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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传传说论文:白蛇传民俗美术表达研究

白蛇传传说论文:白蛇传民俗美术表达研究

本文作者:张丹作者单位:江苏省文联

民间美术表达的特征及其常见方式

江苏镇江作为白蛇传传说的主要发源地之一,仅相关的民间美术作品就有石雕、根雕、泥塑、陶塑、瓷刻、剪纸、刺绣、竹编、发贴画、烙铁画、扎染画缋、铜板彩绘、年画、邮票拼贴画、易拉罐拼贴画等,除此还有常见的木雕、砖雕、玻璃雕、面塑、民间玩具等。白蛇传传说围绕“传说核”,运用口头语言讲述的方式,组成故事情节,反映角色心理活动,塑造人物形象,表达人们的思想情感。民间美术是民俗文化的一种物化形态和载体,具有不同于民间文学的审美意识,并由此构成了民间美术大众性、地域性、自娱性和传承性的外部特征和独特的造型语言特征:符号体系的独特性、表达手法的含蓄性和造型方法的多元性等。民间美术在表达白蛇传传说时,大体有如下几个较为明显的特征:

一是以表现这一传说的人物为主。白蛇传传说讲的是人蛇之间的爱情故事,白娘子的美丽善良和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许仙的软弱被动和对爱情的疑惑,小青的侠义和法海对固有秩序的冥顽不灵,都被表达得栩栩如生。韩荣庆曾创作邮票拼贴画作品《法海和尚》[1]23和《儒生许仙》[1]24,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其作品的落款处分别题有“慧眼识异类,神法护金山”和“墙上弱萱草,风中细柳枝”,充分反映了作者受民间传说的影响和对白蛇传传说的理解,以及他用邮票拼贴画进行再创作时所流露出的倾向性;而这与作者接受的这一传说的文本以及自身的修养又不无关系。

二是造型明显留有戏剧的印记。如何玉凤的一组白蛇传传说烙铁画作品,其中最为经典的是《断桥相会》[2]31,背景为断桥、杨柳垂岸,远处山峦斜矗,近处是白娘子、许仙和小青的舞台亮相,许仙小生打扮,坐卧地上,左手护头,右手撑地,小青则是武旦扮相,怒睁杏眼,左手叉腰,右手举剑,青衣打扮的白娘子横于两人之间,左手止住小青的宝剑,头侧向许仙,一脸的无助与无奈。

三是画面具有传说的情节性。白蛇传传说以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为明线,以白娘子追求爱情和法海的所谓护法为暗线,故事起伏跌宕,极富情节性,民间美术作品往往优先选取那些最富情节性的场面或画面来表达,比如首选的常常是“水漫金山”,然后则是“西湖借伞”、“端午惊变”、“仙山盗草”、“断桥相见”等等,虽然展示的是传说情节中的一个特定瞬间,一个定格,但因为是依赖于民间白蛇传传说,所以实际起到的效果则是以少代多,体现的是与此相关的更多的故事情节。

用民间美术的形态来表达白蛇传传说的内容,大体有这样几种常见的方式:

其一,白蛇传传说中经典情节中的点,即画面或场景,多以单幅作品呈现。如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吕存先生的乱针绣作品《水漫金山》。画面似乎受西洋画派的影响,运用大色块抽象地表现出兵器、船只等分崩离析的瞬间,凸显出白娘子对以宝塔为象征和以法海为代表的旧有秩序的不屈抗争,江水涨满画面,似乎奔腾而出,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极具张力;这使人想到画面之外的传说,想到传说中“水漫金山”时已怀有身孕的白娘子从据理力争到苦苦哀求、到忍无可忍,想到白娘子与许仙的相遇和相爱及坎坷与艰辛———瞬间的画面替代了白蛇传传说中相关情节的语言表述,充分展示了白娘子外柔内刚、追求幸福与爱情的坚贞不屈的心灵。类似的还有耿月新的竹编作品《上金山》[1]21、赵绍虎的年画作品《忌酒》[1]27、陈佑丰的剪纸作品《水漫金山》[1]38-39、黄振凤的刺绣作品《断桥相会》[1]20等,几乎涉及民间美术的各种表现形式。

其二,将白蛇传传说中经典情节中的点连缀,以多幅作品较完全地直观展示。如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邵同义先生的瓷刻作品《白蛇传全景图》[1]14-15,规格为60cm×40cm,摹杨柳青木板年画。在不大的平面上选取了传说的经典情节点:借伞、开店、斗法、盗草、断桥、水漫等。这些呈现于我们眼前的经典情节画面相当于树的主干,具体细节相当于枝叶。而这些情节如何展开,不同的观者可能会产生不同的联想,并讲述或演绎出不同的枝叶,丰富这棵参天大树。类似的还有他的一组多幅瓷刻作品:《游湖借伞》、《开药铺》、《盗仙草》、《灵丹救夫》、《断桥重见》、《水漫金山》[1]10-13,陈宝玉先生的一组多幅烙铁画作品《断桥借伞》、《喜结良缘》、《端午惊变》、《仙山盗草》、《水漫金山》、《断桥相见》[1]34-35以及一套12枚(另有文字介绍配图各一枚)剪纸组成的加纳邮票《白蛇传》[1]66-67。署名为王双林、王平和林超英创作的连环画《白蛇传》(苏出准印JSE-030012号),由100幅剪纸作品组成,堪称民间文学和民间美术联姻的成功范例。

其三,取材于白蛇传传说,但经过民间美术作者的想象而再创作的“异文”。如安有芳的泥塑作品《白蛇传•插花》[1]3。作者所塑造的许仙与白娘子形象则是一站一坐,许仙插花时的怜爱与真诚,白娘子的沉浸与陶醉,夫妻间的柔情与蜜意跃然眼前。然而,作者有意安排了一个道具———雄黄酒坛紧蹲旁边:一方面弥补了构图的单调,丰富了视觉效果,另一方面更是暗示了许仙与白娘子爱情的潜在的强大的矛盾对立面。这令人联想到传说中隐藏在背后的法海,他是如何利用许仙对爱情的不坚定、动摇,如何唆使许仙逼骗白娘子喝下雄黄酒的故事情节。一个特定场面的艺术造型可能会使不同的观者牵引出相关的许多相同的或有差异的故事情节。一则名为《白娘子》的白蛇传传说中,说到白娘子如何被法海罩于金钵下时,是这样讲述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过了新年,元宵节时,白娘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许仙乐得整天合不拢嘴巴,见人老是笑。伢儿满月的那一天,许仙家里要做汤饼会,办满月酒,许仙姐姐和小青忙着里外张罗。白娘子清早起身,在内房梳妆打扮,许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见她红娇娇的脸,乌光光的头,比以前更好看了。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今天娘子要抱伢儿出去跟长辈亲友们见面,讨个彩头,可惜她头上戴的首饰都丢在镇江没带来……这时,忽听得大门外弄堂里有个货郎在叫喊:“卖金凤冠罗,卖金凤冠罗!”许仙一听是卖金凤冠的,便三脚两步奔了出去,找到货郎。见珠宝串成的金凤冠,金光闪亮的,许仙越看越中意,便把它买下来,拿进房里,对白娘子说:“娘子,我给你买来一顶金凤冠,你戴上去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白娘子看看那金光闪亮的金凤冠,心里很欢喜,就让许仙把它戴到自己刚梳好的头上去。不料这金凤冠一戴到头上,就脱不下来了。它越箍越紧,越箍越紧……白娘子一时只觉得头重脑疼,眼前金星乱冒,便一头倒在地上昏晕过去了。这飞来大祸,许仙哪里防得到啊!他急得双脚乱跳,慌忙奔出门去,要找货郎算账。许仙奔到门口,货郎不在了,只见法海和尚横着青龙禅杖,挡在门外。原来那卖金凤冠的货郎就是法海和尚变的。自从许仙逃出了金山寺,法海和尚便满世界地寻找他,今天打听到给他儿子办满月酒,就用金钵变顶金凤冠,自己化成货郎,上门来叫卖。这时,法海和尚见许仙气急败坏地奔出来,面色都变青了,料想已经上了圈套,就冲着他嘿嘿一阵冷笑:“施主,好言好语你不听,今天我到你家里收妖来了!”说着,便大踏步闯进房里来,许仙要拦也拦不住。法海和尚朝白娘子头上吹口气,金凤冠就变成金钵。金钵射出万道金光,把白娘子团团罩住[2]45-47。泥塑作品《白蛇传•插花》的创作显然是取材于白蛇传传说,只不过白蛇传传说的异文中在端午节的背景下并无“插花”的情节。而从上文可以得知,在白娘子被法海的金钵罩住前,有过类似“插花”情节的“戴金凤冠”情节。这是一种“移花接木”,这是一种从民间传说到民间美术而产生的流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异文”。

民间美术表达的功能及其启示

在诸多白蛇传传说的非文学表达形式中,民间美术是很重要的载体之一,理应得到人们,特别是民间文艺理论研究者的高度重视。因为民间美术与白蛇传传说所属的民间文学都属于民俗、民间文化的范畴,民俗学家张紫晨先生就曾指出,民间艺术是民俗活动的直接需要,“它来源于民俗,是民俗的组成部分,它的内容和形式大多受民俗活动或民俗心理的制约。民间艺术是民俗观念的载体”,“民间美术是一种有形的文化,也是一种有形的实体形的民俗”[3]16。它们有着极其重要的共同点,就是都来源于人民大众、来源于人民大众的生活实践,并和人民大众有着天然的血肉联系。所以体现了人民大众情感和思想的白蛇传传说也就极其自然地在民间美术当中得到表达和传播。它们同源同宗,只是表达的载体不同而已。

从作为民间文学的白蛇传传说的文学表达到作为非文学的民间美术表达,前者运用语言,时空转换自如,想象纵横驰骋。而后者,第一,运用形象直观的方法,从记忆科学而言,比语言文字更易于人们的记忆。第二,善于抓住传说情节中经典性的场景或画面,表达传说内容的精髓。这是迫于它在表达民间传说上存在很大的局限性。第三,从语言到民间美术,再从民间美术到语言,增添异文,汇入传说,既是传承保护,更是拓展延伸。用非文学的民间美术来表达白蛇传传说,虽然选取的往往是几个典型的画面或场景,即所谓的点,但是这些点与点之间有空档,即使是由民间剪纸组成的连环画,它也不可能替代白蛇传传说那样用语言表达得如此完整,依旧会留有空档,而这些空档,就是人们连缀想象的空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象,有可能创作出白蛇传传说的异文,而这些异文就有可能再次回流于民间,加入到白蛇传传说的流播之中,有可能更加丰富白蛇传传说的内容,并有助于白蛇传传说的不断发展。在民俗文化中,过去长期以口头讲述、口耳相传、传承保存白蛇传传说为主的方式,非文学的表达,如民间美术的表达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保护方式,既是一种补充,也是一种延伸。第四,白蛇传传说拓展了包括民间美术在内的非文学表达形式的内容,并为其创作提供思路和素材;而包括民间美术在内的非文学表达形式则为白蛇传传说增添了流传载体,并丰富白蛇传传说的内容,丰富了白蛇传传说文化生态体系的多样性。

民间美术是我们整个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钟敬文先生曾说,“忽视民间艺术,就不可能真正了解民族文化及其基本精神。不将民间艺术当作民俗现象来考察,不研究它与其他民俗活动的联系,也就使民间艺术失去了依托,不可能对民间美术有深层的了解”[4]117。那么,我们以往在挖掘、整理、传承、保护和研究时所提倡的由传说文本到传说背景、传说环境,从静态到动态的立体方法的运用还不够。一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于一定的地域,并或多或少地打上这个地域充满个性的自然环境、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生产力水平、生活习俗的烙印,所以,我们的视野也许更应该开阔,我们的触角应该深入到整个白蛇传传说文化生态系统中去,深入到白蛇传传说得以产生、赖以生存、借以传播的所有要素中去,全面的而非片面的,动态的而非静止的,联系的而非隔断的,这也许就是我们关注和研究白蛇传传说的民间美术表达的真正意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