”原是现象学哲学家胡塞尔晚年为解决自己哲学危机而提出的，它的提出对西方心理学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目前的心理学研究都强调向“生活世界”的回归。在一般意义上，“所谓‘生活世界’就是人们日常生活的普遍世界，即人们在日常经验中直接面对和经验到的世界。”“生活世界”的心理学价值在于强调忠实于心理现象的重要性，“将心理学的研究对象定位为真正对人的研究……研究在现实生活中真实体验和活动着的人。”在生活世界取向的心理学看来，“人真实经验到的现实生活是心理学研究的可靠起点。”［4］不同于胡塞尔对“生活世界”的严格哲学式探讨，班杜拉的生活世界取向，更主要体现在研究的行动上。班杜拉指出“人们的生活中存在着偶然性的成分”，虽然它在生活道路中常常是一个关键因素，但“因果结构中偶然决定因素的作用在心理学的理论化中仍处在休眠状态。”［3］212班杜拉所说的这点也正是我们心理学研究所应当关注的，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因素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探究偶然因素对人生、对人的心理的影响具有现实意义及真实的价值。人的生活道路中存在着种种偶然因素，不同的偶然因素对于人的生命历程有着截然不同的影响，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偶然因素的影响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着的。以往的理论，囿于“纯科学”的理论成见，为了科学、客观而对这些生活中的现象视而不见，视而未见，造成心理学的研究远离人的真实生活，造成研究缺乏生态效度。重要的是，班杜拉对偶然因素的决定作用的考察，是以其对人的终生观理解为前提的，它从个体生命全程的真实角度来揭示人的生活，反映人的生活，从而得出的理论具有明显的生活世界取向，正如班杜拉所说“一个好的理论必须具体说明形成和改变特殊生活进程的那些因素。”［1］42

该理论对我国心理学研究的借鉴意义

班杜拉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因素理论，突破以往激进行为主义狭隘的视域，不再将人生旅程看作是一个单一线性发展的过程，而是视作一个复合的多元发展过程，重视对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决定因素的探究，重视主体对机遇、对自身命运的把握，具有明显的人本主义取向［5］，同时也体现了他对人性的乐观主义精神［2］27;同样重要的是，班杜拉作为生活世界研究取向的践行者是值得我们效法的，班杜拉没有用空空的话语来喊“生活世界”，然而他的关注点、他的研究却最贴近人的真实生活，贴近生活世界中的人;重要的是，班杜拉的偶然因素理论，是在终生观的框架下得出的，从生命历程来考察人，更接近于人的真实存在，所得出的研究结论更具有价值导向的作用。班杜拉生活道路中的偶然因素理论对我国心理学研究同样有借鉴意义:首先，它启示我们，心理学作为生活世界中的一门学科，不能一味地只注重对普遍性、一致性的研究，也应重视偶然因素、特殊因素对人的重要作用;其次，它启示我们应该以生活中的真实的人为研究、理论的泉源，只有真正贴近人，真正走入生活世界，才能得出对人们更有意义、价值的研究来;最后，对于研究者而言，具备理论指导是重要的，将所奉行的有意义的理念用于有意义的具体研究之中，才能做出更真实、具体的成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