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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历史论文

明清历史论文

明清历史论文范文第1篇

清代汉学对史学的影响,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汉学对宋明理学空疏学风的批评,导致了史学领域重考证、轻议论的治史风格的形成。自顾炎武对宋明理学空疏学风进行批评,提倡健实学风以后,乾嘉汉学,由此推衍,进一步批评宋儒“舍故训而凭胸臆”。他们指出,宋儒释经,连经书中的文字句读、名物典制都没有搞清楚,甚至连经书的真伪都没有考察,就猜度臆说,以言心言性之空言而取代圣经之本意,空发议论而于世无补,学风虚浮而没有根柢,所谓“自晋代尚空谈,宋贤喜顿悟,笑问学为支离,弃注疏为糟粕,谈经之家,师心自用,乃以俚俗之言诠说经典”,[4](p377) “学者空谈名理,不复从事训诂,制度象数,张口茫如”。[4](p411)于是人们纷纷舍义理而沉迷于名物训诂,主张以考文知音之功夫治经,以治经之功夫明道,“训故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5](p505) 要下一番切实的考证功夫,将字、词、句的本意搞清楚,才有可能正确理解经义。汉学这种反对空发义理,重视文字名物之训诂的思想,直接导致了史学思想上的反对任情褒贬,驰骋议论,主张考证求实。经学上反对空言义理,主张训诂明而义理明,与史学上反对横生议论,主张史实真而是非见,在思维模式上是一样的,遵循的是相同的法则。对此,王鸣盛的一段话颇有说服力:“经以明道,而求道者不必空执义理以求之也,但当正文字、辨音读、释训诂、通传注,则义理自见,而道在其中矣。……读史者不必以议论求法戒,而但当考其典制之实,不必以褒贬为与夺,而但当考其事迹之实,亦犹是也。”[6](自序)义理不可凭虚而得,必须经考据实证而得,影响到史学,那就是注重考典制事迹之实,反对未考史实便驰骋议论、任情褒贬。在此之下,清代史家对受理学影响的宋明史学注重发挥义理而不甚关注史实的做法进行了批评。认为他们褒贬议论是“颠倒是非,颇亦荧听”。并反其道而行之,张扬重考证、轻议论的史学观念:“大抵史家所记典制,有得有失,读史者不必横生意见,驰骋议论,以明法戒也。但当考其典制之实,俾数千百年建置沿革,了如指掌。而或宜法,或宜戒,待人之自择焉可矣。其事迹则有美有恶,读史者亦不必强立文法,擅加与夺,以为褒贬也。但当考其事迹之实,俾年经月纬、部居州次,纪载之异同,见闻之离合,一一条析无疑,而若者可褒,若者可贬,听之天下之公论焉可矣。书生胸臆,每患迂愚,即使考之已详,而议论褒贬,犹恐未当,况其考之未确者哉!盖学问之道,求于虚不如求于实,议论褒贬,皆虚文耳。作史者之所记录,读史者之所考核,总期于能得其实而已矣,外此又何多求邪!”[6](自序)这样的治史观念在乾嘉时期被学界认可,史家治史不轻发宏论,而醉心于古史之考订辨证,在考史的基础上论史,言必有据,无征不信,学风敦实。

其二,汉学治经的方法被运用到史学上,丰富了治史方法。考据作为一种治史的基本方法,并非始自清代,但很明显地是,清代考史方法的缜密完备和丰富多彩,却非仅仅依靠史学方法自身的积累,它主要渊源于汉学治经的方法。清初,经顾炎武、阎若璩、胡渭等人的提倡和实践,考证方法日趋完备,尤其是顾炎武“博学于文”,阎若璩“一物不知,以为深耻”等观念的提出,人们开始将治经的一套方法扩展到各个学科领域,史学便是重要阵地。乾嘉学者,多数兼通经史,以治经方法治史,事属必然。张之洞曾说:“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由经学史学入理学者,其理学可信;以经学史学兼词章者,其词章有用;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7](p258)就点出了清代史家取得成绩的途径和方法以及由此在其他领域的扩展。经学家治经着重文字训诂,反对主观武断发明经义,以小学为工具,进行校勘,以究典制名物。从小学入手以治经,是清代汉学的首要法门,这种正文字、辨音读、释训诂、通传注的方法运用到史学上,就是究版本、校文字、阐释字句、洞察事迹,考证天文、地理、职官、名物等问题,在专门和精深上做文章,形成了一套可以操作的、涉及文字、音韵、训诂、版本、校勘、辨伪等众多学科的庞大的方法体系,具有一定的可靠性和有效性。他们运用这些方法,考证文献,克服了以往史家依靠个人的学识主观先验地凭事理推测、鉴别史料方法的局限,构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操作程序,对于史学的科学化、客观化起了推动作用。

另外,汉学研究中常用的通例归纳法也被运用到史学研究上。清人治经,特别认识到读书必明其例的重要性,将其视为治学的重要方法之一,他们认为“读古人书,必先寻其义例,乃能辨其句读,非可妄议。”[4](p173)戴震对《水经注》通例之归纳,卢文弓召对古书行款版式通例之归纳,段玉裁对汉儒旧注通例之归纳,凌廷堪对《仪礼》通例之归纳,王念孙、王引之对发疑致误之归纳等等。都是当时以通例归纳治经的显例。这种方法波及史学,钱大昕、王鸣盛、赵翼等人均不同程度地在治史过程中运用义例归纳法,取得了显著成就。

其三,在历史编纂学上,史家反对《春秋》笔法,反对以正统论著史,也是受了汉学的影响。《春秋》笔法是对传统史学影响很深的一种观念。宋学家对《春秋》研究、解说,形成《春秋》学。这种研究又渗透到史学中,在治史中形成了重《春秋》褒贬,重正统论,重《春秋》义例的现象。[3]清代汉学家一反宋儒重心性义理,好阐发议论的作风,变而为重文字训诂,好考证求实,张扬“实事求是”的学术个性。在史学上,则是轻史义,重史实,反对只重褒贬大义,而于史实却不甚理会的作史态度。尤其反对在历史编纂上搞《春秋》笔法,辨正统、闰统。钱大昕通过归纳、剖析《春秋》义例,指出《春秋》从不在文字上搞褒贬,而是“直书其事,使人之善恶无所隐而已”。[4](p17)他批评欧阳修编纂《新唐书》、朱熹编纂《紫阳纲目》使用《春秋》笔法的做法,认为二人之书既掩盖了历史的真实,又褒贬不当,给读史者造成极大困难,因此他提出:“史家纪事,唯在不虚美,不掩恶,据事直书,是非自见。若各出新意,掉弄一、两字以为褒贬,是治丝而棼之也。”[8](p350)与钱大昕一样,王鸣盛也反对治史模仿《春秋》笔法,认为“《春秋》书法,去圣久远,难以揣测,学者但当阙疑,不必强解,唯考其事实可耳。……究之是非,千载炳著,原无须书生笔底予夺,若因弄笔,反令事实不明,岂不两失之”。[6](卷71)他同样批评《新唐书》和《通鉴纲目》意主褒贬的著史宗旨,认为记载事实乃史之天职,妄加予夺,实不可取。《四库全书总目》批评欧阳修以《春秋》笔法著史,于“事实不其经意”,“传闻多谬”。[9](p411)总之,以《春秋》褒贬大义治史的观念受到了批判。宋人由重义理而重《春秋》笔法,清人由重考实而反对《春秋》笔法,反映了宋清间史学由重阐发向重事实的转变。

与《春秋》笔法相联系的是正统观念。宋人著史重正统、闰位之辨,清人这一观念比较淡漠。尽管在清代史学史上,由于宋学的不绝如缕,正统观念也时隐时显,但总的趋向是受到批评。清初,王夫之即对正统论作了反思,认为以正统解说历史,真伪混淆,无法自圆其说,故而他评论历史,“不言正统”。[10](p1106)乾嘉时期,钱大昕更对朱熹在《通鉴纲目》中虚引中宗年号以记载武氏事迹,以明正统归李唐的写史方法表示不满,指出“史者,纪实之书也。当时称之,吾从而夺之,非实也。当时无之,吾强而名之,亦非实也”。从史以纪实的角度否定正闰之争的不合理。这些,都可以看出汉学求实精神的渗透。

其四,由于受汉学的影响,乾嘉时期的史家在解释历史的发展时,很少使用“天理”、“心性”这些宋儒惯常使用的概念,他们多数已不再执着“天理”这种封建纲常名分的标准评价历史事物,议论历史人物的功过,讨论历史的盛衰。而是就历史事物本身发论,冲破先验的“理”来评说历史。如王鸣盛对王?伞⑼跏逦摹坝勒旮镄隆钡钠兰郏?砸矶晕湓蛱斓钠缆鄣龋?寄艹迤瞥晒妫?贸鲂掠钡慕崧邸T谒伎祭?肥⑺ケ涠?保??窝д咴谡芾砩戏⒚鞑欢唷U砸碛谩暗仄?怠苯馐屠?沸耸⑺ネ龅谋涠??衔??涡怂ナ且颉暗仄?弊?疲?庋?慕馐痛?猩衩氐纳?剩??质且恢趾旯鄣睦?吩硕?邸4奘龆陨缁崂?返谋浠?灿凶约旱目捶ǎ?夷芄嵬ü沤袼伎嘉侍猓?浴笆啤苯馐屠?繁涠??2]这些都是乾嘉时期较有价值的思想。但总起来看,由于受汉学名物训诂、重文献考实之风的影响,这一时期的史家在历史哲学上没有大的建树,论史而蔽于理。倒是受公羊今文学影响的一批人,在历史哲学上有一套宏通的系统看法。

总之,汉学对史学的影响,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从积极的一面看,它培养了中国史学的求实精神和理性精神,创造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考证辨析史料的方法,扭转了长期以来史学著作资料选择的主观性和论点的直觉性。从消极的一面讲,由于汉学过分强调考证辨伪为“实”,分析评论为“虚”,从而严重限制了史家宏观把握历史的能力,他们对历史的盛衰运动、历史运动的支配力量等历史哲学问题思考甚少,无法对历史进程、历史运动这一历史客观性的问题做出系统解释,他们缺乏自己的哲学体系。又由于汉学崇古,有愈往前古,愈得其真的儒学求本化思想,影响到史学,“博古”现象严重。我们不能说乾嘉学者都博古而不通今,但“博古”思想影响到他们上下贯穿的通识眼光,也是事实。

由于汉学对史学的影响主要在治史态度、研究方法以及历史编纂等史学客观性这一层面上,无法对历史进程、历史运动这一历史客观性的问题做出系统解释。因此,当外部社会发生动荡,需要人们预见历史发展趋势时,汉学就无能为力了。而注重哲理思辨的宋学就有可能抬头,站出来论证历史之发展变化。但宋学的过分虚妄也使人生厌,于是有人就试图将汉学的求真务实与宋学的思辨议论结合起来,汇合汉、宋,摒弃汉学的琐细和宋学的虚妄,在史学上做到事实真和义理明,以便更好地适应社会的发展,这也是为什么晚清以后史学逐步摆脱经学束缚而独树一帜的重要原因。

参考文献:

[1]刘师培. 刘申叔遗书[m]. 南京: 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2]王记录. 中国史学思想通史(清代卷)[m]. 合肥: 黄山书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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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鸣盛. 十七史商榷[m]. 北京: 中国书店,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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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钱大昕. 十驾斋养新录[m]. 南京: 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明清历史论文范文第2篇

关键词:晚明;历史理性;现实情怀

作者简介:赵强,男,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从事晚明美学史研究;王确,男,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美学史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美学的现代转型研究”,项目编号:12JZD017;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经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晚明社会生活观念转型及相关美学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1SSXT10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13)06-0157-07

近百年来,“晚明”那段浮华与苍凉的历史,及其内部所包孕的中华文明史之蜕变的生机与回光、际遇与挑战,不仅反复回响在史学家孜孜不倦的探索中,而且渐次融入方兴未艾的大众消费文化,成为“百家讲坛”等媒介文化中炙手可热的话题之一。“晚明”之所以在学术和大众文化层面均引起热烈的反响,自然得益于其本身所呈现的历史、社会和文化现象的丰富性,以及这种丰富性所能激起的历史关切与当代想象,对此,学界早已有丰富而深刻的认识。[1]本文想提出的问题是,当我们习焉不察地使用“晚明”这一概念来从整体上表述那段内容复杂、意义丰沛的历史时,我们是如何把自身的历史关切与当代想象融入其中的?换言之,中国历史上朝代之兴亡与更迭可谓屡见不鲜,为何只有少数朝代的末世——诸如唐、宋、明、清等——在历史分期时被冠以“晚唐”、“晚宋”、“晚明”、“晚清”这样的称谓?关于“晚明”的表述中寄托了哪些历史理性与现实情怀?要回答这些问题,就要从“晚明”这一历史表述的发端处说起。

在朝代、时序的称谓之前冠以“晚”字,是中国传统史学家和知识分子传达其历史认识、情感指向和价值判断的独特做法。在汉语传统中,“晚”既是一种时间描述,又寄寓着特定的情感蕴藉。《说文解字》中说,“晚,莫(暮)也” [2](P305),本义是日色冥漠、白昼将尽。在古人的语用实践中,“晚”除了表示时间上行将终了的意义外,往往还寄托着深沉的留恋、沉痛、悲悼情绪和反思、省察意识。《春秋穀梁传·文公十四年》中记“晋人纳捷菑于邾”云:

长毂五百乘,绵地千里,过宋、郑、滕、薛,夐入千乘之国,欲变人之主;至城下然后知,何知之晚也!1

这里的“晚”字,无疑具有强烈的情感指向和价值判断。正因为如此,洪迈在《容斋随笔》中称赞《穀梁传》记事笔法“纡余有味”[3](P41)。当人们将“晚”用以概括历史、时序时,这种情感和价值上的意味就更加突出了。《淮南子·本经训》中说:

晚世之时,帝有桀、纣……晚世学者,不知道之所一体,德之所总要,取成之迹,相与危坐而说之,鼓歌而舞之,故博学多闻,而不免于惑。[4](P256-257)刘向《说苑·建本》则说“晚世之人”不能:

闲居静思,鼓琴读书,追观上古,友贤大夫,学问讲辩……

又说:

今夫晚世之恶人,反非儒者曰:“何以儒为?”[5](P64)

《后汉书·冯衍传》则说:

逮至晩世,董仲舒言道德见妒于公孙弘,李广奋节于匈奴见排于卫青,此忠臣之常所为流涕也。[6](P64)

在这几处表述中,政治颓败、学术萎顿、风俗堕落等成为“晚世”的突出特征。不同的是,《淮南子》中的“晚世”更倾向于评价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历史时段,因而批判意味更为浓烈;而《说苑》与《后汉书》中的“晚世”,则可以理解为“近世”——刘向和冯衍身处正在行进的历史过程中,他们之所以用“晚”来概括自身所处的时代,无非是察觉到了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颓势。所以在他们的言辞中,除了批判和反思外,还蕴含了强烈的愤激、痛挽之情。

到了宋代,“晚汉”、“晚唐”之类的说法开始出现。如宋祁在《后汉蜀郡太守高朕赞》中说:“晚汉多艰,校屋荡焚,经生罔依,弦诵不闻。”[7](卷48)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则将唐代诗史划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几个阶段。2在这种历史分期表述中,“晚汉”、“晚唐”所蕴含的情感和价值意味与“晚世”是异曲同工的。其后,又有了“晚宋”之类的概念,兹不赘述。

“晚明”的说法则起源甚晚,在现代以前的历史表述中,我们几乎看不到“晚明”概念的用例。但在事实上的“晚明”时期,就有人预感到明朝的气运已经暮气沉沉,狂澜难挽。最有意思的例子,是史学界常常称引的万历《歙志·风土论》中的做法。在这篇可以视为以安徽歙县为观测中心的“明代风俗史论”中,作者把明初至万历后期的历史划分为四段,分别冠以春、夏、秋、冬的时序:

(一)明初至弘治年间,国家太平,吏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诈伪未萌,讦争未起,芬华未染,靡汰未臻,此正冬至以后、春分以前之时也”;(二)此后至正德、嘉靖初年,人民纷纷弃农从商,社会贫富分化严重,世风唯利是图,“诈伪萌矣,讦争起矣,芬华染矣,靡汰臻矣,此正春分以后、夏至以前之时也”;(三)到了嘉靖末和隆庆年间,工商致富、农业凋敝,贫富分化和对立日趋严峻,世人为求利不择手段,“诈伪有鬼蜮矣,讦争有戈矛矣,芬华有波流矣,靡汰有丘壑矣,此正夏至以后、秋分以前之时也”;(四)万历初到编撰县志的这三十年间,大量的社会财富聚敛到少数人手中,社会矛盾趋于白热化,民怨、民愤一触即发,“鬼蜮则匿影矣,戈矛则连兵矣,波流则襄陵矣,丘壑则陆海矣,此正秋分以后、冬至以前之时也”。在这篇文章的最后,作者感叹说:“嗟夫!后有来日,则惟一阳之复,安得立政闭关,商旅不行,安静以养微阳哉!”[8](P150-151)

在他看来,有明二百余年的国脉已经命悬一线、不绝如缕。将商贾、商业视为风俗之大蠹的观念固不足论,但这种对于世风、世运走向颓败、灭亡的感受,及其沉痛、愤激之情,无疑是借着时序更迭的隐喻遣发出来的。明清之际的顾彩(别号“梁溪梦鹤居士”)在《桃花扇序》中则说:

呜呼!气节伸而东汉亡,理学炽而南宋灭;胜国(引者注:明)晚年,虽妇人女子,亦知向往东林,究于天下事奚补也![9](P274)

此处“晚年”二字所蕴含的沉痛、惋惜之情尤为深挚。

或许,关于历史长时段的认识需要时间的沉淀,史学家和知识分子们对这段历史,还未形成整体、清晰的定位;抑或是在清政府的文化高压下,他们不敢抒发“向晚意不适”的悲悼与留恋之情。总之,清代人常用“明季”、“明末”来形容这段历史,而并不用“晚明”这一概念。如前文提到的顾彩,在《髯樵传》一文开头交代故事背景时,就有“明季吴县洞庭山”[10](P45)云云。更典型的例子是《四库全书存目》编撰者的做法。在该书目中,但凡提到这一历史时期,均冠以“明季”、“明末”的指称,使用次数均有近百次之多,而从无“晚明”的说法。

与“晚明”相比,“明季”、“明末”的批判和反思意味更为浓烈,而并无多少留恋不舍之情。因为,在汉语传统中,“季世”、“末世”的语义重心在于凸显政治、风俗、道德、人心的全面颓败,可谓一无是处!如《左传·昭公三年》载,晏婴使晋,对叔向描述齐国的形势时说:

公弃其民……聚腐朽,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此季世也”。[11](P2032)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四库全书总目》评价“明季”学术风气、文化思潮和审美趣尚时,无一例外均是严词峻语、大加挞伐。1而明清之际的史学家计六奇撰述晚明史事时,将书名拟定为《明季北略》,其自序中的话尤能表明这种反思、清理历史遗迹以见兴亡之理、治乱之由的意图:“自古有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乱;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亡。” [12](P1)

目前无从查证是谁在何时第一次使用了“晚明”概念,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历史表述盛行开来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后的事。历史的巧合在于,与“晚唐”说法的诞生相类似,“晚明”之被广泛使用,也在文艺批评和研究领域。这一时期,集中涌现出一批以“晚明”为题的文艺评论和文艺作品选本,如须尊《晚明文与政治》(《鞭策周刊》,北平,1932年第1卷第2期)、施蛰存编《晚明二十家小品》(上海:光明书局,1935年)、王英编《晚明小品文总集选》(上海:南强书局,1935年)、襟霞阁主人重刊《晚明百家小品·冰雪携》(上海:中央书店,1935年)、笑我编《晚明小品》(上海:上海仿古书店,1936年)、阿英编《晚明小品文库》(上海:上海大江书店,1936年)、朱剑心编《晚明小品选注》(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等。

值得关注的是,这一时期“晚明”之“晚”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在“晚明小品”的提倡者和选本编纂者的眼中,“晚明”所标识的,不仅是明朝的衰落和消亡,还意味着整个中国文化传统走向强弩之末,进而孕育着走向近代、涅槃重生的“近”与“新”的精神。对此,下文将详细论证,此处仅举一例。周作人之倡导晚明小品,实则立足于如下的坚定信念:

小品文是文学发达的极致,它的兴盛必须在王纲解纽的时代……一到了颓废时代,皇帝祖师等等要人没有多大力量了,处士横议,百家争鸣,正统家大叹其人心不古,可是我们觉得有许多新思想好文章都在这个时生。[13](P6-7)

这就是说,“晚明”被视作传统向近现代过渡的历史阶段。对于传统而言,“晚明”是穷途末路;对于近现代而言,“晚明”则是源头活水。因此,沈启无编选的以晚明作品为主的小品选本直接命名为《近代散文抄》!这就与历史上的“晚世”表述有了很大不同:前引万历《歙志·风土论》中的观念,认为晚明实际上走向了历史惯常之一治一乱、一兴一亡之朝代循环的乱与亡的节点,现代表述中的“晚明”则寄托着摆脱朝代循环,走向近现代的乐观。

因此,“晚明”这一历史表述中实际上掺杂着传统与现代、古与今的意义、情感和价值判断。它与历史上出现过的“晚汉”、“晚唐”、“晚宋”表述的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是用以描述一个历史王朝走向衰落、消亡的概念,其间包括政治的颓败、风俗的堕落、伦理道德规范的解体等;不同之处在于,“晚明”更进一步被用来表述整个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涅槃新生。并且,在“晚明”表述中,我们读不出对历史依依不舍的留恋、沉痛、悲悼情绪;反而,其间洋溢着一种历史摆脱陈旧、滞重的束缚,步履轻爽地向“当下”走来的乐观!

自从中国现代学术建立以来,晚明史研究就已成为众多知名学者不期而集的学术重镇。许多涉及中国历史文化命脉的关键问题、前沿话题,均萌生于有关晚明史的讨论中。在梳理这些问题之前,我想先交代现代学术研究中常用的几个与“晚明”息息相关的概念,如“明清之际”、“明末清初”等,以便明了它们之间的重合与相异。

在晚明小品的标举者那里,“晚明”所标识的历史时段是相对模糊的。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文学家或文学评论家,并不致力于具体的史学问题的探讨。所以,他们往往根据自身对明代社会、历史文化发展演变之总趋势的体认和把握,从中选取那些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作家或文学流派加以谈论,并不斤斤计较于“晚明”之起止时间的界定。而现在,我们可以根据他们所选取的作家或文学流派,来大致推测他们所理解的“晚明”之时限。周作人、俞平伯、沈启无、梁实秋等人,均认为公安派、竟陵派的文学观念及其创作揭起了反对复古的旗帜,“他们都是万历朝的人物,约相当于西历十六世纪之末至十七世纪之初”[14](P21)。嵇文甫对此深表认同,并且提出这股文学界的“新潮流”并非势单力薄,还要加上“道学界的王学左派”,也就是李贽等人,才能够完整地呈现“同一时代精神”。[15](P399-400)由此可知,他们所言的“晚明”,大概就是万历至崇祯这一历史时期。1936年,朱剑心在《晚明小品选注·叙例》中总结说:

明自神宗万历迄于思宗崇祯之末,凡七十年,谓之晚明。此七十年间,政治腐败,学术庸暗,独文学矫王、李(引者注:王世贞、李攀龙)摹拟涂饰之病,抒发性灵,大放异彩。[16](P1)

这是从“新”的时代精神而言的,而从“旧”的社会体制、风气之衰朽而言,史学家又给出了新的描述。吴晗在发表于1935年的《晚明仕宦阶级的生活》一文中,从生活风气演变的角度,将“晚明”的起点设置在嘉靖年间,也就是16世纪中期。1这代表了学术界对于“晚明”历史时限界定的两个重要观点。此后关于明史的历史分期虽然产生过不同的争论,但基本上不出这两种观点的范围。当代研究界比较通行的做法是综合这两种观点,认为“晚明”就是自嘉靖后期,中经隆庆、万历、天启直至崇祯这一历史时段。[17](P3)

“明清之际”、“明末清初”等历史表述,从历史时限上来说,与“晚明”有相当的重合,但代表了另一种以历史和社会文化现象、问题为线索而超越以朝代叙事为纲的研究倾向。陈守实在1927年发表的《明清之际史料》一文中说:

史部记载之不忠实,莫甚于明清之际;及种族见解之差异,文字狱之繁兴,秉笔者各有所顾忌,所以造成重要史实,因之多缺。 [18]

这是为了探求朝代更迭之际的历史真相而发的议论。2在向达、陈垣的文章中,“明清之际”又具有了新的内涵。向达《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从“西学东渐”的视角考察西方美术对中国艺术的影响,其所设定的“明清之际”,就在于自利玛窦泛海东来的“明神宗万历之初,终清高宗乾隆之季,凡二百年”[19]。陈垣《从教外典籍见明末清初之天主教》则是以天主教在华流布史的角度所作的考察,其所谓“明末清初”也大致限定在明万历至清乾隆年间。这表明,“明清之际”或“明末清初”的说法中蕴含着如下的历史认识:历史的连续性并不因改朝换代而骤然断裂,它有自身的消长线索和逻辑理路。然而,不同的社会和历史文化现象、问题所呈现的历史逻辑、脉络是不同的,因此也引发了“明清之际”、“明末清初”等概念在时间范围上的不确定性。如谢国桢在1935年出版的《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其研究时限就在明万历至清康熙前期。[20]赵园近年间出版的《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制度·言论·心态——〈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续编》等著作,也是如此。

“晚明”与“明季”、“明末”、“明清之际”、“明末清初”等历史表述在研究对象、历史时段等方面均有重合之处,然而又都蕴含着不同的问题意识、历史关切和价值判断、情感倾向。之所以呈现以上问题,是想表明:越是深入到历史的局部和细节,我们就越来越感觉到要从历史的长河中剪辑出一段首尾清晰、周期完整的时间段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历史的潮汐并非节点分明,人事的代谢也往往层累交迭。即便是同一个问题,不同的勘探视角、方法,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仅以人们对明亡历史的探讨为例:1644年,李自成率军攻入北京,崇祯帝自尽于煤山,明朝覆亡。然而,后世的学者并不认为明亡于这一年,如清代学者赵翼曾引述他那个时代非常流行的观念说:“论者谓明之亡不亡于崇祯,而亡于万历。” [21](P502)在他们看来,万历年间朝廷推行的“矿税”等一系列聚敛政策祸国殃民,埋下了亡国的种子。而比他更早的史家万斯同,因为曾撰写《明史稿》,对历史有更深切的体会,提出明嘉靖初年开始,朝野聚讼纷争长达二十余年的“大礼议”,导致了严重的君臣对立、朋党政治,实在是“有明一代升降之会”[22](P485)——不同观点的交锋说明,不同的视角、立场和问题关切,往往暗含了自身的历史和逻辑脉络,很难一概而论。

三、现代学术史视野中“晚明”研究的基本问题

近百年以来的晚明历史研究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就是在“西方冲击与中国反应”的近现代历史描述思路之外,探寻中国历史、社会与文化之走向近代的“中国本土经验”。[23]出于这样的现实关切和学术动机,学者们“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材料”,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也获得了丰厚的成果。

20世纪前期,学术界对晚明历史、文化的关注集中在三个相关的领域:一是从文学、艺术史的视角考察中国现代新文学的发生问题。以周作人、任访秋、林语堂等为代表的新文学巨匠和学者,在探寻“五四”新文学的历史合法性问题时,将目光集中到以“公安三袁”为翘楚的晚明文艺,认为他们构成了中国文艺之近代化的历史起点。1二是从社会史的角度,探讨中国古代社会从传统走向近代/现代的问题。这又集中在著名的“资本主义萌芽”命题上。以邓拓、吕振羽等为代表的历史学家们认为,从社会经济结构、阶级构成以及社会形态上看,在西方入侵之前,中国社会内部已经孕育出“资本主义萌芽”。如果没有外来资本主义的干扰和扼杀,中国社会自身也将缓慢演进到资本主义社会。2三是从思想史的角度探讨晚明时代精神的新变问题。前引嵇文甫的《左派王学》(1934)一文中,就提出晚明王学左派是商业资本崛起对于思想文化影响的结果,与晚明文艺思潮表达了同样的时代动向。20世纪40年代以来,思想史和哲学史研究领域又提出了至今仍影响深远的“早期启蒙”说[24],认为在明清之际,中国社会内部就萌生了资产阶级和市民阶层的“早期启蒙思想”。这可以看成是对“资本主义萌芽”学说的补充和深化。“早期启蒙”说不仅在历史、思想和哲学史领域影响深远,而且在文学史、艺术史研究中也被广泛征引、反复论证,进而衍生出晚明“文艺启蒙”的学术观点。

从整体上看,这三种学术观点,实际上是一个问题在相关学科领域的分途并进。用今天的话说,他们所欲探究、回答的,都是中国历史、社会和文化的近现代转型问题。诸位先生都试图从中国历史内部寻找促成这一转型的动力,并且不约而同地将其源头追溯到晚明。这一做法,在后来的学术史中一再被证明为不刊之论。可以说,社会史、文艺史和思想史三足鼎立、交互辉映的观点,至今仍是晚明历史、文化、艺术研究领域无法绕开的话题。后续的研究,大都是围绕这些观点、命题所展开的更加深入、细致的论证和补充。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学术观念、方法的更新和理论、思潮的蜕变,老一辈学者提出的学说和观点相继被修正、调整,或是有了更新的、符合时代学术理念和潮流的表述方法。如“资本主义萌芽”说被“内发式现代性”、“早期工业化”等观点所替代;“早期启蒙”说也有了诸如“坎坷启蒙”说、“走出中世纪”等新颖的观点取而代之;在文学、艺术和美学史研究领域,也相继有了“文艺近代化”、“美学启蒙”、“审美近(现)代性”等提法;将晚明史放置在“全球化”的宏大历史背景中考虑,也构成了新的学术增长点。但是,在将“晚明”这一历史时段看作中国历史演进、转捩的关键点上,学术史的一贯性和连续性从未被中断。

进入新世纪以来,晚明历史、文化、艺术、哲学和美学研究在广度的延展、深度的掘进方面均有重要创获。历史的丰富性、复杂性和多面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呈现。学术研究的重心也逐渐从粗线条地鸟瞰历史轮廓、勾勒历史进程,转向了历史局部、细节的考索。诸如经济史对明代农业、工商业和城市、市镇经济的考察;政治史对明代政治、官场、吏治的反思;社会生活史对明代社会生活风气、一般状况的描述;物质文明史对明代造物工艺水平的研究;文学艺术史对明代文艺与商业和城市文明关系的洞察;文化史对明代社会心态、人生观念的讨论,以及思想哲学史对明代心学之源流递变的探究等,相关的讨论和成果已经异常充分和丰富。这些研究,不仅在学术题材、方法和观念上更加丰富多样,并且更全面、深刻地展示了晚明的历史情境。更值得关注的是,以问题、话题为中心,采用学科交叉的研究方法,从细微处入手,多维度地重建历史现场、还原历史情境成为一种颇具启发意义的学术潮流。

通过以上的回顾、梳理与分析,可以做出如下的结论:“晚明”是一个与现代学术体系相伴而生的历史表述,人们在建构这一宏观、整体性概念时,是从传统史学资源中汲取的话语形式(“晚”),又删汰了这一历史表述形式所暗含的一治一乱、一兴一亡的朝代循环史观,并将一种“现代”意识和历史进化观念灌注其中,进而生发出一系列关乎中华文明整体性演进、变革的重大历史命题。“晚明”之“晚”,不仅是有明一代颓败与迟暮,而是中国“传统”的解体、蜕变,及其自我更新、涅槃重生的历史关口。有关“晚明”的历史表述及其阐释,在历史理性彰显的同时,蕴含着更多的、引人瞩目的当代关切和现实情怀。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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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赵翼.廿二史札记[M].北京:中国书店,1987.

[22] 万斯同.石园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明清历史论文范文第3篇

三、新时期的大繁荣和大发展 自1976年粉碎“”,特别是自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至20世纪末约20多年的时间里,明史研究进入了一个空前发展、繁荣的新阶段。 具体说来,新时期明史研究空前发展、繁荣的原因主要有四点:一、宽松的政治环境和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使学者们能够无、无顾忌地进行研究。二、经常举办明史学术讨论会,建立群众性学术组织,创办刊物,使学者们发表论著有园地,交流心得有机会,营造出了有利于明史研究开展的气氛和环境。三、高校历史教育的恢复和发展,为明史研究队伍输送了大量新鲜血液,成为推动明史研究深入发展的重要力量。四、中外学者之间、内地与港澳台学者之间的频繁互访和交流,国外学者和港澳台学者研究成果的广泛引进与介绍,开阔了国内大陆学者的视野,启发了思路。 新时期明史研究空前发展、繁荣的主要表现有四个方面:一、每年约300篇,20年的总数与本世纪前80年大体相当; 出版的著作总数也与本世纪前80年大体相当。二、在坚持以唯物史观作为观察分析历史问题的基本方法的同时,克服教条主义和左倾影响,批判地吸收其他学科和国外同行研究方法中的有益部分,丰富了研究方法。三、以前研究所尚未涉及或涉及不多的若干领域,如专制主义中央集权问题、官吏贪污及其治理问题、商人问题、城镇问题、人口问题、区域发展问题、人类活动与自然相互关系问题、实学思潮问题、经济思想问题等,开始被提出来,或进一步加强研究,甚至成为研究的热点。四、对许多问题的研究,在资料的发掘和论述的详尽准确程度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为了充分说明新时期明史研究空前发展、繁荣的状况,下面就各领域的研究成果做一叙述。 政治方面,包括总体研究、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研究、政治制度研究、农民起义研究、重大事件研究、官吏贪污及其治理等6个领域。 关于总体研究,有毛佩琦、张自成《中国明代政治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关于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研究,70年代末80年代初,李天佑、陈梧桐、商传、洪焕椿、王鸿江等发表了一系列论文,分析明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得以强化的历史事实、原因、社会基础、影响、特征等。其时,中国史学界为肃清现实生活中的封建专制主义残余,开展了对历史上封建专制主义的批判。明史学者研究明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正是这一批判的一个组成部分。学者们对明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历史影响多持批判态度,但也肯定了其在明初的一些积极作用。关于政治制度研究,有梁希哲与孟昭信《明清政治制度述论》(吉林大学出版社,1991年)、关文发与颜广文《明代政治制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杜婉言与方志远《中国政治制度通史》第9卷(明代)(人民出版社,1996年)、尹选波《中国明代教育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周德昌等《中国教育史研究》明清分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高时良《明代教育论著选》(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年)、王天有《明代国家机构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王其榘《明代内阁制度史》(中华书局,1989年)、谭天星《明代内阁政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靳润成《明朝总督巡抚辖区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96年)、张薇《明代的监控体制》(武汉大学出版社,1993年)等著作,以及李洵、赵毅、罗冬阳、罗仑、郭培贵、张德信、方志远、王兴亚、柏桦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对官僚的培养、选拔、设置、待遇、考核等进行了极为详尽的探讨。关于农民起义研究,除高言弘等《明代广西农民起义》(广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谢国桢《明代农民起义史料选编》(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以及林金树、张德信、陈高华、李济贤等撰写的有关天启以前的明代农民起义论文外,大量的论著集中在对明末农民起义的探讨上。有顾诚《明末农民战争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袁良义《明末农民战争》(中华书局,1987年)、王纲《明末农民军名号考录》(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4年)、柳义南《李自成纪年附考》(中华书局,1983年)、王兴亚《李自成经济政策研究》(河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和《李自成起义史事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84年)、谢承仁《李自成新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湖南李自成归宿研究会《李自成禅隐夹山考实》(湖南大学出版社,1988年)、通城县史志学会《李自成殉难通城资料选辑》(编者自印,1997年)、胡昭曦《“张献忠屠蜀”考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袁庭栋《张献忠传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王纲《张献忠大西军史》(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等著作以及洪焕椿、方福仁、韩长耕、穆长青、龙西斌、童恩翼、沈定平、蒋祖缘、南炳文、孙祚民、商鸿逵、、傅玉璋、张显清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或从明末农民起义总体的角度,或从李自成起义的角度,或从张献忠起义的角度,在理论上或史实上作了空前深入的分析和考证。在若干问题上不同意见展开争论,特别是关于李自成归宿的争论尤为激烈。关于重大事件研究,有刘孔伏《明初空印案新探》(《贵州文史丛刊》1986年第1期)、暴鸿昌《“高煦之叛”辨》(《历史研究》1988年第2期)、张海瀛《张居正改革与山西万历清丈研究》(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等许多有新见解、新发现的论著。关于官吏贪污及其治理等若干问题研究,有王春瑜《明朝官场吃喝风考略》(《光明日报》1989年1月4日)、白钢《甲申史事的启示》(《文史哲》1994年第5期)、 郑克晟《明代政争探源》(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李洵《论明末政局》(《史学集刊》1986年第1期)、孙文良与张杰《1644 年中国社会大震荡》(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年)等论著。 法律方面,有杨一凡《明初重典考》(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和《洪武法律典籍考证》(法律出版社,1992年)、杨一凡与典英杰《〈问刑条例〉与明代中后期统治集团的立法思想》(《学习与探索》1991年第5期)、怀效锋《嘉靖专制政治与法制》(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年)等论著,论述了明律的形成、演变和特点等,使过去用力极少的明律研究出现了初步的兴盛局面。 军事方面,出版有毛佩琦和王莉《中国明代军事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一书,简明论述了有关的重要制度和重大战役。还出版有范中义《筹海图编浅说》(出版社,1987年)、邹经《〈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总说》(出版社,1987年),以及南炳文、方志远、黄冕堂、李龙潜、李渡、赵中男、赵立人、肖立

军、高春平、徐凯、梁淼泰、刘重日、姚继荣、李洵、杨业进、杜婉言等撰写的一系列论文,讨论所及包括军队编制、领导体制、京营、军户、军事家丁、募兵制度、海防体系、北部边防、马政、兵器、军官的培养和选拔、军事著作等。 经济与社会方面,有关论著遍及农业垦殖、耕地面积及作物结构、土地问题、赋税制度与税粮运输、手工业及国内交通、商品经济、货币、价格、集市、商役商税及商业管理、资本主义萌芽、人口问题、家族宗法制度、社会基层组织、阶级和阶层、社党、会馆、自然灾害与社会保障制度、生活习俗等近20个领域,还有对经济与社会全貌的综合考察,其广泛深入不仅远远超过既往各个时期的同类研究,而且为这一时期其他方面的研究所不可比拟。 关于农业垦殖、耕地面积及作物结构,刘淼《明清沿海荡地开发研究》(汕头大学出版社,1996年)与张建民、王其榘、顾诚、林金树等撰写的论文,作了有价值的探索。 关于土地问题,杨国桢《明清土地契约文书研究》(人民出版社,1988年)、王毓铨与刘重日等《中国屯垦史》下册(农业出版社,1991年)以及伍丹戈、樊树志、王毓铨、李文治、郑克晟、李龙潜、左云鹏、商传等撰写的论文,就官田与民田、土地制度的性质、各类庄田、各类屯田等,发表了很好的意见。 关于赋税制度与税粮运输,有唐文基《明代赋役制度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彭云鹤《明清漕运史》(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鲍彦邦《明代漕运研究》(暨南大学出版社,1995年)等著作,以及秦佩珩、伍丹戈、田培栋、栾成显等撰写的关于赋役改革、黄册制度若干问题的论文。 关于手工业及国内交通,出版有黄启臣《十四——十七世纪中国钢铁生产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张学君与冉光荣《明清四川井盐史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刘淼《明代盐业经济研究》(汕头大学出版社,1996年)、杨正泰《明代驿站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等专著。 关于商品经济,出版有郑昌淦《明清农村商品经济》(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和李文治、姜守鹏等撰写的有关论文。 关于货币,赵轶峰、董郁奎、晁中辰、夏维中等就货币制度的演变、白银内流的影响等发表了一系列论文。 关于价格,黄冕堂、彭超、张忠民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探讨了若干地区或商品的价格状况,虽有待继续深入,但有开拓意义。 关于集市,韩大成、樊树志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大体搞清了过去研究甚少的这一问题的基本状况。 关于商役、商税及商业管理,许敏、赵毅、魏林、姜晓萍等撰写的论文,就铺户买办、行商坐贾承担的商税、钞关制度以及管理控制商业流通的其他制度,进行了有益的研究。 资本主义萌芽仍是研究的热点之一。许涤新等《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第1卷《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人民出版社,1985年), 是第一部全面考察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巨著。南京大学历史系明清史研究室《中国资本主义萌芽问题论文集》(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及王宏钧、刘如仲、王守稼、梁淼泰、洪焕椿、柯建中、李文治、沈定平、李洵等撰写的论文,由原先侧重于综合性一般考察,发展至着重对某一地区或某一行业的资本主义萌芽进行专门研究,不仅关心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水平,更多地关注其发展缓慢的原因,反映了研究的新趋向。 人口问题形成了研究的热点,出版的专著有牛建强《明代人口流动与社会变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韩光辉《北京历史人口地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张国雄《明清时期的两湖移民》(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等,还发表了孙达人、王其榘、王育民、王瑞平、顾诚、李济贤、曹树基、林金树、南炳文、林仁川、李洵等人撰写的一系列论文,考察了人口数量、地区人口、人口管理体制、移民和流民等,研究相当深入,不同意见争论热烈。 关于家族宗法制度,重要研究成果有徐扬杰《宋明家族制度史论》(中华书局,1995年)、郑振满《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陈支平《近500 年来福建的家族社会与文化》(三联书店上海分店,1991年)、吴仁安《明清时期上海地区的著姓望族》(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等著作,以及韩大成、李文治、张海瀛、王日根、唐力行、高寿仙等撰写的论文。 关于社会基层组织,周绍泉、王昊、赵中男、曹国庆、陈宝良等就乡里组织、里甲制度、老人制度以及乡约、保甲、火甲等撰写了论文。 关于阶级和阶层,研究进展极为显著,特别是表现于对商人、宗室、宦官、曲阜孔府和知识分子的研究上。对商人的研究,除着眼于一般商人及盐商、皇商等特殊商人外,主要是用力于区域性商人集团,对各商帮的形成、发展、经营范围和特点、历史作用等皆有出色的研究。主要成果有张海鹏与张海瀛《中国十大商帮》(黄山书社,1993年)、张海鹏与王廷元《徽商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年)和《明清徽商资料选编》(黄山书社,1985年)、王振忠《明清徽商与淮扬社会变迁》(三联书店,1996年)、 张正明《晋商兴衰史》(山西古籍出版社, 1995年)、张正明与薛慧林《明清晋商资料选编》(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李刚《陕西商帮史》(西北大学出版社,1997年)、唐力行《商人与中国近世社会》(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等著作,以及平、王兴亚、叶显恩、李琳琦、周绍泉、张雪慧、王世华、方志远、罗一星、王日根、黄启臣、韩大成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对宗室的研究,由过去主要着眼于土地占有,扩展至从分封制度、王府规制、宗藩特权与军权的演变、宗室经济、宗藩人口等众多角度进行分析,顾诚、王春瑜、暴鸿昌、张德信、张显清、赵毅、魏连科、王守稼等发表了重要论文。对宦官的研究,由过去主要着眼于政治权势、特务活动,扩展至从其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方面的关系以及主要宦官生平等多个角度进行探讨。主要成果有王春瑜与杜婉言《明朝宦官》(紫禁城出版社,1989年)和《明代宦官与经济史料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苗棣《魏忠贤专权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等著作,以及栾成显、孙卫国、方志远、李渡、郑克晟、王世华、廖心一等撰写的论文。对知识分子的研究,胡岩林、魏连科、李洵、暴鸿昌、陈宝良、刘志琴等撰写了一系列论文,驳斥“”前夕盛行的知识分子对元末农民起义队伍起腐蚀作用的论点,总结明代知识分子政策、特别是明初知识分子政策的得失,探讨明代知识分子的心态、风习、社会地位以及明代中后期知识分子在商品经济冲击下价值观念的转变、与商人关系的变化等。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及郑克晟、方志远、高春平等的论文,对若干地区知识分子的状况进行了专题研究。上述之外,许大龄、傅衣凌、柯建中、伍丹戈、张显清、黄冕堂、吕景琳、韩大成、周良霄、田培栋、张正明等的有关论文,考察了地主阶级、缙绅地主、自耕农、佃户、奴婢、雇工人、乐户等,也是关于阶级与阶层研究的重要成果。 关于社党, 出版了王天有《晚明东林党议》(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年),还有田培栋、张显清、刘志琴、许大龄、周学军、步近智、赵毅、郭英德等撰写的一系列论文。东林党仍是最受关注的对象,具体考察各地 区的东林党人是一大特点。除了多数学者肯定东林党人外,少数学者对之评价不高,也很引人注目。 关于会馆,主要研究进展是逐渐搞清了它不像五六十年代所认为的作为行会组织而存在,而是具有同乡人松散联合的性质。影响较大的出版物有王日根《乡土之链——明清会馆与社会变迁》(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及李华、洪焕椿、吕作燮等撰写的有关论文。 关于自然灾害与社会保障制度,有耿庆国等《王恭厂大爆炸——明末京师奇灾研究》(地震出版社,1990年)以及王兴亚、钟永宁、顾颖、陈关龙、傅玉璋等有关慈善事业、备荒仓储、政府灾荒蠲免的论文。耿庆国等所撰书是社会科学工作者与自然科学工作者联合攻关的成果。 关于生活习俗, 出版有王熹《中国明代习俗史》(人民出版社, 1994年)以及许敏、王云、陈茂山、刘和惠、常建华等撰写的有关论著,考察及于节日、衣、食、往、行、婚、丧、祭祀、娱乐等。对明代中后期社会生活日趋奢靡论述尤多,并且评价不一,或偏重否定,或肯定其刺激工商业与服务业发展的作用。 关于经济与社会全貌的综合考察,出版有傅衣凌《明清社会经济变迁论》(人民出版社,1989年)和《明清封建土地所有制论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李龙潜《明清经济史》(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5年)、 姜守鹏《明清社会经济结构》(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年)、林金树等《中国明代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毛佩琦《中国社会通史》明史卷(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谢国桢《明代社会经济史料选编》上中下三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1981年)等著作,从总体上把握了明代经济与社会所达到的新水平。 区域史方面,从综合或专题的角度,对几乎所有的省区分别进行了考察,其中关于江南、徽州、东北、广东等地区的考察成果尤多。关于江南,研究的侧重点是经济与社会,论述的范围以整个江南地区或其中更小的地区为对象,出版有钱杭与承载《十七世纪江南社会生活》(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罗仑等《苏州社会经济史》明清卷(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苏州历史博物馆等《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洪焕椿《明清苏州农村经济资料》(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上海博物馆图书资料室《上海碑刻资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等著作,以及李伯重、林金树、平、郑志章、朱子彦、刘秀生、范金民、夏维中、王守稼、缪振鹏、沙郑军、汪维真、牛建强、陈学文、蒋兆成等撰写的论文。关于徽州,主要是围绕五六十年现的这一地区的文书契约来研究该地区的经济、社会状况以及文书契约本身的构成、分类等,研究相当深入。出版有叶显恩《明清徽州农村社会与佃仆制》(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年)、章有义《明清徽州土地关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周绍泉与赵华富《’95 国际徽学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安徽大学出版社, 1997年)、安徽省博物馆《明清徽州社会经济资料丛编》第1 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徽州文契整理组《明清徽州社会经济资料丛编》第2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0年)、王钰欣与周绍泉《徽州千年契约文书》(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年)等著作,以及刘重日、曹贵林、栾成显、张雪慧、陈柯云、彭超、刘和惠、刘淼、郑力民、王世华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东北,除了继续研究以前即受重视的中央政府对其管辖及女真人、满族的兴起等课题外,对军事、经济与社会的发展等也广泛地开展研究,形成全面深入的研究态势。出版有李健才《明代东北》(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杨yáng@①等《中国的东北社会(十四——十七世纪)》(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年)、杨yáng@①等《明代奴儿干都司及其卫所研究》(中州书画出版社,1982年)、杨yáng@①《明代辽东都司》(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等著作,以及郑天挺、姜守鹏、从佩远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广东,出版有广东历史学会《明清广东社会经济形态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年)、明清广东省社会经济研究会《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年)和《十四世纪以来广东社会经济的发展》(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等著作,以及李华、李龙潜、叶显恩、谭棣华、黄启臣、蒋祖缘、邓开颂、冼剑民、刘志伟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的着力点在于经济与社会。关于其他地区,有傅衣凌等《明清福建社会与乡村经济》(厦门大学出版社,1987年)、杨彦杰《荷据时代台湾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等著作,及郑振满、曾玲、林仁川、韩振华、李金明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福建和台湾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粟冠昌、龚维玲、覃延欢、张雪慧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广西和海南岛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吴宜德《江右王学与明中后期江西教育发展》(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等著作,以及高铭群、张国雄、张家炎、梅莉、施正康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江西及湖广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姜守鹏《明清北方市场研究》(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朱亚非《山东通史》明清卷(山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等著作,及从翰香、张岗、陈冬生、李令福、王兴亚、张正明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河北、山东、河南、山西等省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王致中与魏丽英《明清西北社会经济史研究》(三秦出版社,1989年)、陈高华《明代哈密吐鲁番资料汇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及田培栋、杜常顺、田卫疆、唐景绅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西北地区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陈世松《四川通史》第5 册(四川大学出版社,1993年)及潘洪钢、刘如仲、罗康隆、翁家烈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西南地区地方史上的一些问题。此时区域史研究的兴盛,一是由于学者们认识到只有做好各省区的研究,才能搞好对幅员辽阔的整个中国历史的综合性研究;二是由于80年代后兴起的全国性新编地方志热潮的推动。 城镇方面,研究之盛也超越以往任何时期,最引人注目的是形成了研究江南城镇,特别是江南市镇的热潮。关于江南市镇,出版有陈学文《明清时期杭嘉湖市镇史研究》(群言出版社,1993年)和樊树志《明清江南市镇探微》(复旦大学出版社,1990年)两部专著,以及何荣昌、王家范、平、蒋兆成、林绍明、吴仁安、朱子彦、范金民、夏维中、张华、任道斌等撰写的一系列论文,从总体或个案的角度,系统探讨了江南市镇的经济结构、空间布局、市场网络、文化风尚、历史影响等。关于江南城市,王家范、陈学文、洪焕椿、傅崇兰等发表了研究苏州、杭州颇有价值的论文。关于北京和南京,出版有贺树德《北京通史》第6卷(中国书店,1994年)、 孙健《北京古代经济史》(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李华《明清以来北京工商会馆碑刻选编》(文物出版社,1980年)等专著,以及李洵、李晟文、韩大成、范金民、平、周志斌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长江以北运河沿岸城镇,出版有郭蕴静等《天津古代城市发展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89年)、南炳文等《天津古代人物录》(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以及杨正泰、王振忠、许檀、毛佩琦、林纯业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山东、河南、湖广、江西、两广及西北地区的城镇,出版有梁淼泰《明清景德镇城市经济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广东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等《明清佛山碑刻文献经济资料》(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年)、罗一星《明清佛山经济发展与社会变迁》(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以及顾朝林、王瑞平、陈关龙、宋平安、肖放、刘志伟、蒋祖缘、黄滨、王致中、魏丽英、肖遥、岱宗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此外,韩大成《明代城市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年)、陈宝良《飘摇的传统——明代城市生活长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两书,是综合研究明代城市的力作。 人类活动与自 然相互关系方面,研究成果数量不多,但属填补空白之作,学术上和实践上皆意义颇大。这些成果包括陈家其、龚胜生、邹逸麟、曾玲、周翔鹤、陈国生等撰写的关于若干地区(如太湖流域、湘鄂赣、福建)农业生产、手工业生产、用兵打仗、人才成长等受到自然条件制约和影响的论文,以及暴鸿昌、胡凡、张国雄、梁四宝、王守春等撰写的关于若干地区(如长江中上游、北部边境)不注意生态平衡的开发活动给人类自身带来恶果的论文。 国内民族方面,研究的范围相当广泛。关于女真和满族,出版有孙进己等《女真史》(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周远廉《清朝开国史研究》(辽宁人民出版社,1981年)和《清朝兴起史》(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 李洵与薛虹《清朝全史》第一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年)、刘小萌《满族的部落与国家》(吉林文史出版社,1995年)、李鸿彬《清朝开国史略》(齐鲁书社,1997年)、董万仑《清肇祖传》(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年)、阎崇年《努尔哈赤传》(北京出版社,1983年)和《天命汗》(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年)、孙文良与李治亭《清太宗全传》(吉林人民出版社,1983年)、陈wò@②《皇太极》(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周远廉与赵世瑜《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全传》(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陈作荣与赵毅《多尔衮评传》(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杨学琛与周远廉《清代八旗王公贵族兴衰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李治亭等《爱新觉罗家族全书》(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张晋藩与郭成康《清入关前国家法律制度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赵铎《清开国经济发展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年)、王钟翰《满族简史》(中华书局,1979年)、李燕光等《满族通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年)、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等《盛京刑部原档(清太宗崇德三年至崇德四年)》(群众出版社,1985年)、季永海与刘景宪《崇德三年满文档案译编》(辽沈书社,1988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朝)(辽宁大学历史系,1978—1979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等译《满文老档》(中华书局, 1990年)、李林《汉译满文旧档》(辽宁大学出版社,1979 年)、刘厚生《旧满洲档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辽宁大学历史系《清初史料丛刊》(70年代末至80年代)、潘zhé@③等《清入关前史料选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1991年)等著作,以及蒋秀松、王佩环、陈安丽、从佩远、张云樵、李澍田、李景兰、蔡美彪、郑天挺、魏鉴勋、白新良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深入地论述了女真与满族的社会、经济、政治、军事、法律、文化风习、杰出人物事迹与贡献,以及女真各部的情况、满族的统一等,并整理、介绍了有关史料。关于蒙古族,出版有薄音湖等《明代蒙古汉籍史料汇编》第一辑(内蒙古大学出版社)、白翠琴《瓦刺史》(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杨绍猷《俺d ā@④汗评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等著作,以及乌日娜、蔡美彪、葛永年、李漪云、樊保良、乌兰、马汝珩、蔡志纯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对蒙古族的经济状况、社会生活、、北元、十六世纪的土默特部、以往研究甚少的瓦刺等,分别进行探讨。关于藏族,以人物研究成绩最为突出,对政治、法律、社会发展及宗教等也作了不少研究,主要成果有王尧与褚俊杰《宗喀巴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曾国庆与郭卫平《历代藏族名人传》(人民出版社,1996年)、《历辈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年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8年)、伍昆明《早期传教士进藏活动史》(中国藏学出版社,1992年)等著作,以及《中国藏学》、《研究》、《中央民族学院学报》等杂志所发表的有关文章。关于其他各族,出版有江应梁《百夷传校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秦良玉史研究编纂委员会《秦良玉史料集成》(四川大学出版社,1987年)、胡庆钧《明清彝族社会史论丛》(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白寿彝《回族人物志(明代)》(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等专著,以及许多有关论文,研究所及,包括锡伯、朝鲜、畲、瑶、黎、壮、苗、傣、纳西、傈僳、土家、彝、回等族的分布、社会经济、文化贡献和杰出人物等。关于明政府的民族政策以及实行的茶马互市和土司制度,发表有陈梧桐、赵毅、姚继荣、林延清、吴仁安、石蓥、粟冠昌、吴永章、谢永雄、苏建灵、张雄、彭英明、古永继等撰写的有关论文,以及刘淼《明代茶业经济研究》等专著,充分肯定了明政府比较开明的民族政策在巩固、发展多民族统一国家上的积极作用,也分析了其局限性和失策之处,论述了实施茶马互市制度的初衷、客观影响、具体规定和执行的实态,就明代各地土司的分布、特色、历史作用等,提出了不少新见解。关于明朝政府及汉族与满族的关系,明清和战研究仍然甚多,出版有孙文良等《明清战争史略》(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等专著,以及滕绍箴、李治亭、李鸿彬、张玉兴、张德信、王思治、关文发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深入探讨了明清战争的原因、性质、意义以及各战役的具体情况,引人注目的是改变了过去是明非清的一统局面。此外,朱诚如等还就清朝入关前对汉族的政策等撰写了论文。关于明政府及汉族与蒙古族的关系,发表有吴量恺、胡钟达、陈守实、蔡志纯、曹永年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进一步探讨了两者的和战、经济文化交流、明朝对蒙古的政策等,提出了团结、友好是明代蒙汉关系主流等有价值的新论点。关于明政府及汉族与藏族的关系,出版有邓锐龄《元明两代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中国藏学出版社,1989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元以来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一册(元明)(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年)等专著,以及吴钧、阿沛·、牙含章、杜常顺、石硕等撰写的论文,论证了明朝对地方的有效管辖;尹伟光等撰文探讨了明朝对甘青藏区的管理等。关于明政府及汉族与其他各族的关系,蒋炳剑、苏建灵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论述了汉族与畲族、壮族、瑶族、土家族等的融合和友好交流。关于其他各族间的相互关系,马寿千、郭成康、杨庆镇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对满蒙、满藏、蒙藏等关系进行了有益的探讨。 中外关系方面,存在着明政府对外政策、中外贸易、郑和下西洋、中日关系、中西关系等几个研究热点,其研究虽非始于这一时期,但研究的角度、重点等多不同于以往,达到了新的高度。加之其他有关问题研究的新进展,从而构成了中外关系研究的新高潮。这一新高潮之所以出现,主要当是由于现实生活中实行了对外开放方针的影响。关于明政府对外政策,陈梧桐、陈尚胜、晁中辰、徐明德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在全面分析明政府对外政策的同时,着重分析了其时实行海禁政策的原因、影响等。关于中外贸易,出版有林仁川《明末清初私人海上贸易》(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李金明《明代海外贸易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等专著,以及杨翰球、陈尚胜、晁中辰、田培栋、朱亚非、范金民、任鸿章、沈定平、陈学文、沙丁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论述所及包括朝贡贸易、海外贸易、市舶司制度、商品种类、中日贸易、与东南亚及拉丁美洲的贸易等。关于郑和下西洋,出版有范中义和王振华《郑和下西洋》(海洋出版社,1982年)、纪念伟大航海家郑和下西洋580周年筹备委员会等《郑和下西洋》(人民交通出版社, 1985年)、《郑和史迹文物选》(人民交通出版社,1986年)及与南京郑和研究会等编辑的几本有关论文集、郑一钧《论郑和下西洋》(海洋出版社,1985年)、海军海洋测绘研究所等《新编郑和航海图集》(人民交通出版社,1988年)、郑鹤声与郑一钧《郑和下西洋资料汇编》三册(齐鲁书社,1980—1989年)、刘重日与周绍泉《郑和家世资料》(人民交通出版社,1985年)等著作,以及周积明、范金民、陈尚胜、田培栋、庄为玑、谢方、晁中辰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总结和发展了以往的研究,提出了郑和航海何以没有导致中国人去完成地理大发现等新问题,在郑和生卒时间及出使经历等方面提出了新 见解。关于中日关系,出现了对倭寇性质的热烈争论。戴裔煊《明代嘉隆间的倭寇海盗与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以及陈抗生、林仁川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认为嘉靖年间的倭寇海盗运动,是东南沿海人民进行的反海禁斗争。但郝毓楠、陈学文等仍坚持传统的看法,认为抗倭斗争是中国人民反对日本封建领主与海盗掠夺的战争。正面评述及赞颂抗倭人物的论著仍不断发表,其中有阎崇年《戚继光研究论集》(知识出版社,1990年)、范中义《戚继光评传——继往开来的军事家》(广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等。此外,冯佐哲、史世勤、周中坚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讨论了明代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关于中西关系,林金水《利玛窦与中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江文汉《明清间在华的天主教耶稣会士》(知识出版社,1987年)等专著,以及冯天瑜、陈申如、臧嵘、史静寰、张维华、孙西、程伟礼、马雍、徐明德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了来华耶稣会士的活动,多数学者对其输入西方科学知识的历史贡献给予较高的评价,改变了五六十年代以来一般评价较低的状况;李亚宁《明清之际的科学、文化与社会——17、18世纪中西文化关系引论》(四川大学出版社,1992年)、陈卫平《第一页与胚胎——明清之际的中西文化比较》(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孙尚扬《明末天主教与儒学的交流与冲突》(文津出版社,1992年)和《基督教与明末儒学》(东方出版社,1994年)等专著,以及潘吉星、张云台、曹婉如、许敏、邓建华、杨建华、宝成关、黄启臣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融合与冲突,特别是研究了中西宗教与哲学的深层次的差异、西学东渐未能推动其时中国走上科技近代化的历史原因;费成康《澳门四百年》(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黄鸿钊《澳门史纲要》(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年)、黄启臣《澳门历史》(澳门历史学会,1995年)、章文钦《澳门与中华历史文化》(澳门基金会,1995年)等专著,以及姜秉正、余思伟、聂德宁、黄国安、邓开颂、汤开建等撰写的有关论文,研究了西方殖民者对澳门的争夺以及葡萄牙人来到澳门后明政府对该地行使的状况、该地的贸易状况和在中西经济文化交流上的地位等;张维华《明清之际中西关系简史》(齐鲁书社, 1987年)一书从交通、宗教与文化三个方面论述明清之际的中西关系, 视野颇广。关于中外关系的其他问题,出版有朱亚非《明代中外关系史研究》(济南出版社,1993年)、陈尚胜《开放与闭关——中国封建晚期对外关系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和《“怀夷”与“抑商”:明代海洋力量兴衰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等专著,以及王裕明、周晓虹、杨杭军、江醒东、陆宇生、张莲英、杜蔚文、郑甫弘、童家洲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或从总体角度研究明代中外关系,或研究中朝、中越、中菲、中缅、中泰、中柬等双边关系,或研究华侨及其发展中外友好的贡献;还出版有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中华书局,1980年)、吴丰培《壬辰之役史料汇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谢方整理的明人张燮《东西洋考》(中华书局,1981年)和明人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中华书局,1982年),以及余思黎整理的明人罗日jiǒng@⑤《咸宾录》(中华书局,1983年)等,辑录和校点了与研究明代中外关系有关的史料。 文化概貌方面,冯天瑜《明清文化史散论》(华中工学院出版社,1984年)、陈宝良《悄悄散去的幕纱——明代文化历程新说》(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年)等专著,以及任道斌、王日根、商传、王春瑜等撰写的有关文章,论述了明代文化的分期、主潮、皇权文化与民间学术文化的盛衰消长、商品经济对文化的影响等,多具开拓意义。 自然科学和技术方面,除各具体门类研究取得长足进步外,开始出现对其总体进行宏观研究的成果。这些成果的取得,当与现实生活中重视科技、实行科教兴国的方针有关。关于总体宏观研究,出版有汪前进《中国明代科技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以及戴念祖、解学东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全面论述了明代的科技成就、在历史上的地位以及明末以后落伍于西方的原因等。关于数学,杜石然等发表了有关论文。关于宋应星及其《天工开物》等著作,出版有潘吉星《明代科学家宋应星》(科学出版社,1981年)、《天工开物导读》(巴蜀书社,1988年)、《天工开物校注及研究》(巴蜀书社,1989年)、《宋应星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杨维增《天工开物新注研究》(江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7年)、《宋应星思想研究及诗文注释》(中山大学出版社,1987年)、丘亮辉所编《〈天工开物〉研究——纪念宋应星诞辰400周年文集》(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年),以及何兆武、 黄长椿、吴申元、游修龄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这些论著使人们对宋应星的生平、思想有了更详细的了解,对《天工开物》等著作的整理和内容分析也提高到新水平。关于农学,出版有中国农业科学院等《中国农学史》下册(科学出版社,1984年)等著作。关于地理学,徐霞客及其“游记”的研究进一步加深。除散见于报刊的论文外,出版的论文集有鞠继武《徐霞客研究文集》(江苏教育出版社,1987年)、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徐霞客研究文选》(1991年自印)等近10种,出版的专著有于希贤《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科学普及出版社,1987年)、唐锡仁和杨文衡《徐霞客及其游记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等十几种。“游记”的版本研究和整理校注都取得了新进展,褚绍唐和吴应寿整理的《徐霞客游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是迄今最完善的点校本,朱惠荣《徐霞客游记校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和洪建新《徐霞客游记选注》(河南教育出版社,1990年)是注释的优秀成果。有关专著以及朱东润、秦子卿、徐兆奎、周宁霞等撰写的论文,论及徐霞客的生卒、故里、宗谱及其“游记”的文学价值、地理学价值、旅游学价值等,出现了多学科结合研究的喜人势头。原来无人问津或研究甚少的王士性及其地理学著作、商人编纂的地理书、郭子章的地名学成就等,也受到重视,有关的成果包括徐建春等《王士性论稿》(杭州大学出版社,1994年)、周振鹤《王士性地理书三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杨正泰校注的《天下水陆路程·天下路程图引·客商一览醒迷》(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以及杨森、丁式贤、朱汝略、华林甫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医药学,出版有齐苔《李时珍和〈本草纲目〉》(中华书局,1982年)、中国药学会药学史学会《李时珍研究论文集》(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年)、唐明邦《本草纲目导读》(巴蜀书社,1989年)和《李时珍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等著作。关于水利工程,出版有彭雨新和张建民《明清长江流域农业水利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1993年)、张含英《明清治河概论》(水利电力出版社,1986年)、贾征《潘季驯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等专著,以及王绍良、汪家伦、洪焕椿、蒋兆成、林金树、张华、蒋祖缘、左书谔、蒋超、王永厚、朱玲玲、 封越健、邹逸麟等撰写的有关论文,论述了治黄、治运以及几乎遍及全国的农田水利工程的成就、经验教训等。关于建筑工程,引人注目的是通过实际踏勘,写出了许多关于长城、都城、陵寝等的高水平的论著,搞清了许多疑难史实,剖析了建筑工程中所体现的传统思想。重要成果有华夏子《明长城考实》(档案出版社,1988年)、 刘谦《明辽东镇长城及防御考》(文物出版社, 1989年)、张立辉《山海关长城》(文物出版社,1990年)、高凤山和张军武《嘉峪关及明长城》(文物出版社,1989年)、王剑英《明中都》(中华书局,1992年)、杨仕与岳南《风雪定陵——地下玄宫洞开之谜》(新世界出版社,1997年)等专著,及艾冲、冯永谦、罗哲文、许成、陈守忠、王璞子、单士元、阎崇年、雷大受、傅文琪、王明轩、周思源、胡汉生等撰写的有关论文。 史学、方志学和音韵学方面,在既往研究不多的基础上,取得了明显的成绩。关于史学,发表了葛兆先、吴振清、陈高华、钱茂伟、李小林、姜胜利、牛建强、朱仲玉、陈作荣、赵毅、仓修良等撰写的一系列论文,对明代史学思潮的变迁、史学成就、重要史家等作出空前深入的探讨。关于方志学,出版有骆兆平《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考录》(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年)等专著,以及刘纬毅、巴兆祥、黄燕生、王剑英、傅振伦等撰写的论文,分别论述明代方志总体及某一类、某一种或某一地区方志的情况。关于音韵学,耿振生《明清等韵学通论》(语文出版社,1992年),是关于明清等韵学的第一部专著。 文学艺术方面,成绩明显地超越以往任何时期。关于文学总体状况,出版有吴志达《明清文学史》(明代卷)(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赵景云和何贤锋《中国明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廖可斌《明代文学复古运动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马积高《宋明理学与文学》(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黄卓越《佛教与晚明文学思潮》(东方出版社,1997年)、周明初《晚明士人心态及文学个案》(东方出版社,1997年)、左东岭《李贽与晚明文学思想》(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等专著。关于文学批评,出版有袁震宇和刘明今《明代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关于小说,出版有孙一珍《明代小说简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年)和《明代小说的艺术流变》(四川文艺出版社,1996年)、方正耀《明清人情小说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丘振声《三国演义纵横谈》(漓江出版社,1983年)、吴士余《〈水浒〉艺术探微》(重庆出版社,1985年)、吴圣昔《西游新解》(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9年)、朱星《金瓶梅考证》(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年)等不下数十部专著,蔡国梁《明清小说探幽》(浙江文艺出版社,1985年)、东风文艺出版社《明清小说论丛》(1984年5月始出第1辑)、《社会科学研究丛刊》编辑部等《三国演义研究集》(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3年)、欧阳健等《水浒新议》(重庆出版社,1983年)、李时人《金瓶梅新论》(学林出版社,1991年)等不下数十种论文集和研究专辑。数千篇,其中着眼于小说与现实的关系、由小说来探索现实等,引人注目者有方志远、徐振贵、黄毓文、吴礼权、胡世凯、姜守鹏、南炳文、贺葵、戴鸿森、陈诏、梁今知、冯天瑜、王平等撰写的有关论文。此外,还出版了朱一玄、刘毓忱、马蹄疾、刘荫柏、侯忠义、王汝梅、周钧韬、方铭、黄霖、张菊玲、谭正璧等辑录的研究资料。关于戏曲,出版有郭英德《明清文人传奇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和《明清传奇综录》(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黄文锡等《汤显祖传》(中国戏剧出版社,1986年)、徐朔方《汤显祖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邓长风《明清戏曲家考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等著作。关于散文和诗词,出版有饶龙隼《明代隆庆万历年间文学思想转变研究(诗文部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以及汇编、整理资料的数部著作。关于艺术,除毛佩琦、肖燕翼、单国强、余辉撰写的有关论文外,出版有陈奕纯等《中国明代艺术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戴念祖《朱载@⑥——明代的科学和艺术巨星》(人民出版社,1986年)、徐建融《明代书画鉴定与艺术市场》(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穆益勤《明代院体浙派史料》(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林木《明清文人画新潮》(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故宫博物院《明代吴门绘画》(紫禁城出版社,1991年)和《吴门画派研究》(紫禁城出版社,1993年)等专著,吉林美术出版社、人民美术出版社等还出版了沈周、文徵明、唐寅、陈淳、徐渭、董其昌、黄道周、陈洪绶等画家或书画家的多部传记和年谱等。 思想方面,最应注意者有两点:一是对其时占统治地位的哲学思想,能够比较充分地肯定其积极的一面,并在其发展演变的解释上突破旧说,提出新看法;二是研究范围扩大,开拓了实学思潮、经济思想、心理思想等新的研究课题。关于思想的总体状况,出版有王健《中国明代思想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等专著。关于理学,出版有蒙培元《理学的演变——从朱熹到王夫之戴震》(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年)、张立文《宋明理学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年)、侯外庐和邱汉生《宋明理学史》(下卷)(人民出版社,1987年)、贾顺先《宋明理学新探》(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中国哲学史学会等《论宋明理学(宋明理学讨论会论文集)》(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等著作,以及张岱年、尹协理、冯天瑜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王阳明及其心学,出版有沈善洪等《王阳明哲学研究》(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张锡勤等《阳明心学初探》(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方尔加《王阳明心学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年)、杨国荣《王学通论——从王阳明到熊十力》(三联书店上海分店,1990年)和《心学之思——王阳明哲学的阐释》(三联书店,1997年)、陈来《有无之境——王阳明哲学的精神》(人民出版社,1991年)、张祥浩《王守仁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等专著,以及钱明、夏瑰琦、来可泓、冯契、李德芳、柯兆立、吴雁南、路新生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其他哲学家,出版有李庆元《明学大师——薛xuān@⑦》(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3年)、章沛《陈白沙哲学思想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84年)、杨天石《泰州学派》(中华书局,1980年)、张建业《李贽评传》(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林海权《李贽年谱考略》(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孙官生《姚安知府李贽思想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1991年)、陈清辉《李卓吾生平及其思想研究》(文津出版社,1993年)、葛荣晋《王廷相生平学术编年》(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与《王廷相和明代气学》(中华书局,1990年)、衷尔钜《吴廷翰哲学思想》(人民出版社,1988年)、姜国柱《吴廷翰哲学思想探索》(安徽人民出版社,1990年)、郑涵《吕坤年谱》等专著。关于启蒙思想,出版了详论嘉靖至道光启蒙思潮的萧@⑧父等《明清启蒙学术流变》(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年)一书,同时也发表过否定明清之际有启蒙思想之说的论文。关于实学思潮,出版了陈鼓应与辛冠洁等《明清实学思潮史》(齐鲁书社,1989年)和《明清实学简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葛荣晋《中国实学思潮史》(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等专著,以及张显清、魏宗禹、步近智等撰写的有关论文。关于经济思想,出版有巫宝三《中国 经济思想史资料选辑(明清部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等著作,以及吴申元、李普国、赵靖、陈学文等撰写的论述邱浚经济思想及明中叶“奢能致富”思想的论文。关于心理思想,出版有燕国材《明清心理思想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等著作。 宗教方面,第一次出现了广泛开展研究的局面,出版有何其敏《中国明代宗教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郭朋《明清佛教》(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喻松青《明清白莲教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林国平《林兆恩与三一教》(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等专著,以及陈高华、李尚英、曾召南、杨立志、李建军、黄山、南炳文、赵世瑜、陈兵、肖雨、王静、李济贤、宋军等撰写的有关论文,不仅论述了佛、道、民间宗教、天主教、伊斯兰教等的状况,而且探讨了明朝的宗教政策、寺观经济、寺庙文化和庙会功能等,多有填补空白的意义。 图书事业方面,出版有骆兆平《天一阁丛谈》(中华书局,1993年)和《新编天一阁书目》(中华书局,1996年)等著作,以及冯惠民等《明代书目题跋丛刊》(书目出版社,1994年)等资料辑录。 人物方面,有关论著大量出版,超过其他所有方面。其所以能够如此兴盛,一是因为人物研究历来受人青睐;二是因为人物传记拥有较广的读者面;三是因为各地为了提高本地的知名度,往往打历史名人牌,从而推动有关人物研究的开展。对皇帝的研究是人物研究的热中之热,仅出版过两个以上皇帝传记的出版社就有6家, 其中紫禁城出版社出版1书16帝,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2书2帝,人民出版社出版3书3帝, 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12书12帝,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12书21帝,辽宁古籍出版社出版2书2帝。这些传记收尽了明朝的所有皇帝,多能实事求是地论述传主的功过,重视人物形象的描写。上述之外,关于皇帝的重要著作还有孙正容《朱元璋系年要录》(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陈梧桐《洪武皇帝大传》(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和《朱元璋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商传《永乐皇帝》(北京出版社,1989年)等。此时研究较多和较深的人物还有开国功臣、严嵩、海瑞、叶向高、徐光启、袁崇焕、吴三桂、洪承畴、史可法、郑成功以及明朝遗民等。关于开国功臣,出版有张德信等《明代开国功臣传》(黄山书社,1992年)、周群《刘基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陈文新《刘伯温智略人生》(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等著作,以及胡岩林、郝兆矩等撰写的有关刘基生平、思想的论文。关于严嵩,出版有曹国庆等《严嵩评传》(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年)、张显清《严嵩传》(黄山书社,1992年)、江西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等《严嵩与明代政治》(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年)、曹国庆《严嵩年谱》(中国人事出版社,1995年)等著作,曹国庆等为史书上指责的严嵩“贪污受贿”、“屠害忠良”行为进行了分辩,而张显清坚持传统的“一代奸雄”的旧说,双方论证皆极为详细。关于海瑞,学者们抛弃了“”所散布的谬论,肯定其为封建社会地主阶级改革家、大清官,重要成果有李锦全《海瑞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等。关于叶向高,出版有冷东《叶向高与明末政坛》(汕头大学出版社,1996年)专著,以及何孝荣撰写的论文。关于徐光启,出版有王重民《徐光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王欣之《明代大科学家徐光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梁家勉《徐光启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等专著,以及施宣园、冯天瑜、李长年、王福康、吴德铎、刘建、胡道静、游修龄等撰写的论文,广泛地论述了徐光启的生平活动、对西方科学的态度、学术思想、等。石声汉《农政全书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一书,对徐光启的农学巨著《农政全书》进行了详细的整理和研究。关于袁崇焕,出版有桂苑书林丛书编委会《袁崇焕研究论文集》(广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阎崇年与俞三乐《袁崇焕资料集录》(广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等著作,以及谭世保、颜广文、黄国强、石斌、姜守鹏等撰写的论文,对袁崇焕的籍贯、死因、在抗清斗争中的地位等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关于吴三桂和洪承畴,除了不少学者仍坚持传统观点对其归清持否定评价外,另一些学者则对之给予较高的评价,这多半与这些学者对明清战争的看法有所改变,将其看做争夺最高统治权的统一战争而非民族战争紧密相关。出版有王宏志《洪承畴传》(红旗出版社,1991年)、 李新达《洪承畴传》(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2年)等专著,以及左书谔、李治亭、李兴祥、杨丽华、李鸿彬等撰写的论文。关于史可法,出版有李廷先与刘立人《史可法》(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等书,以及周昭京、蔡起、秦子卿、王文清等撰写的论文,虽对史可法评价仍不一致,但打破了“”前夕在极左思潮干扰下否定成为定论的不正常局面。关于郑成功,出版有《郑成功研究论丛》(福建教育出版社,1984年)等数部论文集、毛佩琦《郑成功评传》(广西教育出版社,1995年)、福建师范大学郑成功史料编辑组《郑成功史料选编》(福建教育出版社,1983年)等数部史料辑录,以及傅衣凌、施联朱、李育安、岳成驰、张宗洽、陈碧笙等撰写的论文。由于郑成功抗清、复台的基本过程以前已经搞清,这时研究的重点在复台的动机和意义、郑成功与海商集团的关系及其民族政策、经济思想、军事思想等。关于明朝遗民,主要是整理或发现了有关研究资料,出版有范金民等《明遗民录汇辑》(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陈智超等《旅日高僧隐元中土来往书信集》(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5年)。 综合性断代史方面,出版了一批反映明史总体研究新水平的高质量专著以及加工整理旧作的成果,主要有孟森《明清史讲义》(中华书局,1981年)、李洵和薛虹《明清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年)、南炳文和汤纲《明史》上下两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1991年)、刘重日等《中国史稿》第6册(人民出版社,1987年)、 杨国桢和陈支平《明史新编》(人民出版社,1993年)、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8 册(人民出版社,1993年)、南炳文等《中国封建王朝兴亡史》明朝卷(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 南炳文《南明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柳亚子《南明史纲·史料》(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顾诚《南明史》(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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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史籍的整理介绍方面,除上文涉及者外,可归为五类:专题资料摘编、“明实录”资料摘编、档案资料整理出版、史籍史料整理出版、史籍史料评介考证。关于专题资料摘编,包括郑天挺主编《明清史资料》上册(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傅衣凌主编《中国通史参考资料》第7册(中华书局,1988年)等。关于“明实录”资料摘编, 包括白翠琴等《明实录瓦刺资料摘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民族学院历史系《明实录藏族史料》1至3集(人民出版社,1982年至1985年)、贵州省民族研究所《明实录贵州资料辑录》(贵州人民出版社,1983年)、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实录东北史资料辑》(辽沈书社,1990年)、赵其昌《明实录北京史料》(北京古籍出版社,1995年)、郭厚安《明实录经济资料选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王其榘《明实录(邻国朝鲜篇资料)》(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1983年),以及由李国祥等主编、由武汉出版社自1990年陆续出版的多卷本《明实录类纂》等。其中《明实录类纂》卷帙最为庞大,已出版的近20卷字数多在百万字以上。关于档案资料整理出版,包括《明代辽东档案汇编》(辽沈书社,1985年)等。另外,1978 年开始由中华书局出版的不定期刊物《清代档案史料丛编》及1981 年创刊的《历史档案》,也间或公布明代的档案原文。关于史籍史料整理出版,一是陆续出版丛书《元明史料笔记丛刊》(

中华书局)、《明清笔记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等;二是陆续新编丛书《明末清初史料选刊》(浙江人民出版社与浙江古籍出版社)、《瓜蒂庵藏明清掌故丛刊》(上海古籍出版社)、《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续编》(上海书店)、《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丛书·明清史料丛编》(北京大学出版社)等;三是整理重印旧有丛书《国朝典故》(许大龄、王天有等点校,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等;四是整理出版单行史籍史料,如王世贞《yǎn@①山堂别集》(中华书局,1985年)、查继佐《罪惟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万历起居注》(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黄宗羲《明文海》(中华书局,1987年)等。关于史籍史料评介考证,最重要的是有一批考释《明史》的宝贵成果,包括黄云眉《明史考证》(中华书局,1979年至1986年)、李洵《明史食货志校注》(中华书局,1982年)、高其迈《明史刑法志注释》(法律出版社,1987年)、郭培贵《明史选举志笺正》(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7年)、张德信《明史海瑞传校注》(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戴裔煊《明史佛郎机传笺正》(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汪向荣《明史日本传笺证》(巴蜀书社,1988年)等。此外,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档案概述》(档案出版社,1985年)和秦国经《中华明清珍档指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武新立《明清稀见史籍叙录》(金陵书画社,1983年)等,也是介绍史籍史料的重要专著。 工具书方面,出版的数量不算太多,但多半质量较高。其中有李小林等《明史研究备览》(天津教育出版社,1988年)、《中国历史大辞典》明史编纂委员会《中国历史大辞典·明史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5年)、李裕民《明史人名索引》(中华书局,1985年)、朱保@②《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史研究室《中国近八十年明史论著目录》(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等。 新时期明史研究论文集出版数量激增,总数约有百部,这是明史研究大发展的必然结果。除上文论述有关专题的研究状况时已经叙及者外,此时出版的其余论文集依内容和形成的原因等大体可分为五类:一为专题性论文集,二为综合性论文集,三为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四为已故学者纪念论文集,五为个人论文集。其中个人论文集的作者包括郑天挺、、伍丹戈、谢国桢、傅衣凌、陈国强、郑公盾、王毓铨、吴晗、尚钺、秦佩珩、梁方仲、方福仁、黄冕堂、孟森、韩大成、张维华、王春瑜、商鸿逵、韦庆远、容肇祖、陈学文、阎崇年、王守稼、陈生玺、洪焕椿、孙文良、李文治、季士家、薛虹、傅玉璋、李洵、南炳文等30多位学者。新时期出版数量很多的论文集,是不可忽视的一大贡献。 新时期的明史研究,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首先是宏观上缺乏协调,学者们基本上是各自为战,其结果则是热门课题重复撞车,浪费了人力物力,而有些课题本应研究却无人问津。其次,在应用新理论、新方法进行研究中,间或出现对自然科学的某些方法及外国史学的某些理论生吞活剥、照搬照用的现象。第三,部分研究者学风不正,在读书不够、心得不多的情况下,勉强著书立说,导致粗制滥造,谬误迭出,或者抄袭前人成果。有的为了谋求资助或其他利益,巧意迎逢某些家族、地区或人物,曲解历史,牵强附会。上述三点是新时期明史研究中最主要的不尽如人意之处。它们与其时明史研究中的种种成绩相比无疑是次要的,但其危害不可忽视。 四、丰富的经验教训,深刻的启示 回顾百年来的明史研究,其成就相当辉煌,而经验教训也相当深刻,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指示着未来明史研究正确开展的方向。 百年来明史研究的一个重大成就,是指导思想即史观的进步,先由近代的进化史观代替旧的传统史观,后又由近代进化史观进步到唯物史观。这一进步是明史研究中最根本性的进步,百年中明史研究的各项成就无不受其影响,以其为基础。唯物史观的广泛应用意义重大,它使明史研究成为名副其实的科学。当然,这里所讲的唯物史观,并不是排斥其他任何理论的僵化教条,而是不断发展完善的一种理论体系,在实践应用中需不断发现、研究新问题,不断丰富发展其内容。对于其他理论体系,它不是盲目地排斥,而是有分析地对待,其合理成分,即使是极其微小的一个方法,也要批判地吸收过来,从而丰富自己的理论宝库。   百年来明史研究的又一个重大成就,是研究领域和角度的空前拓展,传统史学研究的范围狭窄,势必被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区域状况、民族关系、中外交往等广阔领域、多种角度的研究所代替。这一变化,使明史研究大为深入,亦为今后明史研究的继续发展繁荣提供了一个重要启示,即应该尽量开阔视野,大力拓展研究的领域和角度。原已开辟的研究领域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其中研究比较薄弱者,如社会生活、人类活动与自然相互关系等尤应着力加强。还要借鉴自然科学以及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和方法,继续寻找明史研究的新领域和新角度。此外,从世界史的角度及中国通史的角度加强对明代历史的研究,也是十分重要的。 百年来明史研究的另一个重大成就,是在资料的收集整理上取得了很大收获,这表现于档案文献的整理出版,笔记、文集、方志、碑刻等的收集、校点、印行,以及重要史籍的整理、刊印等。这类工作对明史研究论著的撰写意义十分重大,是其达到新水平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前提。就今后明史研究的发展需要来说,迄今为止所完成的资料收集整理工作还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仍要在这方面作出新的努力。许多文献资料需要进行校勘整理,以改变其无法阅读、理解和使用的混乱状况;按类分析、编制索引,使文献资料便于研究利用,也是摆在学者们面前的重要任务;此外,广泛存在于地上地下的实物资料以及民间流传的口碑资料,原先注意不多,今后尤当着意搜集和整理。 百年来的明史研究,与现实生活发生了极为密切的关系,这除了一般历史研究与现实生活往往息息相关的原因外,还由于明朝在时间上距20世纪甚近,现实生活中的许多问题的起源即在明朝时期,人们对明朝的历史了解较多,兴趣较浓。百年来明史研究与现实生活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广大明史工作者怀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密切注视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变化,选取明代历史中相关的课题进行深入研究,力求从中找出可供解决现实问题的历史借鉴;二是在政治上别有用心的人,往往选取明代历史中相关的课题,用歪曲、比附、影射等卑劣手法妄谈历史,以求为其进行阴谋活动寻找借口,制造舆论。前者有力地推动了明史研究的深入和兴旺,后者不仅无助于揭示历史的本来面目,而且造成了极大的混乱,甚至取代了正常的历史研究。百年来明史研究与现实生活的上述关系,给后人留下的经验教训非常深刻。 百年来明史研究的进步,与史学评论的开展有重要的关系。关于明史研究的史学评论,主要采取了两种形式,一是史家们为研究某一历史问题,在自己的论著中顺便对其他史家的观点、意见提出评论,或专门著书立说与其他史家相辩驳,从而对其他史家的观点、意见提出评论。二是评论家们对某一史家的具体论著专门撰写评介文章。这两种评论形式的运用均有十分成功的,关键是评论者秉持促进明史研究发展之公心,能够实事求是,不虚美,不妄斥,从而起到了互通信息、切磋学问的积极作用。但是也有些评论不能令人满意,这主要不在于评论者业务水平的高低,而在于其出发点和态度缺乏客观求实的精神。有的在学术观点上党同伐异,凡是与其观点相同的论著便极力表扬,相反则批评贬斥,甚至讽刺挖苦。有的评介文章,其写作目的只是为了对所评介者进行吹捧和宣传,通篇只有粉饰溢美之辞,看不到客观、认真的分析评说。这种评介文章,与其说是史学评论,不如说是出版商的广告。本世纪末的20多年中,这种所谓评介文章数量甚多,流行甚广。许多粗制滥造的抄袭之作、平庸之作和 曲解历史的低劣之作所以能经常出现而受不到有力的遏制,史学评论中的这种无原则吹捧歪风的盛行当是一个重要原因。为了今后明史研究的健康发展和繁荣,正确公平地开展史学评论,实为史家们不可忘记的重要一条。 百年来的明史研究的进步,还与中外史家的互相交流息息相关。凡是中外史家的交流搞得积极、顺利的时期,明史研究的发展就迅速、富有成效;反之就发展迟缓。这是因为中外史家的互相交流,有利于彼此取长补短、启发思路、开阔视野。为了今后明史研究的健康发展和繁荣,明史工作者还必须经常注意积极开展国际交流。 @①原字为上合下加弃的下半部 @②原字为火右加商的下半部

明清历史论文范文第4篇

 

一、浙东学派与浙东史学

  

在浙东这个地域范围内,自宋代以来出现了诸如以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以陈亮为代表的“永康学派”、以吕祖谦为代表的“金华学派”、以杨简为代表的“四明学派”、以王守仁为代表的“姚江学派”、以及黄宗羲开其先,万斯同、全祖望继其后的史学流派,这些派别历来被称作“浙学”、“浙东学派”、“浙东史学”。

        各种名称的出现是与一定的历史时期相联系的。最早提出“浙学”的是朱熹。朱熹说:“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当时的永嘉学派、永康学派、金华学派在思想上相通,都讲求功利,与朱熹有较大的分歧,朱熹将它们统称为“浙学”。至明末清初,浙西顾炎武异军突起,与黄宗羲并称为开国儒宗。“浙东贵专家,浙西尚博雅”(注:章学诚:《文史通义》内篇二《浙东学术》。),浙学遂有“浙东”、“浙西”之分。首倡“浙东学派”的是黄宗羲(注:《移史馆论不宜立理学传书》,见杨向奎:《清儒学案新编》第一卷,齐鲁书社,1985年版,第177页。),及至有清一代,史学领域为浙东学派所独擅,如梁启超所言:“浙东学风,自梨洲(黄宗羲)、季野(万斯同)、谢山(全祖望)以至章实斋(学诚),厘然自成一系统,而其贡献最大者实在史学。”(注: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故这一学派又被称之为“浙东史学”亦顺理成章。

        诚然,“浙东学术”和“浙东史学”还是有差别的,“学术”的范围比史学大,并包含了史学。但浙东学术的精髓在于史学,这已是历代学者所公认的。朱熹所说的“浙学”,就是偏重在史学上说的。他说:“浙间学者推尊《史记》,以为先黄老,后《六经》,此自是太史谈之学”(注:《朱子语类》卷122。)。又说:“伯恭(吕祖谦)之学大概尊《史记》,不然则与陈同甫(陈亮)说不合。同甫之学正是如此”(注:《宋元学案》卷52)。章学诚说:“浙东之学,言性命者,必究于史”。又说:“南宋以来,浙东儒者,讲性命者,多攻史学,历有师承。宋明两朝,记载皆稿荟于浙东,史馆取为依据。”因此可以这样说,对浙东学派的研究离不开对浙东史学的研究,而浙东史学,又是有特定的学术思想所指导的史学。

        从陈训慈1931年《清代浙东之史学》一文问世以来,“浙东史学”作为一个学术范畴进行研究,已被后来的学者所认同和接受,不少史学著作对浙东史学有专题介绍,一些学者开始注意它的源流。

        笔者认为,作为史学流派,浙东史学就其形成与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浙东史学形成于南宋。南宋时期,是浙东地区社会剧烈变动时期。政治上,朝廷偏安江南,民族危机十分严重;经济上,商品经济有所发展,传统的重农抑商政策受到冲击;学术上,学无统绪,理学家空谈性理,无法解决现实的政治经济问题。浙东学派的各个分支,永嘉学派、金华学派、永康学派,虽有不同的师承,但在同一时期、同一区域,面对同一社会问题,形成了在学术上有相同旨趣的流派。叶适、陈亮、吕祖谦等浙东学者都积极参与政治,他们或伏阙上书,反对屈辱求和;或身临前线组织抗金,具有强烈的民族精神。在严峻的现实问题面前,他们反对理学家空谈心性义理,提出学术经世。他们经史兼治,注重历史研究,强调从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为现实服务,完成了从心性义理之学到经制事功之学的转变。南宋是浙东史学的形成时期和第一个高峰期。

        第二个阶段:清代前期是浙东史学的又一个高峰。南宋以后,朱熹的理学逐渐取得统治地位,影响整个意识形态领域。浙东学术的发展受到严重的影响,元明时期的浙东史学,虽有胡三省、宋濂等史学家的成就,但总体上看处于低谷时期。及至明代中后期,王阳明崛起于姚江,泛滥诸家,批判朱子理学的教条,主张经史合一,学术思想领域开始活跃起来。明末清初,社会政治经济状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资本主义萌芽已有相当的发展,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错综复杂。余姚黄宗羲师从王阳明弟子刘宗周,得王学之传,兼取各家之长,开创一代学风。他继承南宋浙东学术的事功传统,主张经世致用,把历史研究与当世之务结合起来。万斯大、斯同兄弟是黄宗羲的高足,万斯同以布衣领明史馆,独尊史法;全祖望私淑黄、万,奔走山海之间,搜讨遗音,表彰先哲;邵廷采亦尝问业于黄宗羲,尤善言明末遗事。至乾嘉时期,考据之学盛极一时,浙东仍有邵晋涵、章学诚出,继承黄宗羲之统系,形成浙东史学的第二个高峰。

        浙东史学的第三个高峰是在二十世纪初。由于民族危机的刺激,革命思想的推动,西方新思想、新学说的输入,中国学术界出现了急剧变化的新局面。一批进步的思想家以史学为武器,用以分析历史与现实问题,寻找救国的道路。在浙江,温州有宋恕、陈黻宸、孙诒让等人,他们的学术思想远承南宋陈傅良、叶适的永嘉学派,近袭清初黄宗羲的学说。绍兴蔡元培受同里平步青、李慈铭影响颇深。戊戌后到杭州筹办师范学校,结识陈黻宸、宋恕、章炳麟,过往频常。章太炎原名炳麟,因仰慕黄宗羲(太冲)、顾炎武,故别号太炎。原籍余姚,世居余杭,尝自称余姚人(注:《余姚文史资料》第二辑有《章太炎为何自称“余姚人”》一文。)。其思想感情、治学方法都与浙东学派相近,世人亦把他看作浙东人。如宋恕在《日记》中称其为“余姚”(注:《宋恕集》第935页。)。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说:“炳麟少受学俞樾,治小学极谨严,然固浙东人也,受全祖望、章学诚影响颇深”。他们以杭州、上海为中心,过从甚密,或促膝相谈,或信件来往,学术旨趣,皆究心于史。浙东史学此时又呈现出新的景象,成为当时“新史学”思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二、浙东史学的成果

   

以往论浙东史学成果,大多局限于清朝宁、绍一带的黄宗羲、全祖望、章学诚等几位史学大家的著述。本文试图通过对宋以来史学史资料的钩沉、爬梳,力求较全面地反映浙东史学的面貌。

       《春秋》经、传的研究。浙东学者倡言“六经皆史”,经史并治,因此很重视对《春秋》和《左传》的研究。事功史学的开创者薛季宣就著有《春秋经解》十二卷,《春秋旨要》二卷。陈傅良继承师说,著有《春秋后传》、《左氏章指》。吕祖谦著有《春秋左氏传说》、《春秋左氏传续说》,另有史论体的《东莱左氏博议》二十五卷,以《左传》所载史实为题,发挥其政治、哲学、伦理观点,在当时有较大的影响。此后有金华王柏的《读<春秋>记》,《左氏正传》;许谦的《<春秋>温故管窥》、《春秋三传疏议》;宁波王应麟的《春秋考》;万斯大的《学<春秋>随笔》;邵晋涵的《<春秋左氏传>札记》等外,最有成就的是章太炎的《<春秋左氏传>读》。章书在对古文献进行广泛研究的基础上,发挥他在文字音韵学方面的长处,由文字音韵入手,诠释《左传》中难解的古言古字、典章名物,疏正《左传》体例、叙事和立论所含的本义,使世人不得不承认《左传》为信史。

       《通鉴》学的研究。浙东学者推崇编年体史书,历代浙东学者都有对《通鉴》、《续通鉴》进行研究的,丰富了《通鉴学》研究的成果。薛季宣有《资治通鉴约说》,陈傅良的《建隆编》是将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宋太祖一朝事迹削繁补阙,系以论说而成。叶适门人戴溪著有《通鉴笔议》,薛子长有《续通鉴论》。金履祥著《资治通鉴前编》,上起尧舜,下接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之前;王应麟有《通鉴地理考》,专考《通鉴》所涉地、山、川名。另有《通鉴地理通释》,是一部系统论述我国历代疆域政区沿革与军事地理的专著。王应麟门人胡三省,著有《资治通鉴音注》、《通鉴释文辨误》等,在通鉴学上占有重要地位。

         典章制度的研究。浙东学者主张经世致用,重视历代典章制度的研究。薛季宣就有《汉兵制》、《九州图志》、《薛常州地理丛考》。陈傅良的《历代兵制》是通史性的军事史。吕祖谦著有典制体《历代制度详说》,涉及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各方面,探讨古今典章制度的利弊得失,旨在于为南宋王朝提供历史借鉴。《礼》是三代旧制,是古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万斯大、斯同兄弟在《礼》学和史学方面也作出成绩。万斯大著有《学礼质疑》、《周官辨非》、《仪礼商》、《礼记偶笺》等。定海黄氏父子,专长“三礼”。黄式三,好以经明史,其子黄以周著《礼书通故》,章太炎称其书可“与杜氏通典相比隆”。孙诒让的主要成果有《周礼正义》。为了经世的需要,1901年他还写了《周礼政要》,以期能为当时的新政措施提供借鉴。

         学术史的研究。开创学案体学术思想史修撰是黄宗羲,他著成《明儒学案》后,仍发凡起例,撰著《宋元学案》,仅成一半初稿。其子黄百家续撰数卷也去世了。全祖望在黄氏父子 遗稿基础上继续工作,到道光年间经王梓材等人校补修茸此书才得以完编而印行于世。余姚邵廷采,其史学承黄宗羲之教,在学术史方面有《明儒王子阳明先生传》、《明儒刘子蕺山先生传》、《王门弟子所知传》、《刘门弟子所知传》(传未成,仅有序)、《姚江书院传》等。宋恕的《六斋卑议》中有丰富的学术史思想。

        人物传记类。入明以后,浙东史家重视遗民的表彰。万斯同有《明季两浙忠义录》、《两浙名贤录》等;邵廷采撰《宋遗民所知录》、《明遗民所知录》,以表彰宋、明遗民的忠义节气。全祖望著有《鲒qí@①亭集》,所载内容多半为明清间之掌故,其通过纪传碑志,汲汲表彰浙东抗清不屈之士。

        史论、史评类。浙东史家还擅长史学评论,叶适《习学纪年序目》;吕祖谦《东莱博议》;陈亮《酌古录》;王应麟《困学纪闻》、《通鉴答问》;胡应麟《史书占毕》;黄宗羲的有关史《序》;章学诚《文史通义》;邵晋涵的《四库史部提要》;李慈铭《越缦堂读史札记》;宋恕《六字课斋津谈》;陈黻宸《独史》;章太炎《qiú@②书》等都有精彩的史论与史评。其中章学诚的成就最大,《文史通义》明确提出并论述史学范畴中的“经世致用”、“六经皆史”、“圆神方智”、“史义史德”等重要命题,对中国古代史学作出了系统的理论性总结。

        乡邦文献的浙东史学重视乡邦文献的编撰整理,通过人物传记、年谱,以发掘乡贤事迹;修撰地方志、书籍目录,以保存文献;编辑刊刻乡贤遗著,以传承学术。宋代王应麟有《四明文献集》;元代吴师通的《敬乡录》收录婺州人物,先述事迹,附诗文于后;袁桷作《四明志》;明代宋濂撰《浦江人物记》、《浦江文艺录》;郑柏有《金华贤达传》;应廷育有《金华先民传》;王yī@③有《义乌宋先达小传》;黄宗羲辑有《姚江逸诗》、《姚江诗略》,著有《四明山志》;万斯同有《两浙名贤录》、《明季两浙忠义录》;全祖望撰《钱忠介公年谱》、《张仓水年谱》,笺注《困学纪闻》,辑《续甬上耆旧诗》,编《天一阁碑目》、《四明洞天旧闻》;平步青注意整理乡邦文献,张岱的《陶庵梦忆》、黄宗羲的《南雷文约》、全祖望的《鲒qí@①亭集》、章学诚的《实斋札记抄》等,平氏都曾批校、整理刊刻过;孙诒让著有《温州经籍志》、《温州古甓记》,辑有《永嘉郡记集本》,其与父孙衣言合辑的《永嘉丛书》,汇集了诸如《习学纪言》、《浮zhǐ@④集》、《浪语集》、《止斋集》等历代永嘉学者的著述;蔡元培还批校整理了李慈铭的《越缦堂日记》。

         新史学的建设。清末民初,正是中国学术思想新旧交替之时,随着维新运动的深入,西方思想的输入,中国史学领域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这一时期的浙东史学仍继承前辈经世致用的传统,站立在新史学建设的前沿。陈黻宸的史学著作主要有1902年在《新世界学报》上发表的《独史》、《地史原理》以及《京师大学堂中国史讲义》、《中国通史》等,其史学思想已明显受西方资产阶级史学思想的影响。在他的史学理论中,已涉及到“史学者,合一切科学而自为一科者”;“未有书契以前,自有未有书契之史”;“史者,民之史也”;在方法上已介绍西方的“统计之史”;在“良史”条件上,提出“史质”、“史情”、“史时”、“史权”。陈黻宸提出了自己编写新体中国通史的设想。在观点上,以西方进化论历史观为指导;在内容上突破封建史学以帝王将相为中心和以政治史为基干的狭隘格局,引入“民史”的概念;在方法上,突破传统史学方法的束缚,充分吸收政治学、社会学、地理学、经济学乃至近代生物、化学、数学等自然科学的成果与新方法;在表现形式上,他所设计的新体中国史包括八表、十录和十二传。这是我国近代继梁启超《中国史序论》(1901年)后的又一种新编中国通史的大纲。蔡元培在20世纪初撰写的《中国伦理学史》是近代第一部接受西方思想的伦理学史,他参考了日本和西方的有关著作,写成章节体,在绪论中对一些基本概念作了区分。这部著作对于文化史、思想史的开拓有较大的作用。在近代思想文化史方面,他的《五十年来中国之哲学》、《中国的文艺中兴》、《三十五年来中国之新文化》都有较高的水平。章太炎在学术上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但莫不以史学为依归。从《qiú@②书》到《检论》,经作者多次修订,反映了章太炎政治思想和学术思想的演变历程。从所附的《中国通史略例》、《中国通史目录》、《近史商略》等篇,可以看出章太炎有著《清史》和新编《中国通史》的打算,这也为当时“新史学”的建设起了积极的影响。

          

三、浙东史学的特点及其价值

   

浙东史学家尽管生活的时代不同,治史的重点也不尽相同,但他们从历史观点到治学方法上都有相近之处,互相传承,如梁启超所说的“厘然而自成一系统”,在以下几个方面形成鲜明的特色。

         1、重视历史观的探究

        浙东学派中,在历史理论上最有建树的当属章学诚,然章氏的理论往往多承受于浙东前辈学者。如“道不离器”的朴素唯物论的观点,就有本于薛季宣所说的“道无形埒,舍器将安适哉?”(注:薛季宣:《浪语集》卷23《答陈同父》。)叶适的“物之所在,道则在焉”(注:叶适:《习学纪言序目》卷47《皇朝文鉴一·四言诗》。)和黄宗羲“道、理皆从形、气而立”(注:黄宗羲:《子刘子行状》卷下。)的看法。又如章学诚重视历史与现实的相互联系,认为历史发展是“有因有革”的,这也可溯源于南宋浙东学者吕祖谦、陈亮的有关论述。关于历史发展动因,章学诚有如违背民心所愿,即使圣贤也不能建功立业,推动历史发展的思想。浙东史学前辈吕祖谦就有“合群策,集事功”、“藉众人之力而共建”的思想(注:见潘富恩、徐余庆《吕祖谦评传》第9章。)。以上思想在后来的章太炎、蔡元培、陈黻宸的著作中也都有所体现。

         2、重世务,贵事功

         永嘉学派的创始人薛季宣,“其学主礼乐制度,以求见之事功”。陈傅良从薛季宣游,深得薛氏经制事功之精髓。他编撰《历代兵制》就是为南宋统治者取以为鉴的。吕祖谦认为“学者当为有用之学”(注:吕祖谦:《左氏传说》卷5。),他写的《历代制度详说》就从涉及经济、政治、军事及国计民生等方面的十五种制度入手,讨论其因革损益,分析历代制度的利弊,以为当世之用。叶适论史,处处注意联系实际,如他论纪纲、论用兵、论理财、论民族关系等,陈古刺今,无不以历史经验结合南宋现实而发。黄宗羲称赞宋代事功学说:“永嘉之学,教人就事上理会,步步著实,言之必使可行,足以开物成务”(注:《宋元学案》卷52。)。他的《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都体现了经世致用的思想。章学诚在《文史通议》中更是不厌其烦的反复阐明其经世致用的学术宗旨。历代浙东学者重视对《春秋左传》和《周礼》的研究,就是出于经世的目的。清末新史学思潮更是经世致用的产物,宋恕、蔡元培、章太炎、陈黻宸、孙诒让等无不热心投入社会政治运动,关注社会改革变迁。宋恕、章太炎等把自己参与所办的报纸就命名为《经世报》,针对当时有人看不起经世之学,宋恕还在《<经世报>序》中指出:“古无所谓经学、史学也,学者学经世而已矣!理者经世之的;数与文者,经世之器;而经、史、诸子者,经世之师承也……今白种诸国,莫不以经世为学”。从章太炎、陈黻宸的史学论著及其所订编史体例来看,也都可明显地感受到经世致用的精神。

        3、经史并治的旨趣

        明确提出“六经皆史”说的,是清代的章学诚。其实章氏这一命题是继承浙东前辈思想而来的。薛季宣说:“《春秋》者何?鲁史记之名也”(注:薛季宣:《浪语集·经解春秋旨要序》。)。吕祖谦说:“观史,先自《书》始”(注:《东莱别集》卷7《与张荆州敬夫》。)。而在叶适那里,更已形成六经皆史的思想的刍形。他说:“《书》起唐虞,《诗》止于周,《春秋》著于衰周之后,史体杂出而其义各有属,尧舜以来,变故悉矣”。王阳明也认为“《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章太炎也是把经学做作为史学来看待的,在这一方面他是深受叶适、章学诚等人影响的(注:见诸祖耿:《记本师章公自述治学之功夫及志向》,《章太炎学术年谱》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由上述可见,六经皆史思想是浙东史学一脉相传的思想。因此,浙东学者重史而不废经,经史并治,故能在史学领域取得不凡的成绩。

    南宋以来,空谈性理的宋学已在学术上占据统治地位。浙东史学作为其对立面而存在,“言性命必究于史”,主张“六经皆史”,经史并治。不少浙东学者受古文经学的影响,把汉儒治经的方法运用到治史上,他们的对古史的研究重点放在《左传》、《周礼》上,形成求实考信的治史态度和以注疏考据为主的治学方法。吕祖谦撰《大事记》,以《左传》、《竹书纪年》等书纠正了《史记》不少纪年上的错误。叶适也多用考据的方法证明“六经”为先秦史籍,而非孔子所作。王应麟的《困学纪闻·考史》,对“十七史”、《通鉴》、《纲目》、《唐鉴》、《续通鉴长编》等书都有所考辨。开全面考评历代史籍之先河。胡三省的《通鉴注》“凡纪事之本末,地名之异同,州县之建置离合,制度之沿革损益”都有所疏释。黄宗羲强调治经“必明证于史籍而后足以应物”,其研究《周易》,对卦象的解释,许多地方都是以史证经,排除历来对卦象的神秘主义说教,还其古代文献的地位。上述传统对乾嘉时期的学风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到全祖望、邵廷采、章学诚的时代,考据方法已成为治学的主要方法。但浙东史学能坚持它“经世致用”的原则,不为考据而考据。因此在乾嘉时期,大多学者在埋头故纸之时,浙东学者仍能取得诸如“明史研究”、《宋元学案》、《文史通义》之类的重大创新成果。晚清以来,黄以周、平步青、李慈铭等走的仍然是考据的路子,至孙诒让熔经世致用与章句考证为一体,故有《周礼正义》、《墨子间诂》等经世巨著的问世。宋恕、章太炎更是在古文经学的基础上,提出变法改革的主张,形成一派区别于康有为、梁启超一系的维新变法力量,为重振“浙学”树起了鲜明的旗帜。

        4、在历史编撰学上的贡献

        浙东史学在编纂学上也有自己的传统特色,在体例上他们推崇编年体。我国编年体史书以《春秋》、《左传》、《资治通鉴》最为著名。历代浙东学者研治这三书的有很多家。受其影响,他们著述也多采用编年体和表谱体。南宋吕祖谦有《大事记》,陈傅良有《建隆编》、《皇朝百官公卿拜罢谱》等,蔡幼学有《国朝编年政要》、《续百官公卿表》等。入元以来温州有陈刚的《历代正闰图说》,处州有范霖的《历代编年图》、郑镇孙的《历代史谱》。明代万斯同有《历代史表》、《明史表》等多部史表作品,其《历代史表》之作,被黄宗羲称为“不朽之盛事,大有功于后学”。全祖望继承了这一传统,作有《孔子弟子表》、《甬上望族表》、《古今通史表》、《历朝人物世表》、《历朝人物亲表录》、《公车征士表》六部表谱作品,并在学案体著作《宋元学案》中增加了“学案表”。章学诚也重视表的作用,认为史表的适用范围很广,既可以表人、表年,还可以表解事类。近代陈黻宸拟作《中国通史》、《地理史》体例中都列有十《表》,章太炎《中国通史目录》中也首列四《表》。

        从经世的目的出发,浙东史学家又多从事近现代史的修撰。叶适认为史家的职责不仅应“继采前史遗事”,更重要的是“示当世得失之林”。黄宗羲认为“国可灭,史不可灭”,在明亡之际,他把历史研究的重点落在明史上。蔡元培认为“史学所重,尤在近世史,良以现代社会皆由最近世史递嬗而来,因果相连,故关系尤为密切”。他特别重视清史的研究和清内阁档案的保存整理,上书请求政府将清内阁档案拨给北大作为史学研究的材料。他的《五十年来中国之哲》、《三十五年来中国之新文化》等都是当代史研究的重要著述。如本文前述“浙东史学的成就”中所反映出这么一个事实,南宋的史家重视宋史的撰述,清前期的史家重视南明史的研究,而近代的学者又重视清以来的历史研究。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左土右奇

        @②原字外九里言

明清历史论文范文第5篇

一、《御批历代通鉴辑览》的编纂与清廷正统理论

正统问题是中国古代重要的理论问题[1]。作为一种观念,它曾长期支配过中国古代士人和统治者的头脑,经常影响着他们的思想意识、政治行为和重大决策。清高宗在进行文治建设时,首先就考虑到从思想意识和政治道德上重新论定南明以及清朝的正统地位,在广大臣民中树立清朝为天下共主的思想,拨正人们——尤其是汉族士人对清朝历史地位的不正确认识,从思想深处转移人心。为此,清高宗特设《通鉴辑览》馆,以《御批通鉴辑览》的编修为依托,从自身的实际需要出发,对明末清初历史作重新解释和伦理判断。

《御批通鉴辑览》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六月告成[2](卷813),该书“发凡起例,咸禀睿裁,每一卷成,即缮稿进御,指示书法,悉准麟经。又亲洒丹毫,详加评断”[3](P430),清高宗在书法、论断等方面具体指示,引导馆臣按自己的意志对历史进行裁决。

1、南明小朝廷的正统地位

《御批通鉴辑览》一书,对南明政权的正、闰进行了重新定位。清初,统治者一直持明亡于崇祯说,即崇祯十七年(1644)明朝灭亡,正统终结,此后建立的南明小朝廷,没有正统可言。顺治、康熙、雍正都持这一看法。康熙间设馆修纂《明史》,徐乾学等人向皇帝提出仿照《宋史瀛国公纪》附见宋帝罡、帝昺的做法,把南明福、唐、鲁、桂四王附入《崇祯皇帝纪》[4](卷2),以明其续接明朝正统。其后王鸿绪也提出仿《宋史》之例来定明季诸王年号,依然希望把南明列入正统[4](卷2)。但都没有被皇帝采纳。成书后的《明史》,完全将南明排斥在正统之外。清廷对待明亡以及南明政权的态度是:明亡于李自成进北京;清入关是顺天应人,代明讨贼。所谓“流寇李自成颠覆明室,国祚已终。予驱除逆寇,定鼎燕都。惟明乘一代之运以有天下,历数转移,如四时递嬗,非独有明为然,乃天地之定数也”[5](卷5)。为适应当时政治需要,清廷极力排斥南明政权,宣扬自身得天统而有天下。

可是,到乾隆中期,对南明历史的论断发生了变化。乾隆三十一年(1766),清高宗在审阅国史馆所呈《洪承畴传》时,认为在南明唐王前加“伪”字,于义未协。指出福王在江宁犹宋室南渡,唐、桂诸王之转徙闽、滇与宋帝罡、帝昺之播迁海岛无异,“不必概以贬斥也”[2](卷761)。明显改变了顺治以来一直将南明政权视为伪朝的观点。紧接着谕令设馆编纂《御批通鉴辑览》,希望“观是书者,凛天命之无常,知统系之应守”[6](卷首御制序)。该书重视对历代正统的评断,借此大做文章,“于正统偏安之系,必公必平,天命人心之向,必严必谨”[6](卷首御制文)。该书第一次以官方史籍的形式,将明亡的时间定为福王被执,承认明的正统迄于弘光朝,所谓“兹于甲申岁仍命大书崇祯十七年,分书顺治元年以别之。即李自成陷京师,亦不遽书明亡。而福王弘光元年亦令分注于下,必俟次年福王于江宁被执,而后书明亡”[6](卷首御制文)。乾隆四十年,清高宗又进一步指出隆武、永历政权“究为明室宗支,与异姓僭号者不同,非伪托也”,命令史官“诠叙唐、桂二王本末,别为附录卷尾”[6](卷首上谕)。至此,清廷已完全承认弘光朝承袭了明的正统,唐、桂二王为明朝余续。这是对南明政权历史地位的新论述。

乾隆朝重新论定南明正统地位,有着深刻的政治、思想背景和明确的目的。首先,是为了笼络人心,显示清高宗“大公至正”的胸怀。清初统治者认定南明为伪,是因国基初定,斗争激烈,“于不顺命者自当斥之曰伪,以一耳目而齐心志”[2](卷761)。到乾隆时期,政治稳定,经济发展,清政权被认同,改变对南明正统地位的论断就是要显示清廷在论断历史时的“至公至正”,所谓“俾读者咸知朕大中至正,未尝有一毫私意偏倚其间”[6](卷首上谕),笼络人心,进一步增强清廷凝聚力。其次,为表彰忠于南明的忠义之士扫清障碍,把对明代兴亡的认识纳入到整个封建历史思想体系中考察。乾隆时期,盛中见衰,社会危机已经出现,官僚队伍腐败,农民起义不断,这使清高宗认识到倡导忠君思想的重要,而南明诸多大臣忠君死节的事迹是非常好的历史教材。承认南明合法地位,是表彰明末忠义之士、倡导忠君思想的前提。所谓“彼时仗节死义之人,考订事迹,悉与备书……而崇奖忠贞,亦足以为世道人心之劝”[6](卷首上谕)。确立南明正统,也是为劝导人心、褒奖忠君行为铺平道路。

2、清朝的正统地位

为了笼络人心,倡导节义,适应新的政治形势的变化,清廷对南明政权的正统地位给予了新的解释,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清朝自身正统地位的定位问题。尽管在顺、康、雍时期,统治者一直宣传自己是顺天应人取代明朝,以促使汉人在思想上认同自己,但似乎效果不佳。到乾隆时期,清高宗认识到要想让汉族认同满族并且把满族融入汉族文化中,必须从历史的角度对清朝的正统地位进行系统解说,从思想深处解决问题。

清朝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在正统论上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夷夏之防的观念。如所周知,中国传统正统理论中本来就有浓厚的排斥少数民族政权的思想因素,再加上始入中原的清王朝推行民族高压政策,就必然导致人们对“新王朝”的抵制,大倡华夷之防。如顾炎武认为:“君臣之分所关者在一身;华夷之防所系者在天下。”[7](P245)王夫之指出:“天下之大防二:中国、夷狄也,君子、小人也。”[8](P502)黄宗羲也说:“中国之与夷狄,内外之辨也。以中国治中国,以夷狄治夷狄,犹人不可杂之于兽,兽不可杂之于人也。”[9](P12)。这是深怀《春秋》大义的知识分子身遭国破家亡变故以后的悲愤发泄。此种强烈的、根深蒂固的华夷之防的认识不扭转,对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清廷统治显然是不利的。

饶宗颐曾说:“正统理论之精髓,在于阐释如何始可以承统,又如何方可谓之‘正’之真理。”[1](P76)清廷在论证自己的正统地位时,在“如何始可以承统”的问题上,强调顺天应人,代明讨贼;在“如何方可谓之正”的问题上,则强调大一统局面,批驳汉民族正统观。雍正时期,清世宗就在《大义觉迷录》中驳斥了华夷之分、中外有别的思想,强调清朝建立的是中外一统、华夷一家的正统王朝,所谓:“中国之一统始于秦,塞外之一统始于元,而极盛于我朝。自古中外一家,幅员极广,未有如我朝者也。”[10](卷83)到乾隆时期,清廷依托《御批通鉴辑览》的编修,更加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正统论。

从《御批通鉴辑览》和乾隆帝的其它言论来看,在清朝的正统问题上,清廷始终高举《春秋》和《纲目》大义,在他们看来,大一统政权有绝对的正统地位,不论其统治民族如何,发祥地何在。只要能够“为中华之主”[2](卷1142),实现对以中原为中心的广阔区域的实际统治,就是当之无愧的正统王朝。清朝实现了这样的统治,当然就是天下共主,所谓“我朝为明复仇讨贼,定鼎中原,合一海宇,为自古得天下最正”[2](卷1142)。“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也”[6](卷首御制文),又云“夷狄而中华,则中华之;中华而夷狄,则夷狄之。此亦《春秋》之法,司马光、朱子所为亟亟也”[11](P869)。这就非常明确地指出少数民族政权同样可以是正统。对于汉族士大夫中普遍存在的文化优越感,乾隆帝列举古史中关于汉族先人茹毛饮血的记载,评论说:“今之民,即古之民。古之民,茹毛饮血,初不知耕稼也。后世视茹草木而食禽兽者,几如异类,不知彼之去古犹未远,而己之反近于异类焉。”[6](卷1)汉族先人在经济文化尚未发达之时,与今天汉族士大夫所瞧不起的夷狄没有什么不同。汉族先进文化也是一步步由落后发展而来的,用不着贬低夷狄文化和功业。这是符合历史实际的认识,也是对清初汉族学者力持华夷之防的驳斥。

在正统之辩中冲决华夷之防,并不始于清代,元朝时,就有人在正统论中反对歧视少数民族政权,元朝后期修辽、金、宋三史,确立“三史各为正统”的纂修原则,说明进步的夷夏观念已逐渐被人们所接受[12](P78-140)。清高宗借史馆修史所阐发的正统观念,实际上是在吸收、改造《春秋》大一统观念和元代正统论争的积极成果后形成的。他摒弃正统论中排抑少数民族政权的因素,以大一统观念为核心,以“继前统、受新命”为主要标准,有力论证了清朝的正统地位,这对促使人们形成多民族统一王朝的“大一统”心理,具有积极意义。

清廷一方面为南明福王政权确立正统地位,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确立正统地位,看似相互矛盾,实则寓意深刻。清高宗肯定南明政权续接明朝正统,把南明事迹录入《通鉴辑览》,目的是“与其听不知者私相传述,或致失实无稽,不若为之约举大凡……更可以正传闻之伪舛。”[2](卷995)矫正视听,抚平了清初以来汉族士人在南明问题上的愤懑情绪。其做法被史官誉为“扬万世之闳纲,祛百家之私议,辨统系而必存其实,垂法戒而永著为程”[6](卷116)。清廷虽然承认南明传承了明的正统,但相对于清朝的大一统政权而言,其偏安一隅,正统地位命悬一线,丝毫无损于清朝的万载基业。它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既解决了萦绕汉族士人心中多年的南明的正闰情结,树立了心胸博大的帝王形象,笼络了人心,又确立了少数民族政权的正统地位,按照自己的意志给历史是非以无可争议的最终裁决,通过标榜史学上的大中至正之道,达到了扭转人心的目的。这一做法作用很大,道光年间李瑶作《南疆绎史勘本》,就将官方论述弘光正统的谕旨冠于书前[13](自序)。同治年间夏燮撰《明通鉴》,也遵循《通鉴辑览》书法,不称南明为伪[14](义例),这都是受了官方史学观念的影响。

二、《胜朝殉节诸臣录》、《贰臣传》的编纂与清廷风励臣节

由于乾隆盛世的背后孕育着衰败的因素,特别是统治阶级的奢侈腐化和农民起义的不断,使清高宗感到深深的忧虑。他认识到从深层次的、价值观念的角度来扶持纲常,风励臣节,教育民众,倡导忠君,是确保大清基业的根本之图。于是他仍然借助史书修纂,通过重新认识明末清初的历史人物,宣扬节义。

1、《胜朝殉节诸臣录》与褒奖忠义

清初,为了尽快消灭抵抗势力,清朝统治者站在狭隘的朝代立场,出于巩固政权的眼前之需,以“明顺逆”来评论是非,裁断人物。凡叛明降清者称为顺天应人之举,凡忠于明室、抗清死难者视为“梗化”,罪在必诛。可是,随着清朝承平时期的到来,为了保持政治的稳定和社会的安宁,转移人心,敦厚世风,激励臣节,宣扬对本朝的忠诚,逐渐被统治者所认识,康熙帝作《君臣一体论》,雍正帝作《朋党论》,强调的都是君臣之义。到乾隆中叶,清高宗已经不满足于简单地提倡忠君,而开始了大规模重新臧否明清人物。他从儒家忠义立场出发,谕令编纂《胜朝殉节诸臣录》,毅然对明清之际历史人物进行了全新的裁断。

清高宗云:“胜国殉节之臣,各能忠于所事,不可令其湮没不彰。”[15](卷首御制序)明末抗清义士众多,于清朝虽为抵抗势力,但他们“各为其主,义烈可嘉”[15](卷首上谕),忠君节义行为必须肯定。对于清初被称为“伪官”的史可法等人,清高宗进行了重新评价,指出:“史可法之支撑残局,力矢孤忠,终蹈一死以殉”,刘宗周、黄道周等人“临危受命,均足称一代完人”,“其他或死守城池,或身殒行阵,与夫俘擒骈僇,视死如归者……皆无愧于疾风劲草”,南明诸王流离失所,“而诸人茹苦相从,舍生取义,各能忠于所事。”[15](卷首上谕)这些,都必须在史书中大力彰扬。清初,把忠于明室的人斥之为“伪”,是为了“一耳目而齐心志”[2](卷761);杀死那些抗节之士,也是因“混一之初,兵威迅扫,不得不行抗命之诛”[2](卷995)。总之是受当时历史环境所左右。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儒家忠义角度来看,史可法等人都是“疾风劲草”、“一代完人”。这种评价与清初相比,可说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为明末死难诸臣“平反”的同时,清高宗还论及建文革除之际臣子的行为。他批评朱棣“犯顺称兵,阴谋夺国”,齐泰、黄子澄、方孝孺、铁铉、景清等人辅助少主,在建文势力大势已去之时,“或慷慨捐躯,或从容就义,虽致命不同,而志节凛然,皆可谓克明大义”[15](卷首上谕)。同样要给与表彰,载入史册。

乾隆四十年(1775)十一月令为明季殉节诸臣议谥[2](卷996),四十一年正月又令为建文革除之际殉节诸臣议谥[2](卷1000)。紧接着“以钦定《明史》为主,而参以官修《大清一统志》、各省通志诸书”,将议谥之明朝殉节之臣“胪列姓名,考证事迹,勒为一编”[3](P526),成《胜朝殉节诸臣录》12卷,交武英殿刊刻颁行。该书记载专谥诸臣26人;通谥忠烈诸臣113人;通谥忠节诸臣107人;通谥烈愍诸臣573人;通谥节愍诸臣842人;入祠职官495人;入祠士民1494人;建文殉节诸臣128人。共3778人,另附入245人[1]。对于那些不知姓名而能慷慨轻生者,无法议谥并写进史书,就“令俎豆其乡,以昭轸慰”[15](卷首上谕)。

对于这次修纂《胜朝殉节诸臣录》,表彰忠烈,乾隆非常得意,他曾为此书题诗云:“信史由来贵瘅彰,胜朝殉节与羶芗;五常万古既云树,潜德幽光允赖扬;等度早传辽及宋,后先直迈汉和唐;诸臣泉壤应相庆,舍死初心久乃偿。”[15](卷首御制序)乾隆如此大规模地崇奖忠贞,当然有明确的政治目的,所谓“崇奖忠贞,所以风励臣节”[15](卷首上谕),“褒阐忠良,风示来世”[15](卷首上谕)。纂写历史、表彰忠烈都是手段,目的是为了移风易俗,将历史记载转化为现实的道德评判,为清朝臣子忠于清朝树立榜样。这种作法产生了明显的效果,四库馆臣从历史发展的实际论述了《胜朝殉节诸臣录》表彰忠臣的意义,“自古代嬗之际,其致身故国者,每多蒙以恶名。故郑樵谓《晋史》党晋而不有魏,凡忠于魏者,目为叛臣,王凌、诸葛诞、毋丘俭之徒,抱屈黄壤。《齐史》党齐而不有宋,凡忠于宋者,目为逆党,袁粲、刘秉、沈攸之之徒,含冤九原。可见阿徇偏私,率沿其陋。其间即有追加褒赠,如唐太宗之于尧君素,宋太祖之于韩通,亦不过偶及一二人而止。诚自书契以来,未有天地为心,浑融彼我,阐明风教,培植彝伦,不以异代而歧视如我皇上者……权衡予夺,衮钺昭然,不独劲节孤忠,咸邀渥泽,而明昭彰瘅,立千古臣道之防者,《春秋》大义亦炳若日星”[3](P526)。

总之,随着自身统治的巩固与加强,为了政治上的需要,统治者适时地将其对明季人物的评价作出调整,通过褒扬忠于明朝的人臣来鼓励清朝的人臣忠于本朝。他们变换道德角色,重新解释历史,巧妙地通过修史来配合现实统治。

2、《贰臣传》与贬斥失节

在旌扬明季忠烈之人的同时,清高宗还对明季降清诸臣进行贬斥。其目的依然是扭转人心,彰善瘅恶。“一褒一贬,衮钺昭然,使天下万世共知朕准情理而公好恶,以是植纲常,即以是示彰瘅”[15](卷首上谕)。

清入关之初,为壮大统治队伍,尽快统治中原,屡发诏谕,招降纳叛,规劝明朝官员将领“投顺”,对那些“抒诚来归”的明朝大臣,认为“良可嘉悦”,给予“一体优叙”[5](卷17)。像降清的洪承畴、冯铨等人,都受到清廷优待。雍正帝在《大义觉迷录》中称赞投顺清朝的明臣“皆应天顺时,通达大义,辅佐本朝成一统太平之业,而其人亦标名竹帛,勒勋鼎彝”[16](卷1)。可是,到乾隆时期,这种评价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乾隆三十四年(1769),清高宗评价钱谦益“大节有亏,实不足齿于人类”[17](P6577)。乾隆四十年表彰明季忠臣时,又提到钱谦益等人,认为他们“自诩清流,靦颜降附……均属丧心无耻”[15](卷首上谕)。给予严厉斥责。就在《胜朝殉节诸臣录》完成后不久,清高宗诏令国史馆馆臣,在国史中特立《贰臣传》,把那些“在明已登仕版,又复身仕本朝”的“大节有亏”的人物统统收入此类,指出:“我朝开创之初,明末诸臣望风归附……盖开创大一统之规模,自不得不加录用,以靖人心而明顺逆。今事后平情而论,若而人者,皆以胜国臣僚,乃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授命,辄复畏死悻生,靦颜降附……此等大节有亏之人,不能念其建有勋绩,谅于生前;亦不因其尚有后人,原于既死。今为准情酌理,自应于国史内另立《贰臣传》一门,将诸臣仕明及仕本朝各事迹,据实直书,使不能纤微隐饰,即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者……此实朕大中至正之心,为万世臣子植纲常,即以是示彰瘅。”[2](卷1022)乾隆帝在国史中创立《贰臣传》这一前所未有的类传来贬斥失节,可谓用心良苦。

由于清廷设立《贰臣传》的目的是“为万世臣子植纲常”,故在进行“斧钺之诛”时颇费思量。清高宗曾多次诏令变更该传体例,以示慎重。乾隆四十三年(1778)二月命国史馆将《贰臣传》分为甲、乙两编,因为“诸人立朝事迹,既不相同,而品之贤否邪正,亦判然各异”,所以必须严加区别。如洪承畴、李永芳等人降清后,建功立业,“虽不克终于胜国,实能效忠于本朝”,故列为甲编。而钱谦益等人归命清廷后,又诋毁清廷,进退无据,龚鼎孽等人先降李闯王,后又降清朝,毫无功业,故列于乙编[2](卷1051)。乾隆五十四年十二月,又命国史馆将吴三桂、耿精忠、李建泰、王辅臣、薛所蕴等人从《贰臣传》中析出,另立《逆臣传》。在乾隆看来,吴三桂等人“或先经从贼,复降本朝,或已经归顺,复行叛逆,此等形同狗彘,靦颜无耻之人,并不得谓之贰臣”[2](卷1344)。其行为连“贰臣”都不如。由此可见,在“贬失节”这个问题上,清廷裁断相当严格。他们从清王朝的立场考虑问题,把降清明臣分为能效忠本朝者、毫无事迹可言者、降而复叛者三类,表明其贬斥叛降的目的同表彰忠臣一样,都是要激励清朝臣子效忠清朝。

清高宗在国史中设立《贰臣传》,在当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三通馆馆臣就认为“国史创立《贰臣传》,出自睿裁,于旌别淑慝之中,寓扶植纲常之意,允昭褒贬之至公,实为古今之通义”[18](凡例),在《续通志》中,也增设《贰臣传》,“皇上于国史别编《贰臣》,所以树臣道之大防,为古今之通义。今则于《通志》依例立《贰臣传》,其奸臣、叛臣、逆臣,名本《唐书》,义昭斧钺,并为增辑,以正彝伦。”[18](纪昀等序)。可以说,清廷通过编纂《贰臣传》,把纲常准则贯彻于史学之中,明确在史书中绳以臣节,这是以往各代修纂国史所没有的。清高宗从提高忠君意识、维护清朝统治的根本利益出发,通过编纂史书、设立类传来彰显“殉节”,贬斥“贰臣”,从正反两个方面入手,借助历史发表评论,阐发自己的君臣关系论,强调维持尊卑等级秩序、加强以皇帝为核心的政府权威的重要性,作用不可低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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