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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名言

苏格拉底名言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第1篇

1、逆境是磨练人的最高学府。

2、对作家来说,写得少是这样的有害,就跟医生缺乏诊病的机会一样。

3、在多人之前,吾舌尤健。

4、纵使富有的人以其财富自傲,但在他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他的财富以前,别去夸赞他。

5、告诉我你的朋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6、一种未经考察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7、知足是天赋的财富,奢侈是人为的贫穷。

8、不要靠馈赠来获得一个朋友。

9、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

10、对哲学家来说,死是最后的自我实现。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它打开了通向真正知识的门。灵魂从肉体的羁绊中解脱出来,终于实现了光明的天国的视觉境界。

11、谦逊是藏于土中甜美的根,所有崇高的美德由此发芽滋长。

12、我去死,你们去活,究竟谁过得更幸福,唯有神知道。或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

13、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阳光、空气、水和笑容,我们还需要什么呢!

14、最优秀的人就是你自己。

15、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

16、如果我们把每个人的不幸堆成一堆由大家均分,大多数人都会甘愿接受一份,欣然离去。

17、认识自己,方能认识人生。

18、美是难的。

19、坏人活着是为了吃与喝,而好人却是为了活着才吃与喝。

20、我平生只知道一件事,我为什么是那么无知。

21、暗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

22、别人为食而生存,我为生存而食。

23、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24、任何确实的实验都说明,任何一种生理或心理的疾病都能靠吃素和喝纯水而减轻病情。

25、我比别知道得多的,不过是我知道自己的无知。

26、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并没有智慧,不论大的还是小的都没有。

27、神灵为自己保留了那对于最为重要的东西的认识。

28、要想向我学知识,你必须先有强烈的求知欲望,就像你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样。

29、谦逊是藏于土中甜美的根,所有崇高的美德由此发芽滋长。

30、一个人能否有成就,只看他是否具备自尊心与自信心两个条件。

31、人可以犯错,但是不可犯同一个错。

32、我们的需要是越少,我们越近似上帝。

33、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哲学家告诉我们,“为善至乐”的乐,乃是从道德中产生出来的。为理想而奋斗的人,必能获得这种快乐,因为理想的本质就含有道德的价值。

34、问题是接生婆,它能帮助新思想的诞生。

35、没有人因为知道了善而不向善的。

36、只期盼少许,才能接近最高的幸福。

37、如果我能忍受了自己的老婆,也就能忍受任何人了!

38、我到处走动,没有做别的,只是要求你们,不分老少,不要只顾你们的肉体,而要保护你们的灵魂。

39、唯有理智最为可贵。

40、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

41、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就是为真理而奋斗。

42、凡是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也算是懒!

43、最有希望的成功者,并不是才干出众的人而是那些最善于利用每一时机去发掘开拓的人。

44、智慧意味着自知无知。

45、当许多人在一条路上徘徊不前时,他们不得不让开一条大路,让那珍惜时间的人赶到他们的前面去。

46、在你发怒的时候,要紧闭你的嘴,免得增加你的怒气。

47、不懂得工作真义的人,视工作为苦役。

48、无知即罪恶。

49、如果把世上每一个人的痛苦放在一起,再让你去选择,你可能还是愿意选择自己原来的那一份。

50、思想应当诞生在学生的心里,教师仅仅应当像助产士那样办事。

51、自愿的人在忍受苦楚的时候,受到美好希望的鼓舞,就如打猎的人能欢欣愉快地忍受劳累,因为他有猎获野兽的希望。

52、知足是天然的财富,奢侈是人为的贫穷。

53、每个人身上都有太阳,主要是如何让它发光。

54、许多赛跑的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的几步。路“应跑的路”已经不容易,“跑到尽头”当然更困难。

55、知道的越多,才知知道的越少。

56、想左右天下的人,须先能左右自己。

57、男人活着全靠建忘,女人活着全靠牢记。

58、最有效的教育方法不是告诉人们答案,而是向他们提问。

59、假使把所有的人的灾难都堆积到一起,然后重新分配,那么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一定都会很满意地取走他自己原有的一份。

60、真正高明的人,就是能够借助别人的智慧,来使自己不受蒙蔽的人。

61、不要靠馈赠去获得朋友。你须贡献你诚挚的爱,学会怎样用正当的方法来赢得一个人的心。

62、命运是机会的影子。

63、你以为美与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吗?你不知道凡是从某个观点看来是美的东西,从这同一以观点看来也就是善的吗?

64、在死亡的门前,我们要思量的不是生命的空虚,而是它的重要性。

65、美德即知识,愚昧是罪恶之源。

66、我知道自己的无知,我知我无知。

67、许多赛跑的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的几步。跑“应跑的路”已经不容易,“跑到尽头”当然更困难。

68、好的婚姻仅给你带来幸福,不好的婚姻则可使你成为一位哲学家。

69、教育是把我们的内心勾引出来的工具和方法。

70、自愿的人在忍受苦楚的时候,受到美好希望的鼓舞,就如打猎的人能欢欣愉快地忍受劳累,因为他有猎获野兽的希望。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第2篇

苏格拉底佇立法庭,卷发如雪

三个公诉人的愤怒也不再年轻

可爱的斯科里亚(skolia)地方诗人迈雷托(meletus)

可怜半辈子默默无闻的修辞学教授赖肯(lykon)

可敬的硝皮匠兼不甚可敬的政客安尼托(anytus)

(他们的名字涉过忘川远播中国,失落了咝咝的尾音)

五百零一颗德谟克拉西(democracy)的头颅,在审判席上簇动

没有人勘破他们座位前后左右排序的秘密

究竟是按门第高低,还是按钱袋盈虚

惟有拿起陶片,决断哲人生死的一瞬间

每一个人的鼻子才会像娘儿们似地发酸 

对苏格拉底的审判和定谳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个转折和旋涡”,标志着理知人(theoretical man)的生活方式曾经与雅典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后人对这一发生事件的了解,主要源自苏格拉底的弟子——色诺芬(xenophon)的《回忆》(memor)和柏拉图(plato)的《申辩》(apologia)。伯内特(john burnet)认为,色诺芬的心智属于退休陆军上校之辈,难免会有意或无意地把苏格拉底的爱智对话转述成乡村绅士的负暄闲谈;与此相反,施特劳斯(leo strauss)则说“让马儿打个滚,牵回家去”之类的隽语妙不可言。于是,人们转向柏拉图,一方面被他的悲愤所感染——“这个就是被你们谋杀的人,看看吧,听听他吧”,另一方面也对他的妙笔生疑虑——这是现场报道(reportage)、还是艺术再造(re-creation)?伏拉斯托斯(gregory vlastos)认为,柏拉图确实亲耳听到了苏格拉底的生死之辩,并为之震惊,政治哲学很可能起源于柏拉图的震惊;多年之后,痛定思痛的柏拉图把回忆中的依“法”(nomos)申辩重构(re-creation)为思想中的正“义”(physis)诉求,并为他的同时代人所认可。除此之外,我们无权对柏拉图的《申辩》苛求更多的真实性(veracity)。

苏格拉底在踏上法庭的瞬间,就陷入了一个语言的困境——真正的存在论困境,因为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苏格拉底应该选择哪一种语言与在场者对话,确切地说,他应该选择哪一种对话技艺与雅典城邦对话?是选择说服(persuasion)的技艺,抑或选择辩证(dialectic)的技艺?为此,苏格拉底提出了一项在他看来不算过分的要求,即希望法庭不要在意他的说话方式,不管它是好是坏,只看它是否有理,因为讲道理是法官的美德,而说真话是辩方的本分(《申辩》,18a)。

在古代希腊的语汇中,peithein(说服)指一种与大众对话的特殊政治技艺,雅典为说服女神(peithô)立庙也证明了说服技艺在城邦政治生活中享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说服技艺也称之为修辞(rhetoric)技艺。毋庸讳言,说服有“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的一面,即说服很可能是一种 “高贵的谎言”。但说服更有“修辞立其诚”(《周易·乾文言》)的一面,即说服有可能强化主流意见(doxa),使之上升为正义(right)、上升为主义(creed)、上升为理义(ideology)。《尚书·洪范》中所谓治民“三德”之一的“高明柔克”,即是一种中土儒家的说服技艺。

与peithein(说服)对举的dialegesthai(辩证法)则指一种与精英对话的特殊理知(noetic)技艺,也径称为对话技艺,在苏格拉底式哲人生活中享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辩证法有可能引导中人以上的意见(doxa),使之上升为知识(knowledge)、上升为真理(truth)、上升为整全(the whole)。苏格拉底的辩证法是一种否定的辩证法、一种保持哲人出离(detachment)身位的辩证法。如果你说“a是z”,那么,苏格拉底会引导你在a中找到隐含的b、在b中找到隐含的c,然后指出c与z的矛盾之处。如果你因此而自我颠覆了“a是z”的命题,并陷入迷惘和痛苦之中,那么,苏格拉底会告诉你,这不是他的过错。由于苏格拉底从未肯定过“a中的任何部分都不是z”,因此,雅典城里的贵族愤青模仿辩证法的调调,否定一切存在者的名分、乃至否定城邦的正义,更不是苏格拉底的过错。

法庭上的苏格拉底必须当下决断——他若采用辩证的技艺、哲人的口吻为自己辩护,无异是用哲学的知识贬抑城邦的正义,势必冒犯全体对话者;他若采用说服的技艺、政治的腔调为自己辩护,无异是将哲学的知识降格为私人的意见,势必不敌城邦的正义。于是,苏格拉底选择了第三种对话方式、一种类似于先知弘道(gospel)的对话技艺。施特劳斯把苏格拉底的弘道称之为“离题之言”,因为严格意义上的申辩分别针对“初始原告”的指控和迈雷托(meletus)的指控。苏格拉底为什么要在法庭上反驳并不在场的“初始原告”?他们既无名姓、也无诉状,既不能出面指控、也不能当庭对质,是名副其实的影子原告。根据施特劳斯的说法,色诺芬是“确定苏格拉底学说特征的最可靠来源”,因此,色诺芬在《回忆》中谈到苏格拉底攻击雅典民主政体的话是可信的,所谓“初始原告”很可能是指民主党人。苏格拉底莫非在暗示,根据西元前404年的大赦令(act of oblivion),以安尼托(anytus)为代表的雅典民主党人对他的指控是一场非法的“政治审判”。

根据柏拉图的文本,人们宁可将苏格拉底的申辩看作是一种对哲人生活方式的辩护,因而所谓的“初始原告”似乎是某些反对哲人生活方式的群体,他们中间有一个诗人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是喜剧《云》的作者。被施特劳斯誉为 “最伟大的心灵”的黑格尔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中读出了主体性(subjectivity)对城邦、家庭、道德和诸神的胜利。施特劳斯则在喜剧《云》中读出了青年苏格拉底既不懂爱欲、也不懂政治,相反,《王制》(politeia)中的苏格拉底才真正懂得僭主(tyrant)乃“爱欲之化身”。施特劳斯认为,与其说喜剧《云》是对苏格拉底的指控,毋宁说是“传递给苏格拉底的一个朋友式警告、一个混合了羡慕和嫉妒的警告”。警告什么?警告苏格拉底及早放弃哲人的出离身位,放弃关于神性自然(physis)的学问?或者是警告苏格拉底及早放弃政治哲学,即放弃让哲学进入城邦,放弃追问什么是好或坏?

我以为,喜剧《云》中的苏格拉底,坐在悬空的吊篮里、衣衫褴褛的苏格拉底,观天测地、传授狭义修辞(即巧言令色)术的苏格拉底,虽无益于城邦、亦无害于城邦,根本不可能与城邦发生冲突。剧中主角斯瑞西阿德(strepsiades)为了赖债,送儿子到苏格拉底的思想所学修辞术,既无增、亦无损于苏格拉底的声誉;一如赚足昧心钱的老板进北大读mba,既无增、亦无损于北大的声誉。瑞西阿德因为儿子的堕落而迁怒于苏格拉底,一把火(刘小枫称之为“秦火”)烧了思想所,纯属泄私愤的犯罪行为、而非爱城邦的革命举措。换言之,诗人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与其说是对苏格拉底的指控或警告,毋宁说是对苏格拉底政治哲学的掩护。苏格拉底之所以搞笑似地在法庭上反驳“初始原告”的影子指控、反驳剧中人斯瑞西阿德的指控,并把自命为爱国志士的迈雷托(meletus)等人的正式指控,统统归结为斯瑞西阿德式的指控,无疑对诗人的掩护不仅心领、而且神会。柏拉图在最好的城邦、即哲人为王的城邦中放逐了诗人,但由于最好的城邦是不可能的,因此,哲人始终需要诗人的掩护,时至现代,甚至发生了哲学(尤其是伪哲学)的“诗性”转向。

吊诡的是,法庭既不在乎、也未追究苏格拉底的搞笑,尽管搞笑(play)很可能意味着彬彬有礼的敌意(politesse)。苏格拉底知道,城邦也知道,自己“第一个将哲学从天上唤到尘世,甚至引入寻常百姓家,迫使哲学追问生与死、好与坏”(西塞罗语),那么,他必须当庭为这种新异的哲人生活作出辩护。由于苏格拉底式的哲人生活冒犯了城邦的政治生活,因此,他的申辩无法诉诸城邦的习传礼法(nomos)。苏格拉底也不能公开诉诸自然的神性(physis),以免坐实“轻慢诸神”的罪名。因此,严格地说,苏格拉底的正式申辩应从引证德尔斐(delphi)神谕的故事开始;据施特劳斯说,这是一个审判团“闻所未闻”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凯勒丰(chairephon)既与苏格拉底有总角之交,又与民主党人有生死之谊。某日,凯勒丰前往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apollo’s oracle)求谶,问的竟是:“有谁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皮提亚(pythia)的解谶更是干脆:“没有。”苏格拉底本人对德尔斐神谕半信半疑:一方面,他相信神决不可能说谎,另一方面,他确信自己并无智慧,即确信自己尚未掌握关于生与死、好与坏的知识或真理。为了证明或证伪神谕,惟一可行的办法是找到比自己更有智慧的人。苏格拉底苦苦访求的结果发现,所有被访问者,从政要到匠人,无不认为自己有智慧,他终于明白:神谕是真的,因为比起这些人来,自知其无知实在是一种智慧。苏格拉底还给出了对神谕的深层解读:比起神的智慧来,人的智慧微不足道,甚至毫无价值。苏格拉底由此也意识到,自己两袖清风、四方奔波、八面树敌,只为不懈地省察每一个以智慧著称的雅典人和异方人,无意之中践履了神差遣的使命。(《申辩》,20e-23c)

与施特劳斯的看法相反,苏格拉底与迈雷托(meletus)的唇枪舌剑(24d-27e),既缺乏激情,也缺乏机锋,相对于全篇的弘道风格而言是真正的“离题之言”。苏格拉底迅即抛开迈雷托(meletus),面向全体法官、亦即面向雅典城邦继续他的申辩。苏格拉底谈到了海洋女神忒提斯(thetis)的儿子阿喀琉斯(achilleus),他不顾母亲的警告——他若为军中腻友帕特洛克罗斯(patroklos)复仇而杀死赫克托耳(hektor),则命定夭亡——宁愿复仇而死、不愿忍辱而生。但苏格拉底没有提及阿喀琉斯的自我谴责,因为他与阿伽门农(agamemnon)的不和而导致腻友的牺牲。苏格拉底说:

雅典人啊,真理是:一个人的职守既然定了,不管是自愿的选择,还是在上者的差遣,他都应该坚持职守,不辞危险,不惧生死,不虑杂念,因为令誉高于苟活。雅典人啊,你们从前派来指挥我的将官差我奔赴波提狄亚(potidea)、安菲波利(amphipolis)和代立昂(delium)各地,我尚且能与战友同生死、共进退;如今,因为相信、所以懂得,这是神对我的差遣,他要我终生从事爱智之学,省察自己,也省察他人;如果我贪生怕死、患得患失,从而擅离职守,这才荒谬,真正值得把我押到法庭,告我慢神,因我不遵神谕,怕死,无知而自命有知。(《申辩》,28d-29a)

苏格拉底在申辩中第一次讨论了“死亡”,这是冥王哈得斯(hades)管辖的世界、一个真正的洞穴世界;人们却惧怕这个未知的地下世界,胜过惧怕已知的人世恶行。面临闭嘴而生、还是弘道(gospel)而死的抉择,苏格拉底选择了后者,这一选择本身即是哲学的行动(indeed)、而非纯粹的言说(speech):

雅典人啊,我敬爱你们,但是我要服从神、先于服从你们;只要我一息尚存、力所能及,就不会放弃爱智生活,不会放弃劝告你们,不会放弃劝告每一个我偶然遇见的雅典人,并且以我习惯的腔调劝告:“高贵的雅典人啊,你们生活在一个最伟大、最富强、尤其以她的智慧闻名于世的城邦里,但你们却一门心思地聚敛钱财、追逐荣誉,既不在乎智慧和真理,也不关心灵魂的提升,难道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反唇相讥说:“不是这样的”,那么,我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会盯着他,反复盘问他;如果他自称有德而实际无德,那么,我会指责他视美玉为顽石、视羹豆为三牲。我逢人就要这样做,不管他是年轻还是年长,不管他是雅典人还是异方人;尤其是对雅典人,因为他们是我的同胞。你们应该知道,这是神对我的差遣。我相信,我受神的差遣,实在是城邦的大幸。我四处奔波,无非为了劝谕各位,劝谕年轻者和年长者,不要只关心自己的肉体和钱财,却忽视灵魂的提升;我告诉你们,美德并非出自钱财,相反,钱财以及一切公私福祉都是出自美德。如果说我弘扬上述道理会“毒害青年”,那么,是上述道理“有毒”;如果断言我弘扬的不是上述道理,那么,断言者是在说谎。因此,雅典人啊,我要说:你们听信迈雷托(meletus)的话也好、不听他的话也罢,释放我也好、不放我也罢,总之我行我素,虽九死犹无悔。(《申辩》,29d-30c)

苏格拉底的弘道似乎是先知式的,他自称是神赐给雅典城邦的礼物,神让他来到这个城邦,就像一只马虻附在马身上,而城邦就像一匹又懒惰又迟钝的肥马,需要不断地刺激。一个悖论是:一方面苏格拉底不认为自己曾经参与过政治活动,不认为自己与雅典人的马虻式对话是一种政治行为,理由是他的守护神(daimon)阻止他从政,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另一方面,他又回顾了他的两次从政经历,一次在民主政体下,另一次在寡头政体下,他扮演的都是反对派角色,只为恪守正义。另一个悖论是:苏格拉底弘道的核心思想是“提升你的灵魂”,而提升灵魂的惟一途径是求知,因为“知识就是美德”;然而,苏格拉底求证德尔斐神谕的结果却发现,从政要到匠人,他们所谓的“知识”比无知还要糟糕,几乎不可救药。难怪有人说,耶稣为耶路撒冷哭泣,苏格拉底却不会为雅典流泪,虽然他不忘劝谕、警告、甚至责备雅典。

苏格拉底预期法庭会判他有罪,因此选择了以先知弘道的方式与全体法官对话、与整个城邦对话,事实上281票对220票的定谳结果也表明了苏格拉底的申辩策略是成功的,虽然他未能避免有罪判决。施特劳斯为此扼腕叹息,隐隐责怪苏格拉底不该选择如此激烈的对话方式。苏格拉底却全然不顾2000年后私淑弟子们的感受,继续搞笑似地提议,应以普吕坦内安(prytaneion)国宴厅的免费就餐劵取代刑事判决书,因为他对城邦的贡献远远大于奥林匹克运动会(olympics)上的赛车手。苏格拉底既不愿“闭嘴”,也不愿“到他该去的地方”——坐牢或流放,只愿支付一个银币(mina)作罚款,当时智者叶文诺(evenus)的讲座尚且收费五个银币。末了,苏格拉底搞笑似地出价三十银币,那还是听从在场朋友们的劝导,并由后者担保筹资。(《申辩》,36c-38c)

苏格拉底的著名论断:“未经省察(unexamined)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生活”(《申辩》,38a)导致了第三个悖论——当他说这话时似乎肯定了每一个雅典人都具有同等的责任和能力,有权自由选择值得过的生活,但他在更多的场合要求雅典人把这种选择权利让渡给半神半人(demigod)的哲人,因为只有后者才拥有关于整全的知识,只有后者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值得过的生活。伏拉斯托斯(gregory vlastos)认为:除非一个人要求自己私人的道德判断的权力,否则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达到人性的高度;如果他要求这种权力的话,他必定要接受那种隐含错误判断的选择作为一种适当的冒险;这只是他自己为了自由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问题是,城邦是否承受得起这种代价可能引发的蝴蝶效应。

苏格拉底被判死刑之后再次发言,并且在第二次讨论死亡时,提出了死后的二境界说:其一,死后万般皆空,死者无知无识;其二,如世俗所传,死后灵魂进入冥界,一如出国移民。第一种境界犹如无梦酣眠之夜,无论国王、还是平民,他一生度过的、数不胜数的日日夜夜,有哪一个白天、哪一个夜晚比得上这个无梦之夜的睡眠更好、更酣畅?况且死后的绵绵岁月对死者而言,无非一夜。由于如此美好的夜晚人人有份,不必争夺,那么,生前提升灵魂依然是值得的,生前省察生活秩序的好与坏依然是值得的。

就第二种境界而言,如果死亡意味着离家出走,辞世远行,如果所有亡者都聚集一乡,那么,不仅能遇见刚直不阿的冥界法官如米诺(minos)等人,还能遇见英名永存的作古诗人如荷马(homer)等人,岂非妙不可言。尤其是苏格拉底在冥乡再作冯妇,省察那些以智慧著称的灵魂,他们中间有征讨特洛伊(troy)的统帅阿伽门农(agamemnon)、有名扬四海的英雄奥德修(odysseus)、有滾石上山的苦人西绪弗(sisyphus)、以及许多史诗上有名的人物,岂非其乐无穷。

苏格拉底没有肯定哪一种死后的境界是真的,但他的灵魂必须与城邦告别却是真的:“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惟有神知道。”(《申辩》,42)苏格拉底虽然坚持爱智生活的德性高于政治生活的德性,但他毕竟不是先知,不能引导雅典人走出城邦、不能引导他的三个儿子走出城邦(相反,他把儿子托给了城邦)、甚至不能引导他的肉身走出城邦,一如先知摩西引导以色列人走出埃及。苏格拉底的神也不能让雅典人民分有他的恩典,不能让爱智生活的德性充满城邦。

参考文献

[1]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apologia),严群译,《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2]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

[3]施特劳斯,《论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和〈克力同〉》,应星译,贺少田编,《西方现代性的曲折》,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第3篇

一、说教材

《苏格拉底之死》选自长春版语文教材八年级下册阅读部分。主要通过对苏格拉底面对死亡时的语言、动作、神态的描写,及其周围人的言谈举止,表现了苏格拉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表现出来的勇敢、智慧。

二、学情分析

本课的授课对象是八年级学生,此前学生并未接触过苏格拉底这位西方哲学的奠基人,对他的为人和思想知之甚少。所以教学中要将苏格拉底及柏拉图的人生轨迹、思想主张向学生作以必要的介绍,以利于学生对课文内容的理解。

三、教学目标

《语文课程标准》指出:语文教学的指导思想是,致力于全面提高学生的语文能力和语文素养,培养学生的语感,发展学生的思维和创新精神,养成学生学习语文的良好习惯,为每一个学生的终身学生活和发展奠定语文基础。

据此我确定本课的教学目标如下:

1.知识与技能目标:了解苏格拉底的人生轨迹和主要学说。

2.过程与方法目标:透过人物的言行分析人物的性格特点,学习运用多种描写方法刻画人物形象。

3.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目标:领悟在苏格拉底身上表现出来的优秀品质,从中获得有益的人生启示,并形成有一定深度的思考和判断。

四、重点难点

教学重点:知其人,听其言,观其行,认识苏格拉底这一伟大形象。

教学难点:初步了解苏格拉底的深邃思想。

五、教学方法

根据以上教学目标我在教学过程中运用以下教学方法:

1.学生自读与教师点拨相结合。让学生自读自思,辅以教师的点拨指导,提高课堂教学效率。引导学生自学,让学生进入主动探求知识的过程,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在学会学习的过程中达到自己会学。在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前提下,强调动口动脑的能力,提高学生素质。

2.讨论法:讨论法是民主思想在课堂教学中的反映,有利于激发学生主动参与教学,有利于培养学生的思考、表述能力。使学生在学习中相互合作,敢于质疑,有利于发展学生的智力。

3.利用多媒体,实现信息技术与课程教学的整合。创设教学情景,启发学生的思维能力,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主动性,使学生乐学、爱学。

六、本课的具体教学过程如下:

首先课堂导入: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面对死亡,仁人志士,大义凛然,为了追求理想和真理,他们毫不畏惧,中国人如此,西方人亦如此,他们的死重于泰山。今天我们来学习《苏格拉底之死》,去认识一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表现出勇敢与智慧的人物――苏格拉底。(从中西方仁人志士对待死亡的态度谈起,意在引发学生的阅读期待)

接下来,让学生交流课前搜集的相关资料,简要介绍苏格拉底,并出示达维德的名画《苏格拉底之死》,使学生对苏格拉底的人生经历及主要思想有初步了解,为理解课文内容作铺垫。

第三步,朗读课文,把握文章的主要内容。

学生自读课文,谈一谈对苏格拉底的认识,从整体上把握文章内容。

第四步,深入研读,理解苏格拉底的伟大形象。

1.抓住课文结尾柏拉图对苏格拉底的最准确的评价:最勇敢、也是最智慧、最正直。以此作为切入口,带起对课文的解读。这里柏拉图用词非常严密、准确,他强调苏格拉底是“我们这个时代”,“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勇敢、最智慧、最正直的人。

2.苏格拉底之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他是西方历史上(或许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思想和言论而被处死的哲学家。在当时,哲学家这个称呼意味着今天的思想家、科学家、知识分子之类的角色,所以,也可以说苏格拉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为真理而殉道的科学家,或因执著于真理而被处死的知识分子。他本人是述而不做,未留下只字片墨,这么一个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资料的人却能获得西方哲学史上最重要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从容赴死给他带来了广泛关注。和一切真正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思想家一样,苏格拉底的生活经历本身是更有力的因素。

3.请学生找出文中哪些地方体现出了苏格拉底的“最勇敢”,要求学生在文中画中能表现出苏格拉底“勇敢”的动作、语言、神态描写。

如:①面对死亡,苏格拉底在痛苦的同时感到快乐,并且认为是得到一种至上的幸福。沐浴后容光焕发,主动要求把毒药端过来,不留恋无意义的生命。

②兴致勃勃,没有慌乱,脸色和表情没有丝毫改变。目光沉稳,平静,没有丝毫厌恶的一口喝光。

告诉别人不要这样,一个人应该精神镇定地迎接他的末日,平静、坚强。

③当提及他的葬礼时,他“优雅”地笑了笑,指出被埋葬的只是肉体,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埋葬。

苏格拉底的死亡给他人带来的巨大痛苦,“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在学生发言的过程中,教者适时点拨,从而使学生认识到本文表现苏格拉底这一人物形象时所运用的动作、语言、神态等描写方法。除正面描写之外,还要启发学生思考:写周围人的反应对表现苏格拉底的形象,有何意义?从而进一步认识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相结合对于表现人物性格(下转112页)(上接113页)的作用。

在此过程中,紧紧抓住周围人的“哭泣”来深入体会苏格拉底的性格特点。为此我设计这样一个问题:对于哭泣,苏格拉底劝说别人不要哭泣,可为什么对于典狱官的哭泣他却说是“慷慨地同我洒泪告别”?从而使学生深入认识苏格拉底的勇敢。

4.认识苏格拉底“最智慧”的一面。此处,可以先向学生讲述苏格拉底以造船为喻告诉弟子们什么是快乐的故事。

(弟子们到处寻找快乐,他们向老师询问:快乐到底在哪里?苏格拉底说,你们先帮我造一条船吧。弟子们只得暂时把寻找快乐的事放在一边,找来造船的工具,用了49天造好了一条独木舟。船下水那天,他们把老师请到船上,一起划着船唱着歌。苏格拉底问,孩子们,你们快乐吗?弟子们齐声回答,快乐极了。苏格拉底说:快乐就是这样,它往往在你为着一个目标忙得无法顾及其他的时候它就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苏格拉底想要告诉人们:充实的就是快乐的。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学生的思维引向深入:在面对死亡时,苏格拉底思考到了快乐与痛苦的关系,二者相生相伴。面对死亡能如此从容,本身也是一种智慧。从而使学生深入地体会苏格拉底“智慧”之所在。

5.认识苏格拉底“最正直”的特点:当有朋友劝他逃走时,苏格拉底从尊重法律的角度出发,不肯背叛他的信念,泰然领死。

这样,通过对苏格拉底“最勇敢、最智慧、最正直”三个方面特点的剖析,学生充分理解苏格拉底这一伟大形象,从而落实本课的教学重点。

6.探究临死前嘱托克里托还给阿斯克勒皮俄斯一只公鸡。

此处采用分组讨论的方式,让学生各抒己见,通过讨论使学生初步了解苏格拉底的思想主张。

最后进行课堂小结:本文作者通过写苏格拉底安静之死,塑造出了最勇敢、最智慧、最正直的哲人形象。生动圆满地诠释了“修养道德,寻求智慧”的主旨。

作业是让学生课后搜集并积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名言。

以上是我的说课内容,恳请各位专家、老师批评指正!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第4篇

苏格拉底被雅典人民法庭判处死刑之时,恰逢雅典派往提洛岛(delos)祭祀阿波罗神(apollo)的圣船扬帆启航之日。相传当初雅典王子提修斯(theseus)自愿作为七对献给弥诺牛(minotaur,一个半人半牛的怪物)的童男童女之一,前往克里特岛(crete),坐的就是这条船。在克里特公主阿瑞安得妮(ariadne)的帮助下,提修斯杀死了弥诺牛,带着公主和童男童女逃出了克里特的迷宫。之前,雅典人曾许愿说,若提修斯安然返回,将每年派员前往提洛岛祭祀阿波罗神。按照祖传礼法(nomos),祭神期间(包括圣船往返航期在内),城邦必须洁净,不得行刑,如遇风暴阻航,刑期可一缓再缓。(《斐多》,58a-c)正是这一个月的缓刑期,成全了柏拉图的多幕剧“苏格拉底之死”的第三幕“不朽的灵魂”——其中,第一场《克力同》(criton)和第二场《斐多》(phaidon)的发生时间相隔了两个白昼和两个黑夜。 

第一场《克力同》中有名有姓的出场者只有两个人,苏格拉底和克力同;整场对白正如施特劳斯(leo strauss)所说,是苏格拉底 “在最私密情况下、在他与其他人已经被监狱大墙隔离的情况下,与老朋友之间的叙话”。其实柏拉图还提示了第三位出场者,一个无名无姓的狱卒,克力同不仅与这位隐蔽的出场者混熟了脸,多少也给了他一点好处。(《克力同》,43a)但柏拉图并未提示,在狱室不远处梭巡或佇立的狱卒有无可能听到苏格拉底与克里同的对白;尤其未提示,万一狱卒听到克力同的越狱建议,应该表演为大惊失色、抑或表演为装聋作哑。 

据施特劳斯的观察:苏格拉底与克力同对白开始的时候,天还相当黑,也许像《普罗塔戈拉》(protagoras)中的苏格拉底与希波克拉底(hippokrates)对白开始时的天一样黑,并且无法确定曙光何时透入监狱大墙。柏拉图的确没有在《克力同》中提示,苏格拉底应该是坐、是卧、是立、是行,也没有提示,苏格拉底是否应该以身体姿态或眉目表情来增强道白效果。无论柏拉图把具体细节委诸导演的创造力、抑或委诸读者的想象力,总之有他的道理,因为“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没有什么是偶然的”(施特劳斯语)。但是,在所有能想到的道理中,惟独“天相当黑”是最不可能的道理,因为无论古今,狱政当局为防范越狱起见,绝不会为了节省能源、或为了怕囚徒失眠而舍不得燃庭燎、点蜡炬的。 

对白是从静默中开场的,此时无声胜有声,静默是一种无声的对白。苏格拉底向壁而卧,克力同枯坐卧榻之傍,庭燎的火光将他俩的身姿投射在墙壁上。克力同一如柏拉图洞穴比喻中的囚徒,凝视着墙上的投影,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据克力同的可靠消息,祭神船当天进港,次日即是苏格拉底的刑期。据苏格拉底拂晓前的梦兆,他将在“今后第三天来到肥沃的弗底亚(phthia)”,意即像史诗英雄阿喀琉斯(achilleus)一样两天之后魂返故乡(《克力同》,43c-44b)。于是,对读者来说是第一次,对苏格拉底来说是最后一次,听到了克力同的越狱建议——通盘计划的可行之处在于,它并非是明火执仗的公开劫狱、而是金钱铺路的秘密潜逃,并且暗合雅典人轻财重友的传统道义。(《克力同》,44c-45c) 

苏格拉底认为,越狱计划具有可行性不等于它具有正当性。所谓“轻财重友”其实是一种大众的意见,但我们不必考虑大众的意见,因为大众既不能行大善,也不能作大恶,既无法令人聪明,也无法令人糊涂,大众行为无非是一种随机的骚动。(《克力同》,44c-d)这里的“大众”是谁?是否指多数雅典人?这里的“我们”又是谁?是否指少数哲人?克力同说:“随他们去。”(《克力同》,44e)这里的“他们” 无疑指大众,克里同显然不想把自己归于大众之列。那么,克力同应该归于哪一类人?施特劳斯晚年致力于研究色诺芬(xenophon)笔下的苏格拉底,致力于研究“由色诺芬所开创的谦卑艺术之魅力”,或可勘破克力同的身位之謎,因为克力同不仅与苏格拉底“同年同区”,而且“也是个听苏格拉底讲学之人……并且不是为了做雄辩家或律师,而是为了做光荣可尊敬的好人,能够对他们的家庭、亲属、仆从、朋友以及他们的国家与同胞行事端正、无可指责”。(色诺芬,《回忆》,1.2.48) 

克力同是个好人,好人即是义人。克力同之义即是保存生命、保护子女之义,即是做完美绅士(perfect gentleman)之义,也即是苏格拉底传授给克力同之子克利托布洛(critobulus)的“齐家”之义(oeconomicus)。换言之,克力同之义即是苏格拉底之义,即是苏格拉底的逻各斯(logos)——“应当选择君子和大丈夫的道路” 。(《克力同》,45d)吊诡的是,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反对克力同的逻各斯,亦即反对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之逻各斯。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把克力同的逻各斯贬之为“多数人的意见”,而在它之上的逻各斯则是“最好的意见”、“慎思审虑者的意见”、“明辨是非邪正之人”的意见、亦即“真理本身” 。 (《克力同》,47a-48a) 

由于克力同同意服膺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之逻各斯——“追求善好的生活远过于活着”,并且,“善好的生活即是高贵的生活、正当的生活”(《克力同》,48b),因此,苏格拉底和克力同的对白开始讨论的惟一主题是:越狱乃正义之举、抑或越狱乃非义之行。施特劳斯注意到世人必然面临的一个困境:正义一旦从阳光世界降至洞穴世界、从相论妙道(eidos)转为世说新语,必然化身为哲人的逻各斯——爱智之言(philosophia)、或化身为城邦的逻各斯——礼法之言(nomos);如果哲人的逻各斯与城邦的逻各斯不和,那么,作为凡夫俗子该如何是好?施特劳斯认为,柏拉图不仅暗示了上述困境,还暗示了正义的逻各斯与灵魂(soul)不朽的知识相关联;苏格拉底在对白中故意避免使用“灵魂”这个词,以此暗示克力同欠缺这方面的知识。 

事实上,在《克力同》的对白中,藉苏格拉底之口上场,宣示越狱是“以错还错、以恶报恶”的非义之举者,恰恰不是哲人的逻各斯、而是城邦的逻各斯——礼法之言。礼法(momos)的言说是独白式的、不容置辩的,故能抵制各种互相矛盾、互相抵牾、互相冲突的意见(doxa)而洁身自好。(《法篇》,957c-958a)由于立法的不是人、而是运气,但运气来自神的恩典(《法篇》,709a,710c),对礼法的虔敬即是对神的虔敬,因此,柏拉图藉克里特岛的雅典无名氏之口主张,对神的虔敬之知必须写入城邦礼法的序言,一如对历史铁律的虔敬之知必须写入国朝宪法的序言。(《法篇》,907c)问题是,雅典人对苏格拉底定谳的罪名之一不就是“慢神”吗?可见苏格拉底虔敬的神、也即柏拉图虔敬的神,确实不是雅典人虔敬的神。好人克力同是否因为无缘得闻异方人蒂迈欧(timaeus)的《创世纪》,不幸铸成了事关虔敬哲人之神的知识欠缺,尤其铸成了事关灵魂不朽的知识欠缺呢? 

施特劳斯注意到礼法的独白,既没有宣示自己具有超人的智慧,也没有强调自己具有神性的起源,却要求苏格拉底无条件地服从,其理由是不周全的。然而,宪法独白的智慧与神性是否恰恰在于,它深知克力同欠缺对哲人之神的虔敬知识,因而先后采用两种互相独立的修辞技艺来说服克力同?其一,礼法与大地一般古老,比苏格拉底的祖先和城邦更古老,它的高贵、庄严、神圣一如大地,为神和有识者所敬重,它世世代代哺育了包括苏格拉底在内的雅典人,哺育了他们的身心,因此苏格拉底无权报复礼法,一如儿女无权报复父母、奴隶无权报复主人。(《克力同》,51a-c)其二,礼法是雅典成年男性与雅典城邦的自由契约,凡长期居留雅典者即视为自动与城邦立约,既守城邦约束、亦受城邦保护;居留愈久,立约愈紧;况且礼法从未禁止雅典成年男性携带他的妻儿与财物移居他邦,换言之,七十年间,苏格拉底有足够的时间解约而未解约,却在法庭定谳之后越狱毁约,无疑是不义之举。(《克力同》,51d-53a) 

礼法不等克力同答辩“是”或“否”,继续它的独白——苏格拉底的越狱之举不仅不义、而且不智;遑论朋友们将为之毁家破财、坐牢流放,苏格拉底本人也必惶惶若丧家之犬,有何意趣?他若遁至政法修明的忒贝(thebes)或麦加拉(megara),那里的执政者势将视其为寇雠、爱国者势将报其以白眼,举国上下都势将苏格拉底视作毁纲败纪的祸水。他若遁至乐崩礼坏的帖撒利(thessaly),要么苟且偷生、晚景堪悲,要么积习难改、重蹈覆辙。(《克力同》,53b-e)礼法最后宣示,苏格拉底蒙受的不义并非礼法的不义、而是执法之人的不义,而冥界(hades)的称义不仅来自冥界的礼法、而且来自它的执法者。(《克力同》,54b-d)。克力同最后表示自己完全信服了礼法的独白、亦即完全信服了城邦的逻各斯。施特劳斯强调,苏格拉底拒绝越狱的理由与克力同表示信服的理由并非同一个逻各斯,苏格拉底的结论无疑是一种暗示:“好啦,克力同,就这样罢,这正是神指引的路。”(《克力同》,54e)。苏格拉底或者柏拉图是否在暗示:哲人逻各斯与城邦逻各斯之间的紧张惟有在神的面前才能和解? 

二 

第二场《斐多》正式开演之前有一过场,通过苏格拉底的学生斐多(phaidon)与异方人艾克格拉底(echecrates)的对白,交待了《斐多》的出场人物,他们是:苏格拉底、斐多、阿波罗多洛(apollodorus)、克利托布洛(critobulus)及其父亲克力同(criton)、赫谟根尼(hermogenes)、艾庇肯(epigenes)、埃斯基恩(aeschines)、安提斯忒恩(antisthenes)、帕伊昂(paeania)的克特西普(ctesippus)、曼内克森(menexenus),以及其他一些雅典本地人;来自忒贝(thebes)的西米亚(simmias)、凯贝(cebes)和斐多尼德(phaidonides);来自麦加拉(megara)的欧几里德(eucleides)和特尔普西翁(terpsion);苏格拉底的妻子珊蒂佩(xanthippe)及其怀中的小儿子。(《斐多》,59b-c)可以想象,仅仅有名有姓的上场人物就达十八人之多,加上无名无姓的雅典本地人若干、克力同的随从若干、监刑官以及狱卒若干,舞台调度的难度应该不会小。幸好全场的主要对话人物只有苏格拉底、西米亚和凯贝三人,多少让导演或读者松了一口气。柏拉图还在过场中藉斐多之口说:“我想柏拉图是病了” (《斐多》,59b),特别点明自己是苏格拉底终末时刻的缺席者。柏拉图的意图让后世的解经者费尽了猜详,笔者在这里不妨多添一种臆解:柏拉图在写作《斐多》时,他的心是否已经飞向了叙拉古(syracuse)?柏拉图在《斐多》中的缺席是否暗示了哲学之行动(in speech)终究不及行动之哲学(in deed)的诱惑来得大? 

大幕拉开,天尚未拂晓,狱中庭燎通明,人声鼎沸;刚刚卸去镣铐的苏格拉底侧身而卧,妻子珊蒂佩坐在他身边,膝上坐着小儿子。看到众人鱼贯而入,珊蒂佩禁不住嚎啕大哭,拉着女人特有的长腔说:“苏格拉底啊!你和朋友们道别的辰光终究来了呀……”。苏格拉底目示克力同说:“派人送她回家吧。”克力同的随从们把珊蒂佩、连同她呼天抢地的哭声一起送出了监狱大墙。苏格拉底坐起身,曲起双腿,边搓揉脚腕、边自言自语:快乐与痛苦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未尝过带蹽的痛苦、哪知道卸蹽的快乐。(《斐多》59e-60c)柏拉图与后世的解经者似乎都忘了曾经坐在珊蒂佩膝上的小儿子,看来应该是随她母亲一起被送回了家。确实,在古代希腊,哲人的逻各斯一向与女人无缘,但柏拉图是否在此暗示,无论哲人、还是僭主,都必须在女人身边才能成人、即必须在母亲、妻子或情人身边才能成人? 

苏格拉底与西米亚、凯贝小哥俩的对白从谈论诗乐(music)和哲学起手,渐渐涉及哲人的死亡逻各斯。苏格拉底决定把双腿伸到地上,以便坐得舒服些(《斐多》61d),好为他的死亡逻各斯——哲学即是研习死亡——“作一番令人信服的申辩”,至少要比他在雅典法庭上的申辩更胜一筹(《斐多》63b)。同时,苏格拉底看出克力同有话要说,便示意他先说。克力同传达了监刑官的喋喋不休:要苏格拉底就刑前尽量少说话,否则全身发热,不利于鸩酒毒性的发挥,闹不好灌第二遍、甚至第三遍,就有得罪受了。不出克力同所料,苏格拉底回答说:“没关系,他尽他的本分,该灌几遍就灌几遍罢。”(《斐多》63e)柏拉图是否又一次暗示,哲人逻各斯与城邦逻各斯之间的争执,在终末时刻到来之前是永不会消声匿迹的? 

何谓死亡?死亡就是灵魂(psyche)出离肉身(soma)。关于这一点,不仅苏格拉底与在场者之间没有歧义,而且哲人和大众之间似乎也无争执。问题是,哲人生前关心灵魂的洁净,大众生前关心肉身的享乐,难道哲人的活法一定比大众的活法要好?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因为绝对的正义、绝对的美和绝对的善存在着,亦即真理存在着,那是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肉身的其他官能更是连门都摸不着的;惟有纯粹的心智才能通达纯粹的真理,换言之,惟有哲人才能通达真理。(《斐多》66a)紧接着的问题是,哲人难道无能令灵魂和肉身各司其职、和谐共处吗?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否定的。首先,肉身迫使哲人不得不日复一日地把时间花在谋食上;其次,种种疾病对肉身的侵袭也不时阻碍哲人探究真理;再者,肉身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嗜好、欲望、恐惧以及各色幻想和谵妄,甚至会使哲人丧失思考能力。正是肉身及其欲望催生了战争、革命和动乱,迫使哲人陷入其中、无暇钻研哲学。(《斐多》66c)因此,哲人在生前必须尽可能多接近知识、少迷恋肉身,使灵魂不受肉身牵累、保持纯净,以迎接神的恩典时刻、迎接灵魂真正出离身体的那一刻(《斐多》67a)。 

至此,可以说苏格拉底已经证成了哲人的死亡逻各斯——哲人研习灵魂出离肉身的逻各斯,岂非意味着哲人研习死亡的逻各斯吗?真正的哲人一生爱的是智慧,并且深信只有在彼世才能找到纯粹的智慧,怎么可能临到头时反倒怕死呢?相反,一个临到头时怕死的人,不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假爱智慧的伪哲人吗?不足证明他真正爱的是肉身、爱的是钱财和名望吗?(《斐多》68a-c)真正的德行,无论是勇敢、节制、还是正义,都必须与智慧相伴,而与肉身的“趋利避害”风马牛不相及,后者无非是一种冒牌的“德行”(a shadow of virtue);所谓“净化”(purification),即是用真正的节制、正义、勇敢和智慧取代(exchange)冒牌的“德行”。(《斐多》69a-b)苏格拉底提到了古代的灵知人,后者认为:既不虔敬、又无知识的人,死后陷入泥沼;求知与净化兼修者,死后与神同在。苏格拉底认为,真正的哲人之罕见,一如灵知人之喟叹——“世上进香者多,天下信神人少”。苏格拉底说:“我毕生努力追求的,就是做一个真正的哲人;无论我的追求正确或是错误、成功或是失败,蒙神的恩典,时辰一到,在另一个世界就会见分晓。” (《斐多》69c-d) 

苏格拉底并未自信他关于死亡逻各斯的申辩已经完全折服在场者。小哥俩中的凯贝率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团;由于苏格拉底的死亡逻各斯奠立在“灵魂不朽”的地基上,一如革命的死亡逻各斯奠立在“重于泰山”的地基上,如果大众的看法是真的——灵魂一旦出离肉身就会烟消云散、不知所终,那么苏格拉底的逻各斯就会忽喇喇似大厦倾。苏格拉底同意凯贝的看法,并通过三组不同的旋律——生死轮回说、知识回忆说和灵魂神性说,奏响了关于灵魂不朽的复调音诗,“因为哲学就是一种最伟大的音诗(music)”(《斐多》61a)。问题是,属神的(divine)、不朽的(immortal)、灵性的(intelligible)、齐一的(uniform)、不可解体不可变易(indissoluble and unchangeable)的灵魂,如何可能被属人的(human), 速朽的(mortal)、冥顽的(unintelligible)、歧出的(multiform)、可解体可变易的(dissoluble and changeable)肉身拖下水,成了肉身的伴侣、甚至成了肉身的奴仆?换言之,灵魂如何可能迷恋上肉身、迷恋上肉身的欲望和喜乐,以为摸得着、看得见、闻得到、能吃喝、能做爱的肉身就是一切,以为活着就是真理?这是灵魂成人前的定命所致、抑或是灵魂成人后的修为所致?柏拉图曾在异方人蒂迈欧(timaeus)的《创世纪》中提示了创世神制造灵魂时所用材料的纯洁程度原是不等的。(《蒂迈欧》,41d-42d)但在《斐多》中,苏格拉底只是说,被肉身拖下水的灵魂会堕入轮回的恶道(《斐多》82a-b);惟有像哲人一样让自己的灵魂听从哲学的引导,才能在有生之日摆脱肉身的囚禁,沉思智慧、神圣和不朽的东西,才能在死后抵达一个智慧、神圣和不朽的世界,或者说,与神同在。(《斐多》81a,82d,84a) 

三 

如果把柏拉图的《斐多》比做一阕交响音诗,那么其主部无疑是哲人的逻各斯、也是神的逻各斯,并展开为“真理永在”和“灵魂不朽”这两个主题旋律的交相呼应。灵魂与肉身之争作为副部,虽然呈现始终,但其调性是模糊的,因为神没有明示——何以哲人的灵魂必须成人。城邦的逻各斯作为插入的低音部时隐时显,其调性同样是模糊的,因为神也没有明示——何以哲人的灵魂必须在城邦中成人。苏格拉底在申辩之后的长时间沉默,西米亚和凯贝、以及少数在场者的窃窃私语好比复调音诗的过渡部。(《斐多》84c)小哥俩笃信“真理永在”,却对“灵魂不朽”依旧疑虑重重。西米亚认为,肉身如竖琴、灵魂如和弦;既然琴毁弦断、和声不再,那么,肉身死亡、灵魂灭失岂非顺理成章的事?凯贝则认为,即使灵魂如裁缝、肉身如衣衫,在多次生死轮回之后,难道灵魂不会在穿破最后一件衣衫的同时朽坏?小哥俩之所以不愿大声地说“不”,是因为担心苏格拉底的情绪——让老人带着失败、甚至绝望告别人世,岂非太残忍了吗?苏格拉底一眼看穿了小哥俩的心思,笑着说:“在两位看来,我的临终寄言还及不上一只天鹅啰?天鹅预知自己行将死去的时刻,唱得比它一生中任何时候更嘹亮、更动听,因为它高兴,为自己就要面觐所侍奉的神而高兴。”(《斐多》84d-e)小哥俩在苏格拉底的鼓励下,先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置疑;大幕随着雅典人和异方人的一片叹息声而落下,同时,响起了艾克格拉底与斐多的旁白。(《斐多》88c-89a) 

大幕再次升起时,苏格拉底依然坐在卧榻上;斐多紧靠卧榻,坐在苏格拉底右首的一张矮凳上;苏格拉底一边习惯性地抚弄着斐多的头发,一边说要削法明志,驳倒西米亚和凯贝的反调。苏格拉底对斐多说,最危险的敌人其实不是小哥俩的反调,而是反智主义(misologist),其危害性一如玩世不恭(misanthropist)。一个人因为交友不慎而屡屡上当受骗,久而久之,自以为世间无好人;其实玩世不恭者的病根在于对人性的无知——不懂得世上大忠大奸者少、微才小善者多。(《斐多》89d-90a)同样,一个人因为辩术不精(no skill in dialectics)而不善判别论辩双方观点真伪,久而久之,自以为论辩(dialegesthai)即诡辩,各种观点在舌尖上打滚,就像欧利波海峡(euripus)的潮水一般涨落不定、奔流不息;其实反智主义者的病根在于对真理的无知——不懂得论辩是真理的产婆。苏格拉底紧接着说: 

“千万留神,别让反智主义侵蚀我们的灵魂,以为无论什么样的论辩都不会有真理、完满或稳靠可言;毋宁说,是我们自身存在着亏欠(no health),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概就是要努力使自己变得完满(do our best to gain health)——对在座各位而言,今生可因此而活得踏实;对我自己而言,转眼可因此而死得踏实。我晓得自己这会儿的风度(temper)与其说像个哲人、毋宁说像个伶牙利齿的[达巷]党人(partisan)。对党人而言,参与论辩不是为了追问真理,而是为了折服听众;差别仅在于,眼下我要说服的听众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说服在座各位原在其次。无论像哲人、还是像党人,对我来说都是包赚不赔的。如果我说得对,那么我就是被真理说服了,这就是最大的收获;如果我说得不对,死后遗骨尚存、万般皆空,那么,我的谎言至少在此刻打发了朋友们的哀伤,并且很快随我而逝,可说是毫无损失。西米亚和凯贝啊,这就是我要重开论战的真实心态。因此,我要求你们多考虑真理,少考虑苏格拉底。如果我的话接近真理,那么请你们表示同意;如果我的话有疑问,那么请你们全力批驳;总之,我不愿用属灵迷狂(enthousiasmos)来欺骗自己和欺骗你们,不愿像狂蜂一样临死前还在你们身上留下毒刺。”(《斐多》90e-91c) 

苏格拉底的话暗示了《斐多》的主旋律其实是“真理永存”、而非“灵魂不朽”。苏格拉底回顾了自己年轻时曾追随阿那克萨戈拉(anaxagoras)探究万物的自因,同时也急切地想知道什么最好、什么最坏;但他的希望破灭了,因为那些自然哲学家既不探究人类的心智、也不探究生活的秩序,既不能解释雅典人为何判处苏格拉底死刑、也不能解释苏格拉底为何甘愿束手就刑,却大谈其大气、以太、原水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于是,苏格拉底不得不重新起锚扬帆,在雅典城邦的大海中作“第二次远航”(《斐多》99d),寻找什么是好的人类生活秩序,那照耀他一路前行的太阳就是相(eidos)论——绝对善是存在的,一种可能的人类生活秩序之所以是好的,只因它分有(participate)了绝对善,尽管我们不一定晓得这种“分有”如何发生、通过何种路径发生。苏格拉底事实上暗示了任何一种可能的人类生活秩序都不是绝对善本身,从而暗示了哲人批评任何一种现存人类生活秩序的正当性。 

然而,在苏格拉底“第二次远航”途中始终回响着灵魂不朽的旋律——因为灵魂分有生命之相、不分有死亡之相,他说:“我的朋友,如果灵魂真的不朽,就应该关心它,不仅关心它的今生,而且关心它的来世。从现有共识来看,忽视灵魂是危险的,甚至会万劫不复。如果死亡能摆脱一切,坏人就沾了大便宜,因为他们不仅轻松甩掉了他们的肉身、而且轻松甩掉了他们罪恶的灵魂。但是现在既然公认灵魂是不朽的,灵魂想摆脱罪责而得救就不那么容易了,除非它努力通达最高的德行和智慧。”(《斐多》107c)值得注意的是,苏格拉底关于灵魂不朽的陈述仍然是一个假言判断句,他紧接着讲述的关于大地和灵魂的故事更是一个不可证明的传说。苏格拉底在讲完了这个冗长的故事之后说:“我可没有断言我叙述的细节分毫不差,也没有断言灵魂的各类冥府寓所全是真的,有识之士也从不谈这些东西。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公认灵魂是不朽的,那就值得冒险去相信这一类故事,相信它就是真的,毫无荒谬、可笑之处。”(《斐多》114d)柏拉图是否在暗示:《斐多》中确实回响着灵魂不朽的旋律,但它并非是一种逻各斯(logos)的旋律、而是一种密索思(mythos)的旋律;并非是一种理知(noesis)的旋律、而是一种灵知(gnosis)的旋律;并非是一种属人(human)的旋律、而是一种属神(divine)的旋律。国人通常把“mythos”一词对译为“神话”——不是神对人说的话、而是人关于神的叙事。国人又把“logos”(逻各斯)对译为“道”——道可道、非常道,无论哲人之道、还是党人之道,其实都是人关于神的叙事。 

紧接着苏格拉底的话,克力同问的是如何办理后事,因为克力同认为,灵魂不朽的苏格拉底与凡胎肉身的苏格拉底不是同一个人,他眼下要照料的是后一个苏格拉底。柏拉图是否在暗示:克力同早就晓得,所谓“灵魂不朽”是一个高贵的谎言;抑或克力同早就晓得,所谓“灵魂不朽”就是肉身成圣,因而不能亏待肉身?苏格拉底的临终沐浴是否暗示了克力同的想法是对头的——即使像苏格拉底这样一颗不朽的灵魂也需要一具肉身才能成圣?当苏格拉底举起鸩杯一饮而尽,一股凉气从脚底冒起、传到脐下时,仰面而卧的他费力揭开脸上的盖帕、说了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克力同,我还欠阿斯克勒庇亚(asclepius)一只公鸡呢!记着,别忘了还呵!” (《斐多》,118a)莫非哲人的逻各斯最终与城邦的逻各斯达成了和解,因为无论哲人的灵魂抑或僭主的灵魂都必须在城邦中才能成人。据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 laertius,约3世纪)说,苏格拉底离开人世不久,雅典人就后悔了——当然不是因为苏格拉底关于公鸡的遗言——在流放或处死原告的同时,给苏格拉底塑了一座铜像以缅怀一颗不朽的灵魂;雅典人善于后悔是出了名的。 

参考文献 

[1]柏拉图,《克力同》(criton),严群译,《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商务印馆,1983年版。 

[2]施特劳斯,《论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和〈克力同〉》,应星译,贺少田编,《西方现代性的曲折》,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3]plato, phaito,translated by benjamin jowett, the dialogues of plato, london,1953. 

[4]柏拉图,《裴洞》(phaidon),王太庆译,《柏拉图对话集》,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5]柏拉图,《斐多》(phaido),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6]陈建洪,《克力同和苏格拉底——论〈斐多〉的文学特征及其哲学后遗症》,刘小枫、陈少明编,《柏拉图的哲学戏剧》,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版。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第5篇

关键词:苏格拉底;死亡;教育

中图分类号:B502.2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2)09-0014-02

追溯《申辩篇》,这个高尚的灵魂在被冠上莫虚有的罪名后非但没有马上作出有利于自己的辩护,而是捎带着神的圣谕,孜孜不倦地向来去匆匆的人们发送着理性的光环,即使到了临刑前,他依然拒绝了完全可行的逃跑方案,欣然接受了他一贯嘲弄、蔑视的民主制度判予的刑罚,最终以肉体的终结画上句号。

他是苏格拉底,这个以口舌为刀刃的思想者,死后躯体化作西方哲学从此无法逾越的高峰,同时他的死,给人类背上了沉重的问号,引发了二千多年来哲学史上持续而热烈的讨论。其中观点大致有三,其一是如苏式弟子强烈谴责雅典多数人的暴政;其二则是认为苏格拉底这个“老诡辩家”罪有应得[1];其三,如黑格尔持折衷的观点,他认为雅典人对苏的控诉“是有充分根据的”,然而又说苏氏是一个“英雄”,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转折点”[2]。那么,笔者想在这纷扰的争论中,穿过时空的废墟,探寻苏格拉底的死亡给我们遗留了深深的疑问。

一、因教育而获罪

《申辩篇》一开篇,便表明了苏格拉底被控的罪状有二:慢神和蛊惑青年。法庭最终判苏格拉底有罪,并判处死刑[3]。

而罪名之一慢神,书说仅提到苏格拉底没有遵从城市的习惯或法律,但是他没有具体指明苏格拉底信奉的信念是什么。不管是当时希腊神灵以及神庙都没有在法律中明文规定对思想的惩罚,如此看来,这条控告难以成立。

但是罪名之二我认为才是当时雅典政制下想置苏格拉底于死地的真正原因。那我们来看看原告如何义正言辞地控告他的:“苏格拉底是无事忙的为非作恶的人,凡地下天上的一切无不钻研,能强词夺理,还把这些伎俩传授他人。”[3]

首先,“无事忙”显得非常强词夺理,根据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称:“苏格拉底常出现在公共场所。”“他常作演讲,凡喜欢的人都可自由地听他。”[4]显然,苏格拉底乐于与人交谈,乐于传授知识于人,更乐于启发他人心智。

其次,它指责苏格拉底是个“为非作恶的人”,然而我们知道苏格拉底他是“一不收费授徒,二不设科讲授,三不巡游卖技,四不作学业上的保证。”[3]

最后,“凡地下天上的一切无不钻研,能强词夺理,还把这些伎俩传授他人。”这一点也是不成立的。其一,他是当时雅典唯一一个承认自己无知的人,同时他也要证明别人也是。正如色诺芬说“他时常就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作一些辩论,考究什么事是敬虔的,什么事是不敬虔的;什么是适当的,什么是不适当的;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非正义的。什么是精神健全的,什么是精神不健全的;什么是坚忍,什么是懦怯;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政治家的风度;什么是统治人民的政府,以及善于统治人民的人应当具有什么品格;还有一些别的问题,他认为凡精通这些问题的人就是有价值配受尊重的人,至于那些不懂这些问题的人,可以正当地把他们看为并不比奴隶强多少。”[4]正是在这些问题上,苏格拉底总是通过不断追问,迫使那些谈论此类问题或从事此类事务的人承认自己“无知”。因此,苏格拉底不断开罪于人,遭人怀恨。其二,他人是自愿听从的。苏格拉底也是承认的,“有闲青年和富家子弟竟自动追随我”,而且用他的那种使人狼狈难堪的方法去考问别人。看来,尽管苏格拉底认为自己从不曾教人,也无所教人,但是他的教化哲学确确实实对他人产生了“启蒙”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遭民主制度的痛恨。

二、因冲突而死亡

那么苏格拉底最后被赐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在这方面,百家各持己见,有人认为他死于消极自由与积极自由的冲突;有人认为他死于雅典的法制;有人认为他死于个人与城邦的冲突;但有人认为他死于哲学与政治的冲突,认为苏用死亡来为哲学作出了辩护,作出了最高尚的选择,这便是日渐为国内学界熟知的施特劳斯[5]所持的观点。

而笔者是更倾向于最后一种,因为我认为苏格拉底最本质的身份是一名哲学家,真正导致他不得不死的原因正是他所宣扬的哲学理念与当时雅典政制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首先,苏格拉底的哲学,主张哲学王治国。在他看来,为什么治理国家和评判政治的好坏却不去请教具有专门政治知识的人,而去请教只具有制鞋、做马具等手艺的人,甚至并无任何专门知识可言的人呢?因此治理城邦需要一名具有精确深厚的知识和道德素养的哲学王才能胜任,其根本任务是培养好公民,以德教人,以德治人。于是,苏格拉底与我国的孔子一样,也把道德看做是政治的基础,认为匡正道德是振邦救国的根本。但与孔子不同的是,苏格拉底并没有停留在具体的操作办法上,而是上升到哲学高度,对人的本性作深刻的反思,涉及到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等方面的内容。苏格拉底运用他的教化哲学和道德原则去探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人生等问题,企图通过精神助产术启蒙雅典认识“善”,升华他们的精神世界,以克服社会的危机。

其次,我们来回顾下当时雅典的民主制度,民主不是万能不是最好,但是它只是不坏的一个制度,它也有犯错的时候,从《申辩篇》最后苏格拉底的遭遇可以看出民主也有演变成多数人暴政的可能,因为多数的人并不是都智慧的,多数人可能会被部分野心分子或者煽动分子的舆论所影响,因此苏格拉底批评民主的弊端不无道理。

最后,来谈谈二者的冲突,这里引用何怀宏的话说:“哲学,确切地说是苏格拉底反省的哲学与雅典的民主制度发生了冲突,这种冲突也意味着哲学与行动、彻底与妥协、完善与缺陷这样一系列的冲突。哲学要反省,就意味着它对任何东西都要检查,‘未经反省的人生不值得活’,同样,未经反省的政治也不是有价值的政治。政治往往需要一些紧急的行动以解决一些迫切的问题,哲学往往要求彻底和单纯,而政治却往往要求妥协和混合,哲学通常渴望‘至善’,而政治通常满足于‘不坏’,哲学总是要求完美,而政治总是包含缺陷。这也许是因为哲学是个人的事,而政治是众人的事,所谓众口难调,它就必须要有妥协,必然存在缺陷,尤其是一种小城邦的、没有什么距离的、直接的民主政治就更不容有多少个人的反省的空间。哲学作为一种智慧可能是人类最好的创造,而这种‘最好的创造’却可能成为‘好的创造’――政治的创造的敌人。再好的社会,再好的政治比起个人来可能还是不够好,达不到极其优秀的个人所能达到的高度。”[5]因此,可以看出苏格拉底是哲学的代言人,而雅典民主制度则是政治的最完美产物。因此,苏格拉底追求理想国,追求至善的生活,追求有智慧的人掌管国家事务;而雅典政治则追求现实的国度,追求各个人各司其职,追求法律超越人治来规定一切城邦事务。他们二者从出发点便左右分叉,在发展路途中更难以有交叉,因此矛盾不可调和,一触即发。

但是明明知道这些问题的苏格拉底,作为雅典城邦的“牛虻”,运用“辩证法”或者对话在集市、街道和走廊上“叮咬”那些自以为是的城邦公民,循循善诱,“助产”他们的思想升华,但同时自己就置于危险之中了。从这些角度讲,是哲学与政治的冲突必然导致苏格拉底的死亡。

三、因灵魂而永生

在生死交叉路口,苏格拉底是一个毅然决然之人,他成功撕开“死亡”的神秘面纱。其实,当时在雅典,判处死刑并非一定结局就是死亡。他们至少还有三条生路:缴纳罚金赎罪,请求陪审团宽恕以及自请流放。

显然,苏格拉底不选择以钱财贿赂陪审团,但是请求陪审团宽恕的第二条他也不愿意做。这是因为苏格拉底不希望自己像其他犯人拉着亲戚惧怕死亡,听到死亡一词便面露难色、哭喊求救、呼天抢地,甚至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流成河。这对于苏格拉底而言是何等的丑态百出,何等的侮辱自尊。因此苏格拉底做出决定,拒绝从陪审员们的裤裆下爬过去:“我绝不后悔自己的申辩方式。与其苟活,我宁愿死于这种申辩。法庭如同战场,你我都不应费尽心机逃避死亡。”他宁愿与民主抗争也不愿意堕落在“非正义”的众人手中。最后,苏格拉底同样根本没考虑第三条生路:自请流放。因为,他从没想过离开雅典。

但是,除了这三条生路,还有一条险棋可以给予你生机:那便是逃狱。因为当时雅典监狱十分腐败,花钱贿赂,死刑犯便可以逃走。当时很多伟人都逃走了。例如,伯里克利特的老师兼密友、哲学家阿那克萨戈拉被雅典法庭,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伯里克利特就暗中花钱安排他越狱离开雅典。还有当时名气比苏格拉底大得多的普罗泰戈拉也乘船逃走了,可惜天公不作美,遇上了触礁,极有可能在海底身亡,不过这是后话。面临这样的生死选择,苏格拉底从未想过逃跑,因为他不畏惧死亡,甚至视之为幸福的事情,还记得他待在狱中一个月,每天都有朋友和学生来探望。他们经常与苏格拉底谈着谈着就忍不住哭泣起来,因为不久他就要死了,这时,苏格拉底却安慰他们:“你们认为死亡很可怕吗?”于是别人请教:“什么是死亡?你为什么不怕死?”苏格拉底回答:“死亡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死亡就好象是无梦的安眠,而这是求之不得的!第二,死亡是前往一个过去的人所去的世界,所以我死后去到这个世界,可以同很多贤哲见面,这很好啊!”[3]

苏格拉底对死亡的从容并非来自对“天堂”的迷信,而是来自苏格拉底的坚定信仰,他认为死亡无非就是肉体与灵魂脱离之后所处的分离状态和灵魂从肉体中解脱出来之后所处的分离状态。即使受到多数人的职责被判处死刑时,苏格拉底依然淡然处之,因为他有一个永恒的信念,便是灵魂不朽,灵魂因摆脱欲望而完善,因拥有真理而不朽,这样的灵魂在人死后就能达到自由自在的永生世界。

因此,苏格拉底的死非但不是一个休止符,而正是奏响了死与永生的乐章,他留下来沉重的问号真正开启了西方哲学史。最后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在结束时留下的一句发人深省却又寄予期望的话来结束本文:“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但是无人知道谁的前程更幸福,只有神知道”。[3]

参考文献:

[1]斯东.苏格拉底的审判[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207.

[2]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111.

[3]柏拉图.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M]严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83-84,53,82,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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