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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教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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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教育论文范文第1篇

关键词:德国文化教育学;哲学倾向;战后政治教育

一、作为教育哲学的德国文化教育学

德国是一个盛产学术思想的国家,拥有一大批对人类思想产生重要影响的哲人。如果就其与教育发展的关系而言,20世纪最有影响的思潮有两种:一是德国精神科学的产生和发展,其中以狄尔泰和伽达默尔的现代诠释理论和施普朗格的文化哲学为主要代表;二是法兰克福批判学派的形成和发展,其中以阿多诺、霍克海姆和马尔库塞等人为代表。文化教育学,又称精神科学教育学,是19世纪末以来出现在德国的一种教育学说,在20世纪很长一段时间内它几乎主宰了德国教育学的走向,深刻影响了欧洲乃至世界的教育学发展。博尔诺夫曾说:“这种新教育学教席的代表人物大部分属于W・狄尔泰(1833―1911)学派,或者至少接近这一学派。”这个学派的几代代表人物狄尔泰、李特、斯普朗格、诺尔、福利特纳、维尼格、博尔诺夫等在西方教育学界都享有盛誉,可以说是长盛不衰。

从哲学的意义上来说,德国文化教育学是一种教育哲学。“教育哲学”是对教育问题进行独特的哲学思考的产物,它大致说来分为两种类型。美国1956年春季卷的《哈佛教育评论》开辟了“教育哲学:目的与内容”的论坛,将教育哲学的研究区分为“教育过程的哲学(the philosophy of the process of education)”和“教育学科的哲学(the philosophy of the discipline of educaion)”。有人还进一步把“教育过程的哲学”叫做“规范的教育哲学”、“传统的教育哲学”,把“教育学科的哲学”叫做“分析的教育哲学”、“现代的教育哲学”。显然,德国文化教育学属于一种规范教育哲学,它从“应然”的视角考察教育问题,并对教育实践或教育理论提供指导。

每一种教育哲学理论都有自己基本的理论倾向,这种理论倾向决定了理论的独特价值,也决定了它所具有的局限性。而要发现教育哲学理论独特的倾向性,就必须通过一定的研究路径,来对各种理论的特质进行比较。

当今对教育哲学的研究有着多种路径。通常的做法是从某一种哲学体系,如实用主义的角度,提出基本的哲学假设,然后在这些哲学假设的基础上,进一步讨论它们对于教育的目的、本质、内容及其他方面问题的意义。而另一种路径则集中讨论教育目的、课程及评价等主题和问题,而不是从哲学观出发来对每一主题加以探讨。还有一种路径,是“将教育哲学置于教育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大背景下进行研究”。也就是将教育哲学的基本倾向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教育保守主义,一种是自由主义。而看一种教育哲学理论所具有的基本倾向,需要在对九个方面的基本教育问题进行阐述的过程中进行判别。这九个方面的基本问题是:人是什么?我们如何认知?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善?学校的目标是什么?应该教什么?如何教?如何评价学生?通过分析教育理论对教育基本问题的解答,可以清晰地看出它在教育哲学上的基本倾向,从而把握其理论特质。

下面试从德国文化教育学对教育基本问题的解答,来判定德国文化教育学在教育哲学方面的基本倾向,以及它所具有的特殊意涵,从而更好地把握这一有着重要影响的教育理论。

二、德国文化教育学的基本哲学倾向及理论特质

如前所述,教育哲学有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两种基本的倾向。而一种教育理论属于何种倾向,取决于它对上述九个基本的教育问题的解答。

总体说来,教育保守主义是对以智力培养和知识传授为中心的传统教育方式的维护,这种倾向充分体现在对各种教育基本问题的回答上。如它在回答“人是什么”时认为,“理性是人和动物界的唯一区分,教育合理而合法的依据就是发展人的理性力量”;在回答“如何认知”时认为,“但(教师)最终还是希望学生能够脱离感觉经验,运用理性能力来掌握普遍的原则性的知识”;在回答“什么是真理”时认为,应“首先专注于传承那些被认为是永恒的真理”;在回答“什么是善”时认为,“所有的价值都是绝对和终极的”;在回答“学校的目标是什么”时认为,“就是智力和理性,其他的机构可以教孩子们如何去祈祷、缝纫、烹调甚至施肥”;在回答“应该教什么”时认为,应该“依照发展和完善智力的要求来限制课程内容”;在回答“如何教”时认为,“所有这些方法都以教师为中心……最常使用的方法之一就是讲授”;在回答“如何评价学生”时认为,“教育的主要目标是发展学生的智力,因而评价相应也就是考查学生对所学科目的掌握程度”;在回答“如何协调自由和纪律”时认为,“希望学生不仅仅限于对校方权威的尊崇,学校还必须培养每个学生理解、敬畏和服从上帝的戒律和人类的基本规范”。概言之,他们的观点源于一种主张有必要尊敬和服从权威的等级权威观,源于对规则、规范的信念,源于对各种违反规则者进行必要惩罚和对遵从者进行奖赏的观念。

教育自由主义的基本观点与之相反,它是对传统教育方式的全面突破。它在回答“人是什么”时认为,应“摒弃身心二元论”、“学生应被看作是一个进化的有机体”;在回答“我们如何认知”时认为,“人类最确定的学习方式是以个人经验和在科学活动中高度精细的经验形式为基础”;在回答“什么是真理”时“强调真理的动态性”、“学生不应抱有存在着永恒不变的事实、原则、法则和理论的幻想”;在回答“什么是善”时认为,“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建立在否定任何终极或绝对价值之上……价值的真正存在依赖于发生在社会情境之中的各种事件”;在回答“学校的目标是什么”时认为,“教育的目的是全体学生的全面发展,而不是部分学生单纯的智力发展”;在回答“应该教什么”时认为,应该“把课程的范围扩展到所有在学校指导和控制下进行的活动”,“必须提供许多不同的科目和活动,以满足不同学生的不同兴趣”;在回答“如何教”时认为,“教学方法是以学生为中心”,因此他们更重视学生的活动。一些自由主义教育家经常提到的口号“从做中学”,也许最能体现这种方法的特点。在回答“如何评价学生”时认为,“自由主义教育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这决定了其评价对象将不仅仅局限于学生的学术水平”;在回答“如何协调自由和纪律”时,“抛弃了保守派教师权威式的态度和做法,而推崇学生自由行事和自由选择”。

从上述对教育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基本倾向的阐述中容易看出,德国文化教育学的基本倾向是自由主义的,具体来说,它是19、20世纪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

德国文化教育学正是在反对传统的教育理论――赫尔巴特教育理论的过程中形成的,并且它对教育学基本问题的回答上与自由主义的回答是高度一致的。“他们反对赫尔巴特过多在教育中注入自然科学的因果控制的机械方法,使教育过程简化为‘目的一手段关系’,反对单线条的灌输式教育,而强调教师与学生良性开放的互动关系,反对理智至上的狭隘教育(赫尔巴特在偏重德育的背景下仍把智育作为首要的教育过程),主张尊重人的整个完整生命,包括非理性因素,反对从一般的人的教育结果中导出的抽象的教育原理而强调活生生的变化的独特的个人。”狄尔泰及其他代表人物都对传统教育中以知识和智力作为评价的标准,以及对以教师为中心、以灌输为主要方法的教育方式感到非常不满,认为那是一种“扼杀人的生命的教育”。他们进而要求创造一种全新的教学模式,使教育过程成为生活体验过程,使单一的“知的教育”变成知、情、意各方面具备的完整教育,从而形成理想的“总体的人”。通过这种方式,德国文化教育学彻底告别了传统教育模式,走向“生成”与“唤醒”的全人教育模式。很显然,德国文化教育学主张尊重人“知、情、意”全面发展的完整生命形态,强调师生之间的良性互动,反对以知识和智力发展为教育的唯一目标,反对单向灌输的教育方法等。这些都是典型的教育自由主义观点。它对各种教育基本问题的看法与其他教育自由主义思想是相同或者相似的,因此,从总体上来说它属于一种自由主义的教育流派。这是它在教育哲学上的基本倾向。

必须要指出的是,德国文化教育学的自由主义与传统教育自由主义有着明显的不同,它将重心由个人自由转向群体和集体的自由,兼顾个人发展与社会要求。Bollnow在《狄尔泰全集》第九卷前言中指出其教育学思想的四个基本倾向:“首先是面对伟大的德国教育家中流行的个人主义,他强调教育学对民族与国家的责任,……这种教育学的任务源自它在民族力量的管理中的功能,针对一切分解的倾向它是维持统一与团结的力量,从而提升国民整体。”从中可以看出,德国文化教育学是一种新自由主义的教育流派,可以说是19、20世纪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

并且,尽管同属教育新自由主义阵营,德国文化教育学对教育基本问题的解答还有着特殊的意涵,与其他一些新自由主义教育流派有着很大的区别。狄尔泰在批判传统教育学派别(如赫尔巴特学派)同时,也对一些新自由主义教育学派,如以斯宾塞为代表的英式教育学体系进行了批判,认为他们将人类行为的功利目的作为教育的基本原则――它们本来只是表达特定时代的生活方式,斯宾塞等人却把它意想成为超越时空的普遍概念,这显然是有问题的。狄尔泰认为:“对历史之深处及关联盲然无知,不知道事物曾是怎样……并陷入功利主义者的空洞理想与主观的伦理风尚;但历史学派却能告诉我们:从对存在物的认识出发如何产生关于应该存在之物之规则。”再如,在“我们如何认知”这一问题上,狄尔泰不像叔本华、尼采等其他生命哲学家那样彻底否定整个西方理性主义传统,而是也承认理性的重要性,提出人是有着知、情、意的统一的人,以人的经验整体来对抗人性的分裂状态,这样他在如何看待理性的作用问题上采取了谨慎的态度。从这里可以看出德国文化教育学与其他一些自由主义流派在一些基本问题的看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确定德国文化教育学的基本哲学倾向以及在教育哲学谱系中的位置。德国文化教育学应属于20世纪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潮的组成部分,但它对一些教育基本问题的认识与其他自由主义教育理论(如美国实用主义教育)有着很大的差别,有着特殊的意涵。作为一种教育哲学,德国文化教育学的这种基本倾向和理论特质对20世纪德国、特别是二战后的教育理论和教育实践有着重要的影响。

三、新自由主义倾向及理论特质对二战后政治教育的影响

作为一个影响很大的教育理论,德国文化教育学对于政治教育、特别是战后政治教育活动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政治教育理论是教育学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对政治教育的学科属性,学界向来有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政治教育活动是特殊的教育活动,政治教育研究是教育研究的一部分。另外一种意见认为,它属于政治学的研究范围。这两种认识都有其合理之处,对于政治教育的研究来说也都是必不可少的。但在德国(以及整个西方国家)的语境中,政治教育从学科属性上来说应该属于教育学的范围。它属于应用教育学理论,是理论教育学(或一般教育学)在特定领域(政治教育领域)的应用。尽管政治教育有很强的政治性,但它毕竟也是教育,政治教育研究不能脱离教育学的学科体系。关于这一点,最明显的例证在于,战后德国从事政治教育研究的著名学者几乎都是教育学家,他们往往把政治教育研究看着是整体教育研究的一部分,通常是先构建关于教育的基础理论,再从这个理论出发来研究政治教育活动。

既然政治教育也是教育的一部分,政治教育研究不能脱离教育学的学科体系,那么战后德国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必然要受到主流的教育哲学――文化教育学的强烈影响。可以说,二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德国的政治教育的理论与实践都烙上了深深的文化教育学的烙印。

首先,在二战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有影响力的政治教育理论基本上是文化教育学者提出的。在这个时期,斯普朗格、李特等人出版一系列著作,如《关于国民教育的思考》(Gedanken staatsbtirgerlichenErziehung)、《德意志民族的政治自我教育》(Die politische Selbsterziehung des deutschen Volkes)等,这些著作集中地对德国的政治教育活动进行了深刻的阐述,有着广泛的影响。斯普朗格等人将狄尔泰的生命哲学思想和精神科学思想运用于教育研究中,提出了陶冶、理解、唤醒等一系列重要范畴,并提出政治教育的核心理念是最大限度地协调发展主体自身的各种政治能力,使之臻于完善。这些范畴和理念大大拓宽了政治教育研究的视野。

其次,在二战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文化教育学派的政治教育理论是官方进行政治教育活动的依据。德国官方进行政治教育活动的主要机构是联邦政治教育中心(初期称为联邦乡土服务中心),它虽然不能给各州政府的教育机构发出指令,进行强制性的要求,但它所的指南和编写的《联邦乡土服务中心系列丛书》等指导性的文件,一般被认为是官方在政治教育方面的立场。在这些指导性意见中,文化教育学派的理论常常居于主导的地位,如《联邦乡土服务中心系列丛书》中的第一本书就是李特所著《德国人民的政治自我教育》,他的观点代表了当时德国盛行的民主观,这种民主观被视为战后政治教育的经典思想。

最后,在文化教育学派的影响下,德国政治教育理论形成了自己明显的特色,与美国等其他国家的理论有较大的差别。关于这一点,1915年斯普朗格就写信给凯兴斯坦纳指出:“您是裴斯泰洛齐的真正继承者,这我毫不怀疑。因此,同样我也希望您离杜威的实用主义更远一点。经济的一技术的方面,并不能会穷尽德国教育的全部。德国的国家观念和德国的科学观念要更加丰富。”斯普朗格认为,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只是从经济、技术等层面对教育进行关注,有很大的局限性,而德国文化教育学则通过自身特有的教化功能克服了这些局限性,因而更加完善。这不仅仅只是斯普朗格个人的看法。在美国占领当局对于战后德国的再教育(Re―education)政策出台后不久,福利特纳批判杜威等人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再教育的主要指导思想,指出文化教育学在政治教育基本问题,如权威与自由、青年人格形成等方面与实用主义教育有着完全不同的思考。

从这几个方面来看,我们只有从文化教育学的角度,才能真正理解战后的德国政治教育活动。

政治教育研究的核心问题,简要说来,就是如何建立一种适应或满足某种政治体制(如民主政治)要求的教育体系。这种政治的要求可能影响到教育的各个方面,如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关系、教育的内容与方法等等。具体到德国的政治教育理论,就是要研究在战后德国怎样建立一种适应新的民主制度的教育方式。在这些问题上,德国文化教育学对于政治教育的影响可以说是全方位的,而具体来说,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在政治教育的目标方面,李特等人强调联邦德国民主政治教育的“政治性”和“民主性”,对当时的政治教育工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但他们所阐述的“民主性”和以杜威为代表的实用主义观点有很大的区别。20世纪50年代,弗雷德里希・欧廷格(Friedrich Oetinger)发表了论著《政治教育的转折点》(Wende―punkt der Politischen Erziehung,Partnerschaft als Piidagogische Aufgabe,Stuttgart,1951),引起较大的关注。该书正是在杜威教育思想的指导下,针对战后德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政治消极、冷漠与“不合作”,提出要用“社会责任”、“合作精神”、“集体意识”等来教育引导民众。但他的一些主要观点受到了文化教育学者的批评。1961年,特奥多・李特(Theodor Litt)出版了《德意志民族的政治自我教育》(DiePolitische Selbsterziehung des Deutschen Volkes,Bonn 1961)一书,指出欧廷格对德国政治教育历史的分析“停留在观念的层面而忽视了经济、社会、政治关系”,“政治从本质上讲与斗争是不可分割的,为了和平、合作的原则而贬低政治斗争,只能使民主成为一种‘劣质的差使’”。李特认为,否定了政治斗争的内涵也就否定了民主的生活方式,这个观点对后来的政治教育理论有很大的影响。

对于学校在政治教育中的作用问题,文化教育学理论也进行了深入的阐述。学校是学生社会化的主要场所,也是社会进行政治教育活动的主要场所。由于它在政治教育活动中的重要性,所以经常成为辩论的焦点。20世纪的德国教育界曾经在学校的教育作用,特别是在政治教育的作用问题上产生了激烈争论。一种观点认为,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它不能脱离现实的生活,应该完全按照现实生活的准则来进行教育;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学校有着自身的理想,寄托着人们对未来社会和生活的期望,因此应该与社会、与时代潮流保持距离。李特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是片面的,首先,青年一代不具备理解现有文化总体形态的能力,他们的教养不能完全通过“日常生活”来进行,应该让他们从前人的经验中获得启迪,因此,这种教育在一定的阶段必须在特别的公共机构――学校中进行。学校是“以符合青年人精神状态的形式,把青年与超出青年或不同于青年的事物,即‘客观文化’联系在一起的地方。”“学校以教学论上简化和条理化的模式,把青年即将涉足的文化现实介绍给他们。因此,学校所谓的‘脱离’生活,实际上正是为同生活结合作准备。”对于第二种观点,李特指出,学校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在青年心中预设未来文化的形态,否则他们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便会受到压制。当然,“学校应当在一定高度上寻找文化生活的价值。这一高度应超越日常的忧虑和需求以及一时的谋略”,“在教学和生活中给青年人在人的价值追求方面树立一种高尚的思想境界。”

自由教育论文范文第2篇

P键词:教育模式;教育理念;古典博雅教育;现代博雅教育;精通模式;博通模式

古典博雅教育与现代博雅教育并不只是名称上的差异,在知识的融通方式上,两者之间区分明显。从历史的发展来看,博雅教育产生于古希腊的“自由民”以上的教育,留给后人“自由知识”的理性传统与教育方式,主要体现在文史哲知识的原著阅读与深刻理解上,我们称之为“精通”教育模式。现代博雅教育产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随着自然科学知识也成为“自由知识”和“自由学科”,随着现代知识爆炸的挑战,知识之间的融通与贯通成为时代的主题,在课程与教学目标设计与实施上,各学科知识之间的融通成为努力的方向,我们称之为“博通”教育模式。本文主要从历史与现实的角度探究两者的不同路径与共同归属。

一、精通与博通的历史考察与不同特征

古典博雅教育和现代博雅教育在培养路径与课程体系上,呈现出不同的模式,其一是精通模式,其二是博通模式。精通模式强调课程的少而精,表现为文史哲知识为核心的体系,教学主张经典著作的阅读和解读;博通模式强调课程的博与通,表现为文理兼备的融通体系,教学强调广泛的阅读。从表面上看,精通与博通仅仅是知识融通路径的不同,但实质上两者之间存在价值取向、知识追求等方面的差异。因而,我们有必要上溯历史的长河,从博雅教育发展的过程中考查两种不同融通方式并分析出它们不同的特色。

古典博雅教育源于古希腊,当时的“七艺”即博雅教育课程,“七艺”也称之为七种“自由艺术”或“自由知识”。博雅课程蕴含了人与知识之间自由关系问题的探讨,亚里士多德对此作了详细的论证。他认为所谓自由,就是免于实用性的束缚,“不论现在,还是最初,人都是由于好奇而开始哲学思考,……如若人们为了摆脱无知而进行哲学思考,那么,他们是为了知而追求知识,并不以某种实用为目的。”[1]什么样的人享有这样知识追求的自由呢?那只有自由民以上的人。亚里士多德认为知识对应于相应的人类层级,比如思辨科学对应于哲学家,实践科学对应于自由民,创制科学对应于技师[2]。“自由知识”或“自由艺术”是少数人享有的,博雅教育有着“高贵的”意义。

正因为如此,经过中世纪对于人的身份的强化,十八世纪英国的博雅教育又有着“绅士的”意义。尽管十八世纪的英国已经告别了奴隶社会,但是奴隶与自由民相区别的观念却流传下来,于是,就有了绅士教育首先是对贵族的教育,而所谓自由指的是:“不被奴役的;不被强迫的;不受限制的;被许可的;被允许的;开明的;率直的;坦白的;没有保留的;慷慨的;不节约的”[3]。可见,这种自由是一般平民无法享受到的,依然有着等级观念的英国博雅教育只能是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它有着“适合于绅士的”、“慷概的”、“文雅的”等意义。

从教育学角度而言,精通模式体现出以下特征:首先,课程体系体现人文学科的价值。按古希腊人的理解,“七艺”都是人文学科,是为了人本身的自由发展而设立的,即使像数学这样与当今自然和社会科学应用极其相关的学科,古希腊人也认为是为了人本身的。所以,毕达哥拉斯明确地说“数学是智慧的体操”。古典博雅教育强调以古希腊语和拉丁语阅读经典著作,而古希腊语和拉丁语除了能训练心智之外,并不能适应社会的职业要求,可见为了人本身的心智发展,养成人的自由德性是精通模式追求的价值,人文学科追求的就是人本身的目的,而不是其他实用目的。

其次,课程内容主要以文史哲知识为主。古希腊的“七艺”都属于那个时期的哲学,哲学即探究事物根本原因的学问,也称之为“自由知识”或“自由学术”。亚里士多德率先提出“自由学术”的观念,他说,人“探索哲理只是为想摆脱出愚蠢,显然,他们为求知而从事学术,并无任何实用目的”。“只因人本自由,为自己的生存而生存……所以我们认取哲学为唯一的自由学术而深加探索”[4]。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物理学依然属于哲学,那就是自然哲学。后来,这一观念一直延续到18世纪。直到自然科学迅速发展,获得了完全独立的地位以后,自然哲学才只是专门研究科学与技术的哲学问题。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博雅教育只关心文史哲知识,即使是自然科学的问题,也是以哲学知识的观念存在的,博雅教育课程主要以文史哲知识为主。

再次,以古希腊语和拉丁语阅读与解读经典为主要的教学方法。对于文史哲知识的学习,经典著作的阅读才是最重要的。古典博雅教育认为对于经典的阅读离不开经典作家原有的语言形态,即古希腊语和拉丁语,“到十九世纪末为止,美国博雅教育(liberal education)主要掌握在希腊语和拉丁语教师的手中。”[5]经典著作本身蕴含了人类的智慧,与经典作家也就是智慧之人的交流只有通过名著的阅读才能完成。经典著作的阅读,不仅获得文字材料,还养成理论修养:不仅获得结论,还收获思维的方法。正如恩格斯强调的,学习哲学并没有什么捷径,只有在经典著作的阅读中才能获得其理论修养。

最后,课程与教学目标和职业无关。文史哲知识由于是以人本身为目的的,所以它不关心职业的要求。古希腊的博雅教育就是培养自由民的教育,十八世纪的英国博雅教育以培养绅士为目的。无论是“七艺”课程还是绅士教育课程都不关心职业的要求,因为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知识分类,理论知识研究事物的根本原因,实践知识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技术知识是关于操作性的知识。他认为最为重要的是理论知识,“学园”里教导的主要是理论知识,研究理论知识的人是“哲学王”,它们远离以技术为主的职业要求。事实上,职业教育“最初采用学徒制,19世纪随着工业的发展,一些欧洲国家开始采用学校教育形式,一般设立中学阶段的职业教育和职业补习学校。”[6]很长一段时间内,博雅教育课程目标与职业和职业教育无关。

直到十九世纪末,古典博雅教育一直在欧美延续,但是悄然的改变率先发生在美国,现代博雅教育在美国萌生。首先,现代博雅教育不是“高贵的”教育,而是普通人都需要接受的教育。“受到⒚傻墓民将是最真实意义上的自由人。他知晓自己的权利,也理解他人的权利;他知道,他自己的利益与那些权利的保存密不可分,因此,他将如同保护自己的权利一样保护别人的权力。”[2](p252)可见,这里的自由是每个公民都享有的,而不是古希腊时期仅仅只为自由民享有的权利。“局限于少数人的教育观念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能的正当理由,事实上,这种观念正在消失,……liberal education不可能再是少数人的特权。因此,它必须向所有人开放,必须为任何文明的人类社会的成员所共享”。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到五十年代,美国兴起了一项“自由教育”和“通识教育”运动,代表人物赫钦斯等人认为在民主社会中,每个人都是“自由和平等”的,显然这种教育是基于公民平等与政治自由的。其次,自由、解放成为现代博雅教育的目标。在论述自由技艺时,赫钦斯等人也总是将其与自由、解放等观念相结合,自由、解放成为博雅教育的最高目标。新托马斯主义者雅克?马里坦指出,“教育,尤其是自由教育,在本质上是培植、解放、形成、装备理智,即为理智德行做准备”[2](p254)。马里坦已经认识到,对自由教育做“高贵的”、“适合绅士的”理解是不合理的,现代社会是民主社会,每个人都享有博雅教育的权利。于是,古典博雅教育的精通模式向现代博雅教育博通模式转型。

从教育学的角度加以总结,博通模式体现出以下几个特征:首先,古典语言失去了课程中的垄断地位。美国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在《有关费城青年教育的建议书》中开始设想完全不教授古典语言的学校。但是,他的设想遭到“有钱人,有学问的人”的反对,在做出妥协后,富兰克林转而主张将古典语言与实用学科结合起来[7]。后来,一些学院采用选修课制度将古典语言作为选修课程来对待,1869年斯沃莫尔学院彻底贯彻了选修课制度,学院规定艺学士学位只需要两年的拉丁文,希腊文则完全是选修;1914年,宾吉法尼亚大学全体教师讨论通过同意将“艺学士”授予那些没有选修古典学的学生[2](p256-257)。这样,就使得作为博雅教育灵魂的古希腊语和拉丁语失去了其核心地位。

其次,自然科学等现代知识成为核心内容。1858年,托马斯?希尔在母校哈佛学院发表“博雅教育”(liberal education)的主题演讲。他认为博雅教育应当包括五大分类:神学、心理学、历史学、自然史、(包括化学和机械科学、生物学、植物学)、数学,古典学不能代替自然科学的学习,完全建立在古典学基础上的教育肯定是有缺陷的[2](p257-258);大学应该向人民提供“博雅文化”,而这种文化并没有阶级和阶层的意义,主要是指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宽广文化。20世纪的美国,近代自然科学名正言顺地成为“自由学科”,在教育实践中,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成为博雅教育的内容。芝加哥大学将全部知识分为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生物科学、自然科学四大领域,并按照四大领域设计博雅教育课程,这成为美国大学博雅教育的典范[2](p259)。

再次,各科知识的融通成为现代博雅教育的目标。为了达到对世界的整体认知,需要将知识融通为一个整体。现代社会最大的挑战之一便是知识的分化与爆炸,为了达到对知识的统一理解,各科知识之间的融通就成为教育学研究的主题。一方面追求各科知识的基本结构,就像教育改革家、心理学家布鲁纳强调的一样;一方面追求教育方法的变革,如在实践中学习,将知识综合应用于问题解决的过程中。英国大学的学院制教学将不同学科的学生混合编排在一起,并指定名师指导其学习,就是现代知识融通教学方式的实践。多方面的探究都是为了达到知识融通的目标。

二、精通与博通的现代案例与实践反思

精通模式承袭着古典博雅教育的理念,博通模式则坚持现代博雅教育方略,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在现代大学博雅教育改革中依然有着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其一是坚持精通的取向,认为只有在古典语言的学习中,通过经典名著的阅读才能达到博雅教育的目标;其二是博通的取向,认为必须融通文理科的整体内容,才能达到博雅教育的修养。

哲学家甘阳在中山大学的博雅教育改革就主张回到古典的博雅教育中去。而物理学家钱致榕在台湾政治大学的博雅教育改革则坚持现代博雅教育的博通路径。这是两个现代社会背景下的精通与博通教育模式的案例。在此,我们对两个案例进行实践反思与分析。

中山大学博雅学院隶属于高等人文研究院,作为中山大学博雅教育改革的试点单位,2009年,博雅学院开始招生,“博雅学院本科学制贯彻跨学科跨领域的精英教学方式,着重培养具有宽厚人文社会科学综合基础并有较强适应能力的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素质人才。”“学院的教学方案参考国外博雅学院(Liberal Arts College )的经验,课程设置贯彻“少而精”的原则,每学期主要课程一般为4~5门,但每门课均有大量阅读和作业。学生在四年本科期间将广泛深入地研修中西方文明传统及其经典著作,必修古汉语、古希腊语与拉丁语等古典文明语言,兼修艺术理论及其技能。”“首届与第二届毕业生大部分进入国内外名校攻读研究生,其中近半获‘直博生’资格。他们攻读的学科领域分布非常广泛,包括: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法学,中国史,世界史,中国文学,外国文学,中国哲学,外国哲学等。”[8]从课程体系来看,博雅学院的课程中,文史哲知识占课程的绝大部分。除了公共课的大学文科数学以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自然科学的课程[9]。可见,该学院依然遵循着古典博雅教育的办学理念,并没有考虑现代美国的一些博雅学院没有把古希腊语与拉丁语作为必修课,并没有兼顾自然科学也是博雅课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一事实。

甘阳模式几乎是在恢复古典的博雅教育课程与教学模式,由于他强调博雅学院是为了培养无专业的精英,因而引来一些社会争议:一方面对课程设置中极为罕见的古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出现表示不理解,一方面对培养无专业的精英也无法完全接受[10]。其实,完全的古典博雅教育即使在西方也已经有所变革。现代美国博雅学院的课程中也并没有把古希腊语和拉丁语作为必修课程,而仅仅是作为选修课程,他们认为这些古典语言仅仅只是作为学术研究的一个方向,并不能作为博雅教育的必然选择。

由此可见,甘阳模式特别强调回归到古典的博雅教育,对于培养学生的人文素养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其“少而精”的课程与教学方式也对学生的学术修养十分重要。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自然科学知识已经成为现代人必备的学养,如果在本科阶段就采取只重人文科学课程与教学的精通模式,必然使学生过早地偏向于文科而对理科的知识了解甚少,不利于学生全面知识的修养。甘阳模式特别强调培养做学术的精英,从两届毕业生考取研究生的比例来看,的确达到了培养目标。但是,考取的研究生主要是人文和社会科学方向的,并没有自然科学方向的,而且纯粹学术人才的培养按照现代大学教育的惯例应该到研究生阶段才加以实行,在本科阶段就要求学生成为学术人才,无疑只能牺牲他们宽厚知识的教育和修养。

物理学家钱致榕教授在台湾政治大学博雅书院作为总导师主持了博雅教育改革,该项改革借鉴了西方现代博雅教育改革的经验。基于现代科学技术知识发展,技术的变化越来越快,一些学校把术科知识作为追求的目标,导致学生毕业即知识老化的现实,钱致榕认为应该加强学科基础知识的学习,养成学生自学能力以及创造能力等优良品性。“现代社会瞬息万变,钱致榕担忧,术科知识容易被取代,往往大一学习的知识,毕业后已经落伍。他认为,推动博雅教育能让同学们兼备文理学科知识,同时培养自学能力、创造力,如此从学校毕业之后,才能不断自我学习,成为‘50年不落伍的人才’。”对于政大书院强调的“博雅教育”,钱致榕有自己的解释:“所谓博雅教育是一种教育理想,博是指广博的知识,而雅则是高雅、高品味。”这样,他明确主张兼通文理的课程体系,并强调教学应该将知识体系与方法很好地结合起来。“学科基础知识具备不易改变之核心价值;术科应用知识则应符合产业需求,两者不可偏废。教师在通识课程教授的是‘宏观知识框架’,从大方向讨论各种基础学问,如物理、心理、社会、政治等,帮助学生在知识领域纵横四方;‘文理并重,才能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潇洒、走得远’”[11]。

在课程实践中,政治大学倡导先导性课程,强调“社群教学”概念,即一门课程由相关院系的老师共同开设,教师混搭,学生也是混搭的,希望以此能够促进学生之间的交流,同时落实“大班授课,小班讨论”。2008年成立政治大学博雅书院,2009年成立“博雅荣誉实验班”,从学生的书写表达、思维辩证与批判思考等方面设计课程,融入书院“活动导向学习”理念,由学校补助选送至国内外进行专题研究,学生须在大三前完成田野调查、撰写论文,以养成学生运用知识、创造价值并关怀社会的政大特色。

应该说,钱致榕在台湾政治大学的博通教育模式,试图打开文理之间的隔阂,努力使学生获得学科基础知识的宽厚修养,是现代博雅教育改革的一个很好的尝试。从课程设计与安排来看,“先导型课程”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因为这些课程强调打通学科之间的界限,一门课程由不同院系的老师来完成,“大班授课,小班讨论”。在讨论过程中,不同院系学生也是混搭在一起的,这样可以使不同学生达到博雅教育之修养。在这个意义上,博雅就是博通。而其博雅书院“博雅荣誉实验班”的学员,则从学生的书写表达、思维辩证与批判思考等方面设计课程,融入书院“活动导向学习”理念,通过课题研究,完成田野调查、论文撰写等任务,突出学生反思与社会关怀的特色。任务型课程与教学设计,则主要为了学生内化自己所学的知识,使学生养成应用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

但是,该模式实施起来的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课程组织与师资培养。首先,从课程组织来看,一门课程由不同院系的教师来上,会带来课程组织与整体协调的问题。毕竟,一门课程的整体性需要保障,至少应该在一个逻辑主线和理念下进行,不然也会给学生的知识和逻辑组织带来挑战。讨论的主持和组织也并不轻松,无论怎样,讨论需要回到它的主题,而不同系科学生在一起讨论问题时,不同知识背景可能使他们在讨论过程中不在一个问题域中发表自己的看法,由此使讨论的议题不集中,因而很难达到讨论的目的。其次,从师资的培养来看,课程的实施需要对教师进行相关的培训,教师之间需要了解博雅教育的目标,需要了解自身教学在整个课程体系中的地位,需要教学中的协调与合作,这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三、精通与博通的不同选择与共同归属

历史的追溯与现代的案例告诉我们:在知识融通和人的素质养成上,有着精通与博通两种不同的路径和模式。所谓精通,就是以少而精的课程,深层次的阅读达到融通的教育目标;所谓博通,就是以多而广的课程,广泛的学习,达到融通的追求。两者之间虽然路径不同,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通”,就是使知识成为人们内在的整体性修养,“天地万物通盘予以考虑”的形而上学情怀依然是我们的理想。

精通与博通模式的历史考察让我们明确:第一,古典博雅教育与现代博雅教育都发端于古希腊时期的“自由教育”。烧咔『帽硐至宋鞣降睦硇源统与教育文脉。博雅教育是从“liberal education”(自由教育)翻译过来的,而现代博雅教育则是在继承古典博雅教育精神的基础上完成了知识教育面向普通大众的转向,这是西方理性传统与精神在教育上的体现。第二,古典博雅教育与现代博雅教育主张的精通和博通教育模式符合历史的必然。古典博雅教育选择精通模式依赖于人类知识总量不大,知识并没有分化,教育目标是培养少数社会精英,经典阅读就可以解决整体人文修养这一事实。现代博雅教育采用博通教育模式则因为人类知识总量爆炸式增长,知识分化明显,教育目标是培养杰出的公民,文理兼通成为现代人的素养与要求。第三,古典博雅教育与现代博雅教育课程与教学模式的合理性。精通模式课程的少而精原则,是因为古典时期知识内容总量不大,经典著作即可以涵盖总体内容框架(如七艺,六艺,四书五经)。采用古典语言进行深层次的阅读与解读的教学方式,则是因为文史哲知识在于把握思维方式形成人文修养,而思维方式与人文修养最好的学习方式是与原作者在相同的语境下的精神对话(恩格斯一再强调哲学的学习是原著的阅读)。博通模式课程的广博原则,是因为现代知识总量扩大,要达到对知识总体的理解需要广博的知识构架,现代著名的哲学家往往也是科学家,康德、马克思、爱因斯坦都是这样的理论大家。文理兼通的教学模式,如文理兼通的学院制教学与管理模式从实践上论证了文理兼通的可行性。?

精通与博通模式的现代案例则让我们困惑:为什么在现代已经没有古代社会精通教育模式条件的情形下,依然还有人坚持古典博雅教育精通模式呢?在现代社会,怎样的教育方式才能让学生达到精通要求呢?虽然甘阳先生遭受到各种批评,但他坚持认为“文理兼通”是一个伪命题[12],他对现代博雅教育的博通模式持怀疑态度,认为文理兼通的标准是什么并没有一个说法。在现代社会如此浮躁的生存状态下,阅读经典才能使人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成为有独立人格与意识的人。钱致榕先生的博通教育模式取得了很好的经验,但博通教育模式的困境依然清晰可见。怎样的教育程度才可称之为“博通”,怎样的课程体系与课程组织才是有利于博通的?尤其在文理兼通上,课程的组织与教学的进程还需要接受各种挑战。

博雅教育一直是人类的理想,是那种“天地万物通盘予以考虑”的勇气和智慧的诉求。现代人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学科知识发展迅速,导致人们很难在知识面前达到相互通达和理解。具体表现为文科学生对理科知识几乎不能理解,而理科学生则因为知识的限制,缺乏人文修养。所以,现代博雅教育还是想通过教育教学的努力达到学生素质的提升,达到对世界的圆融理解,使学生成为有理想有社会担当、有丰富理解力和自学能力的人。

甘阳先生认为文理兼通是一个“伪命题”主要是从文理兼通的标准无法落实,实践起来十分困难来说的。但从时代的要求看,文理兼通却是十分自然的,因为,“天地万物通盘予以考虑”在现代就必然表现为文理兼通,没有文理兼通,现代人无法理解科学日益发达状况下的现代知识体系,无法理解纵横交错的理论构架。现代知识,从宏观的理论建构到微观的应用解释,从方法论的形成到各种方法的灵活应用,哪里能离开文理兼通呢?

虽然甘阳模式受到批评,但他坚持在现代博雅教育背景下的精通路径还是引起我们深思:知识的融会贯通不仅仅只有广博的路径,现代博雅教育实践中的博通模式,是不是有偏颇之嫌?在现代博雅教育背景下,精通也是一种必备的要求。现代博雅教育的内容,如果没有一定的深度,没有一定量的阅读,而仅仅只是强调广博的标准,是不是很难达到融会贯通的要求?在现代博雅教育改革的语境下,我们不仅面临知识的广博构架问题,还面临知识的深度挖掘问题。而深度的挖掘是现代博雅教育实践中比较忽视的。

古典博雅教育采用精通模式,现代博雅教育采用博通的模式,它们的不同之间处,一个在于“精”,一个在于“博”;它们的共同点是“通”。知识融通、人格健全、个性全面自由发展依然是“通”之主题。抛开古典精通路径中把人分成不同层级的做法①,精通和博通的博雅教育都是想通过知识的融会贯通达到健全人的修养,都是为了人本身的发展。怎样达到“通”的要求呢?从理论上来看,要达到“通”的要求,精通与博通的路径都需要回归到“自由教育”的理性传统,回归到“自由教育”的本意,这是精通和博通模式的共同归属。在此,我们也不能提供一个普遍性的解决方略,而是从人与知识的关系角度对这种共同归属加以说明。

第一,让知识成为“自由知识”。“自由知识”思想来源于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虽然“自由知识”或“自由学术”主要指自由人才能享有的知识,但是他论述“自由知识”的本性,及其与人本身的关系的观点却值得我们很好地借鉴。他认为,自由知识是关于事物的根本原因的知识,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原理性知识。自由知识以自身为目的,所以其价值是永恒的,不会因为外在目的或功利要求而失去价值。在自由知识的研习过程中,人们往往是专注的,表现为“为知识而知识”,“为学术而学术”,这样的知识是最为养育人的。

但人们总会需要学习应用性或操作性强的一般知识,怎样使这些一般知识提升为“自由知识”呢?那就是理智的作用,理智“渗透进知识”,“作用于知识”[13],所以大学的目的也在于理智的训练。赫钦斯这位在20世纪使芝加哥大学一跃而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校长强调道:“理智训练以及大学教育的真正而且充分的目的不是学问或学识,而是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思想或理智”,“正确地说,学院或大学的作用是严格意义上的理性作用。”[14]

所以,无论是精通模式下的文史哲知识,还是博通模式下的文理兼通知识,让学生掌握知识的原理,学科的基础,让学生通过理智的训练把一般知识提升为“自由知识”很重要。虽然我们已经进入博通的时代,但亚里士多德的自由知识思想的光辉依旧。为了应对现代知识分化与“知识爆炸”,教育家布鲁纳主张回到亚里士多德的理性传统,他的学科结构课程改革强调学科的基础,理论的价值,内在奖励的力量。让学生拥有“自由知识”的自我转化能力,拥有辩证思维与批判思考能力十分重要,博雅教育实践中我们应该强调学生们对所学知识的批判与反思,体验与升华。通过这样的心智训练,才能把那些原来零碎杂乱的知识变成为整体性逻辑性强的知识,成为原理性的“自由知识”。

第二,让知识成为“个性化知识”。哲学家化学家波兰尼认为知识在其发生上是“个人知识”。他娜鲜堵凵吓判了西方科学哲学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传统,认为知识本身就带有个体性、缄默性。我们需要从波兰尼科学哲学的“个人知识”概念转化为教育学中的“个性化知识”概念[15],需要研究和掌握学生主动建构知识并与自身原有知识联结的规律,需要让知识成为学生知识体系中活态化的知识,即与其信念、兴趣、审美情趣很好地结合起来。这样的知识才是学生知识结构中真正的“自由知识”。

从精通的模式来看,经典著作的阅读往往需要每个人付出很大的努力,需要战胜各种困难才能达到与原作者的对话与交流。通过原典的阅读,阅读者往往能获得理性的力量、心灵的感召。这个过程用审美的过程分析,乃是康德认为的庄严美,它使学习凝结成为个人意志努力、兴趣养成、审美体验的过程。从博通的模式来看,文理兼通意味着深刻理解各类知识之间的联系,在更高的层次上理解它们为什么是一个整体,有时候还会感悟到各学科知识之间美妙的联系。两者对知识的融通都强调知识与个性之间的特殊的链接,即知识与个体的认知、情感、个性的有机结合,生成为个体内心知识的活态化状态。这样的知识才有内生性的原初动力,才有创造性的活力。所以,无论是精通还是博通,首先要看到活生生的人的存在,从他们的兴趣与个性出发又回到他们独特的个性,让知识成为与每一个体相结合的“活知识”。

第三,探究精通与博通的知识体系和方法。每一个人的知识结构都是独特的、有差异的,即使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的学生也会有知识结构的差异,这与它们的学习经历和个人兴趣相关。但对每一个个体而言,还有一个怎样的知识结构是最佳的问题。英语学习中有精读和泛读之分,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精读和泛读的量也是不同的。更为关键的是:精通与博通都有内在的方法,精通的方法在于掌握知识的深度,知识的逻辑性与结构性,博通的方法在于掌握知识的广度,知识之间的联系。当一个学生通过内省的意识反思到自己知识建构的特点并不断地加以修正时,他才真正掌握了精通与博通的方法。

无论是课程设计还是教学,精通和博通都有一个度的问题。本科阶段博雅教育应该有一个怎样的度是我们必须认真研究的问题①。一般而言,只有精通没有博通会影响知识理解的广度,只有博通没有精通会影响学生知识理解的深度,也影响布鲁纳所说的“原理的迁移”。所以,把握好精通与博通的“度”很重要。我们不仅仅要研究现代博雅教育改革的一般模式,还要研究鲜活的博雅教育改革个案,在实践中不断彰显这个“度”的存在样式和作用方式。只有丰富多彩的博雅教育改革实践,才能够解决精通和博通的“度”的问题,并不存在一个固定的模式。我们依然走在不断探究与显现博雅教育之本真的路上。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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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沈文钦.近代英国博雅教育思想及其古典渊源:概念史的视角[D].北京大学,2008年博士论文.

[3] Samuel Jonson,John Waiker,Robert S Jameson. A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1928,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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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中山大学通识教育培养“无专业精英”引争议[EB/OL].http://learning.sohu.com/20091008/n267200292.shtml.

[11] 博雅政大 通识教育培育心灵思想广博通达的自由人[EB/OL].http://info.nccu.edu.tw/epaper/enews_detail.php?AT_ID=201003150020.

[12] 甘阳.独立思考从接触原典开始[EB/OL].http://21ccom.net/articles/sxwh/shsc/article_2012080965394.html.

[13] [英]纽曼.大学的理想[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32

自由教育论文范文第3篇

论文摘要:日本大正时期的新教育运动对传统的、注入式的教师中心主义教育教授方法进行了批判,提出了儿童中心主义的教育主张。通过创办新型实验学校和对公立学校进行改革的教育实戏,形成了一整套的教育理论、教授方法,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这些对我国的教育改革实践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从明治末期开始,曾经在日本盛行一时的以教师为中心、教科书为中心的赫尔巴特主义教育理论、教授方法在教学实践中遭到质疑和批判。进人大正时期(1912年一1926年),随着世界民主主义运动的兴起,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被迅速介绍进来,儿童中心主义教育观开始渗透人日本教育界,新教育运动在日本蓬勃兴起。

1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的导人

一批留学欧美的学者大力提倡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积极翻译、出版蒙台俊利(Montessori,1870-1952 )、凯(Key, E, 1849-1926 )、杜威(Dewey, J, 1859-1952)等人有关新自由主义教育内容的著作。1899年,留学三年的谷本富(186?一1946)归国,谷本富曾是赫尔巴特主义教育理论、教授方法的最忠实的崇拜者、推动者。为赫尔巴特主义教育理论、教学方法在日本的推广、普及作出过重大贡献,被誉为日本的赫尔巴特。在欧美留学期间,谷本富一接触到新自由主义教育理论,马上就被其独特魅力所吸引,成为其倡导者。谷本富把新教育称为活教育,他认为通过这种活教育培养出来的人,具有自主性、独立性、精神意志旺盛的特点。为此谷本富到日本各地讲演,宣传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于1906年出版了《新教育讲义》的速写稿。1907年又出版了《系统的新教育学》的速写稿。成为把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导入日本的第一人。

1911年,被誉为日本的杜威的教育学者西山哲治,在美国纽约大学毕业归国后,首先翻译出版了詹姆斯的《实用主义》一书,又写作出版了《儿童中心主义研究的新教授法》一书。两年后的1913年又出版了《恶教育的研究》一书,在日本教育界引起轰动。在当时的日本教育学者中西山哲治是第一个使用儿童中心一词的。这一名词的使用在近代日本教育史上非常重要,表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开始正式被日本所接纳。西山哲治认为在日本的教育中,教授方法上的主要缺点是教师中心主义至上。学校的教授过程仅仅是教师一个人的研修,学生不过是教师研修过程中的旁现者。因此不可能培养出学生独立研究的能力。他还认为当时日本的教育陷人了偏知主义、教师中心主义的泥潭,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应以儿童中心主义的理论来进行根本性的改革。此后西山哲治创立了私立帝国小学校,以实践自己的观点。

在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向日本导入的过程中,欧美教育学者的作用非常重要。当时给日本教育界带来重大影响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人是瑞典的女性教育思想家凯。一个是美国的实用主义教育学家、哲学家杜威。凯在1899年发表了《儿童的世纪》、《20世纪是儿童的世纪》等著作,凯反复强调应尊重儿童的个性。提出儿童天生存在善的本能,所以应该重视儿童的自己活动,反对外在的、强制性的教育。主张学校应取消考试和处罚,尊重个性,自由选择学科。这些内容于1919年一经翻译发表,立即引起轰动。

明治末期起,美国新教育运动领袖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就开始传人日本,1918年,教育学者帆足理一郎翻译,发表了杜威的《民主主义和教育》一书,这本书对实用主义教育思想进行了最系统、最集中、最综合的论述,在日本教育界引起极大轰动。特别是此书被出版的第二年即大正8年4月,杜威亲自来到日本,在各地讲演。杜威认为一场教育变革正在开始,这场变革的主要内容是教育的重力中心的转移,它同哥白尼的把地球中心学说改变为太阳中心学说的理论一样具有重大意义。既在教育过程中儿童就是太阳、就是中心,教育的经营、教育的组织必须围绕着这个中心来进行。杜威还认为人的本能和冲动是潜藏在儿童身体内部的一种天生的能力,儿童的身体之内潜藏着语言和社交、研究和探索、制作和构成、以及艺术表现的四种本能。儿童中心主义教育就是把人类潜藏着的这种冲动和本能作为出发点,让它沿着一定的进路进行发展。杜威又提出了教育既生活、学校既社会、从做中学的教育理论。这一切都给日本教育界带来强烈反响,为新教育运动在日本的展开提供了理论基础。

2新式教学方法的教育改革实践

欧美先进的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新型的学校模式、新颖的教学方式,都给日本的教育界带来新的刺激,促使日本的教育学者迅速地行动起来,在创办新型私立实验学校和对公立学校的教学进行改革中,把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理论与本国的教学实践结合起来。

第一,创立新型私立实验学校。

从1907年开始到1925年的20年间,新教育运动的改革者们先后创立了很多教学特色各异、个性鲜明的私立学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祝柳政太郎的成城小学校、野口援太朗的池袋儿童村小学校。

1917年4月,沮柳政太郎成立了成城小学校。 祝柳正太郎曾担任过文部省的普通学务局长、文部省次官等职务,具有丰富的教学管理经验。成城小学校是他离职后,为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而创办的实验学校。在学校的《创设宗旨书》中,沉柳正太郎阐述了四点办学主张,既个性尊重的教育;自然、亲情的教育;心情的教育;科学研究作为基础的教育。学校把实行春秋两期的人学制和每个班级30人的少人数教学作为基本原则。首先整备学习条件,允许越级制,在第四学年以上的各学科配备专职教师。在课程设置方面,第一到第三学年的低学年不开设修身课,修身课从第四学年起开设。算数课不从第一学年开设,而从第二学年开设。理科课程从第一学年开始开设(当时文部省规定,理科课程从第五学年开设)。教育家小原国芳被聘为成城小学校主事后,又导人了重视儿童的个性成长,重视儿童在各个成长阶段的个人差的自学系统。成城小学校的教育改革把儿童作为原点,不被特定的政治意图、社会舆论、世俗所左右,大胆变更国家制定的课程设置,在低学年废止修身课,在国语教育中特设欣赏课,这一切都给当时的教育改革带来极大震动。

在诸多实验学校中把儿童中心主义教育思想彻底地贯彻于教育实践活动中的应是野口援太郎。1924年4月,以野口援太朗为中心的教育世纪社的四名同仁成立了池袋儿童村小学校。学校在初期教学中,本着生活就是教育的原则,不设置教室、年级、教师、课程表,实行彻底的自由教育。在这里凡是儿童们感兴趣的、关心的一切内容都被作为学习的素材,把学校办成了儿童和教师共同生活的场所。池袋儿童村小学校对当时的学科、课程表、传统的教学方法进行了根本的改革。一时这里成为自由教育运动的根据地。

第二,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的改革实践。

在一部分学者积极创办新式私立实验学校的同时,另外一部分学者也在公立小学校对旧的教学方式进行了多样的改革实践。特别是在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所进行的实践,创造出一系列新式教学方法,形成了一整套系统、完整的教育理论。明石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教师及川平治在教育改革实践中创造出了分团式教育法。奈良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教师木下竹次创造出了合同学习法。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教师北种一创造出了操作教育法。长野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教师衫崎路创造出了研究学级教育法。千叶师范学校附 属小学校教师手缘岸衡创造出了自由教育理论等。

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在日本一直是各公立小学校的观摩示范校,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的教育实践极大地推动了日本各地公立小学校的教育改革。它在教育实践中创造的新式教学方法、形成的教育理论不仅给各公立小学校带来根本的影响,同时又给各私立新型实验学校带来新的促进和借鉴。

进人1920年,新教育运动已在日本全面普及,1921年,随着教育学者们《八大教育主张》的发表,日本的新教育运动达到最高潮。据统计,包括39所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25所私立学校在内,当时,全日本共有234所学校导人了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对旧的教学方法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

3日本新自由主义教育理论的形成及意义

日本的教育学者在吸收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创办新型私立实验学校、对公立学校的旧的教学方法进行改革的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八项教育理论:既褪口长市的自学教育论;河野清丸的自动教育论;手爆岸衡的自由教育论;千叶命吉的一切冲动皆满足论;稻毛今七的创造教育论;及川平治的动的教育论;小原国芳的全人教育论;片山伸的文艺教育论。这八个理论在日本教育史上被称为新教育运动的《八大教育主张》。

八大教育主张所具有的共同之处是:第一,其根本理论源于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第二,是在教育改革、教学实践中形成、总结出来的理论。

第三,这些理论一般不完全直接而系统地全部吸收欧美新自由主义教育思想,都是针对日本教育实践中出现的问题,间接地运用和吸收欧美新教育理论和教育思想的某些观点而诞生出来的。第四,都具有重视学生的自由、表现、创造、个性、活动、操作、自发的态度等共同的特征。第五,普遍提倡班级授课中自学,道德教育中自治,学校经营自由的主张。

自由教育论文范文第4篇

关键词: 《高等教育哲学》 “高深学问” “以人为本”

“高深学问”贯穿于《高等教育哲学》一书的始终,并围绕“高深学问”形成一种严密的逻辑体系。布鲁贝克立足于“高深学问”这一基点,提出:“在二十世纪,大学确立它的地位的主要途径有两种,即存在着两种主要的高等教育哲学,一种哲学主要是以认识论为基础。另一种哲学则以政治论为基础。”强调认识论的人趋向于把“闲逸的好奇”精神追求知识作为目的。然而,这种对知识的探究不仅是闲逸的好奇了,只有越来越精确地知识验证才能使人们得到满足。高深学问忠实于真理,不仅要求绝对忠实于客观事实,而且要尽量做到理论简洁、解释有力、概念文雅、逻辑严密。真理能够站得住脚的标准是它的客观性或独立性、学术的客观性或独立性来自于德国大学所称的价值自由,教授们依据这一原则力求得出“不受价值影响”的结论,尽力排除所有的感彩[1]。强调政治论的人则认为探求深奥的知识不仅出于闲逸的好奇,而且因为它对国家有着深远的影响,即政治论哲学强调“政治目标”和“为国家服务”,这两种哲学在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冲突不断,或此消彼长或“并驾齐驱”[2]。

尽管这两种教育哲学观在对高等教育的认识上大相径庭,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忽视高等教育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培养作用,远离了教育最根本的对象――人,尤其是人的精神价值和道德领域。这不可避免地淡化了长远的责任意识。这种对人的忽视,并不是说高等教育完全不重视人,而是说它所重视的是“经济人”、“政治人”,却不是“完整的人”和“全面发展的人”。高等教育要超越社会现实文化,为现代化进行价值定向,根本的还是取决于高等教育能否超越自身,追寻被工具理性文化所遮蔽的本质和本体价值,使高等教育真正是属于人的教育,是使人成为真正的人、完美的人的教育[3]。

高等教育何以存在?人是生命存在物,但人的生命存在和动物的生命存在是不同的。马克思认为:“动物和它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和意识的对象。”[4]“人是一种双重生命的存在,既具有自然生命,又具有超自然的价值生命,是自然生命与价值生命的统一体。”人的价值生命的获得,不能通过基因遗传,而是通过社会遗传、文化遗传。而社会、文化的遗传是由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来完成的。康德在其著作《论教育》中写道:“动物终身为本能所支配,只有人是需要教育的生物,而人因为教育而成为人,发展人,人的目的是‘做人’。”人的这种生命特性在高等教育阶段表现得尤为突出。高等教育的主体是有一定思想,并已形成一定价值观的人,高等教育给予他们的将是一种和他们未来生活一体的、内在的东西,是在普通教育基础上的对生命的一种更高程度和层次的提高,是生命的一种升华,是获得超自然价值生命的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形式。所以,高等教育的几点只在于生命本身,因生命而发生,生命才是高等教育的“家”。高等教育当以人的生命为基点来展开,任何偏离这个基点的教育,都不是真正的教育或是多教育的异化。

高等教育因人的生命而发生,离开了生命及其活动,就没有了教育。人在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中,体现自己的生命,完善自己的生命。因此,高等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充分理解生命的内涵,尊重生命的逻辑,倾听生命的律动,不断地创造条件,促进生命的发展,提升生命的意义,增大生命的价值,创造新的精神生命。高等教育关注的就是人的这种自我创生的超越性发展,是以人的生命存在的“应然”为理由的不断超越的过程,是生命自组织的过程。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高等教育从各个方面充分印证和展示了人的生命特性。所以,只有把追求自由、幸福、公平和生命质量的不断提高作为出发点和归宿,才是高等教育存在的理由和发展的动力[5]。

理解高等教育,不能离开生命,不能离开人。高等教育对人的发展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因此,高等教育立足于人生命的视角,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教育。人的生命特性和教育的关系决定了高等教育的存在基础[6]。

存在主义是二十世纪西方人本主义哲学思潮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流派。存在主义高等教育哲学关注人的存在、人的价值、人的尊严,注重现实人生。存在主义教育观强调教育要以人为本,以关注人的存在为逻辑起点;强调人的自我实现,强调学生在教育的帮助指导下自由、有选择、负责任地成为自由的人,以实现自我。其代表人物有海德格尔、雅斯贝尔斯、波尔诺夫、尼采、萨特等。雅斯贝尔斯认为,人的存在时一切存在的出发点。他说:“所谓教育,不过是对人的主体间灵肉的交流活动,包括知识内容的传授、生命内涵的领悟、意志行为的规范,并通过文化传递功能,将文化遗产教给下一代,使他们自由地生成,并启迪其自由天性。”西方高等教育有着悠久的自由教育(博雅教育)传统,不少西方高等教育思想家也精辟地阐发过大学教育的人文理念。

教育作为培养人的活动,它既是人的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又服务于人的生命存在,生命存在既是教育的出发点又是教育的归属。因此,教育以人的生命存在为核心。教育的本体是人的生命存在。高等教育作为教育的一种类型,是从后者的不断发展过程中分离出来的,中西方早期的教育并无初等、中等、高等教育之分,教育的目的也包括了高等教育的目的,高等教育也是为了人生命的存在,这种生命存在表现为人的自由、自在、自为的和谐发展。这是人本主义哲学的主要思想,这种思想也深刻地影响了高等教育的存在和发展。高等教育本体论探究高等教育存在和发展的问题,是一种哲学的表达。它关注人的存在、人的价值、人的尊严,因而注重实现人生的人本论哲学史高等教育哲学的另一种重要形式。

高等教育哲学的人本论思想并没有因为政治论或认识论的彰显而湮灭。它作为一种重要的高等教育哲学观仍然深刻地影响到西方高等教育的实践。从亚里士多德的自由人的教育,到纽曼的自由教育观,再到《耶鲁报告》的自由教育思想,都闪耀着人本论的光辉。从美国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四十至六十年代、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中后期这三次通识教育运动来看,人本论思想对于西方高等教育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在美国,“大学本科的教育则始终相信应该以培养具有广阔的文化意识与修养的人才为目的”。尽管通识教育与自由教育存在着不同之处,通识教育的发展更加起伏曲折,但是通识教育已经成为美国大学本科教育的重要内容,是二十世纪美国本科教育改革的主题。因此,忽视人本论的高等教育哲学观对于西方高等教育的影响和作用是有很大局限性的[6]。

高等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对人的关怀和塑造,促进人的全面和谐发展。人的全面发展才能真正实现探索高深学问、促进政治文明、提高经济效益的高等教育功能。这就意味着必须自觉地重新思考和认识高顿成教育价值观上可能有的偏颇和片面化,平衡地看待经济成就、民主和公民意识、生活的自主豁达等重要的人生目标,力求使自己平衡全面地获得所有这些人生意义的取向。因此,现代高等教育哲学应“以人为本”,即不仅要始终关注当代大学生当下生存与发展的需要,而且要关注其未来发展潜力。在“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做到“人文见长”,亦即培养的学生,既要有谋生技能,又要具备良好的人文素养,懂得何以为人,为何而生。总之,哲学为学,现实为实,哲学与现实总存在差距,教育则是解决二者难题的方法。只有当魅力的教育与智慧的人结合时,教育才会更具魅力,人才会更加智慧。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不是将人具体地塑造成某种工具,而是使人成为存在的人、不断发展和超越的人。高等教育要引导人走出自我中心和欲望的藩篱,将他们的兴趣引向更宽广的社会、生活和创造的领域。因此,高等教育哲学应“以人为本”[8]。

参考文献:

[1]姜国钧.《高等教育哲学》镜诠[J].大学教育科学,2009,(06).

[2]约翰・布鲁贝克.高等教育哲学[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3]李仙飞.再论高等教育哲学以何为本――基于高等教育哲学“内在紧张”的思考[J].高教探索,2008,(02).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6][8]郭芳芳.高等教育哲学应走向人――对布鲁贝克高等教育哲学观的质疑[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4).

自由教育论文范文第5篇

论文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时代语境;文化语境;文本语境;教学语境

中国高等教育中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实效问题,由于与培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重任密切相关,近年来受到党和政府的极大关注。在广泛调研的基础上,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进一步繁荣和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见》等文件,但如何切实贯彻落实这些文件精神,需要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合理语境进行深入研究。所谓“合理语境”是指具有合理性并被成功接受的条件和方法的总和。

一、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时代语境

任何理论的产生和接受都需要一定的时代条件。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关于工人阶级解放从而全人类解放条件的学说。除了德国古典哲学和一系列科学发现提供创立新世界观的前提条件外,工人阶级的日益壮大和其受残酷剥削的地位之间的反差,是马克思主义产生的主要时代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和他们的战友们对工人阶级进行启蒙教育的现实基础,是工人阶级进行解放斗争的现实需要。聚集在工厂的大批工人的极端贫困,引起具有自由民主意识的知识分子的同情,进而成为寻求解放这些贫困工人的条件的探索。马克思和恩格斯相信工人阶级解放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但他们有责任提高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和理论水平,使工人阶级意识到自己悲惨境地的原因,并指出其走出悲惨境地的道路。

在工人阶级改变自己受剥削压迫地位的革命时代,对工人阶级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是工人阶级解放斗争的切身需要。工人阶级有了解自己处境的思想亲和力,他们的受剥削压迫地位容易使他们以一个阶级整体来意识自己。

恩格斯在描述英国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时说,他们的“阶级的生活条件本身就给他们一种际的教育贫困教人去祈祷,而更重要得多的是教人去思考和行动。英国工人几乎都不会读,更不会写,但是他们自己和全民族的利益是什么,他们却知道得很清楚。”种阶级整体感正是高昂的政治生活和高度的理论教育所需要的精神氛围。这意味着他们的政治意识、阶级意识和理论意识远远走在他何的文化和技术教育前面。而马克思、恩格斯和他们的战友们对工人生活的各方面极为了解,能够将理论的深度和鲜活的生活细节充分结合起来。后来,列宁把对工人阶级进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过程称为“灌输”,这实际上只注意到了这种教育的一个方面,即教育者的主动性,而对受教育者的主动性有所忽略。

随着工人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而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代,工人阶级被迫作为一个阶级整体出现的条件不存在了,解放了的工人比受剥削压迫时期获得更多自由,他们现在更关注的是他们自己作为个人的现实物质和精神生活,而不是他们的阶级地位。“工人阶级”这一概念不再像革命时代那样所指清楚,鲜活亲切,而变得所指模糊,干扁抽象。这时,工人们对政治生活的关注和理论教育的需要大为降低,革命时代用于教育工人父辈的那些道理已经与解放了的工人有相当的距离。占统治地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占统治地位的工人阶级之间的关系,理论上是直接的,而对于现实的个人来说却是间接的,因为理论与现实的一定距离是统治的自然需要。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工人阶级个人还能够保持革命时代的阶级意识、精神整体感和理论亲和力,那就是社会主义国家都经历过的强大资本主义世界外部压力下的状态,这种外部压力仍使工人阶级个人处于革命激情中,现实的物质生活可以退居次要的地位,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的教育理论和教育方法仍能被他们接受。苏联社会主义革命之后直到冷战结束前,社会主义国家受资本主义世界直接压力,使工人阶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处于这种状况下。

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社会转型,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冷战时代的结束,这是中国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时代语境中的两个决定性因素。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既不属于社会主义革命类型,也不属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冷战类型,但这并不是说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不需要了,而是说在理论内容和教育方法上必须进行新的理解和设置。显然,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还没能对这一新的时代语境做好充分准备。中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型意味着个人更多从阶级整体中游离出来,原来维系工人阶级个人为一个整体的直接被意识到的因素,逐步转化为由市场和法律来规范的不被直接意识到的因素。个人的文化和技术教育,以及直接的生存竞争和幸福,远远超过了阶级意识、政治意识和理论意识。社会成员“主要面对一个首先是按利益原则为评价标准的社会,面对一个完全由量化的契约关系重组起来的社会”。冷战结束后的全球化时代使中国的这种转型不断得到强化,资本主义的威胁从直接压力变成优势地位的逐步渗透。显然,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既要能对这种渗透起防护作用,使受教育者有维护社会主义国家的强烈政治理论意识,又要能鼓舞面对生活的个人,使他们更能独立地面对现实。

防止资本主义渗透的关键是培养中国大众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培养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独立公民,主要在于养成能在社会主义大环境中生存的遵纪守法的良好习惯和素质。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这两个任务,从根本上说都依赖于营造的社会环境,而不是直接教育,也就是说,依赖于不知不觉形成的教育环境,而不是大张旗鼓地进行的宣传。爱国和爱社会主义,做一个有助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合格公民,必须从现实文化气氛中加强,必须变成从小就从其中感染的生活方式。由于教育语境的转换,我们对“政治教育”概念、“政治”概念、“理论”概念的理解,以及对教育成效的检验,都要发生相应的变化。在一种环境中潜移默化养成的政治认同感,往往在重大的政治情境中才能被焕发和显现出来,而在平常情境中显现出来的则是独立公民的合法行为。因此,我们要营造导致政治认同感的各种环境,并使其产生长远的影响。

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文化语境

马克思主义理论起初不仅产生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斗争比较尖锐的西欧,而且深深植根于西方文化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进入中国后如何与中国文化合理对接,马克思主义理论如何切实建立在中国厚重的文化土壤上,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必须认真研究的严肃问题。

依照马克思主义原理,一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对政治和文化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西方文明中工商业从一开始就在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导致社会经济组织和其他组织相对比较发达,政治集权化受到一定的约束。与此相反,在中国五千年文明中,农业始终在经济中占绝对主导地位,导致血缘宗族关系和自然地域关系在社会关系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而工商业及其组织没有对社会产生深刻影响。西方和中国文明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上的这些不同关系导致文化上的不同特质,这些文化的不同特质对于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影响,在非常时期也许不是很突出,但在社会正常发展时期就成为不容忽视的因素。

首先,在西方文化中,个人与群体的分离比较彻底,个人有比较强烈的归属群体的自觉追求,这一倾向发端于希腊文化,在基督教文化中发展到极端,由此有利于培育个人的自我意识,并发展了较高的抽象思维和理性思维,对未来理想社会的追求(尤其在宗教影响下)比较强烈。马克思主义对未来共产主义理想的追求是西方几千年追求理想社会传统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尖锐对立的新时代条件下的继续。西方文化的这一传统无疑有利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广大贫困民众尤其在工人阶级中产生影响。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工人阶级中唤醒并延续西方文化中对未来理想的、公正的社会的渴望。而在中国文化中,个人与群体(主要是血缘宗族,地缘关系不过是其延伸)紧密联系在一起,个人对群体有一种自发依赖(或者天然地被束缚着),有比较好的亲缘归属感,容易建立一种伦理文化。这种归属感积极的方面是容易与反对宗教、追求现世理想社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建立亲密关系,但这种社会关系不利于人的抽象思维和理论思维的形成,不利于完整地从理论上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容易采取实用主义的理解态度。对个人来说,个人与群体的自然亲密感可能在个人心中会积淀一种挣脱自然群体束缚的潜在的文化心理倾向(现代化过程无疑在不断加强这种倾向),这种潜在的挣脱心理一旦与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尤其是其“灌输”方式所产生的逆反心理结合起来,便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取得成效的极大障碍。

其次,在西方文化中,从古希腊开始逐步培养自由和平等的意识,先是古希腊——罗马自由民的平等.然后是宗教原罪面前的平等,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金钱和法律面前的平等。古希腊文化强调自由民对公共事务的关心和责任感,其结果是社会伦理规则高于自然伦理关系,这些方面尤其得到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自由和法制机制的进一步强化,有利于培育个人的社会规则意识和社会责任感。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无疑是西方文化中最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他们以探寻工人阶级乃至全人类解放的条件为自己的神圣使命。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从自然关系和不公正的社会关系中充分解放出来的“自由人联合体”。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过程要求极大地提高个人的社会规则意识和社会责任感,这是西方文明在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基础上的更高要求。而在中国文化中,几千年封建生产方式使农民束缚于小块土地上,社会的公共生活从组织到规则都没有得到充分发展,在社会的正常发展时期,个人的社会规则意识和社会责任感相对比较弱。因此,当前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要引导受教育者切实关心公共事务,建立个人的社会规则意识和社会责任感。

最后,由于工商业和资本主义在西方文明中的充分发展。社会民主发展到比较高的程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的创立者能够看到经济关系对社会其他关系的决定作用,依此来划分社会阶级,分析社会结构,规定阶级斗争内容,另一方面可以采取比较合法的斗争形式为工人阶级争取权利和地位,存在着采取和平的方式实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在这种文化和社会状况下,进行马克思主义教育所采取的方式和内容的重点都有西方文化和社会的特点。而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形成了高度的集权和专制,经济之外的政治关系、宗法关系等因素长期包裹着经济关系,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某种程度加重了这一文化特点。这导致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从一开始就有两点变化:一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上有一些重心的变化。例如,对于究竟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经济决定论重要,还是作为自觉社会活动的阶级斗争重要,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最初接受苏联革命和列宁的影响,坚持阶级斗争的重要性,正如西方学者评价李大钊宣传马克思主义时所说的:“只有相信自觉政治行为的创造力,他才能看到尽快将中国从落后和社会苦难中解放出来的可能性。”‘李大钊的影响下,也出于当时中国救亡图存的现状,毛泽东也自觉地赞同阶级斗争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甚至将这一关系延续到解放后,超出经济关系来划分阶级和谈论阶级斗争。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吸收和传播马克思主义时的理解不能不受当时中国革命的出发点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二是中国工人阶级争取权利和地位的斗争,以及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教育,没有民主的、合法的渠道,只能走武装革命的道路,反过来更激发了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中阶级斗争重要性的强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遭遇的革命特点和文化语境至今仍影响着我们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内容和方式。

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传人到改革开放这一段时间也许是个例外,先是西方殖民化力量对中国的强大刺激,后是帝国主义国家对新生的人民共和国的封锁,救亡图存和保卫新的革命果实的需要,激发了全民尤其作为社会脊梁的知识分子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激情,这为自觉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创造了有利的客观环境和思想氛围。迄今为止,近代百年的屈辱历史引发的爱国之心仍是凝聚中华民族的重要精神资源。

三、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文本语境

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从文本上看,不仅存在各种马克思主义理论文本的完整准确问题,而且存在着马克思主义文本与非马克思主义文本的关系问题。在各种理论和价值观都在传播的时代,不能客观地说明马克思主义与其他思想倾向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不能从其他思想倾向中吸收借鉴有益的东西,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来说是一大缺陷。

自马克思主义创立以来,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有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文献,所以,不仅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需要整理出版和翻新,马克思和恩格斯同时代或稍晚的准经典作家的作品需要翻译出版,而且当今资本主义国家的主要共产党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文本也是我们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重要文献。马克思和恩格斯同时代或稍晚的准经典作家对于阐释和使马克思主义系统化起了重要作用,有他们的文本,可以使我们更系统完整地、有时也更容易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代资本主义国家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文本对于我们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世界影响,对于我们提高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自觉性,对于我们剖析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树立社会主义必然战胜资本主义的信心,都具有重要的作用。然而,这些方面的工作还很不系统完整,这对于形成全社会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氛围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

马克思主义理论与非马克思主义理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不仅中国马克思主义教育,而且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都经历先是极端否定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价值,后过度赞赏非马克思主义理论价值的过程。这当然都不是合理的态度。

在否定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价值方面,在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中,形成了一种对非马克思主义理论不屑一顾的固步自封的态度。这种固步自封态度的形成,可能与强大的资本主义世界的包围和压力这一客观因素有关。这样,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中,我们并没有持续地追踪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线索,对其进行系统的、合理的比较研究,对其文本进行有序的这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造成两个不良后果:一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在较少外部刺激的条件下变得越来越僵化,缺乏理论创新的活力。二是由于没有与非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有效争论,影响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形成接受非马克思主义理论挑战的自我维护能力。

改革开放后,马克思以前和以后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理论未加批判和引导地涌人思想界和教育界,出现了对非马克思主义理论过度赞赏的倾向。据统计,中国20多年来出版社所出版的哲学文化论著,非马克思主义文献是马克思主义文献的几十倍,因而受教育者所阅读和接受非马克思主义文本的机会几十倍于阅读和接受马克思主义文本的机会。而且,由于学科、教育和研究体制等方面的原因,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和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存在着极大的隔阂,很少有人横跨这两个领域并做出创造性的贡献。所以,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对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评价、分析批判和吸收借鉴,是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

四、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教学语境

除了社会大范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氛围外,对于教育者来说,还有一个在可控范围内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教学问题。这是影响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成效的最直接因素,也是首先可以改进的因素。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教学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理论与实际相脱离。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教材所归纳的原理与鲜活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与鲜活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形象相脱离。一是20世纪30代形成的教材体系沿用至今,二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被分割为不同的课程,而且每_门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程的教材都大同小异,主要是抽出来供考试和记忆的知识点。教学过程中如果不能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出发,不辅之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思考和实践的生动历程,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就容易变成教条。

第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与现代科学(包括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在教学中脱节。一种理论只有深深植根于某一或某些具体科学中,才有新鲜的血液不断向顶层理论结论输送,马克思由于深入研究政治经济学才使其唯物主义历史观成为鲜活的理论。而要将从事现代科学技术的受教育者引导到自觉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者必须从某一或某些具体科学出发,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某一或某些具体科学紧密结合起来,谙熟具体科学到达抽象理论的通道。没有这种修炼,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就可能脱离学生的接受能力和需要。所以,教育者的知识结构和研究路径也影响着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