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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原文

离骚原文范文第1篇

离骚这篇文章表达了要使楚国强大就必须推行美政的治国思想。表达了推行美政失败被贬后的不满不悔情绪及继续推行美政的坚定信念。表达了无机会再行美政则宁死不叛楚王的忠诚。下面给大家分享一些关于高一屈原离骚原文注释内容,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注释高阳:颛顼之号。

苗裔(yì):苗,初生的禾本植物。裔,衣服的末边。此苗裔连用,喻指子孙后代。

朕:我。

皇考:对亡父的尊称。

摄提:太岁在寅时为摄提格。此指寅年。

贞:正。

孟:开始。

陬(zōu):正月。

庚寅(gēng yín):指庚寅之日。古以干支相配来纪日。

降:降生。

揆(kuí):推理揣度。

肇(zhào):开始。

锡(cì):通“赐”。

名:命名。

字:表字,这里活用作动词,起个表字。

内美:内在的美好品质。

重(chóng):再。

扈(hù):楚方言,披挂。

江离芷:均为香草名。

纫(rèn):草有茎叶可做绳索。

秋兰:香草名。即泽兰,秋季开花。

汩(gǔ):水疾流的样子,此处用以形容时光飞逝。

不吾与:宾语前置,即“不与吾”,不等待我。

搴(qiān):拔取。

揽(lǎn):采摘。

宿莽:草名,经冬不死。

忽:迅速的样子。

代序:指不断更迭。

惟:思虑。

迟暮:衰老。

抚:趁。

此度:指现行的政治法度。

骐骥(qí jì):骏马。

道:通“导”,引导。

三后:夏禹商汤周文王。

固:本来。

申椒菌桂:均为香木名。

蕙(huì)茝(chǎi):均为香草名。

耿介:光明正大。

遵道:遵循正道。

猖披:猖狂。

捷径:邪道。

偷乐:苟且享乐。

幽昧(mèi):黑暗。

殃(yāng):灾祸。

败绩:喻指君国的倾危。

踵武:足迹,即脚印。

荃(quán):香草名,喻楚怀王。

齌(jì)怒:暴怒。

謇謇(jiǎn jiǎn):形容忠贞直言的样子。

九天:古人认为天有九重,故言。

正:通“证”。

期:约定。

羌:楚语,表转折,相当于现在的“却”。

成言:诚信之言。

既:本来。

数化:多次变化。

滋:栽种。

树:种植。

亩(mǔ):二百四十步为亩。

畦(qí):五十亩为畦。

留夷揭车:均为香草名。

冀(jì):希望。

峻:长。

刈(yì):收获。

萎:枯萎。

绝:落尽。

芜(wú):荒芜。

秽(huì):污秽。

竞:并。

羌(qiāng):楚人语气词。

兴:生。

忽:急。

驰骛(wù):乱驰。

冉冉(rǎn rǎn):渐渐。

英:花。

苟:确实。

信姱(kuā):诚信而美好。

练要:心中简练合于要道。

掔(qiān):持取。

贯:拾取。

矫:举起。

索:草有茎叶可做绳索。此作动词,意为搓绳。

纚纚(xǐ xǐ):长而下垂貌。

法:效法。

周:合。

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投江而死。

民生:万民的生存。

艰:难。

修姱(kuā):洁净而美好。

谇(suì):进谏。

替:废。

纕(xiāng):佩带。

申:重复。

悔:怨恨。

灵修:指楚怀王。

众女:喻群臣。

谣:诋毁。

诼(zhuó):诽谤。

偭(miǎn):违背。

改:更改。

错:通“措”,措施,指先圣之法。

绳墨:正曲直之具。

曲:斜曲。

周容:苟合取容,指以求容媚为常法。

侘傺(chà chì):失志貌。

流亡:随水漂流而去。

此态:苟合取容之态。

不群:指不与众鸟同群。

前世:古代。

异道:不同的道路。

屈:委屈。

尤:过错。

攘:除去。

诟(gòu):耻辱。

伏:通“服”,保持,坚守。

厚:厚待。

相道:观看。

延:长。

回:调转。

行迷:指迷途。

步:徐行。

皋(gāo):水边高地。

止息:休息一下。

尤:罪过。

修吾初服:指修身洁行。

制:裁制。

芙蓉:莲花。

不吾知:宾语前置,即“不知吾”,不了解我。

苟:如果。

高:指帽高。

陆离:修长而美好的样子。

芳:指芬芳之物。

惟:通“唯”,只有。

游目:纵目瞭望。

往观:前去观望。

缤纷:极言多。

章:明显。

民生:人生。

常:恒常之法。

犹:尚且。

惩:惧怕。

女嬃(xū):屈原的姐姐。

婵媛(chán yuán):牵挂。

申申:反反复复。

婞(xìng)直:刚正。

羽之野:羽山的郊野。

博謇:过于刚直。

姱(kuā)节:美好的节操。

盈室:满屋。

判:区别。

众:众人。

云:助词,无实义。

朋:朋党。

茕(qióng):孤独。

前圣:前代圣贤。

喟:叹息声。

济:渡过。

就:靠近。

启:禹之子。夏朝的开国君主。

《九辩》《九歌》:相传是启从天上偷带到人间的乐曲。

夏康:启子太康。

图:图谋。

五子:指夏康等兄弟五人。

用:因此。

羿:指后羿。

封狐:大狐。

鲜:少。

浞(zhuó):寒浞,羿相。

浇(ào):寒浞之子。

强圉(yǔ):强壮多力。

不忍:不能加以克制。

日:天天。

用夫:因此。

夏桀(jié):夏之亡国之君。

辛:殷纣王之名。

菹醢(zū hǎi):肉酱,名词动用,指剁成肉酱。

用而:因而。

俨(yǎn):庄严。

莫差:没有丝毫差错。

授:任用。

颇:倾斜。

私阿:偏私。

错:置。

茂行:美好的德行。

下土:天下。

瞻前而顾后:观察古往今来的成败。

相观:观察。

非义:不行仁义。

非善:不行善事。

阽(diàn):临危,遇到危险。

览:反观。

量:度。

前修:前贤。

曾:屡次。

当:遇。

茹(rú):柔软。

浪浪:泪流不止的样子。

敷(fū):铺开。

中正:治国之道。

驷:驾车。

上征:上天远行。

发轫(rèn):出发。

苍梧:舜所葬之地。

县圃(pǔ):神山,在昆仑山之上。

灵琐:神之所在处。

令:命令。

羲和:神话中的太阳神。

崦嵫(yān zī):神话中日所入之山。

漫漫:路遥远的样子。

修远:长远。

咸池:日浴处。

扶桑:日所拂之木。

若木:日所入之处的树木。

逍遥:自由自在的样子。

相羊:徘徊。

前:在前面。

后:在后面。

先戒:在前面警戒。

雷师:雷神。

飞腾:腾空而飞。

日夜:指日夜兼程。

飘风:旋风。

帅:率领。

离合:忽散忽聚。

斑:文彩杂乱,五彩缤纷。

帝:天帝。

阊阖(chāng hé):天门。

(ài ài)暧暧:昏暗的样子。

结:编结。

溷(hùn)浊:混乱污浊。

蔽:掩盖。

白水:神话中的水名。

绁(xiè):拴,系。

反顾:回头望。

高丘:高山。

春宫:东方青帝的居舍。

琼(qióng)枝:玉树的花枝。

荣华:花朵。

可诒(yí):可以赠送。

丰隆:云神。

宓(fú)妃:神女,伏羲氏之女。

结言:约好之言。

謇(jiǎn)修:伏羲氏之臣。

离合:言辞未定。

纬繣(wěi huà):不相投合。

次:住宿。

濯发:洗头发。

保:依仗。

淫游:过分的游乐。

虽:诚然。

改求:另外寻求。

览相观:细细观察。

周流:周游。

瑶台:以玉砌成的台。

有娀(sōng):传说中的上古国名。

鸩(zhèn):鸟名。

鸣逝:边叫边飞。

佻(tiāo):轻浮。

犹豫:拿不定主意。

自适:亲自去。

受诒:指完成聘礼之事。

远集:远止。

浮游:漫游。

及:趁着。

有虞(yú):传说中的上古国名。

理弱:指媒人软弱。

导言:媒人撮合的言辞。

嫉贤:嫉妒贤能。

称恶:称赞邪恶。

闺中:女子居住的内室。

哲王:明智的君王。

怀:怀抱。

终古:永久。

琼茅:灵草。

筳(tíng):小竹片。

灵氛:传说中的上古神巫。

信修:诚然美好。

九州:泛指天下。

女:美女。

勉:努力。

释:舍弃。

何所:何处。

故宇:故国。

昡曜(yào):惑乱浑浊。

察:明辨。

民:指天下众人。

党人:朋党之人。

服:佩用。

览察:察看。

珵美:即“美珵”,美玉。

粪壤:粪土。

申椒:申地之椒。

巫咸:古神巫。

夕降:傍晚从天而降。

怀:馈。

百神:指天上的众神。

并迎:一起来迎接。

皇:皇天。

吉故:明君遇贤臣的吉祥故事。

矱(yuē):度。

合:志同道合的人。

挚(zhì):伊尹名。

咎繇(jiù yáo):夏禹之臣。

苟:如果。

用:凭借。

操:持,拿。

用:重用。

吕望:指吕尚。

举:举用。

宁戚:春秋时卫人,齐桓公认为贤人,以他为卿。

该:周详。

晏:晚。

未央:未尽。

鹈鴂(tí jué):鸟名,即伯劳。一说杜鹃。

为之:因此。

偃蹇(yǎn jiǎn):盛多美丽的样子。

薆(ài):遮蔽。

谅:信。

折:摧毁。

变易:变化。

茅:比喻已经蜕化变质的谗佞之人。

直:竟然。

他故:其他的理由。

害:弊端。

无实:不结果实。

委:丢弃。

得:能够。

椒(jiāo):楚大夫子椒。

樧(shā):茱萸。

干进:求进。

务入:钻营。

祗(zhī):散发。

揭车与江离:比喻自己培育的一般人才。

兹佩:喻指屈原的内美与追求。

历兹:到如今这一地步。

芳菲菲:指香气浓郁。

沬(mèi):消失。

和调度:指调节自己的心态,缓和自己的心情

自娱:自乐。

聊:姑且。

求女:寻求志同道合的人。

方:正。

上下:到处。

吉占:指两美必合而言。

历:选择。

羞:通“馐”,指美食。

琼爢(mí):玉屑。

飞龙:长翅膀的龙。

象:象牙。

离心:不同的去向。

远逝:远去。

邅(zhān):楚地方言,转向。

晻蔼(ǎn ǎi):旌旗蔽日貌。

鸣:响起。

天津:天河的渡口。在东极萁斗之间。

西极:西方的尽头。

翼:古代一种旗帜。

翼翼:和貌。

流沙:指西极,其处流沙如水。

赤水:出昆仑山。

容与:游戏貌。

麾(huī):指挥。

西皇:帝少嗥。

艰:指路途艰险。

腾:飞驰。

不周:山名,在昆仑西北。

西海:神话中西方之海。

屯:聚集。

轪(dài):车轮。

婉婉:在前进时蜿蜒曲折的样子。

委蛇(wēi yí):旗帜飘扬舒卷的样子。

志:通“帜”,旗帜。

弭(mǐ)节:放下赶车的马鞭,使车停止。

神:神思,指人的精神。

邈邈(miǎo miǎo):浩渺无际的样子。

假日:犹言借此时机。

皇:天。

赫戏:形容光明。

旧乡:指楚国。

仆:御者。

怀:思。

蜷(quán)局:卷屈不行貌。

乱:终篇的结语。

已矣:绝望之词,谓“算了吧”。

国无人:国家无人。

足:足以。

为:实行。

离骚原文范文第2篇

【关键词】王粲;登楼赋;句法;用韵;离骚

王粲(177~217)汉魏间文学家,少时即有才名,博闻强记,与曹植并称“曹王”,是“建安七子”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一位,诗、赋、论皆有较高成就的文学大家。《登楼赋》是王粲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流传至今的名篇,刘勰曾称《登楼赋》为“魏晋之赋首”。王粲于此赋中直抒心中悲情,共分三段书写了其身在乱世、客居荆州之忧愁,报国无门、怀才不遇之感慨,为建安小赋的代表之作。

汉赋作为两汉时代文学的标志,其起源要追溯到先秦时期屈原的《楚辞》,追溯到《离骚》。屈原心系君国大运,踌躇满志,一心报国,却被楚怀王疏远,幽闷而作《离骚》以抒己怀。王粲的《登楼赋》作于屈原之故乡,王粲之于屈原,于身于志都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这篇赋便在抒情中带上的鲜明的“骚体”风格。细观《登楼赋》,在句式、韵律、意境、艺术手法等方面都与《离骚》有着明显的直承关系,本文将从句式、音韵两个角度进行比对。

《登楼赋》与《离骚》关系之探讨

(1)从句式上分析

《离骚》的句式,主要以六言与七言句为主,形式上较为参差不齐。数句之间的字数或相等或不相等,构成一种整齐又错落有致的形式特点。相对来说,《离骚》中字数不等的杂言句式在比重上要多于字数或结构相同的齐言句。例如:开篇即言「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三句均为上七下六字句。又如「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扬云霓之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a而并驰。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连续的九句,也都是上七下六字句,同样的句式组合还有很多。

《登楼赋》在句式上以杂言句式为主、齐言句式为辅,在继承了屈原楚辞以杂言句式为主的骚体形式的同时,对齐言句式也有所吸收,并且在数量上齐言句有逐步增加的趋势,使得《登楼赋》在句式上更趋于齐整,特殊句式的运用也远不及《离骚》。暂举几例:

《登楼赋》仅两句特殊句式:

1)「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为疑问代词作主语宾语前置句

2)「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因押韵关系,“吟”为韵脚,遂将两字调换位置而“越”字提前,同时前句“楚奏”之“楚”字为句式工整,也提前至动词前。

《离骚》中的特殊句类型繁多,每类暂举例:

单由句式上看,汉代的汉语与先秦汉语相比,语法化的程度自然更高,但鉴于骚体赋与《离骚》本身不可分割的关系,继承的因素要大于变化。许世瑛先生于《写在〈登楼赋〉之后》中为证实《楚辞》与《登楼赋》的直承关系,将两者相同或者相似的句子一一比对之后,得出四类:

1)句法相同,意义也相同,如:

「曾何足以少留(《登楼赋》)与「又何足以淹留(《离骚》)

「路逶迤而修迥兮(《登楼赋》)与「路曼曼其修远兮(《离骚》)

2)句法相同,意义亦相近,如:

「路逶迤而修迥兮(《登楼赋》)与「路修远以多坚兮(《离骚》)

3)句法虽不同,意义却相近:

此种句型在《离骚》中未见明显例句。

4)句法虽同,意义却迥异,如:

「冀王之道一平兮(《登楼赋》)与「冀枝叶之峻茂兮(《离骚》)

《登楼赋》在句式上较之与《离骚》,字数相类,句式更为整齐的情况,可为“骚体赋”。王粲之《登楼赋》于句法、笔调、韵味、思想、风格方面,皆与屈原之《离骚》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2)从用韵上分析

《离骚》用韵情况,已经有很多学者的杰出成果,这里我采取王力先生对《离骚》韵部的划分。王力先生在《王力文集》(第六卷)中系统的将《楚辞》的韵做了总结,《楚辞》韵分三十部,《离骚》中涉及了二十五部。为分析方便,我将《离骚》按照大意分为四段:

第一段:由“帝高阳之苗裔兮”至“岂余心之可惩”。这部分作者交代了自己的身世、作品的写作背景以及自己的志向。

第二段:由“女之婵媛兮”至“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这部分主要抒发了作者报国无门的苦闷。

第三段:由“索}茅以ji兮”至“蜷局顾而不行”。这部分作者表达了对自我内心以及国家命运的彷徨感。

第四段:由“乱曰”至结尾。

屈原在《离骚》中整体上多用:之部、鱼部、铎部、阳部。屈原在每一段中用到的韵部都较为杂乱,且通韵及合韵很多。由数量上看,第一段以之部为主;第二段以鱼部为主;第三段以鱼部和阳部为主;第四段只有一个鱼部。此规律由下表可见其分布规律:

《离骚》的用韵,当中不乏有合押的现象。其中5例为舒声韵与入声韵相押,有3例为阳声韵混押,有2例为阳声韵与阴声韵混押,1例阴声韵与阴声韵混押。出现这些情况,大致原因一是《离骚》所表现的是南方的口语音,在南方方言中至今仍有阳声韵混同的情况;二是《离骚》所表现的语音是在先秦时期,体现出上古音的特点。

王粲的用韵,是用汉代的语音入韵,在汉代语音的发展已经与上古音有了很大差异,学者的审音能力得到了很大提高,更讲究音律,所以在用韵上比较规则划一。由此分析,在用韵上,王粲作为此类“骚体”赋的继承与延续,用韵上更为规则、严整,节奏与韵律上更为强烈。

(3)总结

王粲之《登楼赋》为汉末魏初之时,讲究铺陈的散体大赋逐渐衰微,抒情、言志的小赋渐渐兴起,有时代转型之作之感。其继承的汉赋的特点,又有着《离骚》之韵味,流传至今。《登楼赋》之所以能在文学上取得这么高的成就,是因为作者在语言结构上的精心处理,在用韵上的和谐创作,这种自然流露的句法和用韵技巧,对后代的赋以及其他韵文的创作都起到了表率作用,具有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离骚原文范文第3篇

汉代第一个对屈原及其作品进行研究评价的是淮南王刘安。刘安对屈原作品作过精深的研究,《汉书・淮南王传》载:“淮南王安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骚传》,旦受诏,日食时上。”这部《离骚传》今已失传,王逸的《楚辞章句》载班固的《离骚叙》中提到:“昔在孝武,博览古文,淮南王叙《离骚传》,以《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蝉蜕浊秽之中,浮游尘埃之外,然泥而不滓。推其志,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在汉人眼里,《诗经》作为五经之首,是颇能表现儒家教义的经典,刘安正是在这个前提下来谈《诗经》和《离骚》的关系的。刘安指出了《离骚》兼有《国风》“好色”、《小雅》“怨悱”的特点,这一点极具开创性意义,突显了《离骚》等同于儒家经典的重要价值。作为把屈原的作品与儒家经典联系起来的第一人,刘安评屈骚确实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太史公曾引用了刘安评屈原的话,突出了屈原的高尚峻洁的人格与怨悱之情。

两汉之际的扬雄,是一位辞赋家,也是一位经学家。据《汉书・扬雄传》说,扬雄以为“赋莫深于《离骚》”,反而广之,创作了《反离骚》等赋体作品。《反离骚》的创作动机,是扬雄读《离骚》“悲其文,读之未尝不流涕也”,也就是说扬雄是感于屈子的悲剧结局,才产生了作《反离骚》以吊屈原的念头的。然而,扬雄的崇圣、尊经的思想观念,又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对屈原行为方式采取否定的态度。《论语・述而》记孔子对颜渊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易・乾卦》说:“潜龙勿用”;《诗经・大雅・民》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因此,扬雄对屈原的以死报楚不以为然,“以为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汉书》扬雄本传)在《反离骚》中又谓“昔仲尼之去鲁兮,斐斐迟迟而周迈。终回复于旧都兮,何必湘渊与涛濑?”扬雄认为屈原应当怀瑾握瑜,效法孔子的榜样,“周迈”天下之后,“终回复于旧都”,尽其所能而有所作为。扬雄以圣人、经典为参照来论屈骚,可以说为汉代士阶层树立起一种新的处世原则。随着经学在思想上的统治地位日益加强,士人的角色、自我意识也发生了变化。一方面他们必须承认现存统治存在的不可变更,并与之适应;另一方面,作为掌握文化知识的阶层,他们又试图参与政治,对政治、君主有所助益。扬雄重新审视了封建专制社会中的“士”的生存之道,承认士之“遇”与“不遇”的存在,面对“不遇”这种困境时,全身自守,等待“遇”的时机以实现人生的价值。

班固评价屈原及其作品的《离骚序》,见录于王逸《楚辞章句・叙》之末,其中说:“……且君子道穷,命矣,故潜龙不见是而无闷,《关雎》哀周道而不伤。……今若屈原,露才扬己,竞乎危国群小之间,以离谗贼。然责数怀王,怨恶椒、兰,愁神苦思,强非其人,忿怼不容,沉江而死,亦贬(洁)狂狷景行之士。多称昆仑、冥阍、宓妃,虚无之语,皆非法度之政,经义所载,谓之兼《诗》风雅而与日月争光,过矣。”班固不赞成的是屈原处浊世而自伤的行为方式,对他的才华与品格不无惋惜之意。他批评《离骚》有“非法度之政,经义所载”的缺欠,这也是他批评屈原的行为方式的依据。班固主要生活于明帝、章帝时期,他整理编撰的《白虎通义》,是一部诸儒讲议五经并由章帝亲自裁定正误的经学文献,其核心问题就是要树立君权,维护君权。在这种思想的约束下,班固信奉的只能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了,他对屈原及其作品的评价也就不能不囿于这一规范。在班固看来,屈原不能很好地处理与国君的关系,“强非其人”,自然“非明智之器”,更谈不上“与日月争光”了。

离骚原文范文第4篇

2、骚人词客:指诗人、作家等风雅的文人;

3、骚人墨客:骚人:屈原作《离骚》,因此称屈原或《楚辞》的作者为骚人。墨客:文人。指诗人、作家等风雅的文人;

4、骚人逸客:指诗人、作家等风雅的文人。同“骚人墨客”;

离骚原文范文第5篇

魏晋南北朝对《楚辞》的接受是全方位的,人们不仅重视它,甚至把它当成“超逸”风神的象征;屈原作为一种人格范型,已通过民俗的方式深入人心,与他有关的地望和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对于《楚辞》这一经典性的文学作品,此时期的文人比两汉更看重它的抒情性和华美的艺术形式,他们有意识地选择《九歌》而非《离骚》作为仿效和学习的对象;《楚辞》作为一种先在的文学资源,依然是文人摹仿的对象,其句式、意象和语词被大量运用于诗赋作品中,并在与文体赋、乐府诗、骈文等各体文学的碰撞交融中,推动文学形式的发展,激活新型文体的产生。

【关键词】 魏晋南北朝/楚辞/接受

产生于战国的屈、宋楚辞,在长达四百年的两汉时期,经由贾谊、司马迁、扬雄、班固、王逸等学者的张扬、阐释,同时也因为许多文人的摹仿、学习,逐渐成为了一种与《诗经》具有同等地位的文学经典。有研究者认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坛对楚辞的重视,前不如两汉,后不如唐宋明清。鉴于此时期社会的长期动乱,学者无暇研治楚辞,而文人责任意识的缺失,又导致他们难以与《离骚》之类的作品形成共鸣,故这种说法确乎有一定道理。但如果细检相关文献便可发现,其实此时期不仅有陆云、郭璞、刘勰等人精研楚辞,有曹植、傅玄、江淹等一大批作家自觉地汲取楚辞的艺术营养,而且楚辞的表现手法、形式要素和精神特质,也成为激活文学新体产生和导致文学新变的重要资源,甚至因为其既成经典的身份,渗入到了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从而影响当时人们的行为模式、审美情趣和创作倾向。据《南史·萧思话列传》的记载,思话之孙萧洽“年七岁,诵《楚辞》略上口”;《陈书·高祖皇后列传》言宣章皇后“能诵《诗》及《楚辞》”;萧绎《金楼子·聚书篇》自诩其命孔昂抄写《史记》、《三国志》、《庄子》、《老子》和《离骚》等典籍,“合六百三十四卷,悉在一巾箱中,书极精细”,因而珍藏之;傅玄曾仿《九歌》而作《九悯》;又《北史·儒林下》载,北周及隋时期,刘炫因得罪蜀王秀遭羞辱,故“拟屈原《卜居》为《筮涂》以自寄”。由此可见,《楚辞》已广泛流布于民间和宫廷,成为幼童习诵的教科书、妃嫔显示才情的读物和贵族争相收藏的典籍,而屈原的辞作,则依然是文人摹仿的对象。

《世说新语,任诞》云:“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同书《豪爽》亦曰:“王司州在谢公坐,咏‘人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语人曰:‘当尔时,觉一坐无人。’”《魏书·卢玄传》记载,中山王熙见卢元明饮酒赋诗,性情洒脱,由衷赞曰:“卢郎有如此风神,唯须诵《离骚》,饮美酒,自为佳器。”魏晋品藻人物,不同于汉代的道德尺度,而侧重于人的才情气质。这种超乎功利的审美性尺度以独特的个性和精神风范为重要内容,同于众生则为平庸,超乎庶类则为俊杰。因此他们特别看重与“俗”和“浊”相对立的“清拔”,也即清雅超拔、隽秀飘逸的神采特质。而《离骚》中驷玉虬、驾飞龙、朝苍梧、夕县圃、览观四极、飘摇轻举的神奇场景,《九歌》中开天门、乘玄云、沐咸池、晞阳阿、众神同游、临风浩歌的仙界奇观,无不超尘拔俗,“不似从人间来”。楚辞“蝉蜕浊秽之中,浮游尘埃之外”①的风格,给魏晋人一种疏放不拘、清拔超逸的文化暗示,与当时士人所追求的人格理想正相契合。因此,“读《离骚》”与“饮美酒”一样,成为名士超逸疏放性格的象征;而一旦吟咏《九歌》中的诗句,也就自然觉得不同凡俗、“一坐无人”了。

屈原是楚辞的代表性作家,因而魏晋南北朝对屈原的认识,首先值得关注。众所周知,汉代人关于屈原的评价,除了公认他创造了“瑰丽奇伟”的文学作品外,主要集中在三个层面:其一是忠直之臣(以司马迁、王逸为代表),其二是迁谪之客(以贾谊为代表),其三是狂狷之士(以班固为代表)。与此三个层面相对应的,则是汉人的三种情感倾向:赞颂、同情、批判。相对于两汉,此时期对屈原的评价有同有异,既有沿袭也有变化。

就屈原“忠直之臣”这一层面而言,此时期大体沿袭汉人的观点。如傅玄云:“诗人睹王雎而咏后妃之德,屈平见朱橘而申直臣之志焉”②。刘勰《文心雕龙·比兴》曰:“楚襄信谗,而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萧统《文选序》亦云:“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洁,君匪从流,臣进逆耳。”无不赞扬屈子的“直”、“忠烈”和“忠洁”。不过,魏、晋二朝皆以威逼禅让的方式从旧主手中夺得天下,不便理直气壮地提倡忠直气节;南朝历代祚短,士人臣事多朝数主渐成通例,况且家族观念日重于忠君意识。由于朝野上下对“忠节”的空前淡漠,屈原作为“忠臣”的人格层面,在魏晋南北朝通常只是被一般性地提及,具有概念化和类型化的特征,并没有被深入挖掘和大力张扬。

与汉人一样,魏晋南北朝对于作为“迁谪之客”的屈原,基本的态度就是同情和叹惜。晋人华谭曰:“故上官昵而屈原放,宰噽宠而伍员戮,岂不哀哉”③!陆云《九悯序》亦曰:“惜屈原放逐,而《离骚》之辞兴。”尽管此时期对屈原这一精神层面的接受同样具有概念化的倾向,“逐臣”屈原更多的只是一种既定的政治身份、一个遭遇坎坷的文化符号,但毕竟宦途浮沉是人们经常要面对的困惑,每当人生或政治的波折产生,他们就会联想到屈原“逐臣”的困顿,发出“悲伍员之沉悴,痛屈平之无辜”④之类的感叹,并在痛惜屈子“无辜迁谪”的同时,寄托自己的怨愤与不平。例如颜延之因遭忌出为始安太守,道经汨潭时便作《祭屈原文》,感怀屈子“身绝郢阙,迹遍湘干”的冤屈,并借以抒发心中的愁怨。类似这样的作品并不少见。因此,此时期作为“迁客”的屈原,在文人的作品中,涵蕴着更为丰富真切的生命感悟,更具有文学原型的典范意义。

以屈原为“狂狷之士”是从班固开始的。虽然班固盛赞屈原“弘博丽雅”的文采,并在《汉书·古今人表》中将其列在“上中”,为“仁人”,可见没有全盘否定屈原,但他认为屈原“露才扬己”、“沉江而死”⑤的行为,不合儒家经义和中庸之道的基本原则,乃“狂狷”的表现,却为后人对屈原这方面的批评埋下了伏笔。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是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篇》里的论说:“自古文人,多陷轻薄: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颜氏将屈原与许多历史上的文人都归入“轻薄”一类,认为文章之体,很容易“使人矜伐,故忽于持操”,告诫儿孙要“行有余力”而后为文。北魏刘献之的批判则更为激烈:“观屈原《离骚》之作,自是狂人,死其宜矣,何足惜也”⑥!从汉代开始,随着“明哲保身”人生哲学的流行,学者大多并不认同屈原露才扬己、自沉身死的过激行为。到魏晋南北朝,人们日益追求当下的生命享受,更加看重在政治风波中“全身保命”的处世原则,故屈原在政治上、处世上的认真和偏执,很难为当时的人们所接受。晋人谢万作《八贤论》,“以处者为优,出者为劣”,屈原虽位列“八贤”,但与嵇康一样被视为“出者”,劣于渔父、楚老等人⑦。三国时李康在《运命论》中曰:“治乱,运也;贵贱,命也。而后之君子,区区于一主,叹息于一朝。屈原以之沉湘,贾谊以之发愤,不亦过乎?”过,也就是过激、过头,超越了中庸平和的处世之道,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狂狷”。屈原以一己之力与整个世俗环境对抗而绝不被动适应的批判精神,具有一种悲剧性的殉道意味和非实践性的宗教品格,它注定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有关屈原的传说与民俗节日逐渐在民间流行,是魏晋南北朝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王逸《楚辞章句·渔父》所记江滨渔父的问答、《卜居》所言求太卜决疑之类,其实便已揭开了屈原传说及其民间纪念的序幕,此后经两汉的酝酿和累积,到此时期更为丰富并定型。例如关于“舟楫竞渡以悼屈原”的民俗。东晋葛洪云:“屈原没汨罗之日,人并命舟楫以迎之。至今以为口渡,或谓之飞凫”⑧。宗懔《荆楚岁时记》条二十二载:“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伤其死,故并命舟楫以拯之。舸舟取其轻利谓之飞凫,一自以为水军,一自以为水马。州将及士人悉临水而观之。”而《太平御览》引《续齐谐记》则曰:

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以竹筒贮粉米祭之。汉建武中,长沙区回白日忽见一士人,自称三闾大夫,谓曰:“闻君常见祭,甚善。但常年所遗为蛟龙所窃,若今有惠,可以楝叶塞其上,五色丝缚之,此二物是蛟龙所惮。”⑨

这三则文献材料,清晰地记载了端午节的由来、内容、形式及其定型化的过程,也说明在东晋南北朝,屈原的事迹和峻洁人格,已通过民俗的方式流播于千家万户,得到了最广泛而普遍的接受。而屈原化为士人的传说,则纯为民间艺术化的虚构,它作为“屈原”这一原型的文化附加形态,折射出的是创造者对原型的喜爱与认同,并为后来沈亚之《屈原外传》之类专记屈原“逸事”的作品开了先河。

此时期对与屈原、楚辞相关的地名也非常关注。汉代以来各类文献中,已有不少对此类地名的解释和考证,但从来没有像魏晋南北朝这么大量而集中地产生。郭璞《楚辞注》、《山海经注》对相关地名的考证已为人所共知,无庸赘述。据《太平御览》所引,另有《江夏记》、《鄱阳记》、《郡国志》、《永初山川记》、《荆州记》、《水经注》等著作言及南浦、夏首、汨水、秭归、沧浪水等许多故楚地名,其中尤以《水经注》的记载最为详明。此书所叙,有澧水、沅水、夏水、湘水、汨水、辰水等楚地河流,有龙门、玄圃、三危、玄趾、辰阳、鄢郢等《楚辞》地名,还记载了与屈原有关的传说和楚地的习俗,其中对秭归、屈原故宅、女媭庙、屈潭、屈原庙等的叙述和考证,给后人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

承两汉楚辞学的余绪,魏晋南北朝整理、注解楚辞的热情并未衰退。据姜亮夫《楚辞书目五种》,这一时期的《楚辞》注本,主要有晋代郭璞《楚辞注》三卷、徐邈《楚辞音》一卷、刘宋时何偃《楚辞删王逸注》(未知卷数)、诸葛民《楚辞音》一卷、梁朝刘杳《楚辞草木疏》一卷、无名氏《楚辞》十一卷、另有《隋书·经籍志》著录孟奥(生平不详,很可能是南朝人)《楚辞音》一卷,数量颇为可观。遗憾的是,这些《楚辞》注本大多已经亡佚,只有郭璞的《楚辞注》比较特殊。因为敦煌《楚辞音》残卷、洪兴祖《楚辞补注》曾对此书加以引用;又据近人考证,郭璞所撰《山海经注》、《方言注》、《穆天子注》等文献中,与《楚辞》内容有关的注文也大量存在。从这些辑出来的材料中可以看出,郭氏的《楚辞注》,无论是在方言辨析、古音审读、词义阐释、文字校刊,还是神话传说的收集保存等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鉴于对此的论述已经很多,这里不再赘述。

上列诸书中有三种《楚辞音》,显然对《楚辞》音义和方言的辨析审读,是当时《楚辞》研究的重要内容。颜之推也说:“夫九州之人,言语不同,生民已来,固常然矣。自《春秋》标《齐言》之传,《离骚》目《楚词》之经,此盖其较明之初也。后有扬雄著《方言》,其言大备”⑩。六朝音韵之学的兴盛,激发了学者对《楚辞》方言与音读的研究兴趣;而《楚辞》成为当时“音辞”研究的重点对象,进入正统语言音韵的学术视野,也是它作为文学经典文本为学者所普遍接受的一个明证。

汉人评价《楚辞》作品,非常看重它所表达的“义”:刘安《离骚传》言《离骚》“举类迩而见义远”;《汉书·艺文志》说屈辞“有恻隐古诗之义”;王逸《楚辞章句·离骚叙》赞《离骚》“其义皎而朗”。魏晋南北朝则既不忽视其“义”,却更重其“情”:陆云《九悯序》称《离骚》出现后,“文雅之士,莫不以其情而玩其辞”;刘勰《文心雕龙·辨骚》言“《九歌》《九辩》,绮靡以伤情”;庾信《赵国公集序》云“昔者屈原、宋玉始于哀怨之深”。所谓义,也即作品的内容,它包括政治、伦理、道德等理性原则,通常与劝谏、教化联系在一起,具有社会性和功利性的特征;所谓情,指的是作品的情感表达,它不顾忌太多的理性原则和社会功利,以抒发个体喜怒哀乐等情绪为旨归,具有明显的个性化特征。魏晋南北朝文学开始摆脱政治教化的束缚,冲破个性依附于群体的局限。正如罗宗强所言,此时期的作家,已经“从定儒学于一尊时的那个理性的心灵世界,走到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感情世界中来了”(11)。这样的时代风气,导致了人们接受心理和审美意识的深刻变化。他们不再特别关注《楚辞》的讽谏教化的社会性之“义”,而更看重其自由表达的个性化之“情”。在楚辞接受上的由重义到重情,实在是时代风气的转变使然。

对于楚辞的艺术形式,汉人只是偶尔论及。如班固《离骚序》称其“弘博丽雅”;王逸虽详细论述了它的“比兴”手法,也仅概括性地赞其为“华藻”、“金相玉质,百世无匹”(12)。魏晋南北朝则特别强调楚辞的文学要素,而尤其关注它华美艳丽的艺术形式。曹丕、皇甫谧都认为,包括《楚辞》在内的辞赋,具有“丽”、“美”的特征;裴子野《雕虫论》谓“悱恻芬芳,楚骚为之祖;靡漫容与,相如和其音”;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云:“《骚经》《九章》,朗丽以哀志;《九歌》《九辩》,绮靡以伤情;《远游》《天问》,瓌诡而惠巧;《招魂》《招隐》,耀艳而深华。”将《楚辞》的总体风格归结为“惊采绝艳”,并从“宗经”的卫道立场,批评“楚艳汉侈,流弊不还”(13)。不管是赞扬还是批评,人们都一致认定,华美艳丽是楚辞的基本艺术特征,这种特征对汉代以来的诗赋文章产生了重大影响。刘勰甚至认为:“屈平联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风云。观其艳说,则笼罩《雅》、《颂》”(14)。其影响已超过了《诗经》。如果说建安文坛力主“文虚质实”,大体依然延续汉代质朴文风的话,那么从两晋开始,提倡“丽美”之文的观点逐渐成为主流。傅玄《连珠序》言“辞丽而言约”,陆机《文赋》系统地提出言贵妍、藻欲丽、诗绮靡的文学主张。东晋的葛洪,从文学发展的角度,肯定“清富赡丽”的文风,并认为“古者事事醇素,今则莫不雕饰,时移世易,理自然也”(15)。到了南朝,随着文、笔区分之类的讨论,人们有意识地将文学与政教、立身与文章分离开来。在这样一种文学意识觉醒、普遍追求华美文风的背景下,本来就具有华艳特质的楚辞,不但成为此时期文人关注的对象,而且还被尊为华美文风之宗,从文学经典的意义上构成唯美思潮合理性的一个重要理由。

传统的屈、宋楚辞,从形式风格上看主要有三种类型:其一是《离骚》、《九章》和《九辩》,优游案衍而辞志深宏;其二是《天问》,四言为体而规整有序;其三是《九歌》,情思哀婉而文辞清丽。沈德潜《说诗晬语》曰:“《九歌》哀而艳。”“哀而艳”确实是《九歌》的基本风格,而情感的哀婉动人、文辞的艳丽华靡,正好是此时期尤其是南朝文人的共同追求;同时,《九歌》参差错落、富于咏叹意味的句式特点,与贵族化的题材内容正相契合。因此,《九歌》受重视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类型。或许陆云的看法最具代表性,他在《与兄平原书》中说:

尝闻汤仲叹《九歌》:“昔读《楚辞》,意不大爱之。顷日视之,实自清绝滔滔,故自是识者。”古今来为如此种文,此为宗矣。视《九章》时有善语,大类是秽文,不难举意;视《九歌》,便自归谢绝。

他不喜《九章》《九辩》,却极为推崇《九歌》,原因就在于它哀艳疏朗、“清绝滔滔”的风格。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文人对楚辞的接受是有选择和偏向的,他们偏向的不是幽怨深广的《离骚》,而是符合这个时代审美要求的《九歌》。

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曰:“周室既衰,风流弥著,屈平、宋玉导清源于前,贾谊、相如振芳尘于后。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近人郑振铎也说:“《楚辞》,或屈原、宋玉诸人的作品,其影响是至深且久、至巨且广的”(16)。他们都肯定了《楚辞》对后世文学的巨大影响。

此时期文人对楚辞的接受与汲取,首先表现在对这种体式的强烈兴趣上。据笔者比较详尽的统计,整个魏晋南北朝,纯粹楚骚体的作品(包括骚体赋),便多达160余篇,其中如蔡琰骚体《悲愤诗》、王粲《登楼赋》、曹丕《思亲赋》、曹植《离缴雁赋》、阮籍《清思赋》、向秀《思旧赋》、江淹《山中楚辞》五首等,都是情文并茂的佳作。而且,有不少作家格外钟爱楚骚的形式。如曹植的此类作品就有17篇之多,江淹也有13篇,而曹丕、傅玄、夏侯湛、潘岳等人创作的楚骚体亦不在少数。这么多此时期最有成就的作家,沿用楚辞的原初体式,写下如此多的优秀作品,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对《楚辞》这一文学经典自觉而普遍的效仿与继承。

事实上,此时期文学对楚辞艺术营养的汲取,不仅仅表现在体式的运用方面。楚辞中大量的意象、语词、语句,作为重要的文学资源和文学要素,被文人直接采用或经过改造而化用。例如谢灵运《郡东山望溟海》这首诗的前半:

开春献初岁,白日出悠悠。荡志将愉乐,瞰海庶忘忧。策马步兰皋,绁控息椒丘。采蕙遵大薄,搴若履长洲。

此诗前四句出自《楚辞·九章,思美人》:“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五、六句出自《离骚》:“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七、八句出自《思美人》:“揽大薄之芳茞兮,搴长洲之宿莽。”几乎全是从《楚辞》中化出。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只要仔细审读此时期的诗赋便会发现,利用楚辞意象语词进行创作,确是彼时作家常用的手法,这方面的典型例子是江淹。江淹在《灯赋》中借淮南王之口说:“屈原才华,宋玉英人,恨不得与之同时,结佩共绅。”他的《刘仆射东山集学骚》、《应谢主簿骚体》,在标题中即标明对楚骚的仿效;《山中楚辞》仿《招隐士》,《遂古篇》仿《天问》。至于他的辞赋沿用、转借、点化楚骚意象语境,更是俯拾即是,而且这种活用点化往往信手拈来,不著形迹,达到了自然圆融的境界。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文学逐步走向自觉的时期,也是各种文体互相碰撞交融,从而形成文体“新变”的时期。楚辞以传统经典文体的身份,在这一文学形式“新变”的过程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不但促成了各类文体的融合,而且还激活着文学新体的产生。

此时期“赋的诗化”是近年来学者十分关注的一个文学现象。所谓赋的诗化之“诗”,严格地说应该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当时盛行的五、七言诗;其二是楚骚体的诗歌,主要指《九歌》体(兮)和“乱辞”体(,兮)这两种类型的诗句。其中的《九歌》句型,“兮”字在一句之中,更多地保留着楚民歌活泼浪漫的原初韵味,它以三言为基本节奏的句式特征,又可避免《离骚》句型与文体赋六言句相似相类的弱点,因而它是与赋体组合交融的最佳句类。从汉代开始,赋家就试着将这两类楚骚句型引入文体赋,寻求最好的搭配方式。经过魏晋南北朝许多赋家的自觉实践和倡导,赋作夹用楚骚句型的手法日益为人们所接受。例如谢庄的《月赋》云:

……情纡轸其何托,愬皓月而长歌。歌曰:“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遑如失。又称歌曰:“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祝尧说《月赋》中的两首歌“犹有诗人所赋之情,故‘隔千里兮共明月’之辞,极为当世人所称赏”(17),许梿也评此篇“以二歌总结全局,与怨遥伤远相应,深情婉致,有味外味”(18)。

楚声是乐府形成的基础,楚声的《郊祀歌》、《房中歌》及大量的楚骚歌辞构成了早期汉乐府诗歌的主体。尽管从东汉开始,楚声在乐府中的统治地位有所削弱,但整个魏晋南北朝,它仍然是乐府的重要资源。其中以相和歌辞、琴曲歌辞、清商曲辞、杂歌谣辞四类吸收、保留“楚声”的成分最多。就此时期乐府诗对传统楚声、楚辞资源的吸收利用而言,大略有以下几种情况:其一是魏晋时期故楚地区的土乐,它们的乐曲声调大体上还保留着古代楚声的风格,但歌辞已不再是纯粹的骚体了,如“相和歌辞”中的楚调曲、瑟调曲等相当多的作品;其二是六朝时期以江汉“西曲”为核心的南方新乐,它们是新时代的楚声,其乐曲在对原初楚声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变化,如“清商曲辞”中的《襄阳乐》、《江陵乐》等;其三是魏晋以来由《楚辞》某个篇目或诗句派生出来的文人乐府诗,它们与音乐的关系已经非常疏远,失去了倚声歌唱的功能,实际上只是一种书面化的诗歌,如曹植《远游篇》、《飞龙篇》、傅玄《秋兰篇》、江淹《古别离》等。(19)

近人徐嘉瑞说:“六朝文人的骈文,是远接《楚辞》一派,由汉赋蜕变下来的”(20)。骈文是魏晋南北朝产生的新型文学体裁,它的形成,离不开《楚辞》骈对资源的孕育,只不过楚骚对骈体的启迪,是通过“赋”这一中介来实现罢了。楚辞之所以被称为“俪体之先声”,主要就在于《楚辞》中对偶结构数量之多、比例之大,是先秦其他文体所无法比拟的。楚辞句式中的“兮”字,既是语音的中心,也是结构的枢纽,它规定了楚辞句子必须以两两相对的偶句形式出现,否则就会破坏结构的平衡,因此《楚辞》存在大量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对偶结构。普通对偶句如:“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离骚》);当句对如“屈心而抑志兮”(《离骚》);双声对如“忳郁邑余侘傺兮”(《离骚》),叠韵对如“聊逍遥以相羊”(《离骚》);重言对如“风飒飒兮木萧萧”(《山鬼》);等等。《楚辞》的对偶,以“当句对”为最多,所以洪迈说,当句对“盖起于《楚辞》‘蕙烝兰藉’、‘桂酒椒浆’、‘桂棹兰枻’、‘斫冰积雪’。自齐、梁以来,江文通、庾子山诸人亦如此”(《容斋续笔》卷三)。客观地说,楚辞不但给后起的赋体和骈文提供了骈偶化的基因和范本,而且还给它们提供了大量而丰富的骈对组构资源。由楚辞到赋、到赋的骈偶化、再到用赋的方法作文章、最后在晋代形成骈文。楚骚“兮”字句通过赋体文学这一中间环节促成了骈体文的产生,同时,在晋代以后成熟的骈文中,楚骚句式依然是构成篇章的语句材料。

注释:

①刘安:《离骚传》。

②傅玄:《橘赋序》,见《太平御览》卷九百六十六。

③《晋书·华谭传》。

④曹攄:《述志赋》,见《艺文类聚》卷二十六。

⑤班固:《离骚序》,见王逸《楚辞章句·离骚叙》引。

⑥《魏书·儒林传》。

⑦见《晋书·谢安传》。

⑧见《北堂书钞》卷一百三十七。

⑨见《太平御览》卷九百三十。又同书卷三十一所引《续齐谐记》亦有相同内容的记载,只不过文字略有不同。

⑩《颜氏家训·音辞篇》。

(11)罗宗强:《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61页。

(12)王逸:《楚辞章句·离骚后叙》。

(13)刘勰:《文心雕龙·宗经》。

(14)刘勰:《文心雕龙·时序》。

(15)葛洪:《抱朴子·钧世》。

(16)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第一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54页。

(17)《古赋辩体》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四库全书影印本。

(18)《六朝文絜笺注》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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