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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和沉重现当代文学哲学

庄严和沉重现当代文学哲学

【论文关键词】:现当代文学;基督教;庄严;沉重

【论文摘要】:翻开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我们可以看到在许多作家身上,打着或模糊或鲜明的基督教文化的烙印,而他们的作品也洋溢着或多或少的基督教色彩。

中国新文学的先驱们,在反省、批判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向西方寻求新的精神力量,于是基督教凭借其丰厚的文化资源进入到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和价值视野,并以独特的思想和艺术表现形式给中国文学注入一种新的活力,使受其影响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呈现出了独特的美学形态--庄严与沉重。

一、庄严

在中国传统文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中国现当代作家,具有强烈历史使命感,他们仰慕崇尚基督伟大的人格和崇高精神,并企望以此启蒙民心,批判封建传统的思想,因而他们以各具特色的笔抒写和弘扬了基督崇高的牺牲精神和伟大的博爱精神。

(一)崇高的牺牲精神

十字架上的基督是一位为拯救世人而牺牲自我的形象,在中国现当代作家们看来,中国所需要的正是像耶稣那样的受难者和殉道者。因而在强烈使命感的精神寻求中,耶稣便成为了中国现当代作家们的精神楷模。

这首先表现在许多作家以耶稣受难为题材创作作品,以表现自己的敬仰之情。如鲁迅在《复仇》(其二)突出了耶酥受难时肉体上的痛苦及其心理感受,塑造了一个为民众献身却反遭他们迫害、摧残的孤独英雄形象;艾青的《一个拿撒勒人的死》借耶稣的形象寄托了自己的人格理想,表达了作者与耶酥相通的舍己救人的情怀;徐志摩的《卡尔弗里》通过旁观者的眼光描写了耶酥受难的场面,展示了法利赛人的卑鄙,表现了作者对耶酥的崇敬之情。

其次,许多作家在创作中塑造了许多为众人为理想而献身的具有基督精神的牺牲者形象。巴金《雾》中的革命家陈真,他抛弃了富裕的家庭生活,牺牲了个人的青春、爱情乃至身体的健康,甘愿为革命事业而献身。《灭亡》中的杜大心为了"至爱的被压迫的同胞"走向革命。象这样具有崇高牺牲精神的形象在其他作家的笔下也是比比皆是,如庐隐的《余泪》中的白教师;冰心《我的学生》的基督徒S……这些闪光的人物折射着中国的现当代作家们的伟大人格,诉说着他们的美好理想。

另外许多作家在创作及言谈中或赞颂基督式的牺牲精神或以基督的牺牲观念自喻,以表现自己和激励众人自觉地投入到民族解放或解救民生疾苦的洪流中,燃烧自己,温暖他人。

(二)伟大的博爱精神

平等无私的博爱思想是基督教信仰的核心。这种思想得到中国现当代作家的普遍认同和创造性改造。在他们的笔下,基督伟大的博爱精神,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并表现出了丰富的内涵。

首先,他们在作品中营构着充满博爱色彩的温馨世界,塑造了许多以善心辅助弱小充满爱心的艺术形象。如冰心在《国旗》中她描绘出一幅超越国界的孩子间天真伟大的爱的画面;《最后的安息》展示了一个超脱贫富智愚的平等的博爱境界。徐志摩在《一条金色的光痕》里他描绘着自己的梦想。在这里,不仅穷人之间相互帮助,就连那位富人太太也体恤起穷人来了。中国的现当代作家们,在描绘充满爱的理想的同时,还在塑造着具有博爱之心的艺术形象。如庐隐的小说《血泊中的英雄》塑造了一位梦想做爱的使者,消除人间隔膜,最后做了血泊中的英雄的少年张志玄;这样的人物还有巴金《第四病室》中的杨木华、许地山《东野先生》中东野梦鹿,在他们身上,基督博爱精神熠熠闪光。

其次,他们在作品中还塑造了许多以德报怨的具有宽恕精神的艺术形象。基督教教人以宽恕的胸怀对待别人,以仁慈的态度原谅他人,以博大的爱心化解仇恨。在基督教的影响下,许多作家用他们的笔奏响了对宽恕精神的赞歌。老舍的《大悲寺外》中的黄学监以他的仁爱宽厚宽恕了伤害他的人;冰心《一个不重要的军人》刻画了一个地位低下但忠厚善良的士兵--福和,他总是以宽容的微笑面对人间的磨难,最后因救护一个的孩子而被打重伤,但他却怜悯宽恕了那"打人者",而后寂寞地死去。许地山《缀网劳蛛》中的尚洁、《商人妇》中的惜官,她们在命运的播弄面前,以宗教的宽恕精神,乐观处事待人,在她们身上流溢着基督宽恕精神。

中国的现当代作家们用他们的一腔真诚关注着他们所深爱的祖国和民众,期望他们的创作能给人以精神的启悟。因而他们满怀崇敬地描写具有基督般人格的伟大形象,热烈地讴歌崇高的牺牲精神和博大的爱的情怀,使他们的作品散发出迷人的庄严之光,呼唤着沉睡的灵魂,激励着迷茫的民众。

二、沉重

基督教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渗入是多方位的,中国现当代作家在对基督伟大的人格进行赞颂的同时,也举起了手中的批判之矛,对人们的灵魂进行了拷问,对基督教的阴暗面进行了批判。

(一)灵魂的拷问

基督教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必须在不断的忏悔中获得神的救赎。肩负拯救国家民族重任的中国现当代作家们,出于拯救国家、批判传统文化和改造民族性格的需要,以基督教文化的忏悔情结所内涵的批判精神为武器,对自我、对民族、对社会进行深刻的反省与批判。

个人批判。中国现当代作家在否定旧文化的人性桎梏,提倡个性自由的同时,不断地转向自我灵魂的拷问。如鲁迅在《一件小事》、《风筝》、《父亲的病》、《藤野先生》等篇作品中不留情面地进行自我解剖,表现出他人格的伟大。巴金从他第一篇忏悔散文《作者自剖》(1932)到他80年代陆续发表的《随想录》,可谓字字见血,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自责,体会到他的痛苦与煎熬。另外郁达夫在《茑萝行》、《沉沦》、《春风沉醉的晚上》等作品中以自我反省的方式,忏悔着情欲的迷狂与沉溺,叙写着灵魂的挣扎与净化。中国现当代作家们真诚地反思个人历史,解剖个人灵魂,期望着经由灵魂的洗礼和净化,达到超越自我、再造自我的境界。

(二)民族批判

中国的现当代作家,在剖析自我灵魂的同时,对传统文化和国民性也进行了深刻反省和批判。如鲁迅对中国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的揭露可谓惊世骇俗,对国民病态人格的揭示也可谓撼人心魄,特别是自轻自贱,欺弱怕强,以自欺欺人的心态处世的阿Q,更是"写出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灵魂来"。巴金也以他锐利的笔锋从内向、谦卑、顺从、怯懦四个方面揭示了在以"三纲五常"为中心的传统文化熏陶下形成的软弱的"民族性格"。另外还有郭沫若的诗、田汉的剧、成仿吾的评论等,他们以敏锐的心灵感受着民族的痛苦,无情地嘲弄封建文化,尖锐地揭示国民弱点,这种为重铸民族灵魂而进行的痛苦反思,深深震撼着国人,使人们在震惊中审视自己的灵魂。

(三)社会批判

强烈的使命感和巨大的政治热情促使着中国现当代作家在自我反省的同时,也将他们深邃的目光投向了社会现实,从而使他们的心灵忏悔,达到了一种独特的社会批判。例如郁达夫《沉沦》的主人公,在不停的自伤自悔同时,还深怀着对世人、对社会的强烈不满。《茑萝行》的主人公在对妻子的无尽的忏悔中,对污浊的社会进行了诅咒。巴金《家》中鸣凤投湖自尽,觉慧在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中指出"我们这个家庭,这个社会都是凶手。"在《憩园》中巴金让"憩园"的前后两代主人在深重的罪孽面前受到了灵魂的谴责和命运的惩罚,指出他们的罪孽和悲剧是与整个社会制度联系在一起的,从而使作品蕴涵了沉重的社会批判力量。

(四)基督教阴暗面的揭露

1.揭露基督教的殖民性

近代基督教的传入是以不平等条约为前提,以武力侵略的强行灌输为主要途径,因而一些作家作品将反基督教纳入到反对帝国主义政治侵略、文化侵略的重大主题之内,揭露并反对基督教的殖民性。如萧乾的小说《皈依》、《昙》展示了基督教对中国人民灵魂的毒害的同时,表达了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强烈义愤。另外在田汉的独幕剧《午饭之前》中基督教成了帝国主义的代名词,表现了作者强烈的反基督教情绪。类似的作品还有老舍的《二马》、郭沫若的小说《双簧》、臧克家的长诗《罪恶的黑手》等等,这些作品尽管构思和取材角度不同,但都将反宗教和反帝的主题揉合起来,揭示出基督教与帝国主义彼此利用,消蚀中国人民的反抗意志,毒害中国人民灵魂的罪行。

2.揭露基督教的虚伪性

二十世纪的中国作家在对基督教文化的审视、对现实的思考中,不仅体会到上帝的苍白无力,而且以他们敏锐的目光,发现基督教被虚伪卑劣者所操纵后的惊人扭曲和异化,因而在他们的作品中对上帝的至善全能进行了否定,对传教士和教徒的虚伪卑劣行径做了无情地揭露。

(1)否定上帝的至善全能。基督教将上帝描绘成至善全能的神,然而目睹众多人间悲剧,经历许多人生苦难的作家们,却对上帝的全知全能、本性的至善产生了质疑,并进而在作品中对此进行了否定。如胡也频的小说《圣徒》悲剧的结局,讽刺了上帝的无能与不可信,它无法拯救任何人,包括它的虔诚的教徒。李金发在他的诗歌《诗神》中同样对上帝的力量表现了怀疑的态度,认为上帝的"赏赐"和"援手"是不真实的。对这一主题表达的比较深刻的是萧乾的第一篇小说《蚕》,这篇作品体现了萧乾对宗教文化的深刻而独特的思考,他不仅否定了上帝的全知全能,而且指出人的生存只能靠自身的努力,自身的斗争。

(2)揭示神职人员的虚伪卑劣。神职人员本是上帝的使者,不过这些使者也并非都秉承了上帝的伟大。中国现当代作家以他们犀利的笔描绘出这些神职人员的群丑图。如张资平在《上帝的儿女们》不仅揭示了教会世界的种种黑暗现象,而且刻画了一个道貌岸然而又利欲熏心的伪君子牧师余约瑟的形象。老舍《二马》中的洋教士伊牧师,他不仅以传教之名,推行殖民政策,而且虚伪狡诈。此外,沈从文的《建设》讽刺传教士牧师为"靠叫卖上帝,过着极其安舒的日子"[1];而《蜜柑》揶揄牧师,指出他们的庄严是单单放在脸上。这样的作品还有萧乾的《昙》、《参商》、《鹏程》等等,都深刻地揭示出这些伪善者隐蔽在圣灵之光背后的丑陋面目。

(3)针砭中国普通教徒的丑恶。陈独秀曾说过:"中国教徒最大多数是''''吃教''''的人"。在中国现当代作家犀利的笔触下这些混教者、吃教者的各种丑态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如老舍《老张的哲学》中的龙树古,其入教的目的,在于期盼基督给他带来益处。《柳屯的》中夏家父子皈依基督教的"所有理由只是它所附带的经济利益"[2],《正红旗下》的多老大,入教只不过是寻求他不劳而获生活的阶梯。这样的吃教者还有张资平《上帝的儿女们》中一面说教,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席的黄少珊,对上卑躬屈节、对下作威作福的扬友楠。在这些吃教者的心目中,教会、上帝、耶酥只不过是获得利益,满足欲望的工具而已。

捧读这些浸润着基督教色彩的作品,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中国现当代作家们感人至深的救世情怀。当他们企望通过弘扬基督伟大人格启发民智以达民族振兴时,作品就以庄严神圣、肃穆崇高之美,感召着读者,激励着民众;当他们期望通过灵魂的拷问、对基督教阴暗面的针砭,而唤醒人们蒙昧的灵魂以重树民族品格、拯救国家危亡时,作品就以沉郁忧愤、悲慨凝重之美,震撼着读者,鞭策着民众。总之,无论颂扬、无论鞭挞,目的都在于救赎的期盼与愿望。(此研究为2004年河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宗教融合与流变》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沈从文、建设,沈从文文集第4卷[C].花城出版社、三联香港书店1982年.

[2]马佳,十字架下的徘徊--基督宗教文化和中国现代文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