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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范文第1篇

一、由敦煌学研究而肇启其端

上个世纪初,随着敦煌文物文献的重现于世,敦煌学在海内外兴起[2],而有关敦煌佛教通俗文学作品的摸索实乃国内现当代以来唐代佛教文学研究之滥觞。自1920年代,我国学者就开始采集、整理和研究敦煌通俗佛教文学。王国维将这类俗文学作品呼为“通俗诗”、“通俗小说”[3],罗振玉则称为“佛曲”[4],陈寅恪则认为“演义”更适合[5],郑振铎主张用“变文”[6],另有“俗文”、“唱文”等称呼。后来通行的还是“变文”,且在相当长时间内,多数学者将“变文”作为全部敦煌俗文学作品的总称。向达《唐代俗讲考》[7],全面探讨了“唐代寺院中之俗讲”、“俗讲之仪式”、“俗讲之话本问题”、“俗讲文学起源”、“俗讲文学之演变”。孙楷第《唐代俗讲轨范与其本之体裁》[8]将俗讲分为讲唱经文、变文和倡导文三大类,特别是关于讲唱的程序和职掌乃独到之论。解放前在敦煌佛教文学方面卓有成就者还有王重民。敦煌学界的这一倾向很快反映到文学研究领域,即在撰写文学史时,开始考虑佛教因素。胡适《白话文学史》乃配合五四新文化运动之作,主要从写作用语“白话”的独特角度,考察了唐及之前的文学史,认为汉以后的中国文学史乃文言文学与白话文学相互争斗、且白话文学日渐战胜文言文学的历史,中国文学的“正统”、“正宗”乃白话文学;倡言汉武帝时“古文已死”,此后凡有价值的文学必为白话文学,而文言文学毫无价值,只是一些“死文学”。而佛教文学正是自汉朝民歌、散文以来的白话文流的组成部分。佛教白话文学首开其端的为翻译文学;唐初白话诗的来源之一为佛教之“传教与说理”,和尚与打油诗有着莫大关联;王梵志、寒山和拾得皆为著名的白话诗人,其诗作特点除通俗晓畅之外,还具有嘲讽和说理的风格。另外,还注意到了敦煌佛教文献,并纠正和补充了一些唐代白话诗人的生平及其诗歌断代等问题:“敦煌的新史料给我添了无数佐证,同时却又使我知道白话化的趋势比我六年前所悬想的还更早几百年!”[9]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10]以插图形式辅证文学史论述,颇具特色。中卷第十五章专论“佛教文学的输入”,第二十三章“隋及唐初文学”亦包括了白话诗人王梵志、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与胡氏一样破除了传统纯文学史观念;第二十九章“传奇文的兴起”,特别提到唐代传奇吸引了印度养分,此即本产生于古印度婆罗痆斯国、为《大唐西域记》[11]576-578所载,后为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四《贬误》门、李复言《玄怪续录》“杜子春”条、裴铏《传奇》(《古今说海》《太平广记》等并袭之)等所描述的、慎无语而突发声导致鼎破丹飞的故事,段氏曰:“盖传此之误,遂为中岳道士。”第三十三章“变文的出现”,认为“变文只是专门讲唱佛经里的故事”;以《佛本生经变文》、《降魔变文》、《目连变文》、《维摩诘经变文》以及《唐摭言》、《卢氏杂记》、《乐府杂录》等为例,表明僧徒俗讲在中晚唐时期非常流行;变文的发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最大发现之一,人们突然之间发现宋元以来的诸宫调、戏文、话本、杂居、宝卷、弹词、平话等文艺样式成了“有源之水”。郑氏的其他著述亦涉及唐代佛教文学,如《中国俗文学史》除第六章专论变文之外,第五章“唐代的民间歌赋”亦称,白居易的诗“实在不是通俗诗”,“像王梵志他们的诗才是真正的通俗诗,才是真正的民众所能懂,所能享用的通俗诗”;而且,“唐代的和尚诗人们,像寒山、拾得、丰干都是受他的影响的”;所举唐代俚曲中,《禅门十二时》、《太子五更转》、《南宗赞一本》等皆属于佛教文学作品[12]95、96、104-109。此后,一般中国文学史著作,多受胡、郑二氏影响,开始关注唐代佛教文学。解放后的敦煌佛教文学研究,一是变文。如周绍良《敦煌变文汇录》,周一良等《敦煌变文集》,周绍良《敦煌变文集补编》,项楚《敦煌变文选注》、《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黄征、张涌泉《敦煌变文校注》。海外有关研究,还有美国Vic-torH.Mair的PaintingandPerformance,主张只有变相与变文是同一关系[13]。日本学者荒见泰史《敦煌讲唱文学写本研究》[14]、《敦煌变文写本的研究》[15]等,前者探讨了变文特有的韵散相兼的讲唱体的演变过程,认为敦煌讲唱体作品源于佛教讲经仪式,是将佛教通俗讲经仪式所用的文体加以拼接、融合而成的;后者着重文本的搜集、对照,对敦煌变文的研究历史、体裁特征及其与佛教仪式的关系做了较深入探究,集中考释了故事略要本、讲唱体、通俗讲经、庄严文、押座文等变文文献。二是诗歌,如王重民《敦煌曲子辞集》、《补全唐诗》之“敦煌唐人诗集残卷”,任二北《敦煌曲初探》、《敦煌曲校录》、《敦煌歌辞总编》[16],项楚《〈敦煌歌辞总编〉匡补》、《敦煌诗歌导论》、《王梵志诗校注》,任半塘、王昆吾《隋唐五代燕乐杂言歌辞集》,张锡厚《王梵志诗校辑》、《敦煌赋汇》,王小盾《敦煌文学与唐代讲唱艺术》,徐俊《敦煌诗集残卷辑考》,汪泛舟《敦煌僧诗校辑》,伏俊连《敦煌赋校注》,李小荣《敦煌佛教音乐文学研究》,林仁昱《敦煌佛教歌曲之研究》。敦煌变文和诗歌方面,研究较为精深的为项楚,其有关王梵志、敦煌变文等专著和系列论文,纠正了校录和阐释中的许多讹谬,揭示了潜藏在文字背后的佛教文化深义。此外,周一良、赵和平《唐五代书仪研究》探讨了书札体式和典礼仪注方面的卷子,黄征、吴伟《敦煌愿文集》涉及的是法事文学,郑阿财《见证与宣传:敦煌佛教灵验记研究》、刘亚丁《佛教灵验记研究———以晋唐为中心》、杨宝玉《敦煌本佛教灵验记校注并研究》着眼于灵验记,皆颇有创获。有关敦煌文学概论性著作如张锡厚《敦煌文学》、颜廷亮主编《敦煌文学概论》、张鸿勋《敦煌俗文学研究》等,亦有相当篇幅涉及佛教文学。

二、“佛教文学”概念的提出及文学界的研究

最早提出“佛教文学”这一概论的,乃日本加地哲定《中国佛教文学》,该书认为,真正的佛教文学应该是“以佛教精神为内容、有意识地创作的文学作品”[17]。唐代佛教文学分为作为正统文学的佛教文学、作为俗文学的佛教文学两类,前者的代表为玄觉、石头希迁、慧然、王维、寒山子、柳宗元、白居易等,后者的主体主要为变文、佛曲、佛讃等;能够呈现自己佛法体验境界的诗偈,才是中国佛教文学中的核心。总体上论述佛教与文学关系者,还有陈洪《佛教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胡遂的《中国佛学与文学》、陈引驰《佛教文学》、张中行《佛教与中国文学》等。1978年,日本学者平野显照《唐代文学与佛教》[18]出版,该书主要讨论了白居易、李白、李商隐和唐代的讲唱文学与小说几个方面的问题,重考据,如白居易的释教碑、李白“金粟如来是后身”的语义、日本流传的“八相变”等。国内最早以隋唐五代文学与佛教的关系作为研究重点者,乃孙昌武先生,他是国内迄今为止在佛教与文学方面投入最大精力且收获颇丰的学者。孙先生曾在日本工作,故而或当借鉴过东瀛学术。自1980年代以来,孙氏写了一系列论文,探讨佛教与唐代文学方面的几个问题,如古文运动、韩愈、柳宗元、王维、白居易与佛教、唐五代的诗僧等。这些论文的结集《唐代文学与佛教》乃国内第一部研究唐代文学与佛教关系的著作[19]。《佛教与中国文学》更将视野扩展到整个中国佛教文学,但其重点乃在唐代:唐代佛教对文人产生巨大影响,主要原因是当时不重经术、统治者大力提倡、儒释道三教调和;唐代的文人普遍有习佛的倾向,如陈子昂、张说、李白、杜甫、李华、独孤及、贾至等;佛教文献“名相辨析”的特点、佛经譬喻故事、佛典佛陀说话方式等,皆影响到唐代散文创作;偈颂对唐五代诗歌的影响,主要是从中唐以后开始,其显著特点就是出现了“诗僧”这一特殊的团体;俗讲与变文在中唐五代流行甚广,韩愈《华山女》即有反映,文溆法师化迹表明“当时俗讲已进入慈恩、荐福等著名的大寺院”[20]。《中国文学中的维摩与观音》以维摩和观音两位菩萨在中国流传为线索,勾勒出了六朝至两宋期间中国文学中的佛教信仰[21]。《禅思与诗情》[22]重点考察了禅宗弘法和观念与唐宋诗人和诗作的关系。总之,孙氏几乎论及隋唐五代佛教与文学的主要问题,且多从宏观着眼,气魄宏大。上述及其他论著中的观点,在其新作、洋洋五大册的《中国佛教文化史》[23]中又有了新的表述和深化。国内系统研究隋唐佛教文学的,还有陈引驰《隋唐佛学与中国文学》[24],勾画出了较为完整的佛教文学图景,特别是在民间宗教诗歌和敦煌世俗文学与佛教文化的关系上着墨较多;然涉及的佛教宗派,只有禅宗。刘金柱《唐宋家与佛教》[25]认为,家在涉佛文体、佛经、方外之友、寺院之游、早年晚岁生迹等几个方面,皆与佛教有所牵扯,如韩愈“以文为诗”是受了佛教偈颂的影响,柳宗元的动物寓言汲取了佛经故事等。相较而言,陈允吉的研究更多以佛教文献和佛教史为基础,他与胡中行主编《佛经文学粹编》[26]即反映了注重原典特色。《古典文学溯源十论》[27]乃力图“探寻古代文学与佛教传播关系之作”,与唐代佛教有关的是中古七言诗与佛偈的关系,以及王维、韩愈、李贺、《长恨歌》和柳宗元寓言等个案研究。《唐音佛教辨思录》[28]等亦颇有深度。陈氏的主要成果,收录于《佛教与中国文学论稿》[29]中。大致而言,其研究特点为材料翔实、考证严密,往往发人所未发,能成一家之言[30]。项楚、张子开等合著的《唐代白话诗派研究》则在胡适等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梳理了唐代白话诗的源流。作者认为:“并非所有的白话诗都属于白话诗派。这个诗派有着自己的渊源和形成发展的过程,有着共同的艺术和思想传统,并且拥有以王梵志和寒山为代表的数量众多的诗人。从思想上看,它基本上是一个佛教诗派,与佛教的深刻联系形成了这个诗派的基本特征。”[31]唐代白话诗的萌芽,可追溯自唐前宝志、傅大士、释亡名、卫元嵩诸人之作;而在唐代最突出的代表,一为王梵志、寒山、庞居士,一为贯穿整个禅宗历史的诗僧们。从禅宗谱系的角度理清了唐代禅宗白话派的脉络,揭示出这个诗派发展演变的社会文化背景,并从语言学、文献学和宗教学等方面,对禅宗诗偈的解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姚仪敏《盛唐诗与禅》[32]、谢思炜《禅宗与中国文学》[33]亦是面世更较早之作,只不过切入点更集中于禅宗角度。谢氏主要论述了禅宗与唐宋文学的关联,如对王维、杜甫、韩愈和白居易等的影响,禅宗与境象说、悟入说之关系,禅宗对世俗文学的影响等。继之而起者,尚有张海沙《初盛唐佛教禅学与诗歌研究》[34]、胡遂《佛教禅宗与唐代诗风之发展演变》[35]等。夏广兴《佛教与隋唐五代小说》较为全面地探讨了佛教对这一时段小说的影响[36]。俞晓红《佛教与唐五代白话小说研究》则着眼于“唐五代白话小说的叙事体制”、“唐五代白话小说的题材来源”、“唐五代白话小说的观念世界”几个方面[37]。孙洪亮《佛经:叙事文学与唐代小说》关注于佛经故事与唐代小说的关联[38]。释永祥《佛教文学与中国小说的影响》从转读、讃呗、倡导的形成与发展的角度,分析了唐代俗讲与转变的发展与流变的过程。诗僧研究主要集中于禅宗,除上举《唐代白话诗派》之外,王秀林《晚唐五代诗僧群体研究》总结出十个诗僧亚群体,并分析其地理分布、群体特征、创作特征、历史地位和影响。查明昊《转型中的唐五代诗僧群体》认为,唐五代既是由贵族社会向庶族社会转变的转型期,也是佛教宗派势力起伏波动的时期;诗僧群体计有七类,经历了从“诗为外时”、“诗禅并举”到“诗禅合一”的心路历程,日渐世俗化和文人化。另有高华平《唐代的诗僧与僧诗》、陆永峰《唐代诗僧概论》、普慧《走出空寂的殿堂———唐代诗僧的世俗化》。其实,其他研究隋唐五代文学的学者,亦或多或少地论及佛教,如蒋寅《大历诗人研究》中的中唐诗僧研究,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及所主编《唐五代文学编年史》[39]、陈尚君《唐代文学丛考》[40]、《汉唐文学与文献论考》[41]、张兴武《五代十国文学编年》[42]等。

三、史学、宗教学等维度的探索

对隋唐五代文学与佛教关系关注较多的,还有史学界。这方面立论最为精深的为陈寅恪,其《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金明馆丛馆初编》《二编》等,向为研究的首选参考。范文澜1960年作的《唐代佛教》[43]重点厘辨了大乘七宗的特点,特别是《禅宗———适合中国士大夫口味的佛教》剖析了禅宗与士大夫的契合之处,虽然立论不无偏颇,但率直而言,还是很有新意,能为一家之言;所附张遵骝《隋唐五代佛教大事年表》亦是研究此一时段佛教史、佛教文学的指南性成果。郭绍林《唐代士大夫与佛教》则为专论士大夫与佛教之间的互动关系之作,书中的“士大夫”还包括了部分文人出身的武官。《士大夫关于佛教的文字活动》一节归纳出了应制、游览等10种士大夫与佛教有关的文类。另外,从王仲荦、吕思勉之《隋唐五代史》直到李斌城等《隋唐五代社会生活史》、《唐代文化》等,亦时有论述。相关成果可参看胡戟等主编《20世纪唐研究》[44]。宗教学界和思想界研究隋唐五代佛教,佛教与文学的关系是当然不得不迈的坎。从早期蒋维乔《中国佛教史》到后来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杜继文主编《佛教史》,印顺《中国禅宗史》、《妙云集》,杜继文和魏道儒《中国禅宗通史》,杜继文《中国佛教与中国文化》,吕大杰等《中国宗教与中国文化》,方立天《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葛兆光《增订本中国禅思想史:从六世纪到十世纪》、《中国思想史》,以及日本道端良秀《唐代佛教史研究》,鎌田茂雄《新中国佛教史》,阿部肇一《中国禅宗史》,柳田圣山《语录の历史》《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美国StanleyWeinstein之Bud-dhismundertheT’ang等,皆有不少篇幅涉及隋唐五代佛教文学现象,鎌田茂雄还有《中国的佛教与文学》。在佛教信仰界,巨赞法师《佛教与中国文学》、弘学居士《中国汉语系佛教文学》、高观如居士《中国佛教文学与美术》等亦可参考。

四、植根于佛教本身的新視野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范文第2篇

一、政治与制度

自90年代中期以来,政治与制度的研究从高峰期向下回落,相关的论文题目急遽减少,除一部分重复旧说外,有些论文呈现出新的视角并使用了新的方法,值得注意。

韩?N对隋代政治提出新解,在《隋文帝弑君与被弑说考证》(《学术研究》2000—2)一文中,他重新探讨了隋文帝弑周宣帝及被其子炀帝所弑两件公案,通过排比分析相关史料和考证解释,得出二说均不能成立的结论。他的《隋文帝抗击突厥的内政因素》(《欧亚学刊》2)揭示了隋文帝断然采取积极抵抗突厥的隐秘动机,指出隋文帝在国内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积极主动与突厥开战,不仅具有抵抗外侮、富国强兵的目的,还具有重组军队、巩固政权的意义,在其背后,更有通过抗击突厥来刷新政治的意图。王光照《.隋炀帝大业三年北巡突厥简论》(《安徽大学学报》2000—1)则指出隋炀帝大业初年 ,王朝北境的东突厥汗国已处在方生方成势力复兴之历史当口 ,而东突厥复兴抑成为隋之北疆防务及其东北亚战略发展一主要问题。鉴于此 ,隋炀帝亲临启民可汗牙帐 ,确认并重申开皇十九年 (599)隋与东突厥建立的宗藩盟约,并颁下《褒显启民可汗诏》以实现有隋对东突厥的有效羁縻。沈世培《隋朝对高丽政策的演变》(《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2000—4)认为,隋朝对高丽总的方针是羁縻方针 ,把高丽作为它的附属国 ,并围绕这一方针来调整对高丽的和战政策。文帝时期实行的是和好的外交政策.,炀帝大业七年前是从抚慰到征战的转变,大业七年后是征战政策 ,这一过程与炀帝的个性特征和高丽的疑忌心理是分不开的 ,并因此而把隋朝推向灭亡。

有关唐代政治史研究的专著和论文各具特色。

卞孝萱《〈唐太宗入冥记〉与“玄武门事变”》(《敦煌学辑刊》2000—2)从敦煌写本唐《唐太宗入冥记》入手,指出在玄武门事变中,武则天一家站在太子、齐王一边,为太子、齐王鸣冤的《唐太宗入冥记》产生于武则天以周代唐之时。该文还考论了唐太宗在玄武门事变前后的一系列活动,力图洗掉史书中对李世民的粉饰,恢复历史本来面貌。牛致功《试论玄武门之变的参加者》(《中华文史论丛》62)根据文献及新出土的碑文和墓志铭,探讨了房玄龄、杜如晦等17个玄武门之变的参加者,并分析了他们的作用,指出,玄武门之变决非偶然事件,而是有预谋、有准备、有安排、目的明确的政治事变,李建成等的败亡,是这次事变的必然结果。刘树友则认为,李渊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采取了看似畏首畏尾无为,其实为中立的态度,遂使事态遽变,玄武门之变骤然发生(《李渊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态度探析》(《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00—1)。

唐刚卯对开天政治的研究采取了从社会风俗入手的新角度,他的《唐玄宗的斗鸡与开天朝政治——《东城老父传》读后之一》(《唐研究》6)指出,玄宗好斗鸡,与其十二辰信仰及社会传统的阴阳学说有关,玄宗以十分宠??安禄山为掩护,却寄希望于隐秘地用“金鸡障”的荒谬方法来“压弭”安禄山。由于其对“压弭”法的迷信,未采取有效遏制安禄山势力的方法,促进了安史之乱的产生及发展过程。贾艳红分析了德顺时期围绕立储问题展开的激烈斗争,认为顺宗即位前,主要是官僚集团与宦官的较量,顺宗上台后,演变为顺宗支持的革新派与宦官及守旧官僚的斗争(《论唐代德顺时期的立储之争》,《山东师大学报》2000—2)。卢向前研究了甘露事变后,“惜训恶注”的时人心态,他从其人作为、出身、入仕途径三方面,分析了这一社会心理产生的原因(《“惜训恶注”与时人心态》,《唐研究》6)。李斌城根据法门寺地宫出土《大唐咸通启送岐阳真身志文》及《监送真身供养具及恩赐金银衣物帐》,结合唐代史籍与墓志资料,考察了参与懿、僖二宗迎送佛骨的僧侣集团,从而揭示了二宗迎送佛骨的真相及这一重要佛事的深层内涵(《唐懿、僖二宗迎送法门寺佛骨僧俗考》,《论集》)。何灿浩分析了黄巢起义后唐末藩镇的状况(《唐末方镇的类型》,《中国社会历史评论》2)。樊文礼《李克用的尽忠唐室及其背景分析》(《烟台师范学院学报》2000—1)对李克用与唐廷的关系进行了考察,认为其间关系可用“虽茂勤王之绩,而非无震主之威”一句概括,其中“勤王之绩”是主要方面,这虽与沙陀风俗、李克用个人品格及汉族官员的影响分不开,但根本原因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即李克用要借助唐廷巩固和发展自己的势力。

2000年是陈寅恪先生诞辰一百一十周年,陈氏关于隋唐史种族文化说、集团说等都得到进一步的论考。樊文礼《唐末五代的代北集团》以唐末五代李克用为首的代北三部落及融合突厥、回?、吐谷浑、奚、契?、鞑靼等五部之众和部分汉族等多种民族成分在内而组成的军人集团为研究对象,从沙陀的族源、内迁,代北集团的形成,其在唐末的政治影响,在沙陀三王朝中的核心和骨干地位,代北集团的消亡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代北集团”为作者提出的新概念,体现了作者研究唐末五代史的新视角,值得重视。马驰利用石刻墓志研究了契?部在隋唐五代迁徙分裂的历程,并考察了契?何力家族的文化特征、籍贯变迁、婚姻状况、七代蕃将世家等(《铁勒契?部与契?何力家族》,《论集》)。杜文玉主要利用墓志资料,对史界少有注意的唐代宦官婚姻关系进行了探讨,指出唐代宦官婚姻具有稳定性、合法性、普遍性的特点,并分析了宦官之间尤其是高级宦官联姻对唐后期政治的影响(《唐代宦官婚姻及其内部结构》,《学术月刊》2000—6)。他还细致研究了唐后期绵亘数世的大宦官杨志廉、刘光琦家族(《唐代权阉杨氏家族考》,《论集》;《唐代宦官刘光琦家族考》,《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0—3)。吴丽娱《试析刘晏理财的宫廷背景——兼论唐后期财政使职与宦官的关系》(《中国史研究》2000——1)通过刘晏三次任使理财的过程,揭示了以往不曾注意的刘晏成功的身后背景和唐代财政运作本身更隐蔽、更复杂的层次,她指出,肃宗、代宗二朝,刘晏相继与宦官李辅国、程元振和刘清潭建立特殊关系,其理财生涯和政治沉浮与内廷权力的交替密不可分。财政使职结交宦寺及成为皇帝私人,主要是因为羡余直入内库及内廷对国家财赋的分割和监控,成为两者的基础。王力平《地域分野难以界说党派之争:〈从士族郡望看牛李党争的分野〉商榷》(《历史研究》2000—4)对李浩在《从士族郡望看牛李党争的分野》(《历史研究》1999—4)一文中所提出的牛李党争乃士族圈内山东与关陇两大郡姓之争的观点进行商榷,指出在唐后期关陇集团不复存在的背景下,用郡姓出身的标准了划分两党,很是牵强,认为牛李党争应从当时特定的社会矛盾来考察。

将政治与学术文化联系起来研究永贞革新,成为值得注意的现象。胡可先《中唐政治与文学——以永贞革新为研究中心》(安徽大学出版社)对这一事件给中晚唐文学的影响提出了新的认识,指出永贞革新是南方寒隽之士登上政治舞台,以革新姿态向盘踞中枢的北方门阀士族进行的挑战,“标志着唐代文武联合政治向文官政治过渡的一次突进”。而寇养厚探讨了中唐新《春秋》学及其代表人物陆质的思想观点对柳宗元及永贞革新集团诸成员的影响(《中唐新〈春秋〉学对柳宗元与永贞革新集团的影响》,《东岳论丛》2000—1)。

宁波天一阁宋《天圣令》的发现,为学界引人注目的大事,戴建国以《天圣令》为中心展开的一系列研究成为中日学界最为关注的研究成果。.他的《唐〈开元二十五年令·田令〉研究》(《历史研究》2000—2)以其发现的《天圣令》所附唐《田令》48条为基础,探索了唐田令的构成、内容等,还研究了《田令》令文是否完整及令与其它法律规范——律、格、式的关系,并提出唐令是唐法律体系主干的观点。在《天一阁藏〈天圣令·赋役令〉初探(上)》(《文史》53)一文中,他又整理刊布了《天圣令·赋役令》50条,其中《唐开元二十五年令·赋役令》的令文27条,为唐令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文中他梳理了23条宋令,得出“北宋前期,在许多方面承袭了唐开元时期赋役令的内容”的结论。黄正建《唐式摭遗(一)——兼论〈式〉与唐代社会生活的关系》(《论集》)据日本古籍《倭名类聚钞》辑出唐式佚文,并探讨了唐式的特点及其在唐代生活中所起的作用。近年来唐代法律研究中对令式原典复原工作的重视,体现了日本学界律令制研究方法对中国学术界的影响。

官制研究中,中枢决策机构的研究日渐深入。方本新《唐代尚书“八座”会议初探》(《安徽农业大学学报》2000—4)认为,“八座”会议是唐代中央首脑集体办公共同行使职权的组织形式,执掌朝廷的政务中枢,不仅集体研究中央政府日常较为重大的行政决策事务,还要制作“起请条”、“商量状”以及封建皇帝临时交办的其它决策事务。唐初统治者非常重视会议管理,工作效率较高,反映了当时行政体制的有效运转与政治稳定。对唐代中后期政治体制运作的框架性特征,刘后滨提出了“中书门下体制”的概念,在《从敕牒的特性看唐代中书门下体制》(《唐研究》6)一文中,他考察了敕牒的特性及应用,认为敕牒是集中反映中书门下体制特征及体现宰相政务裁决权的公文书,是中书门下体制下产生的新形态的中央命令文书。他的《唐代“中书门下”机构建制考》(《北大史学》7)考证分析了堂帖、堂案和五房、堂后官、堂头、堂吏等,指出中书门下不是中书省和门下省的简称,而是宰相裁决政务的具体化的相府,它有处理公务的文书堂帖和堂案,及常设的办公机构五房和专门的办事人员堂后官。沙宪如则认为中书省的政事堂议政是政事堂制度的破坏,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是政事堂制度的瓦解(《唐代政事堂制度的述评》,《辽宁师范大学学报》2000—6)。曾维君对自唐代宗始至梁、唐、晋、汉、周五代各个时期枢密院机构的演变过程进行了考察,认为枢密院权力的起伏变化是受着唐代末年恶性膨胀的宦官政治与五代军阀割据的武官政治影响的(《唐后期至五代枢密院之演变略考》,《山东社会科学》2000-—6)。戴显群《五代的枢密使》(《中国典籍与文化》2000—3)全面考察了这一中枢要职,总结了五代枢密使在由内廷班子向外朝机构转化、向掌管军事的外朝机构转化的过程中变化发展的规律。

使职、吏制研究成为唐代政治制度研究的新趋势。石云涛《唐开元、天宝时期节度使使府体制新探》(《论集》)考论了开天幕府构成及僚佐职名职掌,指出开天边镇幕府之僚佐系统是从前期行军总管府历镇军统帅府脱胎而来,而幕府体制与性质是当时边防形势和军事制度的变化所造成的。贾志刚《从唐代墓志再析十将》(同上)据出土墓志,汇集了有关十将的史料,澄清了一些有关十将的模糊认识。赵雨乐追溯了唐五代武德使、皇城使的演变历程,揭示了唐宋变革期内使职与机构的过渡问题(《从武德使到皇城使——唐宋政治变革的个案研究》,《唐研究》6)。李庆新《唐代市舶使若干问题的再思考》(《论集》)考察了市舶使的充任者、设置地点等,该文的主要贡献在于指出市舶收入对唐朝内库乃至国家财政的影响。王川论述了市舶使、市舶太监的出现及其产生于唐代岭南的原因(《论市舶太监在唐代岭南之产生》,《中山大学学报》2000—2)。李锦绣《试论唐代后期的三司胥吏》(《论集》)指出,有官的吏是唐代后期财政机构的主要维系者,官领吏职始于刘晏改革,改变了财政官员的构成及财政机构的运转方式。唐后期三司胥吏分勾检簿书、出纳钱谷、奉行文书三类,前两类职权更重,由勒留官及商人充三司胥吏,是三司胥吏构成中引人注目的特色。冻国栋《汉唐间“伍伯”浅识》(《资料》17)考察了汉唐间伍伯及其演变诸问题。汉伍伯为“官供力役”,唐则泛称呵辟行路、主行杖之人为伍伯,实以“问事”之名取代之,因两者任役相当,诸种文献或时人习惯上多沿旧称,问事或伍伯在唐属职掌中杂任役之一。

翰林学士成为新的研讨重点。毛蕾《唐代翰林学士》一书对其形成过程、建制、职能作用、地位等各方面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探讨,对翰林学士人数、学士职责、学士权力大小、翰林学士与翰林待诏等提出新解。傅璇琮《唐玄肃两朝翰林学士考论》(《文学遗产》2000—4) 以翰林学士的起始阶段,即玄宗、肃宗两朝的翰林学士作一个案分析,并与当时的中书舍人等作比较研究,探讨了这一时期翰林学士的政治环境及相应的社会作用。许辉认为,翰林学士始设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738),掌重要诏令的起草并参内议。这一重要职官历经玄、肃、代宗三朝发展,至德、宪宗时,因集中皇权和动荡的局势的需要以及朝中权势斗争的影响,翰林学士的职权得到显著发展,导致其政治影响在唐后期日渐提高(唐代德宪两朝翰林学士探略),《常德师范学院学报》2000—3)。

科举制的研究也出现了新的特点。彭万隆《唐代科举与文学的个案研究——贞元八年“龙虎榜”》(《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6)从地域、仕第、交游、德才与文学五个方面对贞元八年榜作了综合考察,展示了这一榜士人的生活道路、思维方式和心理状态。刘海峰《.唐代俊士科辨析》(《中国史研究》2000—2)认为,唐代俊士科并不是以四门学俊士生为取士对象的贡举常科,而是面向庶民的四门学部分学生的入学选拔考试科目。俊士即俊士生,始于隋炀帝大业元年,其存在时间不是止于天宝十二年而是一直实行到唐末。俊士科或俊士制具有某些类似科举的性质,它的设立和衰微反映出参政权向平民开放和教育机会下移的历史发展趋势。何敦铧,林剑华《略论唐五代福建人士登科及其特点》(《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0—4)统计福建人士有123人在唐五代科举中陆续登上科第,并考证了福建人士最先登上科第的第一位进士。有关科举制的文章尚有党银平《唐代宾贡进士的放榜方式》(《文史杂志》2000——6)等。

二、经济与财政

土地制度仍有新见提出。卢向前《唐代西州田制的普遍意义》(《论集》)从授受田额、式的规定性、授田对象、田土分类、土地还受五个方面进行分析,得出了西州田制可视为狭乡田制代表的结论,将西州田制与全国土地制度联系起来。乌廷玉回顾了“庄园”说产生的历程,认为把“庄园”作为学术问题加以研究从日本学者开始,中国史学界唐朝庄园说深受日本学者(尤其是森谷克己)的影响。作者经过分析有关唐朝庄园的史料后指出,唐朝只有地主田庄,没有包括多种产业自给自足的封建庄园,也没有“庄园经济”(《唐朝“庄园”说的产生发展及其在中国的流传和影响》,《史学集刊》2000—3)。这一结论与刘红运对敦煌文书“庄”、“田庄”分析后所得的结论相同(《敦煌文书所见的“庄”、“田庄”、“庄田”、“庄园”非封建庄园说》,《敦煌学辑刊》2000—2)。霍俊江《中唐土地制度演变研究》分三编十章考察了唐前期土地制度及在中唐的演变。该书指出,唐前期土地制度是一个三极结构的土地所有制体系,中唐以来的土地制度是地主土地所有制占统治地位的土地所有制形态,它使封闭性的土地所有制演变为开放型的地主土地所有制,在此后的中国土地制度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王 《法门寺织物的保存状况和已揭展部分的初步研究》(《论集》)研究了法门寺地宫出土织物的保存状况及工艺技术价值,值得重视。郑学檬《法门寺地宫金银器制造技术门外谈》(同上)及唐刚卯《跋敦煌文书〈某寺常住什物交割点检历〉》(《资料》17)、《“库露真”与“襄样”》(同上)研究了唐代金银器工艺技术、家具、漆器等,均呈现出唐史研究扩展视野的新趋势。

陈明光对唐代商业活动进行了细致分析,《略论唐代官私借贷的不同特点》(《中华文史论丛》62)探讨了纯经济性质的私人借贷与县财政属性的官府借贷在债务人身份构成、借贷形态、借贷原因、政府管理乃至社会经济影响等方面的差异,并进而指出,唐代官府借贷社会影响有一点不同于私人借贷之处,即助长商人势力的发展,中晚唐 富商大贾势力明显发展,得利于“置本兴利”财政措施下对“捉利钱户”的种种优惠。他与毛蕾合写的《唐宋以来的牙人与田宅典当买卖》(《中国史研究》2000—4)通过阐述唐宋时期牙人从事田宅买卖中介的行业习俗以及由此反映的社会经济关系,指出牙人参与田宅典当买卖,加剧了自耕农的佃农化。谷更有分析了船商的复杂生活,他认为,唐代船商以客贩为主要经营方式 ,他们贩运四方行踪不定 ,逐渐使他们淡化了“恋家”观念 ,导致了多数船商家庭的不稳定。同时,虽然他们拥有雄厚的经济势力 ,但并没有得到社会的尊重 ,以致做下了种种不合时宜的举动(《试论唐代船商的社会生活》,《思想战线》2000—6)。

吴丽娱关于唐代盐法及物价的系列论文值得重视。她的《浅谈大历高物价与虚实估起源》(《论集》)、《试论唐代后期盐钱的定额管理》(《中华文史论丛》62)、《试论唐后期物价中的省估》(《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3)对唐后期重点难点的物价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提出虚实估起源于乾元、大历,与盐专卖及国家政策有关;元和省估与大历物价不同,是虚实各半的比价;盐钱与两税同样,存在着以省估计算的定额,定额支配着盐钱的收入支出;唐后期物价既受商品经济发展,亦受政府试图支配市场、国家财政部分商品化的双重影响,但最终虚估向实估靠拢,仍体现经济规律的特点,从而为唐后期的物价研究开辟了新的视野。此外,她的《唐后期五代财务勾检制探微》(《唐研究》6)提出以往几无学者涉及的唐后期勾检制问题,通过大量的考据勾勒了唐后期比部衰微和使职管理系统下勾检制发展取代比部的线索及方式,从而揭示了唐宋之际勾检制度变化的趋势和过程。《唐末五代的河东盐池与政权移替》(《春史》)分析了乾符以后,围绕两池盐池的归属,朝廷内部朝官和宦官之间、中央藩镇和藩镇彼此之间的战争和拼杀,得出了“对于两池盐利及其所在地的占有,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朝廷的存亡,也决定了中原政权最终鹿死谁手”的结论,令人耳目一新。

《旧唐书》与《新唐书》中关于租庸调数额的记载各不相同,柳斌以记载相同的他种史籍、两书的编撰先后、前人的考辨与多种历史文献资料为据 ,论述了当以《旧唐书》之说为确,并就后人为何重《新唐书》轻《旧唐书》,误以《新唐书》之说为正作出了解释(《〈旧唐书〉、〈新唐书〉租庸调数额考》,《浙江师大学报》2000—3)。于清华《唐后期“山东”地区赋税总量评估》(《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00—2)分析了从一个侧面反映经济发展水平的山东地区赋税总量,该文指出,唐后期山东地区受藩镇割据的影响,赋税总量较前期有所下降,但幅度有限,全国的经济重心依然在北方,只是中央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与南方而已。

此外,黄正建关于唐代社会生活研究的系列论文也颇具新意。他的《试论唐代前期皇帝消费的某些侧面——以《通典》 卷六所记常贡为中心》(《唐研究》6)通过对土贡物品的分析,指出贡物除具有一些象征意义或礼仪意义外,具有很大的实用性,贡物如实反映了某一时期皇帝在衣食住行等方面需求或消费倾向的一些侧面,进而解释唐前期整个社会的消费状况。《S.9641V号文书与唐代兵士的春冬衣》(《英国收藏敦煌汉藏文献研究》)在研究了该件文书的性质、唐代春冬衣发放制度、当时成套衣服的称呼如“事”、“具”、“对”、“副”等问题后,充分利用文献和文物资料详细研究了兵士一套春冬衣的具体内容,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唐代兵士的衣物消费状况,对研究唐代军费支出和兵士生活也有帮助。

三、军事、交通、民族与对外关系

孙继民《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利用敦煌吐鲁番发现的唐代军事文书材料与史籍相互参证,探讨了关涉唐朝全局性的若干军事制度,如府兵装备、府兵的征行制度、兵员制度、行军制度、军镇制度等,是作者长期研究的总结之作。李鸿宾《唐朝朔方军研究——兼论唐廷与西北诸族的关系及其演变》全面论述了唐朝朔方军的崛起、发展、分解及衰弱过程,分析了这支军队兴衰的基本原则。该书提出了一些新观点,如德宗时为朔方军的衰弱期,德宗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他也终于完成了对朔方军的分割和西北防务的重新设置,从而使西北对吐蕃的防御变得持久而有力。该书论述朔方军与神策军关系、外部民族环境与朝廷政策的关系、交通道路与防区条件等,也有新意。郭?ゴā堵鬯逄?a class=content_a href=/class_free/14_1.shtml>政治制度与军事政策》(《学术集林》17)对隋唐军事与政治的关系提出新解,认为唐代基本上是一部由军事操纵政治的历史,唐统治者不重视儒学,以武力得天下,并征服四夷,致使武人坐大,唐因之灭亡。作者又指出,从历史的角度审视,隋唐上承魏晋南北朝以来大都由武人坐天下的余绪,下启五代十国藩镇割据之乱局。程存洁《略论唐王朝对西北边城的经营》(《论集》)分析了河西走廊及伊西北庭等地的边城设置和分布情况,并探讨了唐王朝建城对西北边城建置的影响。黎虎《唐代缘边地方政府的外交权能》(《史学集刊》2000—4)一文指出,唐代缘边地方政府在前期为州县二级,后期为道州县三级,它们是唐王朝的外交门户,并分析了其外交职能和特点。王援朝《唐代啄锤考——兼说唐代的戈》(《唐研究》6)认为,唐五代时期的啄锤是一种类似于短柄戈以啄击为主兼有劈砍功能的兵器,为步兵骑兵使用,唐文献中的啄锤与戈异名同物。

利用敦煌吐鲁番文书成为唐代交通史研究的显著特色。王素《高昌论稿·交通篇》利用最新出土资料,综合中外研究成果,清晰展现了高昌通往中原的四条道路、高昌与三个中央政府、十多个割据政权、十多个少数民族先后交通的历史。程喜霖《唐代过所研究》将汉简、出土文书与典籍文献结合,全面系统地探讨了过所的起源、唐代过所制度、过所与公验的嬗替、公验过所反映的关防及国家统一、交通贸易及社会关系等。陈国灿《唐西州蒲昌府防区内的镇戍与馆驿》(《资料》17)将镇戍、烽所与馆驿、道路进行了细致分析,体现了对各地所藏吐鲁番文书综合研究的新趋势。

民族史研究中,有关突厥、回?的成果较多。吴玉贵认为史籍中关于唐初与突厥交往的史实有所避讳或语焉不详,他的《唐朝初年与东突厥关系史考》(《中亚学刊》5)指出,在唐朝消灭或吞并北方割据势力的过程中,几乎处处都可以看到东突厥的重要影响,唐朝在北方取得的每一个胜利,都直接或间接地与突厥有关,或者是得到突厥支持的结果,或者是与突厥妥协的产物。杨铭《〈大事纪年〉所载吐蕃与突厥关系考》(同上)以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大事纪年》为线索,联系藏汉文资料,考实唐代吐蕃与突厥的关系,指出公元七世纪到八世纪中叶,吐蕃为其向西北发展的战略需要,曾先后与突厥十姓部落、后突厥汗国、突骑施等有过较为密切的关系,其交往形式有互派使节、联合行动、缔结婚姻等。刘安志根据吐鲁番文书,探讨了8世纪初在西州活动并定居的突厥人的来历及他们在西州的活动情况(《唐代西州的突厥人》,《资料》17)。田卫疆一两篇文章研究回?史,其《漠北回?在西域诸地的活动及其后果》(《西域研究》2000——2)指出,回鹘西迁之前,漠北回鹘汗国依靠所控制的“回鹘路”,已插手北庭诸地事务,并于贞元十一年以前击败吐蕃,控制了西域大部分地区。迄庞特勤率诸部落居焉耆一带,创建安西回鹘政权,都是早先漠北回鹘汗国在西域诸地活动的直接后果。另篇《“卜古可汗传说”史实解析──一把打开高昌回鹘史研究之门的钥匙》(《民族研究》2000——3)认为,“卜古可传说”实际上是唐朝咸通七年(866)回鹘部落联盟中的仆固家族建立西州回鹘国的历史折射,西州回鹘国的创建者仆固俊就是所谓“卜古可”的人物原型。

关于其他民族,杨 《试析唐代党项羁縻府州制》(《宁夏大学学报》2000——4)指出,羁縻府州制度.的形成可分为三个时期,其总体趋势是随着中央王朝实力之盛衰,党项羁縻府州制度的控制力呈现相对的强弱反应。该制度是唐朝与党项利益认同的产物。石硕通过对后弘期藏文史料、吐蕃时代藏文史料和汉文史料三者的相互比照与参证,对金城公主入藏及出嫁对象等相关史实进行了详细的甄别和考订 ,其结论认为 ,后弘期藏文史籍中所载金城公主出嫁对象之情节虽具某种史实背景,但实则缘自一种对史实的误传与讹变 ,是将金城公主入藏前后的吐蕃赞普父子关系弄颠倒而衍生的一个结果(《关于金城公主入藏及出嫁对象等相关史实的考订》,《民族研究》2000—4)。周佳荣与.龚荫均论及和亲,前者统计在唐代289年间, 正式请求和亲的活动达40余次之多,最终有16位公主分别嫁给了7个少数民族。虽然实现和亲的情况比预期和亲的要少,但这在中国古代史上依然是空前绝后的盛事,其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唐代“和亲”考略》,《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0—1),后者认为,到了唐朝 ,和亲政策进一步发展 ,成了广泛运用的安边政策,唐王朝与突厥、吐谷浑、吐蕃、回纥、南诏等 8个族 (国 )共计和亲 2 8次 (其中有一次未获成功 ) ,为唐朝的稳定和繁荣起了较大的作用(《唐代和亲政策述论》,《思想战线》2000—1)。何灿浩阐述唐末五代十国时期湖南地区蛮族的分布、蛮族的活动以及湖南政权同蛮族的关系与政策,认为蛮族的活动对湖南政局有重要影响,湖南政权与蛮族保持了羁縻的关系,但政策思想却有某些变化(《.唐末五代湖南地区的蛮族活动及其它》,《宁波大学学报》2000—3)。

华涛较多地直接利用阿拉伯、波斯语史料,丰富了西北史地的研究内容。他的《西域历史研究(八至十世纪)》在中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汉文、阿拉伯文、波斯文和其他文字资料,描绘了八至十世纪西域地区突厥语诸部族的活动历史。他的《北庭之战后的回?、吐蕃和葛逻禄》(《中亚学刊》5)结合汉文、阿拉伯文、粟特文史料,认为九姓回?可汗碑关于回?最终夺回北庭、沉重打击吐蕃和葛逻禄的记载是可信的,塔里木盆地的北缘也在回?的控制之中,这为840年灾难后回?西迁天山东部地区埋下了伏笔。薛宗正为怛逻斯之战定性为,从 651年大食首次向唐遣使 ,就同唐朝出现了外交上相背走向 ,大食的河外扩张实质上是对唐朝西域政治的严峻挑战。公元751年爆发怛逻斯之战 ,绝非一场偶然的遭遇战 ,而是两国间政治冲突发展的必然结局(《怛逻斯之战历史溯源——唐与大食百年政治关系述略(651—751)》,《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0——4)。

关于东北亚,王小甫《唐朝与新罗关系史论——兼论统一新罗在东亚世界中的地位》(《唐研究》6)认为,统一新罗时期唐罗维持亲密盟好关系,八、九世纪,以唐罗关系为主干,东亚战略格局实现了有效的制衡,从而使国际政治维持了近两百年的稳定局面。韩?N对《隋书·倭国传》进行了考释(《〈隋书·倭国传〉考释》,《中华文史论丛》61)。

四、社会、文化与中外交流

婚姻是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李志生《唐代关中旧士族高门通婚取向考析》(《北大史学》7),通过对关中旧士族高门通婚的分析,指出其具有重与皇室联姻的不同于山东旧族的通婚观念,并指出随着时代的改变,其通婚观念出现了从初唐重家族政治背景、到中唐家族政治背景和人物并重、再到唐后期重人物的变化。孙顺华认为,唐朝妇女观大体经历四变,其变化与唐朝社会政治、经济诸方面密切相关(《唐朝妇女观之嬗变与社会政治》,《文史哲》2000—2)。

盖金伟从唐代郊祀活动所涉及的具体内容出发,集中论述郊祀活动中关于唐代政治、经济、法制等方面政府诏令、赦文、德音、推恩令所揭示的唐代社会生活的中心内容和变迁,拟从郊祀祭享这项重大典礼的角度展现唐代社会生活的独特景观,以丰富和加深对唐代总体社会发展史的认识(《论郊祀与唐代社会生活》,《新疆师范大学学报》2000—1)。民间淫祠属于民间信仰的范畴 ,具有深厚的社会基础。朱海指出,唐代对于官僚士大夫阶层在孝的方面有着完备的伦理要求、制度约束和行为规范,这一阶层在孝的实践上大多能做到“善事父母”。忠先于孝,“死事一君”的忠节观念在唐代尚非主流认识(《唐代忠孝问题探讨——以官僚士大夫阶层为中心》,《武汉大学学报》2000——3)。葛承雍《唐代移民与社会变迁特征作者》(《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4)考察说,在中国历史上 ,唐代是移民规模最大、人数最多、民族最杂的一个社会, 唐代人口迁入的特点是周边各族与各国向内地大量迁移 ,而迁出的特点则是狭乡人口向宽乡迁移 ,黄河流域向长江流域迁移 ,以及时多时少的逃户和动乱时期的南迁。傅玫据出土墓志研究了唐代的社会生活(《俨师唐墓所反映的一些唐代社会状况》,《春史》)。

张弓分析了自贞观至元和七次佛经翻译参译朝臣的家世、起家以及参译前后的任官经历,指出参与儒臣具有应举登第多、官至宰相多的特色;唐译场选派第一流儒臣参译,反映了唐王朝对译经所完成的华梵文化转换工程的认真与郑重,这体现了唐对异质文化的宽容,也体现了唐皇室的文化高品位(《唐代译场的儒臣参议》,《论集》)。许敬宗是唐太宗、高宗时期的著名宰相和史官,曾经领导和参与了唐朝国史、实录等多种史书的修撰。岳纯之《也谈许敬宗篡改唐代实录、国史问题》(《烟台大学学报》2000—1)指出,.无论从唐朝实录、国史修撰史和许敬宗个人品质,抑或从史料证据来看,许敬宗之篡改唐代实录、国史都很难否定。许敬宗篡改实录、国史之所以特别引人注目,与唐朝的政治现实、尤其与唐高宗关系至密。

贾二强的《神界鬼域——唐代民间信仰透视》是第一部全面论述唐代民间信仰的专著,该书提出唐代民间信仰的研究格局可大致分为神观念、鬼观念和佛教的民间化等主要方面,在研究中着重探讨了佛教与民间信仰彼此的双向作用。民间淫祠属于民间信仰的范畴 ,具有深厚的社会基础。王永平《论唐代的民间淫祠与移风易俗》(《史学月刊》2000—5)提出,民间淫祠在唐代社会非常盛行,主要表现为各种名目繁多的“生祠”、祭庙以及巫鬼信仰。唐政府及各级地方官对民间淫祠 ,基本上是持禁绝或改造的态度,为此曾展开过一系列移风易俗的工作 ,并取得了一定的社会效果。

贾二强《唐人本命观是佛教》(《论集》)研究了原是佛教说法的本命在流传过程中与中国本土干支纪年纪日法融合为一体,形成颇具影响的民间禁忌的历程。严耀中也注意探讨佛教对民间信仰、社会观念的影响。他的《〈新唐书·惠庄太子?执?抵械摹拔魍潦魃瘛薄罚ā堵奂?罚赋觯?拼?魃袷峭ü?鸾桃?氲纳耢螅??魃窀拍钍怯《让窦涑绨荻苑鸾逃跋斓慕峁?K?摹抖鼗臀氖橹械摹捌降却笸酢焙吞扑渭涞木?剿枷搿罚ā短蒲芯俊?)认为敦煌文书中的“平等大王”是当时流行的平等观念成为社会思潮的产物,这种观念随佛教西来,流播中土,同时该文还探讨了唐宋间平等观念在民间流行的社会背景。张总初唐阎罗图像及刻经》(《唐研究》6)通过对初唐时齐士员献陵造像碑铭及早期阎罗王图像的分析,探索了初唐佛教信仰及宗教观念、艺术图像与社会生活的密切关系。

在有关道教的研究中,刘屹《唐前期道教与周边国家地区的关系》(《论集》)与王育成《唐代道教镜实物研究》(《唐研究》6)值得注意。前者通过分析道教在唐前期对外民族交往和对内民族交流中的主要事迹,得出道教在唐代并没有随唐帝国声威而远被四夷的结论,指出道教在唐初没有走上“世界主义”的道路,以后就加剧走向“民族主义”的倾向,日趋自我封闭与没落。后者分析了6种21件唐代道教镜实物纹饰,将其内容分为三类,指出道教镜或多或少或偏或全地体现着道教某种思想或某一观念。张萍指出,由于统治者的推崇 ,道教在唐代得到了极大的发展。饮食当中 ,统治者将道教禁食鱼、肉的教规推广到普通百姓之中,道教名词在菜肴中频繁出现 ,道教节日与节日饮食习惯传入民间 ,道教养生食品受到普通百姓的推崇,这一系列现象反映出唐代饮食文化独具特色的一面(《唐代饮食文化中的道教色彩》,《兰州大学学报》2000—2)。

柳洪亮主编《吐鲁番新出摩尼教文献研究》(文物出版社)分“文献考释”(包括“粟特文考释”及“回?考释”)、“专题研究”两部分,对吐鲁番摩尼教及中亚摩尼教的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其中荣新江 《摩尼教在高昌的初传》一文,对某些学者提出的摩尼教七世纪中叶在吐鲁番传播的观点提出质疑,认为803年漠北回?汗国直接控制高昌后,摩尼教渐广泛传播。葛承雍还研究了唐代的景教(《论唐长安景教传播的兴衰》,《春史》)。

林梅村《古道西风——考古新发现所见中西交流》把实地考察、语言文字研究和各种文献综合起来,把对西域文明及中外交流的研究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葛承雍指出,的视野比任何一个朝代的中国人都更为广阔,外来文明的炎炬比中国任何一个朝代都传播得更远。胡汉风俗融会的结果竟使司法参军无法捕捉“胡贼”。值得深思的是,盛唐之所以成为外国人云集聚居的有魅力的地方,不单是它具有唐人开放性,更重要的是它具有文明世界的优越性(《“天下国家”盛唐气象》,《今日中国》2000—1)。周尚兵认为唐代对外开放盛世的出现是唐继承历代政权的必然结果(《唐代对外开放政策的历史渊源》,《人文杂志》2000—6)。

在唐代 ,中亚有“曹国”、“西曹”、“东曹”国之分 ,而唐代文献混淆了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并把相关史实混淆了。 许序雅《〈新唐书·西域传〉所记“曹国”考》(《浙江师大学报》2000—3) 结合阿拉伯—伊斯兰舆地文献和中亚考古资料 ,.考证了曹国的政治状况及其与唐朝的关系 ,东曹、西曹的道里方位等。邓文宽《史道德出西域胡人的天文考察》(《论集》)用古天文知识对史道德墓志中相关文句加以释读,指出其用隐晦文字曲折的表达了史道德出于西域胡人。吴倬《尉迟乙僧综考》(《中亚学刊》5)考察了唐初来长安的于阗画家尉迟乙僧的生平及其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林梅村进一步较释了《大唐天竺使出铭》并考证了相关史实(《〈大唐天竺使出铭〉较释》,《中亚学刊》5)。林英着重分析了可萨人改信犹太教的历史背景和影响,并结合唐代文献证明可萨汗国通过直接或间接的途径同中国相连,提出犹太人或对萨犹太教徒有可能从可萨汗国出发,经过从中国到拜占庭的北道入华的论点(《试论唐代西域的可萨汗国──兼论其与犹太人入华的联系》,《中山大学学报》2000—1)。苌岚通过分析日本奈良时代寺院资财帐及传世或考古发现的佛具、供养具,探讨了唐代佛教对日本的影响(《奈良寺院资财帐所记唐物及发现的相关文物》,《论集》)。荣新江 、段晴认为,图木舒克出土文书所用的伊朗语,不应定名为“图木舒克语”,更不能称作“疏勒语”。根据文书所反映的唐朝羁縻州统治下的年代特征及同书汉文文书属于唐朝时期等理由,将这些文书年代断于据史德城统治时期,其语言应成为“据史德语”(《据史德语考》,《中亚学刊》5)。

有关资料考证校补的论文主要有:李方《唐西州仓曹参军编年考证(上)、(下)——唐西州官吏考证(五)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00—4、5),牛继清《〈隋书〉时误校补(一)~(五)》(《文史》50),贺忠辉《〈唐刺史考〉增补》(《文博》2000—2),胡可先《〈郎官石柱题名考〉金部郎官补正》,《淮阴师院学报》2000—1),彭万隆《〈登科记考〉订补八则》,《阜阳师院学报》2000—1)等。

五、敦煌学

2000年是敦煌藏经洞发现一百周年,有关敦煌学的论著、论集、论文等如雨后春笋,其中较大规模的论文集有8种,即敦煌研究院编《1994年敦煌学国际研讨会文集》(甘肃民族出版社),宋家钰、刘忠编《英国收藏敦煌汉藏文献研究——纪念敦煌文献发现一百周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敦煌研究院编《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石窟经变篇》、《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石窟考古篇》、《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研究院藏敦煌文献研究篇》(以上三种均由甘肃民族出版社出版),《庆祝吴其昱先生八秩华诞敦煌学特刊》(台北文津出版社),荣新江主编《敦煌吐鲁番研究》5卷,柳洪亮主编《吐鲁番学研究》创刊号等。专著、个人论文集38种,包括朱雷《敦煌吐鲁番文书论丛》(甘肃人民出版社),孙继民《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王素《高昌论稿·交通编》(文物出版社),陈永胜《敦煌吐鲁番法制文书研究》(甘肃民族出版社),雷绍锋《归义军赋役制度初探》(台北洪业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刘进宝《敦煌文书与唐史研究》(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柴剑虹《敦煌吐鲁番论稿》(浙江教育出版社),张锡厚《敦煌文学源流》(作家出版社),项楚《敦煌歌辞总编匡补》(巴蜀书社),张涌泉《旧学新知》(浙江人民出版社),赵和平《敦煌本〈甘棠集〉研究》(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陆永锋《敦煌变文研究》(巴蜀书社),邓浩、杨富学《西域敦煌回?文献语言研究》(甘肃文化出版社),牛汝极《回?佛教文献:佛典总论及巴黎所藏敦煌回?文佛教文献》(新疆人民出版社),敦煌研究院编、施萍婷主撰稿《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方广?编《英国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目录(斯6981号——斯8400号)》(宗教文化出版社),郑阿财、朱凤玉编《敦煌学研究论著目录1908—1997》(台北汉学研究中心),杨宝玉《敦煌史话》(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裴智勇、孙铁《大梦敦煌——一个文化圣地的辉煌与伤心史》(新疆人民出版社),刘诗平、孟宪实《敦煌百年——一个民族的心灵历程》(广东教育出版社),黄征主编《敦煌传奇故事》、《敦煌佛教故事》、《敦煌孝道故事》、《敦煌智慧故事》(以上均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敦煌文化丛书”包括:汪泛舟《敦煌古代儿童课本》、李重申《敦煌古代体育文化》、高金荣《敦煌石窟舞乐艺术》、刘进宝《敦煌历史文化》、《藏经洞之谜——敦煌文物流散记》、谢生保《前世善行——敦煌壁画本生故事》、伏俊琏《俗情雅韵——敦煌赋选析》、孙其芳《大漠遗歌——敦煌诗歌选评》、谢生保《成佛之路——敦煌壁画佛传故事》、李并成《大漠中的历史丰碑——敦煌境内的长城和古城遗址》、杨秀清《华戎交会的都市——敦煌与丝绸之路》、颜廷亮《西陲文学遗珍——敦煌文学通俗谈》、伏俊琏、伏麒鹏《石室奇谐——敦煌小说选析》等。译注有王克孝译《敦煌汉文文书》(上海古籍出版社),赵燕等译《从罗布沙漠到敦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王邦维、荣新江 、钱文忠译《绘画与表演——中国的看图讲故事看它的印度起源》(燕山出版社)等。敦煌文献资料的整理与刊布也大量增加,主要有杨富学、李吉和《敦煌汉文吐蕃史料辑校》(甘肃人民出版社),黄布凡、马德《敦煌藏文吐蕃文献译注》(甘肃教育出版社),徐俊《敦煌诗集残卷辑考》(中华书局),饶宗颐《敦煌吐鲁番本文选》(中华书局),罗国威《敦煌本文选笺证》(巴蜀书社),傅刚《文选版本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林世田、申国美编《敦煌密宗文献集成》(中国国家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彭金章、王建军编《敦煌莫高窟北区石窟》(文物出版社),段文杰主编《甘肃藏敦煌文献》(甘肃人民出版社),浙藏敦煌文献编纂委员会编《者敦煌文献》(浙江教育出版社),中国国家图书馆特藏部、上海龙华寺、《藏外佛教文献》编辑部合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精品选》(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人民出版社、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敦煌石窟全集》卷7《法华经画卷》,卷9《报恩经画卷》,卷12《佛教东传故事画卷》。此外,尚出版了一些大型画册,如段文杰主编《敦煌图案摹本》(江苏古籍出版社),敦煌研究院编《敦煌图史》(上海古籍出版社),吴健主编《中国敦煌》(江苏美术出版社),吴健摄影《艺术的敦煌》(上海古籍出版社)等。论文约数十篇,以下简要介绍如下:

《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在陈垣、刘铭恕、王重民原编的基础上,对北京、伦敦、巴黎所藏敦煌写本逐一著录定名,过录写本题记,加注说明,为敦煌学者必备的工具书。《英国收藏敦煌汉藏文献研究》(以下简称《研究》)包括敦煌文献发现百年的回顾与展望、在英国的收藏与编目、英国收藏敦煌文献叙录、英藏敦煌文献研究四部分,收录了宋家钰、刘忠、吴丽娱、杨宝玉、张弓、马继兴等论文数十篇,反映了敦煌研究的最新成果。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范文第3篇

关键词:文化心理 气象 吟咏性情 诗风

文学史上对唐诗的分期,以“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分法影响为最大,也一直沿用到今,它肇始于南宋严羽的《沧浪诗话》,定型于明代高的《唐诗品汇总叙》。“盛唐”一般是指在开元、天宝年间,也是唐玄宗在位时,大致相当于公元八世纪上半叶。这个时期国家统一安定,有相当清明的政治环境,且自武后以后,以诗赋取士的科举制度逐渐走向完善,实行的是儒、道、释三教并存的思想体系。盛唐诗歌因此在这样的社会历史环境下诞生,涌现出了大批天赋极高、成就斐然的杰出诗人。殷的《河岳英灵集序》中说他们“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在诗体上,既擅长初唐以来讲究声律辞藻的有“新声”的近体,又擅长抒写慷慨情怀的古体,并具有“神来,气来,情来”的气势,创造了声律与风骨兼备的完美境界。

盛唐诗人王湾的一首《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应该是可以概括盛唐时代独有的盛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以英特豪逸之气融贯于出色的景物描写之中,形成雄浑壮阔的诗境。“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自然之美与心境之美完全融为一体,创造出如水月镜花般不可凑泊的纯美诗境。“长风破浪会有时”(李白《行路难》)是一种自信之心,豪壮之气。李白还以“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上李邕》)的大鹏自比。只有盛唐这样的时代才能造就李白那样的诗人,他是天才级的诗人,他的诗歌也是唐诗的魅力所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表达的是一种宽阔的胸襟,深灏的境界。特别是他的“三吏”、“三别”,虽体现了杜甫的忧国忧民的怨恨之愁,但是这种愁在他的诗歌中表现的是一种宏大之愁、伟大之愁、健康之愁。

以高适、岑参、李颀、王昌龄等为代表的边塞诗人的诗歌也是构成盛唐诗歌之盛象的重要组成部分。“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高适《燕歌行》)刘勰的《文心雕龙・风骨篇》中说:“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高适的诗就是具有这种气骨、风骨。“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这是盛唐诗人才会独有的大气磅礴的胸襟,体现了一种不畏寒冷艰苦的积极乐观精神。“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出塞二首》)李颀的诗歌也不乏慷慨之音,如他的《古人军行》“百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等等。总之,盛唐诗,以其对事业功德向往而又广阔的眼界和博大的气势,将唐人重视事功、自信开朗、热情豪放的风貌淋漓尽致地展现于世人面前。以其热情蓬勃的感情,激昂慷慨的声音去表现盛唐时代的种种面貌。盛唐诗歌给人的总体印象应该是:生命意识的觉醒,也是生命之歌的咏唱;是一种自信、进取、豪放精神的激烈;是以玲珑透彻之心对自然的深沉感悟。

晚唐时期大致是指公元827年到859年,晚唐时期的诗歌气象,用温庭筠的《商山早行》中“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句概括是较为恰当的了。

唐王朝的衰落已成定势,反映在诗歌创作上,整个诗坛弥漫着一种浓厚的感伤气氛,追求藻饰的创作风气逐渐增浓,忧时念乱或沉迷声色,隐遁山水,成为诗歌创作的重要主题。在晚唐,像李白、杜甫、高适等这样有宏大政治抱负、高度政治激情和强烈政治使命感的诗人,已经几乎不见踪影。与盛唐诗人相比,晚唐诗人在政治上显得软弱、平庸,他们都逃到自己的个人生活琐事中寻求一时的快慰,或陷入个人的情感纠葛之中,品咂内心的哀愁和幽怨。晚唐诗人虽然也有牢骚、讽刺和激愤,常常也会带着一点冷眼旁观、无可奈何的口吻,也写一些反映民生疾苦、宦场昏暗的社会现实。

就安史之乱以后,晚唐诗人们要分析、总结,有对李唐王朝即将瓦解感到担忧,又有怀念开元盛世。所以他们往往把感时和论史联系起来,从怀古引入伤今,咏史(怀)诗大量出现。但是晚唐怀古咏史诗歌的情调与以往的是不同的。像陈子昂与盛唐诗人笔下的怀古咏史所表现的是开拓者的孤独感和时间的紧迫感交织而成的强烈的责任感,那么晚唐时期的咏古诗则表现为一种冷冰冰的沧桑、挫折感。前者是“垒垒见陈迹,寂寂想宏图”,是面对历史而勃发出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后者是“运移汉祚终难复”之感,是一种乱世穷途的绝望和空幻。这种绝望感与空幻感在杜牧、李商隐、许浑、温庭筠的笔下有不同的反映。“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杜牧《早雁》)紧密结合时事,深怀着伤时忧民之哀,读后让人有一种怀古伤时之感。“路有论冤谪,言皆在中兴。空闻迁贾谊,不待相孙弘”,(李商隐《哭刘司户蒉》)抨击宦官篡权乱政,滥杀无辜,表现了对唐王朝命运的忧虑。“舞蝶殷勤收落蕊,有人惆怅卧遥帷”,(杜牧《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充分表现失意知识分子隔离无依的委曲心态。“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李商隐《龙池》)在对本朝统治者冷讽的同时,寓有深沉的历史感慨。晚唐的诗歌或以古鉴今,或借古讽今,常常选择与现实生活具有相似特征的历史事件或人物进行描写,或选择历史上一些亡国的帝王昏君作为讽刺对象,为当局者提供借鉴,这也是晚唐咏史诗的深刻之处。通常是截取某一特定场景和细节加以想象渲染,以小见大,不着议论而寄意深远。这种立意方式在晚唐时代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

除了内容上的特征之外,晚唐诗在形式上主要运用律诗和绝句,更讲究诗歌的技巧工丽,形成绮艳纤巧、纯真俚俗的特点,情调缠绵悱恻,语言清丽精工,形成一种“幽艳晚香”之美。 但是以李商隐为代表的晚唐绮艳诗与齐梁之绮丽诗又是迥然不同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晚唐诗的内容写得纯真,格调表现得优雅。其中相当一部分和抒写人生感慨结合在一起,有的还把传统的香草美人用比兴寄托手法引入绮艳题材,寄托某种政治感受,而并非单纯的艳情之作。所以绮艳诗在齐梁和晚唐的两次回旋,并非重复,而是螺旋上升。它在诗歌的发展史上是一种进步,并对宋诗、宋词产生了积极巨大的影响。大致说来,晚唐诗歌在作品风貌上给人突出的感觉是:是境界小,骨气弱的收敛;是政治失意,生活坎坷的悲怆;是艳工整、雕琢纤巧的绮丽;是自我品味,自怨自艾的委婉。

唐诗有不同于其他时代诗歌的总体风貌特征。唐诗内部不同阶段,亦如春是秋菊,各有其美,各有千秋,是互不可替代,并且这些不同的阶段是呈不断上升进步、完善的趋势。唐代诗人苦心吟作,他们丰富的创造性、新鲜的认识感,使唐诗不断圆熟并臻于完美。中国是诗的国度,唐诗不愧是这国度中最绚丽的一朵奇葩。

参考文献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范文第4篇

关键词: 笔记小说 国史补 纯粹

《国史补》是唐代比较重要的笔记小说之一,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作为一部野史集,弥补了正史的缺漏。不仅如此,在唐代文学史的研究过程中,很多学者认为《国史补》确立了纯粹笔记小说的地位,这样的论断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也获得不少学者的认可。那么,为何称之为“纯粹”的笔记小说?本文将逐一寻找这一论断的依据。

一、明确“笔记小说”的体例

“笔记小说”对人们来讲并不陌生,似乎这个词也普遍被历代的学者接受并应用。事实上,这一词语本身存在歧义,也因为长期以来人们忽视了对笔记与小说二者之间文体上差异的区分,给人们造成了错误的认识,视笔记为小说的附庸,再加上古代目录学家习惯于将笔记纳入到子部的小说类,使得笔记与小说杂糅不清,这对笔记和小说的研究整理工作都造成了不便。因此,在确立《国史补》纯粹的笔记小说地位之前,有必要先明确“笔记小说”的概念。

(一)小说

最早提出“小说”概念的是《庄子·外物》篇:“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与大达亦远矣。”意思是说,靠修饰琐屑的言论以求崇高声望和美好的名誉,与明智的大道理相去甚远。这里的“小说”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小说”,而是指道家之外的别家之言,是与“大达”这样正统文章相对的琐屑言辞,不登大雅之堂,由此可见,这里所谓的“小说”是对别家学说、那种街头巷尾口头相传的故事的蔑称。王枝忠认为:“先秦时期还没有关于小说一词的固定含义。”①

到了汉代,小说有了初步的发展,从史传文学当中孕育出的轶事小说以及从《山海经》、《穆天子传》等演化而来的志怪小说,已经初步勾勒出文言小说的基本面貌,尤其是小说的虚构特性已经凸显出来。后来,经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发展,小说逐渐形成了以刘义庆《世说新语》和干宝《搜神记》为代表的志人、志怪两大系统。这其中,志人小说以记载历史人物的传闻轶事及言行为主的杂录体小说,以真人真事为描写对象,善于运用典型细节描写和对比衬托手法来突出刻画人物性格特征。并且此时的志人小说尺幅短小,言约旨丰,对后世类似小说的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另外的志怪小说因与当时社会宗教迷信和玄学风气及佛教的传播有着直接的联系,因而以记述神仙鬼怪为主要内容,这样一来,志怪小说的虚构及夸张成分就非常突出,是与志人小说完全不同的小说形式。小说发展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有了明显的划分,但不论是志人还是志怪,它们都属于文言小说系统。

唐宋时期,唐传奇的出现标志着文言小说的成熟,并且这一时期白话小说兴起,小说就逐渐分化为文言、白话两个系统并行发展,进而代表了雅、俗两种传统。广义上讲,白话小说也属于小说范畴,但因受到小道不经之论的影响,白话小说在官撰目录中很难找到一席之地,甚至清代编纂的《四库全书》中也不收录白话小说。那么根据笔记小说的语言以及在目录里的收录情况,我认为笔记小说与文言小说比较接近。

(二)笔记

笔记本义是指散文的一体,又称“笔”,与“文”相对。《南史·颜延之传》云,诸子中“竣得臣笔,测得臣文”②。刘勰《文心雕龙·总术》里称:“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文”在这里指注重辞藻,讲求声韵对偶的文章,“笔”指随意记录的散行文字。“笔记”一词最早见于《南齐书·丘巨源传》:“议者必云笔记贱伎,非杀活所待。”后来《艺文类聚》卷四九梁王僧孺在《太常敬子任府君传》中称赞任昉“辞赋极其清深,笔记尤尽典实”;刘勰《文心雕龙·才略》:“温太真之笔记,循理而清通。”这些提到的“笔记”都指执笔记录,起草文书,可见“笔记”有记录的意思。

后来,笔记逐渐演变成一种随笔形式见闻录杂感的文体的统称,同时也被视为一种著述的体式,即指由一条条相对独立的札记汇编而成的著作。文字都是简短的,每条自成起讫。笔记的创作具有独立性,片段之间相互独立。笔记在内容上所包含的范围十分广泛,如1979年出版的《辞海》对“笔记”下的定义是:“泛指随笔记录、不拘体例的作品,其题材亦很广泛,有的著作可涉及到政治、历史、经济、文化、自然科学,社会生活等许多领域……”笔记主要记载一朝一代的军国大事,朝政得失,典章文物,或是记述一代人物的思想言行。其目的都是为补正史之不足,或是以世道人心为念,记述前事,作为借鉴,教育后人。

笔记与小说最大的区别在于,小说具有虚构性、娱乐性,虽然小说也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其中也会透漏出关于当时社会的信息,但许多场景、人物、地点也许并不存在,而是作者杜撰出来的,因此小说的虚构成分要远远大于笔记。而且小说情节紧凑生动,前后有因果联系,有逻辑性和系统性,所以我认为小说的文学价值高于历史价值。而笔记有着明显的分别,正史一般是记录重要的历史事件,其中有些历史事实可能在史官撰写的过程中被刻意删去、忽略或者篡改,我们无法知道历史的原貌,而且当时的时代风尚,民族习俗以及名人轶事等在正史中很少记录,笔记正好对这些做了补充。由于笔记的作者是根据自己的见闻感受和总结来写,是有意地写史以补史,有意地将当时具有特色性和规律的东西保存下来,内容真实客观,作者态度端正,所以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再者笔记都是相对独立的片段,是陈述事实而非讲故事,因此笔记的历史文化研究价值要大于文学价值。

(三)笔记小说及《国史补》的定位

前面已经分析到,小说和笔记是不相干的两个系统,而把这两个词并列在一起,使得小说、笔记、笔记小说三个概念更加模糊,学界的争论也随之增大,那么,到底“笔记小说”应该怎么解释呢?

最先提出笔记小说概念的是北宋史绳祖的《学斋占毕》:“前辈笔记小说固有字误或刊本之误,因而后生末学不稽考本出处,承袭谬误甚多。”③但有人认为这里“笔记小说”只是并列关系,不是一种文体的名称。事实上,在唐代时期,笔记著作很少以“笔记”来命名,如《隋唐嘉话》、《朝野佥载》、《大唐新语》、《国史补》等等,有时用“记”来称,比如《教坊记》、《封氏见闻记》、《开天传信记》等等。自宋代开始,那些随手记录、不拘体例的杂记见闻开始用“笔记”来命名,如宋祁的《笔记》、苏轼的《仇池笔记》、陆游的《老学庵笔记》等。宋元时期这类书有很多,除了以“笔记”命名之外,还有随笔、笔谈、笔丛、丛话、清话、漫录等等。小说作为一种文类,在汉代的《汉书·艺文志》已有定位,被划分到子部中诸子的一家。而笔记产生于唐宋,不固定在四部中的哪一家,传统目录学上也没有以笔记为名的类别,又因为有些笔记带有小说的性质,所以宋代以后,书目著录中将“笔记”纳入到了子部小说的类别中,从此,“笔记”与“小说”的关系便扯不清了。与此同时,也有很多笔记被归入到子部杂家类或者史部传记、杂史、地理等类别中,也就是说,笔记由于涉及内容广泛,类书之中无法为其找到合适的分类。

在近代20世纪20年代,《笔记小说大观》刊行,“笔记小说”这一称呼应用开来。刘叶秋先生的《历记概述》把笔记分为三大类:小说故事类、历史琐闻类和考据辨证类。周勋初先生的《唐记小说叙录》则只讲历史琐闻类的笔记,似乎把笔记小说只限于古人所说的杂史笔记或“杂事小说”。唐代时期的笔记还是比较“纯粹”的,就比如我们要说的《国史补》,而到明清,也出现了笔记式的小说如《夷坚志》,也有小说的笔记如《东轩笔录》,笔记小说的概念更加模糊不清。

我比较赞同郭彦龙《笔记小说的概念、演变及价值》中的说法:笔记和小说之间,一个重视形式,一个重视内容,把二者合二为一,“即笔记小说是以笔记形式表现小说内容的一类文学作品,这类作品兼具笔记与小说的特征,既具有随笔记录、体式自由的形式,又有必要的故事结构。……笔记小说不仅包括《子不语》、《夷坚志》、《阅微草堂笔记》等这类文学性很强的作品,也包含一些历史著作如《国史补》、《朝野佥载》等等。”文章中同时指出,笔记小说不包含故事完整、描写细腻的长篇文言小说,如传奇。所以《国史补》应当属于杂史类笔记小说著作。

二、《国史补》

(一)作者

李肇,生卒年和籍里不详,两《唐书》亦无传,从历史的零星记载可知是唐宪宗、穆宗朝时期人。陈舜俞《庐山记》卷二李肇《东林寺经藏碑铭并序》末称“元和七年九月十五日朝请郎试太常寺协律郎李肇撰”,曾以协律郎身份入江西观察使崔芃幕,崔芃卒后转华州参军,元和二年至五年间,为江西观察从事。七年任协律郎,十三年以监察御史充翰林学士。十四年加右补阙,十五年加司勋员外郎,出翰林院。长庆元年因为与李景俭等于史馆饮酒,贬澧州刺史。一生著有《国史补》、《翰林志》、《经史释题》等书。李肇在京城做官时官位不低,并且多与名流结交,因而能见闻大事,所记历史可信。再者李肇本身为翰林学士,有良好的文化修养和道德素养,在记录历史时对材料能够有所取舍、有所判断,文笔好,内容扎实,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和可读性。不像后来明清时期的一些笔记,记录山野草茅之传闻,妄谈朝堂宫苑之事,不仅格调不高,也大多不可信。

(二)内容及特点

《国史补》,亦称《唐国史补》,系续刘餗《隋唐嘉话》而作,全书共记三百零八条事,卷首有目录,以五字标题概括每条内容。记载了唐代开元至长庆之间一百年事,涉及当时的社会风气、朝野轶事及典章制度等。前二卷记事大体按时间顺序排列,卷下则杂记各类典故制度。其序是这样,“《公羊传》曰:‘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未有不因见闻而备故实者。昔刘餗集小说,涉南北朝至开元,著为传记。予自开元至长庆撰《国史补》,虑史氏或阙则补之意,续传记而有不为。言报应,叙鬼神,徵梦卜,近帷箔,悉去之;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谈笑,则书之。仍分为三卷”。作者表明作此书的目的是为了在刘餗之后写史以补史,虽然在体例上与《隋唐嘉话》体例相同,卷数相当,但内容较为客观,不记鬼神梦幻、男女猥亵之事,与志怪划清了界限。

《国史补》在内容上保罗万象,所记大致有:

①各地产物,如酒、茶、纸的名品和产地。例如在名茶名酒方面有着较为系统的记录:

酒則有郢州之富水,烏程之若下,滎陽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凍春,劎南之燒春,河東之乾和蒲萄,嶺南之靈谿博羅,宜城之九醖,潯陽之湓水,京城之西市腔,蝦?陵,郎官清,阿婆清。又有三勒漿類酒,法出波斯。三勒者謂菴摩勒,毗梨勒,訶梨勒。

我们所熟知的剑南春酒在这里可以找到渊源。

还有名茶:

風俗貴茶,茶之名品益?筌:劍南有頂石花,或小方,或牙,號為第一。湖州有顧渚之紫,東川有神泉,小團,昌明,獸目,峽州有碧澗明月,芳茱萸簝,福州有方山之露牙,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湖之含膏,常州有義興之紫,婺州有東白,陸州有鳩坈,洪州有西山之白露,夀州有霍山之牙,蘄州有蘄門團,而浮梁之商貨不在焉。

这些名茶比《茶经》提到的多了很多,根据时代的发展,从《茶经》到《国史补》可知道茶的发展轨迹和普遍程度。

②流行的游戏,如长行、双陆、弹棋、围棋、博戏等。

③科举制度方面的典故、轶闻,多集中在卷下。

④官吏、名人的轶闻,如韩愈登华山、李白脱靴等等,这一类所占比例最大。

⑤工商业情况,如长安药商宋清、扬州王四舅、俞大娘航船以及安南、广州的外国船等。

⑥社会风俗,如京城尚牡丹,一本有直数万者,流俗重碑志,以重价求文,以及达官争娶士族女等。

⑦唐代官场中的一些制度和习俗,如宰相沙堤、火城、堂案、堂贴等,还有官场中的称谓,使职的设立及名目。

由于内容繁多,这里就不一一举例了。

(三)价值及影响

《国史补》对于全面了解唐代社会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和功用,且可信度高,因此被广泛征用,仅《太平广记》征引其内容即达一百三十三处之多,其他的如《唐摭言》、《北梦琐言》等也多次征引,宋代类书、总集、笔记小说、诗文笺注引唐记小说时,此书最多。所以《国史补》对于历史的补正,文化的研究上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是非常珍贵的资料。

《天禄琳琅书目》云:“考《崇文总目》与肇《国史补》外,又载林恩《补国史》六卷,高若拙《后史补》三卷。而晁氏《读书志》中皆不载,是当时所重者惟肇所補之书。”可知此书在宋时于同类书中,最受重视。另《四库全书简明目录》称此书“在唐、宋说部中,最为近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然论张巡则取李翰之传,所记左震、李汧、李廙、颜真卿、阳城、归登、郑絪、孔戣、田布、邹待征妻、元载女诸事,皆有裨于风教。又如李舟天堂地狱之说,杨氏穆氏兄弟宾客之辨,皆有名理。末卷说诸典故,及下马陵、相府莲义,亦资考据。馀如摴蒲卢雉之训,可以解刘裕事。剑南烧春之名,可以解李商隐诗,可採者不一而足。……欧阳修做归田录,自称以是书为式,盖於其体例有取云。”由此可见,历代学者对此部书都有相当不错的评价,而且《国史补》的行文方式以及用五字标题概括每条内容的体例,都成为后世笔记小说撰写的范本。

三、《国史补》纯粹笔记小说地位之确立

综上所述,我认为,称《国史补》确立了纯粹笔记小说的模式这一观点是正确的,依据总结如下:

1.从体例上讲,《国史补》是具有史料性或学术性笔记,是由一条条相对独立的札记汇编而成的,文字简短,纪实性强,是增补辩证历史的典型著作。这些方面都符合笔记小说的特点。

2.从内容上讲,《国史补》是续《隋唐嘉话》而作,但其中去除了猥亵、怪异的内容,在陈述事实方面更加“纯粹”,没有虚构和夸张的小说痕迹。

3.从作用上讲,《国史补》是正史的补充,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研究和借鉴价值的资料,也让正史中被略去的方面得到了还原,让我们对历史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因为可信度很高,《国史补》被《太平广记》等类书大量征引,地位不凡。

4.从影响力上讲,《国史补》所创新的写作体例和框架,成为后世笔记小说的模范。

在浩如烟海的唐记小说中,《国史补》记录的条目不是最多的,但却是为大多数人所熟知的一部,这或许与其著史态度最为端正,对历史的补充作用最大有关吧。不论从体例上、内容上还是影响力上,称《国史补》为“纯粹”的笔记小说都不为过,这也是对它在文学史上存在价值的一种肯定。对于这样纯粹的《国史补》来讲,它的价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也希望这部书能够收到各个领域学者的重视,让它在研究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注释:

①王枝忠.汉魏六朝小说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②李延寿.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

③史绳祖.学斋占毕[M].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第854册[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参考文献:

[1]李肇.唐国史补[M].台北:新兴书局,1960.

[2]陶敏,刘再华.笔记小说与笔记研究[J].文学遗产,2003(02).

[3]罗宁.论唐代文言小说分类[J].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03).

[4]郭彦龙.笔记小说的概念、演变及价值[J].洛阳: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03).

唐代文学史的总体特征范文第5篇

近年来,唐、宋史学界不约而同地认识到,打通唐宋断代界限,是提高唐、宋史研究的重要途径。而要打通唐宋研究,在20世纪颇有影响的"唐宋变革论"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故重新受到学者们的关注。于是有关这个话题的讨论会和相关文章也日渐多起来,这是一件十分可喜的事情。笔者在这里仅对过去的讨论作一些梳理。

一、中日学者唐宋变革观的分期异同

依据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划分历史阶段是历史学科的一项重要任务。台湾《中国通史论文选》的编辑者说地好"历史的最大特性就是'变',研究历史就是要明了它的变化情形,若不分期,就不易说明其变化真相。历史分期的目的即在于帮助我们找出历史的变点,进一步观察它的质变和量变,从而了解各时代的特性。"①从这个角度而言,唐宋变革说实质上就是对中国历史的一种分期。

唐宋之际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变动时期,虽然从宋以降至近代已多有学者认识到这种变化,但是从分期的角度提出"唐宋变革"当首推日本学者内藤虎次郎(号湖南,1866-1934),1910年,内藤湖南在日本《历史与地理》第9卷第5号上发表《概括的唐宋时代观》提出唐和宋在文化的性质上有显著差异。唐代是中世纪的结束,而宋代则是近世的开始。他的这种新观点是建立在新的历史分期方法基础之上的。他说"由于过去的历史家大多以朝代区划时代,所以唐宋和元明清等都成为通用语,但从学术上来说这样的区划法有更改的必要。不过,为了便于讨论,在这里暂且按照普通的历史区划法,使用唐宋时代一词,尝试综合说明从中世转移到近世的变化情形。"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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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中国通史教学研讨会编:《中国通史论文选》,台北华世出版社1979年版,第62页。

② 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出版,第10页。

内藤湖南先生所说的"从学术上"重新划分中国从中世转移到近世的变化,大致是受了欧洲人的传统分期法的影响,即所谓"西洋史上古,中古,近代的正统分期法,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产物"。而日本史学界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对中国历史的分期问题一直墨守着"三分法",即分为"古代"、"中世"及"近世"(或称为"上古"、"中古"及"近代")三段。内藤湖南对中国历史的时代划分是"上古(至后汉中叶);中世(中古,从五胡十六国至唐中叶);近世(前期:宋元;后期:明清厂。其后,宫崎市定在继承内藤湖南观点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指出古代、中世、近世的三分法亦适用于东洋史,即从世界史的角度重新解释"近世"概念,认为宋以后是中国的近世文艺复兴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史学界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有了新的变化和反思,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被日本史学界运用到中国史的研究中,"由于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兴起.把中国史纳人世界史普遍发展这一所谓世界史的基本法则适用于中国史,宋史研究这一领域也不例外"①。具体到"唐宋变革论"则表现在提升了社会经济史在论证唐宋社会变革过程中的地位,也就是说为了论证中国史也和西方世界一样发展,检验封建制被视力占有关键位置的论证。

中国学者对宋代在中国历史上的时代划分与日本学者有很大不同,中国学者对中国历史的分期虽然多种多样,但较有影响的大致有两种。一是雷海宗先生把中国历史分作两大周:"第一周,由最初至西元三八三年的淝水之战,大致是纯粹的华夏民族创造文化的时期,外来的血统与文化没有重要的地位。第一周的中国可称为古典的中国。第二周,由西元三八三年至今,是北方各种胡族屡次入侵,印度的佛教深刻的影响中国文化的时期。无论在血统上或文化上,都起了大的变化。第二周的中国已不是当初华夏族的古典中国,而是胡汉混合梵华同化的新中国,一个综合的中国。虽然无论在民族血统上或文化意识上,都可说中国的个性并没有丧失,外来的成分却占很重要的地位。"②显然。雷海宗先生是以文化史观划分中国历史发展阶段,力图打破欧洲人的传统分期法。在雷先生看来,唐宋处在第二周,南北朝隋唐五代(西元383---959)是一个大的过渡,是一个综合与创造的时代,宋代的300年则是一个整理与清算的时代。

二是以斯大林五个社会形态理论划分中国历史。20世纪50至80年代初,历史分期曾是中国史学界一个热门话题,但多集中在讨论中国封建社会的起始,形成十数种说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有三种:西周封建说、战国封建说和魏晋封建说。而对中国封建社会内部的分期虽然也有多种标准和划分方法,但唐宋时期处在封建社会由前期向后期转变的时代,为大多数学者及教科书所认同:唐朝和宋朝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两个重要朝代,在社会性质上没有发生什么根本变化,但放眼中国封建社会史的全过程,就会发现,从唐中叶到宋代确实发生了一些重要而显著的变化。除此外在封建社会的后期起始上有不同的看法,即有以隋朝建立、安史之乱、两税法颁行、唐末农民战争、北宋建立等断限。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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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译文载《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第22页。

② 雷海宗:《断代问题与中国历史的分期》清华大学《社会科学》第烟卷第1期(1936年)。

③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收入《隋唐五代社会经济史论稿》,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所以在认识唐宋之际发生巨大变革上,中国学者与日本学者有相同之处,但在变革的社会性质上又有很大的不同。

二、日中学者唐宋变革观的主要内容

1.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与"宋代中世说"

内藤湖南认为唐宋变革或者说是从中世向近世的转移.,应根据"贵族政治的衰颓和独裁的兴起"这一点,而从贵族政治进入君主独裁政治则是任何国家都能看到的自然顺序,是世界史的普遍现象。在中国唐宋时期"贵族的失势的结果,使君主的地位和人民较为接近,任何人要担任高职,亦不能靠世袭的特权,而是由天子的权力来决定和任命","君主在中世虽然居于代表贵族的位置,但到了近世贵族没落,君主再不是贵族团体的私有物,他直接面对臣民,是他们的公有物","与此同时,人民的地位亦有显著变化。中国本来不是以法治国,不承认人民的权力,但近世人民的地位和财产私有权,与贵族政治时代大异其趣。贵族时代,人民在整体贵族眼中视若奴隶,隋唐时代开始,人民从贵族手中得到解放";"中国虽然完全不承认人民的参政权,但贵族阶级消灭后,君主和人民直接相对,亦是进入近世政治以后的.事情",具体说"唐代租庸调制,意味着人民向政府纳地租,服力役和提供生产成果。唐代中叶开始,这个制度自然崩坏,改为两税制,人民从束缚在土地上的制度中得到自由解放","到了宋代经王安石的新法,人民拥有土地所有权的意义更加确实";"另一方面,君主和人民中间等级的官吏亦改为选举","官吏从君主独裁时代的配合庶民方式变为容许机会均等"。朋党的性质亦有所改变,"唐代朋党以贵族为主,专事权力斗争,宋代朋党则明显地反映了当时政治上的不同主义";经济亦有显著变化,唐宋之交为实物经济之终结,货币经济之开始。学术文艺的性质亦有明显变化,经学由重师法、疏不破注变为疑古,以己意解经;文学由注重形式的四六体演变为自由表现的散文体,诗、词、曲等亦都由注重形式转为自己发挥。总而言之,贵族式的文学一变而为庶民式的文学,音乐、艺术等亦莫不如此。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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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内藤湖南:《概括的唐宋时代观》,译文载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ll-18页。

宫崎市定发展内藤湖南的学说,添加了社会经济史方面的研究,进一步丰富了宋代近世说,他的新贡献主要表现在四点。(1)贵族所有庄园的农奴部分被解放,以自由平等为原则的新社会出现。(2)过去门阀贵族独占的政治特权不被承认,官吏地位的取得以科举制向万民开放。(3)由于贵族制被打倒而发生了新的资本主义潮流,财阀、地主阶级取代旧贵族,因而产生了教育权、参政权被他们独占的倾向。(4)既然佃户变成了独立的自由民,佃户在完成地租契约义务后有转移的自由,就不受地主的人格束缚。地主利用佃户的弱点进行残酷压榨,这并非法制上的权利,而是资本主义的淫威。所以他否定了土地束缚、地主的恣意压榨和佃户身份的隶属性等事实。同时他认为,宋代以后确定了个人对土地的所有权,土地买卖即是出让所有权,这是尊重契约的表现。以上这些便是近世社会发展的特征。①

"根据宫崎市定的考察,在把中国宋元时代认作近世社会的场合,中国近世社会被认为与西亚、南亚或者欧洲近世社会共同的时代特征;简而言之,即可以说是由农村时代向城市时代推进的社会构造的变化和由宗教时代向学问时代演变的文化形态的变化。""如果从中国史的立场来定位宋元时代史的话,首先即可定义,这是从五代分裂时代经过宋朝的中国本土农耕地带的统一,以达到包括游牧狩猎地带在内的,由元朝完成的大统一的时期。如果重述一遍,这一时期是宫崎市定主张的,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伊斯兰教期的西亚平行的中国的近世社会形成期."②

与宋代近世说相对立的是宋代中世说。这一说以仁井田陞、石母田正、池田诚、堀敏一、柳田节子、渡边信一郎等为代表。

前田直典根据加藤繁的大土地所有论,即"唐代中期前的大土地要由奴仆耕种,均田制破坏以后,土地由佃农使用"的甚力流行的学说,在二战后首先举起批判"内藤史学"的旗帜,提出唐末是以奴隶制为特征的"古代"社会终结说。此说并不倡导"宋代中世说",但开了"宋代中世说"的先河。其后,宋代中世说的核心观点是:(1)中唐以前的大土地所有为古罗马的奴隶制大土地所有制,中唐以后形成的庄园制是隶属性的佃户制,亦即中国的地主由于生产手段的贷给是通过债务关系,佃户置于家长制的严格统治之下,因此随着地主寄生性的加强,佃户的奴隶性质也很顽强,即是所谓古罗马的无迁居自由的耕佃制关系。(2)中国中世纪封建制为农奴制,把农奴制作为地主佃户关系,确定唐宋变革为从唐代奴隶社会(奴婢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豪门大族的大土地所有)转变为宋代农奴制社会(佃户作为直接生产者的新官僚阶层的大土地所有)。(3)宋代地主制是封建制,即自给自足经济、拥有土地以外的生产工具而独立经营以及经济外强制的存在,因此,宋代仍为封建社会,唐宋变革是封建制的再组成。(4)唐中叶以后,两税法是把实现了事实上的私人土地所有通过把主客户、五等户放在政治性的臣属关系之中征收地租的体制。宋代负担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核心地位的农民是中户中产阶层。他们作为典型。编成的主产阶层被理解为典型的国家农奴,故唐宋变革是从国家奴隶制向国家农奴制的转变。

宋代中世说的理论依据主要是加藤繁和周藤吉之的学说,虽然论证互有差异,但在两点上是相通的:(1)唐末是"古代"(奴隶社会)的终结;(2)从宋代开始进入封建制(农奴制)。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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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鹤见尚私;《日本史学界的中国封建论》,《中国史研究动态》1986年第7期;详见宫崎市定:《东洋的近世》,译文载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版;《从部曲到佃户》上、下.《东洋史研究》1971年第3、6集。

② 佐竹靖彦:《宋代時代史基本问题总论》,译文载《宋史研究通讯》(总第30期)1997年第2期。

③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鹤见尚弘:《日本史学界的中国封建沦》,《中国史研究动态》1986年第7期。

2.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的基本看法

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指出:"唐代之史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结束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后期开启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关于政治社会经济者如此,关于文化学术者亦莫不如此。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也。"①

钱穆先生说:"论中国古今社会之变,最要在宋代。宋以前,大体可称为古代中国,宋以后,乃为后代中国。秦前,乃封建贵族社会。东汉以下,士族门第兴起。魏晋南北朝定于隋唐,皆属门第社会,可称为是古代变相的贵族社会。宋以下,始是纯粹的平民社会。除蒙古满州异族入主,为特权阶级外,其升人政治上层者,皆由白衣秀才平地拔起,更无古代封建贵族及门第传统的遗存。故就宋代而言之,政治经济、社会人生,较之前代莫不有变。"②

傅乐成在《唐型文化与宋型文化》中论述了唐朝与宋朝学术文化的不同。"大体说来,唐代文化以接受外来文化为主,其文化精神及动态是复杂而进取的","唐代文化,上承魏晋南北朝。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文化对唐代文化直接发生影响的重要因素,不外三端:即老庄思想、佛教和胡人习俗。其中后两种因素自外族传人,而且是经历数百年的流播而形成的。唐代对这三种文化因素的承袭,也以后两种为主,在唐代的大部分时间中,它们是文化的主流,造成唐代文化的异彩特色。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学,从魏晋开始,即受这三种文化因素的压制,日渐衰微,在唐代的情形,仍是如此。直到唐代后期,儒学始开启复兴的机运","在当时并没有多大作用。到宋,各派思想主流如佛、道、儒诸家,已趋融合,渐成一统之局,遂有民族本位文化的理学的产生,其文化精神及动态亦转趋单纯与收敛。南宋时,道统的思想既立,民族本位文化益形强固,其排拒外来文化的成见,也曰益加深。宋代对外交通,甚为发达,但其各项学术,都不脱中国本位文化的范围;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几达停滞状态。这是中国本位文化建立后的最显著的现象,也是宋型文化与唐型文化最大的不同点。"③

以上几位前贤虽然没有从历史分期的角度划分唐宋时代的社会变迁,但他们从不同角度敏锐地观察到唐宋之际显著的社会变化。20世纪后半叶中国大陆学者在讨论封建社会前后期发展变化时,也不同程度地论及唐宋时期社会的巨大变迁。

侯外庐先生较早运用唯物史观探讨封建社会内部分期,他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及其前期向后期转变的特征》一文中明确指出,"唐代则以建中两税法为转折点,以黄巢起义为枢纽,处在由前期到后期的转变过程中。"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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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陈寅恪:《论韩愈》,《历史研究》1954年2期;参见胡戟:《汉魏隋唐历史底蕴的初探--历史大势,礼仪制度与士人的追求),载《1997年中国唐史高级班,唐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汇编》。

② 钱穆:《理学与艺术》.《宋史研究集》第七辑,台湾书局1974年版,第2页。

③ 傅乐成:《唐型文化与汉型文化》,载中国通史教学研讨会编:《中国通史论文选》,台北华世出版社1979年版,第350页。

④ 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通史》第四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胡如雷先生认为,从北宋开始,农民起义的纲领性口号发生了显著变化。王小波、李顺起义首次明确提出了"均贫富"的口号。南宋钟相、杨么起义继之以"均贫富,等贵贱"的口号。明末农民战争中李白成更把传统的"均贫富"发展为"均田免粮",为清代太平天国的"天朝田亩制度"开了先河。这些口号说明,虽然多数农民起义仍然打击封建王朝,有些大规模的农民战争且取得了改朝换代的成果,但作为时代特点,这些纲领性口号都把打击地主经济、地主土地所有制本身明确地写在了斗争旗帜上,正是这一点显示了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新的时代特点。这个特点就是,首先,公元十世纪末发生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第一次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均贫富"的纲领性口号,这件事集中反映了两个多世纪以来的社会变革,反映了农民阶级社会地位的变化。其次,唐代虽有客户,但系土、客相对,土户与宋代的主户还有区别。只有到北宋建立以后,主客户制度才正式确立,反映了土地制度、佃客地位的变化。所以,北宋的建立并非一般的革代易性,而是标志着历史时代的转折,具有特殊的社会意义。①

漆侠先生认为唐宋之际的社会变革是一个比较烦杂的问题,须要进行多方面的探索,他指出"这个时期的变革虽然是中国封建经济制度内部的推移演化,但值得客观注意的是,它是唐代农奴制向宋代封建租佃制转化的全局性的重大问题"。他进一步从各个方面加以论证:(1)唐中叶以来各种形式的封建国家土地所有制衰落,土地私有制在宋居于绝对的优势地位。(2)在土地私有制居于压倒性优势地位的同时,土地占有诸阶级阶层也发生显著变化,从而使土地占有关系出现了新的格局。这个土地占有新格局之一就是,新兴的土地兼并势力取代了以山东士族为代表的旧的土地兼并势力,逐步爬上社会的极峰。(3)封建租佃制关系取代农奴制而逐步居于支配地位。(4)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而成为主要的税法。(5)经济关系的变革推动了经济的发展。(6)经济领域里的变革对文化思想领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由于山东士族及其所代表的礼学的衰亡,数百年来社会压迫气氛一朝消散,人们的思想,新兴地主阶级的思想在相应程度上得到解脱,这对于一代新人及其所代表的新思想、新学风的形成,是完全有利的。说到底。经济领域里的变革,为文化思想领域的发展,带来一个较为良好的社会环境,这是值得认真研究和阐明的。②

王曾瑜先生认为"从中唐至明清的情况看来,最基本的阶级关系变化有两条。一是农民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有所松驰,农民与地主的身份性差别有所缩小;二是雇佣制逐步有所发展。③张邦炜先生在评论王著{宋朝阶级结构}时说:作者并不一定属于唐宋变革论者,可是书中依据大量史实所作出的不少结论,恰恰起到了为唐宋变革论张目的作用。在地主阶级内部的变动方面,作者论述了客户、形势户正式作为法定户名以及非官僚地主法定户名的出现这三大历史现象;在非主体阶级方面着重探讨了坊郭户的形成与某些法定贱民的消亡这两大历史过程.表明了唐宋变革时期阶级状况的变动及其变化的时代进步意义。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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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封建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

②:漆侠:《唐宋之际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及其对文化思想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年第1期。

③ 王曾瑜:《宋朝阶级结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525页。

④ 张邦炜:《著之即久,其发必厚--读王曾瑜〈宋朝阶级结构〉》,《宋史研究通讯》(总第29期)1997年第l期。

朱瑞熙先生指出从唐代中叶开始,中国封建社会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我们称之为中国封建社会的中期。它经历从五代十国直到明代后期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以前共约800年时间。由唐代中叶开始的社会变化到宋代定型,呈现出不同于过去的社会新面貌。

宋代社会的新面貌表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首先是物质生产的发展和阶级关系的变化,在此基础上,出现了新的土地占有制度和租佃制度,形成了新的社会经济结构;其次是以新的社会经济结构为政治和精神的基础,整个上层建筑包括政治、军事、教育、法律等制度,乃至哲学、宗教、文学、艺术、学术等意识形态以及风俗习惯都出现了相应的变革。再次是人民群众在新的历史环境里,以不同于以往的革命目标和方式进行阶级斗争。这一切因素互相联系,互相制约,互相影响,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宋代社会面貌的生动图画。①

张邦炜先生从婚姻的角度"家之婚姻由于谱系"到"不问阀阅"的演变,为"唐宋变革论"提供证据。他以为唐宋之际确实发生了一场具有划阶段意义的变革,除婚姻制度的变革是明证外,还可以举出若干。诸如,科举方面的"取士不问家世"、教育方面的"广开来学之路"、社交方面的"所交不限士庶"、学术方面的从汉学到宋学、文学方面釣从"雅"到"俗"、书法方面的从碑书为主到帖书为主、绘画方面的从宗教画、政治画为主到山水画、花鸟画为主,等等。这些极富于时代感的变化尽管形形色色、多种多样,但其基本精神竟如此惊人地相似和一致。他们通通是随着"田制"经济解体之后经济结构的变化、门阀政治崩溃之后等级结构的变化而变化,并且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和谐地构成了一幅丰富多采的宋代社会生活画卷。所有这些,一概表明,宋代是一个与魏晋南北朝乃至唐代不尽相同的历史时期。同时,他还认为这场变革的性质无疑属于封建社会内部的变革,唐宋之际的社会变革标志着宋代进入了中国封建社会进一步发展的新阶段。②

以上所述只是中国学者讨论唐宋之际社会变革的部分论断,但亦足窥其全貌。

转贴于 三、中日学者唐宋变革观的特点

如果比较中日学者对唐宋变革观内容的表述,可以发现有以下几个特点:

1.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中日学者讨论唐宋变革都不同程度的受到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影响,尽管中日学者对封建社会是领主制还是地主制的内含理解不尽相同,但都从封建社会中的地主与农民、国家与农民之间的基本社会关系、社会阶层身份、土地占有制等方面的变动展开讨论则是一致的。

2.日本史学界对唐宋变革的看法有很大的分歧,即东京学派并不赞成京都学派的宋代近世说,在50年代前半期,关于唐宋变革,可以归纳为宋代"中世农奴制成立说"、"过渡期说"(石母田)、"自由社会成立说"(宫崎)、"封建制再组成说"(池田),几种观点并存,也出现了浜口的基本上不承认变革的说法。③而中国学者把唐宋之际出现的变革作为封建社会前后期转变的路标则基本是一致的,只是在封建社会后期的起始断限上还存在一些不同意见而已。在宋代属于封建社会这一点上,日本东京学派与中国学者的观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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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朱瑞熙:《宋代社会研究》"前言",中州书画社1983年版;周宝珠、陈振:《简明宋史》"绪言"亦有相类的论述.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② 张邦炜:《婚姻与社会:宋代》,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82一183页。

③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译文载《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

3.在社会性质上,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与中国学者的宋代封建中后期说有很大差异,但对宋代的社会发展程度有较高的估价却相距不大。宫崎市定先生所谓"中国文明在开始时期比西亚落后得多,但是以后这种局面逐渐被扭转。到了宋代便超越西亚而居于世界最前列"①,"宋代人们的生活环境,与此前的中国划出了分界线,而是指近于我们现代的"②。这可看作是日本宋代近世说对唐宋变革的代表性估价。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也有很高的评价,如漆侠先生提出的著名的"两个马鞍形":从总的方面考察,我国封建时代的社会生产发展,大体上经历了两个马鞍形这样一个过程,自春秋战国之交进入封建制后,社会生产力由于基本上摆脱了奴隶制的桎梏,因而获得了显著的发展,到秦汉时期便发展到第一个高峰。魏晋以下,社会生产力低落下来,到隋唐有所恢复、回升,从而形成为第一个马鞍形。在唐代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宋代社会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猛发展,从而达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峰,元代生产急遽下降,直到明中叶才恢复到宋代的发展水平,这样便又形成了第二个马鞍形。这两个马鞍形成的依据。主要是通过从冶铁技术和铁制生产工具的发展、人口的增长、垦田面积的扩大和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这四个方面进行考察得出的。③

邓广铭先生提出:"宋代文化的发展,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截至明清之际的西学东渐的时期为止,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④

4.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是站在世界史的范围,认为中国的宋元时期与西亚、南亚、东亚及欧州的近世化过程相同步,或者说是世界近代化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中国学者,特别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大陆学者的讨论,虽然也比照西欧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的过渡历史,但多强调中国的独特性,并显现出就中国论中国的"闭关自守"式的研究倾向。因而,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的观点在世界范围内未产生多少回应和反响,但日本学者的唐宋变革论却产生了极大反响。如法国汉学家白乐日(Etienne Balazs,1905-1963)认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特征到宋代已发育成熟,而近代中国以前的新因素到宋代已显著呈现。因此,白乐日进一步认为,研究宋史将有助解决中国近代开端的一系列重大问题。

继白乐日之后,著名汉学家谢和耐的《中国社会史》把宋代称作中国的文艺复兴时代。他说:"11-13世纪期间,在政治社会或生活诸领域中没有一处不表现出较先前时代的深刻变化。这里不单单是指一种社会现象的变化(人口的增长、生产的全面突飞猛进、内外交流的发展……),而更是指一种质的变化。政治风俗、社会、阶级关系、军队、城乡关系和经济形态均与唐朝贵族的和仍是中世纪中期的帝国完全不同。一个新的社会诞生了,其基本特征可以说已是近代中国特征的端倪了。"⑤

美国宋史学界长期倾向于认为唐宋之际中国历史从中古转向了近世。近二十年来,美国学术界在唐宋变革的研究方向上,虽然出现新的变动,即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新解说。其主要特征是:一是不再假定唐宋变革是中国走向欧州式近代的一个转折;二是越来越重视思想文化变迁的历史影响,但美国学术界受唐宋变革论的影响之深,是不言而喻的。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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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引自李伯重:《"选精","集粹"与宋代江南农业革命》,《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1期。

② 引自佐竹靖彦:《宋代时期基本问题总论》,译文载《宋史研究通讯》1997年第2期。

③ 邓广铭、漆侠:《两宋政治经济问题》.知识出版社1988年版.第53-54页。

④ 邓广铭:《邓广铭学术论著自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62页。

⑤ 谢和耐:《中国社会史》中译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57页。

⑥ 包伟民:《近二十年来的美国宋史研究》,《光明日报》2000年11月3日

尤其是在欧美学术界盛行的"宋代经济革命"说,可以说在相当大程度上把唐宋之际变革论的影响推向极至。宋代经济革命,一般是指农业革命、水运革命、货币与信贷革命、科学技术革命、印刷革命、交通革命、商业革命、市场结构以及都市化方面的重大变化。

5,前揭日本学术界东京学派并不赞成唐宋之际的变革意味宋代进入近世发展阶段,而是主张古代向中世的转移,也就是说东京学派和京都学派虽然对唐宋之际变革的社会性质的认识不尽相同,但在认同唐宋之际发生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则又殊途同归。中国学者则不同,不仅认为唐宋之际的变革属封建社会内部前后期转移,而且有部分学者采取了比较低调的看法"不应过分夸大这种变革,两个时期间不存在绝对不可逾越的鸿沟"①。关履权先生认为内藤湖南和宫崎市定的宋代近世说、钱穆先生提出的"宋代开始了平民社会"和巴拉兹声言要研究宋代比西方更早地成为"现代的拂晓时辰"等都是"对宋代的历史地位估计过高"。②王曾瑜先生认为"自秦汉至明清,社会也有不少变动,例如自唐迄宋,日本学者称之为唐宋变革期,他们围绕这个命题,提出各种不同的见解。的确,人们可对比唐宋时代,从阶级状况,到政治制度、军事制度、文化等,列举出不少变化的史实。然而若与春秋、战国时期相比,则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变革期。"③

四、赘 语

根据以上的简要叙述,提出个人两点不成熟的看法:一是20世纪中日学者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关注和探求唐宋之际所发生的巨大社会变革,并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见解及论证。当然由于日本学者从世界史的角度出发探求唐宋社会变革,因而产生了较大的国际反响,而中国学者多囿于就中国论中国的内部社会发展机制探求唐宋变革,其影响远不能与日本学者相比,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这并不表明中国学者不够重视或说未有研究,而事实上是有相当多的研究成果问世,因而今后在讨论唐宋变革问题时,应当充分重视和利用中国学者已取得的成果。二是如何正确评估唐宋社会变革的历史作用和意义,在现今仍然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不论是赞成宋代近世说,还是批评所谓的"宋代经济革命",可能在今后的讨论中更应把握一个"度",以避免过高或以偏概全的评价,并在各种制度、社会现象等实际问题上做深入细致的探求,庶几可以接近唐宋变革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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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封建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