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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灭亲的故事

大义灭亲的故事

大义灭亲的故事范文第1篇

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1](《梁惠王上》)君子对于禽兽的“不忍”杀之、“不忍”食之正是爱惜之情的流露,孟子用“不忍”二字诠释这种情,这就表明,人对禽兽的爱怜也是出于不忍之心,“爱物”之情也属于恻隐之情。综上所述,无论是亲亲也好,仁民也好,爱物也罢,以上诸种德行都是本于人的恻隐之情。孟子期望更多的人成为君子,让社会上充满爱,他的这一社会理想不是凭空想象的政治原则,而是以人的仁爱的情感为基础的,这就使“亲亲仁民爱物”的理想落在了实处,从而易实现、易实行,这是其“推恩”说的现实性的首要表现。孟子“推恩”说的现实性还表现在,他所倡导的仁爱是有差等的爱,在亲亲、仁民、爱物这一爱的序列中,爱的程度是逐层递减的。爱物之情是最浅层次的爱,因为君子对于禽兽的不忍“见其死”、不忍“食其肉”都是有条件的,须是“见其生”或“闻其声”,而对于百姓,孟子则主张但凡无辜之民一概不应虐之、杀之,杀之即为“不仁”,所谓“杀一无罪非仁也”[1](《尽心上》)。在与齐宣王的对话中,孟子反问“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1](《梁惠王上》),这反映出仁民与爱物间的差等性。

对于为政者而言,百姓是首先应当爱的,其次才轮到禽兽,这一顺序不应颠倒。亲亲之情又厚于仁民之情,尽管“救孺子”和“掩其亲”都是仁爱之举,但这二者间存在着重大差别,即“救孺子”纯粹出于“公义”,救他只是恻隐之心的要求,而“掩其亲”则一方面出自心之不忍,是恻隐之心的要求,另一方面又出于“私恩”,是对父母的养育之恩的报答,父母与自己的关系毕竟不同于常人。所以,两种恻隐之情相较,亲亲之情便要重于仁民之情。综上可知,在孟子看来,只要人的恻隐之心不陷溺,“亲亲仁民爱物”的差等之爱便是常态。把差等之爱作为追求的目标是切实可行的。无差等之爱的理念虽高远,但对多数人而言,实非能力所及,纵然有少数人能做到,这种做到也不是从本心出发的,而要依靠某种外在的力量,比如像墨家那样要借助对天帝、鬼神的信仰,这就不能契合于人的内在生命。孟子的“推恩”说以差等之爱为目标,又显示了其现实性。“恻隐之心,仁也”,仁爱这种德性总是植根于人的恻隐之心,但恻隐之心有时会放失———“放其心”[1](《告子上》),如果出现了此种情形,作为差等之爱的仁爱还能否保全呢?孟子认为,对于恻隐之心,“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1](《公孙丑上》),这说明“亲亲仁民爱物”是爱之“本然”的状态,但若本心放失,则仁爱之德只在事亲领域显露且显露得并不充分。

孟子的这一说法是符合经验常识的,至少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仁民、爱物之情并不常有,但亲亲之情却是时常得以流露的,“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1](《尽心上》),所以,一个人即便对于禽兽和百姓都无情,皆能忍而杀之,最为笃厚的爱亲之情也还应多少存有。“亲亲,仁也”,在家庭伦理中,仁爱的情感以亲情的形式显现,而亲情又是最浓厚的一种仁爱之情,故此当仁爱的德性有所欠缺时,孟子便教人从亲亲开始,把仁爱之德推广开去,“举斯心加诸彼”[1](《梁惠王上》),这即是“推恩”。孟子把事亲作为“推恩”的起点,把家庭伦理视为最原初的伦理关系,这又是其“推恩”说的现实性所在。正如梁漱溟所言“中国人家族生活偏胜”[2](P251)。这一状况自古及今皆如是,中国人对家庭生活最熟悉,对亲情最重视,于是,“推恩”以亲亲为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即将爱亲之情、事亲之法转移到疏人路人身上,进而唤醒对疏人路人的仁爱之情,这就容易使亲亲、敬长的仁义之德“达之天下”,反之,则“推恩”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可见,孟子的上述设计方案使得“推恩”有了人人均可切入的下手处———事亲、从兄,也使得人人都有了可资取法的“推恩”的范型———老吾老、幼吾幼。

尽管“推恩”说具有如上现实性,但由于它是立足于亲亲之情而建立起来的,所以就难以避免孔子所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不公平现象的发生。《孟子》中有关舜的两则案例曾经在学术界引发过一场关于“亲亲互隐”的大讨论。有学者认为,孟子公开肯定了徇情枉法和任人唯亲的腐败行为[3];也有学者指出,“亲亲互隐”是人性之常,父子间相互揭发才是一种病态[4]。这场辩论至今仍余波荡漾。所谓“孟子论舜”,是指《孟子》中有关舜的两则案例:舜的弟弟“象日以杀舜为事”[1](《万章上》),但舜做了天子以后,却封象为诸侯,孟子对此表示认同;桃应设问“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1](《尽心上》)而舜当如何,孟子回答舜应当为了犯法的父亲而抛弃天子之位,“窃负而逃”。前一案例可以概称为“舜之封象”,后一案例可以概称为“瞽瞍杀人”。在那场辩论中,孟子的辩护方往往对孟子论舜的两则案例同时给予肯定的评价,而孟子的反对方则反是。笔者以为,“舜之封象”与“瞽瞍杀人”所传达出的信息并不同质,对于这两者应当分而视之。在“舜之封象”案例中,舜的同父异母兄弟象被封为诸侯,有的学者以今人的眼光苛责古人,称此举为“任人唯亲”,笔者不敢苟同。

直到孟子所处的战国时代,分封兄弟为诸侯,仍是正常之举,无可厚非。所以,舜为天子、弟为诸侯,也谈不上是“任人唯亲”。唯一可争议者仅在于象是一个有问题的弟弟。象曾经屡次有谋杀舜的故意,却没有既成的事实,充其量也只是杀人未遂。既然舜对象“不藏怒”、“不宿怨”、“亲爱之而已”,舜就仍然有理由分封象,舜此举恰恰体现了他的仁厚。更何况“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1](《万章上》),象在自己的封地内并无实权,他的劣德也就不致侵害到封地的百姓,就如赵岐所说,“有庳虽不得贤君,象亦不侵其民也”[5](P251)。总之,在此案例中,舜的处理方式使他一方面成全了亲情,另一方面又不违仁民之义,亲、民的利益两相兼顾,“推恩”说得到了践行。然而,“瞽瞍杀人”的案例则与此不同。桃应设置了一个令舜面临亲情与公义间两难选择的情境,而孟子为舜所设定的抉择实质上标明他的“推恩”说在这里陷入了无法克服的困境。有学者认为,在孟子与桃应的对话当中,“孟子既不说不抓瞽瞍,又不舍弃父子亲情,结果想出了‘窃负而逃’的办法。这种做法似乎是两全其美,但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就是放弃天子之位”[6]。依笔者之见,舜的做法绝非两全齐美。舜固然放弃了天子之位,但毕竟还是首先滥用了天子的职权,普通百姓是不太可能轻易进入大牢并放走杀人犯的。再者,舜为瞽瞍放弃天子之位也只是做了西哲列维纳斯所谓的“人质”[7](P19)。#p#分页标题#e#

这里所说的人质是指自我要对不应该由自己负责的事情负责,要代替他人偿还债务。显然,舜的弃位之举是在为瞽瞍的杀人之罪承担罪责,是代父受过、自我惩罚,这更是只替瞽瞍一人着想、只为瞽瞍一人负责的表现,更加有损公义。丁为祥先生提出,认定舜的行为有腐败之嫌者“是没有看清天子与天子之位以及天下正义之可以分离的性质”[8](P217),意谓舜放弃天子之位正是为了让一位能够无条件地代表天下行公义者践天子之位,这恰恰是对公义的维护。笔者则以为,天子之位与天下正义固然可以分离,但在此案发生时,舜已贵为天子,他对维护天下正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实施“窃负而逃”计划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利用天子职权做了一件背弃天下正义的事情。当然,舜的放弃天子之位也使瞽瞍丧失了所谓“为天子父,尊之至也”的荣耀和尊位,这对瞽瞍而言似乎也是一种惩罚,但这种惩罚与杀人偿命的代价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总而言之,在这一案例中,舜的顾全亲情是以损伤公义为代价的。孟子洞察到人的爱亲之情总是厚于对疏人路人的不忍之情,于是才把孝亲作为“推恩”的起点,但基于同样的理由,如果被迫要在亲情与公义间取舍,孟子便会舍公义而全亲情。刘清平先生指出,如果依据传统儒家的“血亲情理”精神,尤其是依据孟子自己提出的“爱有差等”原则,推恩说在传统儒家的理论架构内势必会陷入深度悖论,以致不能成立[9]。孟子的“推恩”说原本是要求将对亲人的恩惠推广开来,泽及百姓,而当对国法之忠与对父母之孝不能两全时,孟子对血缘亲情优先原则的固执,无可避免地使恩惠仅施之于家亲,这无疑与其“推恩”说的要求不相符合。孟子在对“瞽瞍杀人”案例的解释上诚然违背了“推恩”的宗旨,但处在亲情与公义二者只能择一的境遇下,舜的选择又确乎只能如此。

不过,笔者认为,孟子笔下的舜至少不应心安理得,因为他毕竟没有把亲与民的利益照顾周全。然而,根据孟子的叙述,“窃负而逃”后的舜“遵海滨而处,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1](《尽心上》),舜如此悠然自得,实属不应该。倘使他能常常想起被杀之人的公道因为他的“窃负而逃”而永远无法讨还,他还如何能够“心安”?这里我们有必要引入列维纳斯的“第三方”概念来加深对此问题的思考。列维纳斯把他我关系中的自我设定为一个受苦的、自虐的主体,“他人的存在权比我自己的更重要”[10](P24),因此,我应当舍己从人,献身于他人,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列维纳斯对自我的设定与孟子对舜的描述颇为相类。在《孟子》的记述中,舜的父母要谋害舜,但舜还是遵照礼的要求,履行孝道;舜的弟弟“象日以杀舜为事”,但舜对象却仍然只是“亲爱之而已”。很明显,舜在亲人面前也是一个“自虐”的道德主体。与列维纳斯不同的是,孟子刻画下的舜对亲人的无条件付出是始终如一的,当了天子之后的舜还要将象“封之有庳”,父亲犯了杀人罪,身为天子的舜会“窃负而逃”;而列维纳斯则认为,一旦跳出他我关系的限域而进入公共领域,自我便不必承担对于他人的无限义务。列维纳斯说,“第三方的现身扰乱了我‘面对面’地对他者的欢迎,扰乱了我对他者的亲近,正义从第三方的现身开始”[11](P150)。第三方是指自我与他人之外的第三个主体,是另一个他人。第三方的出现逼使我不能只对他人一人尽责,否则便是无视第三方的权利,无视社会正义。正义总是意味着某种平等,自我必须在对他人的责任与对第三方的责任间作一个平衡,故而列维纳斯说,“追寻正义让无法比较的单独个体服从于比较和计算,以至于限制某人的权利以满足另一个人的权利似乎是不可避免的”[12](P122-123)。以此反观“瞽瞍杀人”的案例,被杀之人也是一个第三方,作为天子,也作为杀人犯的儿子,舜对第三方的责任也不应置之不顾,可是舜的眼中却只有瞽瞍这个他人,舜全然践踏了第三方的权利。舜后来的“乐”与“欣然”,更是体现出他对第三方的无情。对第三方的无情也正是对百姓的无情,“推恩”说所追求的仁民情怀此时已荡然无存。

舍公义而全亲情使得孟子的“推恩”说陷入了窘境,那么,反其道而行,“大义灭亲”是否是让“推恩”说摆脱困境的出路呢?笔者以为不是,原因就在于大义灭亲之说无法被孟子的思想体系所容纳。孟子本人从来也没有认肯过任何大义灭亲的行动,不过,孟子倒是说过“乃所愿,则学孔子也”[1](《公孙丑上》),孔子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大义灭亲之举。据《左传》昭公十四年记载,叔向的弟弟叔鱼曾经因审案不公而被败诉方所杀,叔向接手此案后秉公而断,对于其弟,他称叔鱼“鬻狱”,并判以戮尸之刑,孔子听说此事后评价说,“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我们知道,孔子本是主张“父子互隐”的,而且孔子称“父子互隐”为“直”,为什么在这里却又赞叔向“不隐于亲”“可谓直矣”?笔者以为,孔子并没有笼统地肯定大义灭亲,叔向的“不隐于亲”最多只能算作大义灭亲的特例,因为叔向之举并未伤及亲情。

孔子所谓“直”,系指真情实感,爱亲的情感正是一种真情实感。“父子互隐”之行显然是出于爱亲之情而为的,故而“直在其中”;叔向的“不隐于亲”发生在亲人亡故之后,且彼时其弟的罪行恐已昭然于世,所以,由于背景特殊,其时即使承认亲人有罪也不可谓不“直”。反之,假设亲人尚在、罪行未彰,让亲人因自己的公正执法而死,情何以堪?心何能忍?此举如果还称得上是“直”,那恐怕就如同孔子所讥讽的攘羊人之子的“直”,那不是一种正常的、健康的情感。一言以蔽之,孔子对于一般意义上的大义灭亲也并不赞成。在孔子那里,大义灭亲有损于“直”德,在孟子这里,大义灭亲则有损于“仁爱”,因为爱亲之情正是仁的一种表现。不仅如此,“推恩”说更加不能与大义灭亲之说并存于孟子思想的体系。如果孟子在理论上接受了大义灭亲,那么孟子“推恩”的起点———亲亲便毫无疑问地会在灭亲的思想中丧失;而且,“推恩”的行为是基于情感而做出的,而大义灭亲的行为却是基于理性而做出的,因此之故,大义灭亲并不是“推恩”的题中应有之义,借助“推恩”之法,永远不可能产生出大义灭亲之事。#p#分页标题#e#

在亲情与公义的两难选择前,倘若“亲亲相隐”,则“推恩”的起点得以维护,但爱亲之情却没有推出去,倘若大义灭亲,则社会正义得到实现,但正义的实现却不是靠着“推恩”,概而言之,“推恩”的有效性在情义两难的境遇下消解了。当情义两难时选取亲情,这是孔孟所倡导的,但这种价值导向难免会在普通民众中间造成更加负面的影响,传统社会中的中国人往往在一切境遇下都只重血缘亲情,不顾社会公德,易言之,纵使碰不到情义两难的选择,他们的爱也照样推不出去,这种状况与孔孟所倡导的价值导向恐不无关系。据范忠信先生考证,“中国旧法向来没有规定无亲属关系或无保护关系者之间的虐待遗弃之罪”,意即在中国的传统社会里,彼此间若无亲属关系,见危不救者无罪,蓄意虐待但未致死致伤者亦无罪,不止无罪,甚至连“舆论谴责都不会有”[13](P134-135)。中国传统社会的民众只见亲情、无视公义,于此可见一斑。

“推恩”说带来了上述弊端,又有自身无法克服的困境,那么为了实现社会正义,“推恩”的设计方案是否应当被抛弃呢?笔者以为不然。“推恩”从“孝悌”开始,家庭是实践仁爱的起始点,只要有家庭的存在,“推恩”就有它生存的土壤,而家庭显然是不会消失的。家庭是我们每个人走向社会的起点,我们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也要与家人在一起度过,让爱由家庭向社会蔓延,“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1](《尽心下》),合乎世情、人情。括而言之,虽然“推恩”的设计方案在实行中屡屡受阻,但对于我国这样一个极度重视血缘亲情的国家而言,我们不仅不应拒斥此方案,还应因势利导地推行此方案。“推恩”说并不是打造理想社会的完美方案,但是它自身所无法克服的问题却可以从外部加以解决。从列维纳斯伦理学带来的启示中,我们就可以找寻到解决的途径。列维纳斯说:“当他者与第三方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自我就必须对这双重责任作一衡量算计,于是我与他者的超越关系就转入公共领域,转而追求政府、制度、法律,它们是普遍化的来源。”[14](P300)这段话表明,当他人和第三方对我的要求不一致时我应当如何取舍,列维纳斯并没有对此提出明晰的取舍原则,而是诉诸政府、制度、法律,这正是值得孟子学习的。既然孟子一遇到情义两难就必然选择亲情,那么“推恩”理想的兑现、社会正义的保障便亟需人性以外的力量,要对亲亲之情予以牵制,这牵制亲情的力量应当来自制度、法律,进而言之,应当来自完善的亲属回避制度。笔者所谓的“亲属回避”,是指在涉及亲属利益与公共利益有可能发生冲突的事务时,相关人员无权介入该事务。

大义灭亲的故事范文第2篇

[关键词] 《致命ID》;多重人格;双主线;存在

一、多重人格

作为一个心理学概念,人格本身是指个体的思维、情感和行为模式,具有跨时间和跨情景一致性。在这一定义中,人格是应当具有在不同情境之下的稳定性和一致性。然而,随着近年来多重人格病例的不断产生,心理学家也正在探求其发生的原因。目前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多重人格与童年期受虐待的经历有关。由于面对伤害和痛苦的无能为力,一个连贯的“我”的人质只会造成破坏时,孩子选择把这种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通过创造一个大多数时间不清醒的人格来应对危机。再发展一步,就是面对不同的情景,创造出不同的人格加以应对。而最为讽刺的是,现实中的成年人事实上在无意中也是在用这种方法面对生活,随着现实的需要而表现出不同的自己,以至于无法找到真正的自己在哪里。

二、《致命ID》中十一重人格的具体分析

在汽车旅馆这一主线下,出场参与故事的一共有十个人,再加上被藏在旅馆冰柜里的真主人的尸体,实际上胖子脑中是有十一个人格的。

女明星是参与故事中第一个死去的,也就是说这是最为虚弱的人格。可以想见,在胖子的人生中,真正能够身份显赫的机会几乎不存在。结合他所经历的对他居高临下的那些人来看,这部分人格很有可能仅仅出现在他的臆想中,所以这个人格最先消失也在意料之中。

影片中的男主角也就是女明星的司机是整个故事中最正面的形象,他勇敢,善良,有责任感。在撞到小男孩的母亲之后坚持下车救人,而当众人都受困于汽车旅馆面临杀机时沉着应对,最后与假警察同归于尽。这个完美的善良人格是惟一能够与医生联系的,它既是人性中最善良的一面的表现,同时也是社会外界和道德要求等压力下共同塑造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人格最勇敢无私却最为压抑,甚至怀疑人生的意义。他回忆自己当警察时营救跳楼的女人,却无法回答她对于人生含义的追问。因为这个人格应对的是胖子所能有的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他太过脆弱也太艰难。他和代表着最阴暗人性的假警察是相对的存在。最极端的片段不是真正的人性,因此两人同归于尽时,光与暗相遇,两相湮灭,剩下的是过去、现在、承担等交织而成的胖子最后做出的选择。

而假警察押送的犯人,是他作为连环杀手身份的人格存在,也是影片用来误导观众所设置的角色。然而这个人格并没有在故事里明确表现出对他人的伤害,反而一直处于一个弱势地位,被同伙的犯人欺骗、怀疑、被恐吓,甚至在逃跑时都面对逃了一圈却又转回来的状况。

对于胖子来说,母亲对他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因此,在他分裂的各个人格中,都是容不下母亲的存在的。可以说,除女明星之外的三个女性角色都代表了他的母亲某一部分特点。一家三口中的母亲,无比慈爱,却进入汽车旅馆之前就遭遇了车祸,这种正常的母爱对他来说是充满渴望的却到底还是无能为力。假怀孕的新婚妻子,她以孩子作为借口骗丈夫和自己在赌城结婚,但事实上怀孕却是一个谎言。当这个把孩子的角色看得很重要的敏感的女性开始扮演母亲的角色,对小男孩多加照顾时,却因为保护他而死。

影片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是,在故事当中,胖子对的态度是摇摆不定的,因为她的身份代表了他真正的母亲,既有无法否认的爱和眷恋,又有不能消磨的恨意。所以一方面他赋予她出场女性中最美好的特质,单纯善良,在危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希望重新开始回到故乡,他甚至让她差一点就有了美好的结局——回到故乡去种橘子。也许,这甚至就是他幼年时对于安稳生活最天真的向往。另一方面,与此同时,旅店老板对于的出奇的反感情绪,以及假警察在自动贩售机处和她调情的桥段,都是胖子自己的负面情绪和他童年所见杂糅的产物。影片接近结局处,小男孩举起锄头,“没有第二次机会”是他终生都不能解脱的梦魇,在这种情况下,最后美好的可能也就被他自己的阴影所吞噬了。可以看出,三个女性角色身上,都有着胖子所希望的一部分特质,但都是残缺的。就好像是在面临孤单、恐惧和悲伤时他一次又一次的幻想,但无论是哪一种,最终却都要落空。

而对于父亲这样的角色,胖子是陌生的。因此他塑造的两个父亲的角色,都显得虚弱。一个温和的继父,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却是懦弱无力的。另一个因为恋人怀孕的谎言而结婚的丈夫,则幼稚而冲动。胖子对于父亲的身份充满了渴望,但因为整个童年里父亲角色的缺席而根本不知道父亲该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旅馆的假老板是一个很有趣的存在,从开始他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其他人一个个住进风雨之夜的旅馆,到后来在一个又一个细节处透露出他的秘密,他都是一个让人觉得舒适的角色。他胆怯、自私、贪财,甚至他的秘密都让人觉得熟悉,他身上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在这个充满了诡异气息的故事中恰恰是这种平凡才让人安心。他和那个出场就是尸体的真正店主组成了胖子对于平凡生活的经历和认识。

笔者认为最动人的角色其实是那个在十个人厮杀之前就已经死去的真正店主,他是胖子的“原装”人格,联系到开篇时小男孩口中念的那首诗:我遇到了一个不在那里的人,今天他还是不在那里,我希望他已经离开了。他口中的人大概就是在这场博弈开始前就死去的店老板,他早已死去了,却一直还在。假冒的店主在不小心暴露了尸体之后,说没有杀他,把他放在冰柜里是希望有一天他的家人能来找他。同样,这个人格也早就没有真正的能力出现了,但是他仍牢牢地盘踞在胖子的精神世界中,等待家人来接他。可直到所有人死去,故事结局,也没有家人来接他离开。

三、双主线并行的展现方式

电影采用双主线并行的方式,直到最后20分钟左右才让里德的人格显现在法官面前,完成两条主线的相交。甚至在开头,同样的暴风雨之夜,法官等待犯人,甚至误导观众使大家以为另一条主线中发生的故事只不过是正赶往听证会的犯人在路上所遭遇的事情。然而,暗示却早已经贯穿全片。

十一个人的姓氏都是美国的不同的州的名称,而开始时胖子就和医生说我知道南加州的首府,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恐怕在他辗转的童年里,他的记忆都是用那些地点和名字来标记的。的梦想是回佛罗里达州去种橘子,而在电影最初镜头切换时就可以看到医生面前的报纸,报头上的名字显示都是佛罗里达州,可以推断,胖子的故乡就是佛罗里达州。

故事的场景发生在一个无法逃离的汽车旅馆。电影中有一段看似荒唐的场景,被假警察押送的罪犯挣脱了捆绑,试图趁夜色逃走,但在他跌跌撞撞地奔跑了一段路,从一个洼地中爬出来时,同样的汽车旅馆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前方,走得越远,离最初就越近。这样的场景常常是出现在噩梦中的,对于胖子的潜意识来说,汽车旅馆就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电影开篇时对于罪犯身世的陈述,有过一整段长镜头扫过桌面上的一张张剪报,不同的报纸不同的题目却讲述着同一个内容——男孩多次被母亲抛弃在汽车旅馆。因此,在胖子的潜意识里,这是最重要的地方。事实上,这个地点的选择本身已经为最后的结局做出了铺垫。如果认真发掘的话不难发现这个地点对胖子的哪个人格意义最大,可以说,这个场景本身对应的就是胖子心中那个孤独寂寞的长不大的孩子。因此,那个10岁的男孩成为最终的人格幸存下来就不难理解了。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出为何在到达汽车旅馆之前,母亲就已经出了车祸。不管胖子的潜意识中是多么渴望一个保护性的母亲的角色出现,但是在汽车旅馆这个情景之下,母亲永远都是缺席的。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母亲的缺席,他也不会一个人呆在一个又一个汽车旅馆里。因此,那个坚强善良对他充满爱护的母亲在走进汽车旅馆之前,就出了车祸,成为一个无力的存在。

两条主线中同样出现的暴风雨之夜可能来自于当时胖子身边真实的天气。一方面为电影增加了误导性,另一方面也为场景的设定做了铺垫。在如此严重的暴风雨下,所有的路都被封死,通讯也被截断,就在这样一个推理小说中典型的“暴风雪山庄”的封闭条件下,一场精神的厮杀宣告开始。同样,汽车旅馆中十一个人相聚不可不谓之巧合,由于医生需要证明胖子的人格分裂现象,因此对他使用药物治疗,逼迫他所有的人格都出现,并且相互残杀,直到只剩下那个善良的人格。

四、存在与虚无

电影刚一开始时,司机开车去求援并且载上了汽车进水的,而在这一幕中,随着打量的眼光,一个长镜头转向车上的一本书,是萨特的《存在与虚无》。笔者认为在这里,导演就已经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对电影想要表达的中心内容给予了解释。萨特在书中曾这样说:“憎恨是一种阴暗的感情,即旨在消灭一个别人。并且作为魔化,它自觉地谋划去反对别人。……但是,反过来,憎恨是一种失败。他最初谋划的事实上是消灭别的一些意识。但即使这谋划实现了,它也只能使别人已不存在了。甚至可以说,为了把消灭别人体验为憎恨的胜利,这种消灭就意味着明确承认他人曾存在。于是,憎恨的胜利在它的涌现本身中转化为失败。憎恨不可能离开这个循环。它仅仅代表一种最后的企图,绝望的企图。在这个企图失败后,自为只有重新进入这循环并无限定地任凭自己在这两种基本态度中来回摇摆。”故事中的胖子是受害者,可当他将自己所经历的恐惧化为仇恨时他就已经使自己的命运陷入了这个绝望的循环。的确,曾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人之形成绝非如结构主义者所说,简单得像是计算机程序或黑匣子,只需输入数字和故事就可以输出一个答案。经历是人所必须面对的,但如何面对却并非环境所能够决定。萨特一直坚持自由是人的责任,我们承担自己的选择,而这选择成就我们身为何人。恐惧、悲伤、孤独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同样的恐惧可以使有些人学会勇气,而让另一部分人就此沉沦于恐惧。电影中的胖子是一个可怜人,但是他自己将这种伤痛变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结局中,胖子杀死了专家,汽车歪歪斜斜驶向远方,而那首寂寞的童谣再次响起“我遇到那个不存在的人”,就好像是时间轮回,命运避无可避。然而,如同萨特所说:“因为过去惟一的力量来自于将来:无论我以怎样的方式生活或评价我的过去,我都只能在我对将来的谋划的启示下去生活,去评价。”

[参考文献]

[1] [法]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

[2] [美]莫里斯.心理学导论[M].张继明,王蕾,童永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3] 吴艳茹,肖泽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相关临床问题[J].上海精神医学,2004(04).

大义灭亲的故事范文第3篇

这段话很费解。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大义灭亲”,这个典故来自《左传》。春秋时,卫国大夫石之子石厚与桓公的兄弟州吁密谋杀害桓公篡位。石恨儿子大逆不道,用下计策,让陈桓公除掉了州吁与石厚。当时,卫国人说:“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亲人不义,不听劝告,即将造成巨大的危害,那么,我可以检举揭发他,甚至灭掉他。这是一种美德。

但这种美德只能用在大事上,如果亲人只是偶尔偷鸡摸狗,你就要大义灭亲,那就不仅是小题大做,而且有点不近人情了。

我们可以还原当时的场景,想象一下:

父亲偷了人家的羊,回到家里,把羊藏起来了,儿子看在眼里。不一会儿,抓贼的来了,把这位父亲揪住,问:“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羊啦?”父亲死不承认,对方拳打脚踢。这时候儿子出来了,喊道:“你们干什么?别打啦!我爸今天在家一天都没出去,凭什么说偷你家的羊啦?再打我报警啦!”理直气壮。对方可能停手,悻悻而去;也可能对方不依不饶,把羊搜了出来,然后把这对父子一同揍了一顿。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你做了贼了,被人追到家里来了,还要让亲人为你包庇,甚至因你挨打。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你怎么交代?人,是有尊严的。父亲在儿子面前有尊严,儿子在父亲面前也有尊严,在亲人面前,尊严感尤其强烈。有尊严,就知道耻辱;有强烈的尊严感,也会有强烈的耻辱之心。知耻而后勇,他心里经受了这一次事件的洗涤,会悔悟和改过的。

这是按孔子所说的情况推想的。按叶公说的情况推想,则是:

父亲偷了人家的羊,回到家里,把羊藏起来了,儿子看在眼里。不一会儿,抓贼的来了,把这位父亲揪住,问:“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羊啦?”父亲死不承认,对方拳打脚踢。这时候儿子出来了,说:“我作证,羊是我爸偷的,藏在屋子后面的地窖里啦。”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呢?这位父亲可能还得挨打,偷来的羊也会被追回去。家里没有温情可言,父亲在这种气急败坏的情况下,容易恼羞成怒,责怪儿子,儿子也责怪父亲,从此父子反目。父亲下次就会瞒着儿子偷人家的羊了。

这两种情况,都是值得玩味的。

人,只要还不是圣贤,就会有过错。如果是危害人类、危害国家、杀人放火之类大的过错,当然必须大义灭亲;而小的过错,最好还是要化解。而家庭内的亲情,是化解每一个家庭成员的修养缺陷的最好的药剂。

大义灭亲的故事范文第4篇

[关键词] 少年派 自我 本我 超我 精神分析

作为著名导演李安的又一部力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有着丰富的主题意蕴。如果把该电影放在弗洛伊德三重人格学说的框架内进行解读,其主题就会得到更清晰准确的把握。弗洛伊德把人的精神人格划分为三个层次,最底层为“本我”,它是人的本能和原始的内驱力,它不具备理性秩序的特征,具有强大的活力,目的是实现原始的生命冲动,按照快乐原则行动。人格结构的第二层次为“自我”,它代表理性,属于意识的层面,是本我和社会现实之间冲突的联络者、调解者,并在超我的指导下监管本我的活动,其活动受现实原则的支配。人格结构的最高层次为“超我”, 它代表着良心,拥护追求完美的冲动,按照至善的原则行动。本我、自我、超我彼此之间相互作用,其中“本我”的原始本能冲动是最活跃的动力因素,本我和超我经常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中,自我总是试图调和这对相互冲突的力量。可以说,影片可以看作是派人格心理成熟的形象化过程。

一、父亲——少年派自我意识形成的驱动者

人格结构的“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受现实影响而逐渐适应现实的部分,它能够根据现实情况调节本我和超我的矛盾,从而决定自己的行为方式。宣扬科学和理性的父亲是派自我意识形成的驱动者,幼年的派一直生存在别人的歧视中,他的自我主体意识也没有觉醒,当他能够在讲台上借助于“π”的特征自我介绍从而在周围树立起自己的形象的时候,派的自我主体意识才开始形成,而这也正是在父亲的理性和科学的启蒙下的结果。人的本能力量造成的毁灭是令人恐怖的,派的父亲对人性贪欲带来的丑恶以及社会黑暗有着深刻的洞察,因此,他希望用理性来拯救这个世界,也用科学和理性来对派进行启蒙。当不谙世事的派伸手把一块肉喂向老虎的时候,父亲的突然出现使派避免了一次灭顶之灾。父亲又用残酷的现实场景为对派上了人生现实残酷的的第一课,派在被老虎叼走的羊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在生与死的边缘,是父亲的理性让他认知到本能力量中残忍的一面。在海上漂流时派的自我意识更加完善,他可以用科学知识如根据洋流运动来判定方向从而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说明他的自我主体意识真正成熟。

二、老虎——派的人格结构中“本我”的形象化

“你看到的老虎的眼神其实是你自己的眼神”,父亲的这句话是解开老虎意象含义的钥匙。在电影的开头老虎以倒影的形式出现,其它动物都是以实体形象出现,这正暗示着老虎形象的“虚”的特性,也就是说老虎是派的影像,是派的人格结构中“本我”的形象化。“本我”是作为一种原始的内驱力,不具备理性秩序的特征,也没有任何道德观念、与价值判断和思维法则。派的名字本身就有深刻含义,从字面上看,“π” 这个圆周率符号是一个没有规律、永不重复、无穷无尽的小数,正如本能的特性。再有,幼年的派的名字又和“小便”联系,“小便”又是本能的象征能指。幼年派在母亲以及周围环境的熏陶下笃信宗教,派这时的心灵世界是受神灵主宰的,也就是说是受超我自配的,对于人性以及现实中的恶的根本没有体验。正是超我的强大,幼年的派的本能意识还在心灵底层潜伏着,并没有激发出来。因此,他从老虎眼中看到的老虎的善良亲切的目光其实是派自己的眼睛闪耀出的光芒。

弗洛伊德把本我分为两个层次,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前者是维持个体生存及种族延续相关的本能,它是人类作为生命存在的创造力的基础;后者是一种使个体回归无机状态的倾向,表现为自虐或者攻击性的冲动,表现为破坏和毁灭的冲动。这两种力量处于不停的较量中,一同构成人类行动的内驱力。“生命的出现就会因此被看做生命继续的原因,同时,也被看做是走向死亡的原因。而生命本身则是这两种倾向的冲突与和解”。[1]在沉船之后,派和老虎都被卷到了一条小船上,二者都想竭尽全力爬上那艘代表着生命希望的小船。老虎的求生欲望便是派的生的本能的形象展示,当派从老虎尽力爬上小船的努力中看到了自己求生的本能时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斧头,默认了老虎在船上的存在。人的本能既能表现出强大的创造力,又具有极大的毁灭性,这是一个同一的过程。电影在表层结构的叙事中,鬣狗杀死了斑马和猩猩,在现实层面上,也就是派在结尾讲述的第二个故事中,是厨子杀死了随喜的佛教徒和派的母亲。这是从动物园里见到老虎杀死山羊的血淋淋的现实之后,派再一次看到了现实的恐怖,也是人生旅途中第一次真实体会到人性的邪恶。在厨子杀死佛教徒之时,深受宗教影响的派或许会像父亲一样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选择逃避,这或许正是鬣狗在撕咬斑马时老虎在画面中缺席的原因,当母亲被厨子杀死之后,派不再逃避现实,他本能中毁灭性的那一面或者说在一个虔诚的教徒中所认为的恶的一面便被激发出来,从而杀死了厨子。杀死厨子之后,船上剩下的就只有派自己和自己的倒影——老虎。派和老虎在船上对峙搏斗本质上就是派自己的自我(理性)和狂躁不安的本我(本能)的较量的形象展示,日渐成熟富有理性意识的自我和狂躁不安的本能相互抵抗、调整、适应最后达到了相对平衡。本我中生的本能并不是总占据主导地位,生的本能处于劣势时候,死的本能就占据主导地位。当老虎气息奄奄时,派也一蹶不振,感到的了死亡的气息。从这个意义上看,影片深层含义就是:在人类面临危机的时候,单有本能的冲动和理性的调解还不能形成健全的人格,还不能解决人生面临的艰难问题,人类要想得到救赎或者再生,达到更加美好的境地,需要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超我。

三、食人岛、鱼、雷电——作为超我象征

在食人岛的经历是派历险中的一次重要转折,以仰卧人形出现的食人岛到底象征着谁呢?是耶稣基督?是毗湿奴?是派的母亲?还是派的恋人阿南蒂?或者是其它形象?毗湿奴是印度神话里创造之神,他一觉醒来,从他的肚脐里长出了一朵莲花,莲花中诞生的梵天就开始创造世界,面目安详的毗湿奴神像手中握有莲花,食人岛的树上长出了莲花,笃信印度教的派又在这个岛上得到救赎,因此把食人岛看作是毗湿奴的化身不无道理。众所周知,神的力量在现实中是很难用肉眼看到的,但神的力量和精神可以通过具体的人的形象、行为或者物的形象(如莲花)展现出来,有悟性的人便借此来感悟。可以说,毗湿奴的神性正是通过莲花、阿南蒂以及派的母亲在现实中呈现出来的。派的女友阿南蒂擅长舞蹈,她自称通过舞蹈和神灵沟通,并做出了形似莲花的手势。派对阿南蒂舞蹈动作含义的不解,当派追着阿南蒂问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的时候,阿南蒂说那代表着莲花,并说莲花藏在森林里,阿南蒂的话实际上是派将在食人岛的森林里遇见莲花的预言。在食人岛上,派把阿南蒂送给自己的红绳缠绕在形似人胳膊的树根上,这就暗示着派已经知道自己重回印度和阿南蒂团聚的诺言已经无法实现,就把当初的信物送还给她,也算是与阿南蒂完成了象征性的告别,因此,把食人岛看作是阿南蒂的化身也是很有道理的。派的母亲笃信宗教,思想开明。当派和哥哥在门前的台阶上谈笑声时,派的母亲在地上画着莲花图案,她画莲花的虔诚足以说明神性已经内化到她的心灵深处,并以植物学家身份所具有的与植物的亲近性和神获得了沟通。在动物园里,当父亲让人把一只羊放在老虎面前时,派第一次见识到了死亡的恐怖,他紧紧地把头贴在母亲的怀抱里,母亲的怀抱便是他摆脱死亡恐惧的庇护所。

救赎了派的神灵与印度教有关,对于笃信上帝的派来说,上帝的力量有没有在食人岛这个形象中体现呢?在影片开始,派在毗湿奴指引下找到了基督,希望接受耶稣基督的洗礼。派的父亲责怪儿子不该信仰三种宗教,认为一个人很难把三种宗教协调好。当派在大海上陷入困境,死亡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时,派跳入食人岛上的那一汪神秘莫测的深潭洗浴。按照荣格的说法,圣子基督“通过在约旦河的洗礼他从水中再生, 从精神上复活了。所以,在罗马天主教礼拜仪式上,圣水盆被称为‘子宫堂’,而且,正如你们可以在天主教祈祷书中读到的,在复活节前的圣星期六举行的圣水盆祝祷中,它甚至今天仍被这样称呼。”[2]这个深潭形似一个水盆,可以看作是基督教接受洗礼的圣水盆的象征,也可以看作是母亲的子宫象征,派在潭水中洗浴也就有两层相互关联的含义,他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或者说象征性地重新回到子宫,从而使心灵得到了净化,重新获得了力量的源泉,两种宗教和谐统一于派的一身。

综上所述,在食人岛上,印度教、基督教两种宗教力量和谐地统一存在于派的一身并给予他再生的能量。但是树上长出的莲花中的牙齿给了派警示。如果莲花象征着生殖、生命、欲望、创造,掉落了的已经脱离了生命躯体的牙齿便可以理解为死亡、绝望、毁灭。在印度神话里,毗湿奴的肚脐里长出的一朵莲花中诞生的梵天创造了世界,而一劫之末湿婆又毁灭了世界——创造与毁灭,与食人岛的既带来生命、幸福又带来死亡、痛苦的相对应。因此,派必须离开食人岛经历新的探险才能真正获得再生。食人岛、鱼、雷电等作为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可以看做是人格结构中超我的象征,超我是能够进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自我,代表道德和良心,去限制压抑本我的原始冲动,指导自我,追求完美的冲动,按照至善的原则行动。闪电代表着上帝,代表着一种超我的力量,老虎对闪电的恐惧实际上是对超我的恐惧,因此闪电的夜晚它惊慌地躲在船舱底部。作为超我的神灵存在于派的心中,这些神灵也一直陪伴着他并引导着他行动:在灾难雷电交加的夜晚,派感受到了上帝的存在而走上了船头才没有像父母一样被淹死;在精神意志濒临崩溃的时候,食人岛神灵的象征给予他救赎;在食物即将用尽之际,成群的飞鱼更是神灵的恩赐。可以说,在艰难的时刻,除了理性的力量,是给人以战胜困难的意志和力量。记者曾经问李安少年派的经历这么惨他为何能坚持下来时,李安答道:“第一,求生的欲望。第二,过去的教养给他一些体悟,不管是宗教里的信仰,还是父母给他的教育……没有这种信仰,即使人能存活,恐怕也发疯了,也生存不下去了。在这种孤独的环境里,在这种无望的漂浮的状态下,怎么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智,不涣散掉?”[3]

结语

影片结尾,成年派向日本人讲了两个故事,派问记者更喜欢哪一个故事,从深层意义上看,派讲的第二个故事才是真实的,在海难发生后,在能够带来生命希望的唯一的小船上,厨子杀死了随喜的佛教徒和母亲,派在本能的冲动之下又杀死了厨子。厨子自私凶残的本性毁灭了他人,也毁灭了自己。记者更喜欢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可以看做是派追寻上帝并获得救赎的历程的隐喻,同时它以动物的形象遮蔽了人性中邪恶的一面,因此,喜欢这个故事就意味着人性还是向善的,这也正是派说记者更接近上帝的原因。老虎代表着派,鬣狗代表着厨子,可以说,老虎和鬣狗其实都是人的本能的象征,老虎代表着本我层面中创造力、生命力的一面,是生的本能的代表。鬣狗主要代表人类本能冲动中毁灭性的一面,是死的本能的隐喻。人类本能的冲动可能救赎人类也可能毁灭人类,人类要想追求一个美好的结果,单凭理性的调和是远远不够的。人们可以依靠科学依靠理性为自然立法从而认识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但是,正如派的父母在餐桌上的争执。父亲所倡导科学发展给人类带来丰硕成果,但母亲认为科学和理性没有办法认识人们的内在心灵。在本我与自我的冲突中,当理性不足以驾驭本能以至于人性邪恶占据主导地位时,人类将面临巨大的灾难。在危机的境遇中,人类心灵中需要超我、需要宗教的力量来引导或者压制本能,这种宗教可以是东方的也可以是西方的,也可以同时并存相互交融的。只有在宗教的引领下,保持人格结构的动态平衡,人性才是健康的,人类才有可能在唯一的小舟——地球上同舟共济闯过难关。

参考文献

[1] 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M]·第六卷.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137

[2]〔瑞士〕容格.集体无意识的概念,叶舒宪编.神话一原型批评[C]. 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7:107.

[3] http:///a/20121121/001760.htm

大义灭亲的故事范文第5篇

关键词:人鱼故事;主题学;温婷娜;小人鱼

在中外故事的海洋中,总是不乏人鱼的形象,无论是西方有着动人歌喉,妖艳的塞壬,还是东方楚楚动人,对月流珠的鲛人,亦或是至今广为流传的美人鱼的故事……这些形象千姿百态,性格各不相同,这些故事或悲或喜,但它们有着共同的题材,共同的母题和重叠的主题。

以富凯(Fouquet)的《少女温婷娜》(Undine)、安徒生(Andersen)的《海的女儿》(The Little Mermaid)、小川未明(Ogawa Mimei)的《红蜡烛与美人鱼》(The Mermaid and the Red Candles)为例,它们都是以人鱼故事为题材,讲述了舍弃一些珍贵的东西去追寻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但美好的想象破灭,以失望告终的故事。这些故事有着相同的主题,亦有不同的意义。它们通过另一世界的生灵与人的交互,展现了人生中的诸多命题。

一、主题学浅述

主题学是源于19世纪德国学者格林兄弟等人对民俗学的研究,后来美国学者哈利・列文创造了英文术语thematology,汉译为“主题学”。主题学并不等于主题研究,它的研究范围要宽泛得多,它包括题材、主题、母题、情节、人物、意象等方面的研究。

在比较文学这样一个饱受争论的学科里,关于主题学的争论很多,目前,受到广泛认同的是谢天振教授的说法,“着重研究同一主题、题材、情节、人物典型跨国或跨民族的流传和演变,以及它们在不同作家笔下所获得的不同处理。”①

抛开针对主题学这种研究方法的争论,简单来说,它不失为一种视野。对于同一题材,同一情节,同一人物,不同作家有着不同的处理方法,通过这些不同的处理,我们可以看到不同时期、不同性格的人的感悟,亦可以看到人思考的轨迹,更值得我们不断去思索这一题材背后更深的意义。

二、不同表现的人鱼故事

(一)《少女温婷娜》

《少女温婷娜》是18-19世纪德国作家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笔下的故事。讲述的是调皮充满野性的水族少女温婷娜,在养父家里遇到了骑士胡尔特勃兰特而一见钟情。婚后温婷娜性情变得温顺体贴,但后来胡尔特勃兰特爱上了别人,温婷娜伤心透顶回到水里,在胡尔特勃兰特新婚的当夜,按照族里的规矩,让胡尔特勃兰特死在自己的一吻中,温婷娜也在葬礼上化为银白色的泉水。

(二)《安妮特与人鱼王子》与《海的女儿》

与《少女温婷娜》不同,《海的女儿》是个流传甚广的故事。住在海底的小人鱼在十五岁第一次浮出海面的时候救了遭到海难的王子。从此便爱上了他,她为了王子用自己最动听的声音换取了双腿,来到了陆地上。王子把她带进王宫,他很爱小人鱼,但最终娶了邻国的公主,也就是当年醒来时在海岸上见到的人。按照海巫婆所说,在王子另娶她人后,小人鱼将会化作海上的泡沫,她的姐姐们为她求来了可以让她回到大海的刀子,但要杀死王子。小人鱼丢掉了刀子,跳进海里,在即将化为泡沫的时候成了天空中的女儿们的一员,为自己创造灵魂。

在小人鱼之前,安徒生还在《安妮特与人鱼男子》中塑造过另一个人鱼男子的形象。讲的是一个叫做安妮特的人类女孩遇到了一个人鱼男子,她随人鱼男子住到海底,一起幸福地生活了八年。后来,她因听到了教堂的钟声而想回到陆地,人鱼男子和孩子都没能拦住她。安妮特回到陆地后,发现五十年过去了,一切物是人非,她又想返回深海,但没能回去,死在通往大海路上的岩石间。

在这个故事中,作为人鱼的男子亦是个被背弃的形象,他面对妻子对于陆地和海洋两方面的留恋很无力。正如白慕申先说所说的,“她强调,一旦人类背弃爱情,将会导致人鱼感到孤单或‘被抛弃’,两者间的关系也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②

(三)《红蜡烛与美人鱼》

19世纪到20世纪,日本童话作家小川未明同样是以人鱼故事为题材,创作了不同于以往人鱼故事的《红蜡烛与美人鱼》。

它讲述的是一只美人鱼憧憬着海面之上的明亮生活,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孤独悲伤,于是将孩子生到了陆地上。这个孩子后来被一对蜡烛店的老夫妇收养。孩子长大后异常美丽,她在蜡烛上作画,蜡烛店的生意因此而特别的好。神奇的是,凡是带着这种蜡烛的人出海都会避免灾难。后来,一个商人听说了这个女孩是美人鱼,高价从老夫妇那买了来,小美人鱼临走之前匆忙将蜡烛都涂成了红色。这些红蜡烛后来被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买走了,当夜便发生了海难。从此,只要看到被点起的红蜡烛,一定会发生灾难。没过几年,这个小镇就消失了。

三、追寻、牺牲与背弃――人鱼故事分析

从以上故事可以看出,这几个人鱼故事无一例外地有着这样的情节:渴望一种生活,这种生活与自己所生活的状态不同;鼓起勇气,舍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从而进入了曾经渴望的那种生活;现实与自己想象的不同,被背弃,悲剧收场。

首先,我们可以发现,在《少女温婷娜》中,温婷娜是父亲希望她有个他们水族所没有的灵魂,在《海的女儿》中,小人鱼希望能拥有人的灵魂,希望可以看看天上的世界,在《红蜡烛与美人鱼》中,美人鱼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明亮热闹的小镇幸福地长大,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和兽类生活在阴郁、黑暗、孤独的海底。

他们都在追寻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追寻属于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之外的东西。这些带着美好想象的追寻便是所有故事的出发点。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追寻呢?我们从故事中可以发现,这些人鱼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有着类似人的心灵,但身边一起生活的却是缺乏感情的异类。温婷娜曾说,“无论是形体和文化教养方面,我们和你们差不多,所以也自称为人类。”③《红蜡烛与美人鱼》中也有类似的表达,“自己的样子与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如果与鱼类呀,或者是住在深海里的各种凶猛的兽类比起来,自己的心灵和样子也许更像人类吧!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还要和鱼类呀、兽类什么的一起生活在冰冷、黑暗、阴郁的大海里呢?”④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活环境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情感需要,思想需要,所以他们是孤独的。在他们看来,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低等的,而自己的心智远远高于这个世界中的同伴,应该生活在更高级的世界,更好地生活。但这里有一点值得注意,外在世界的美好仅仅是人鱼看来的美好,他们没有接触到那个更高级的世界,美好仅仅是想象中的美好。也许,这也是悲剧的源头。正如我们现实中一样,因为心灵的需要,势必会不断去追寻。当然,追寻中也会遇到这些人鱼同样的问题,自己所没有的在他们看来是最美好的。

其次,是放弃与牺牲。温婷娜的父亲威力无比,她的生活本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她自己也说,“比起你们人类来,我们的生活条件要好得多。”⑤但她放弃了这种生活,去品尝拥有灵魂的苦与乐。小人鱼是海底的公主,有爱她的祖母、父亲和姐姐们,有着海底最动听的声音,有着无忧无虑的三百年的生命。而她放弃了这些,带着苦痛去陪伴所爱的王子。美人鱼母亲为了让孩子在热闹明亮、充满人情的小镇成长,她和小美人鱼都放弃了可以让对方摆脱孤独,温暖彼此的天伦之乐。

面对舍与得,本就是个难题,因为放弃过一些珍贵的东西,因为为了追寻会有所牺牲,那么一旦失败便是双重的失败。对于温婷娜来说,假如骑士背弃她,她要按族里的规矩要了骑士的命,那么也就是说,温婷娜要么同时拥有爱情和灵魂,一切美满,要么同时失去爱情和灵魂,一切一场空。对于小人鱼也是如此,要么同时拥有爱情、灵魂与生命,要么不但不能获得灵魂,还要失去已有的生命,曾经海底的幸福生活也白白牺牲掉了。同样,美人鱼母女也是,假如所谓明亮的小镇生活冷得寒心,母女便白白忍受了十几年的孤独与离别。

所以说,这样的放弃与牺牲是有风险的,就像一场未知的赌局。而正因为有这样的风险,悲剧的结局便更让人唏嘘。

最后,就是背弃与破灭。温婷娜的丈夫爱上了别人,小人鱼的王子要娶邻国的公主,小美人鱼的养父母将她卖给了要展览她的商人,她们无一例外地遭到了背弃。温婷娜曾把人类拥有的灵魂看得那么美好,她珍视着自己获得的灵魂,却发现原本就拥有灵魂的人们是那么丑陋。小人鱼一直为王子默默付出,到头来才发现对她含情脉脉的王子并不爱她。美人鱼母亲曾认为充满人情温暖的人间竟是那么冷酷,小美人鱼怎么也没有料到疼爱她的老夫妇会为了金钱将她卖给商人。

这么看来,这种背弃换个说法就是现实与预期的不相符。

在温婷娜看来,灵魂是可以带来美好的。尽管她最初对灵魂有着一种恐惧,仿佛灵魂会禁锢一些自由:

“灵魂这个东西一定很可爱,但同时也一定非常可怕。”⑥

“灵魂一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光是想一下,就会叫我害怕,叫我伤心呢。哎,没有灵魂,我是多么轻松,多么欢快呀!⑦

而我们从她前后的对比可以发现,灵魂在最简单的层面上似乎是一种束缚,是文明、伦理对于野性的束缚。温婷娜似乎也把它看成了一种控制与约束。而在后来,随着温婷娜真正拥有了灵魂,灵魂又似乎不仅仅这么简单,它更像是在人类伦理社会所形成的的真善美,温婷娜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是她后来发现,身边那些本来拥有灵魂的人却不是这样。在她满心欢喜安排贝塔尔达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时候,却不曾想到贝塔尔达因为自己是渔夫的女儿而羞恼成怒;在她坚定信任丈夫的誓言时,却不曾想到丈夫会移情别恋;在她还相信着丈夫悲伤地怀念她的时候,却不曾想她的丈夫已经抛却短暂的悲伤准备迎娶第二位新娘。

这么看来,有灵魂并不等于成了美好的人,连温婷娜的丈夫都诧异,“要是我已给了她一个灵魂,那么这个灵魂比我自己的还好呢。”⑧那么灵魂是什么呢?故事中有这样一句话,“他没有灵魂,所以他的心只能反射外部世界的表面现象和原始现象,无法看透内部的本质。”⑨也就是说,灵魂也许代表的是一种理解的能力。就像拥有灵魂之前的温婷娜粗鲁充满野性,只因为渔夫阻止她听客人讲故事便十分生气跑掉了,她只看到了表面的不顺心,没有想到深层的原因,而拥有灵魂之后,她温柔体贴地去爱自己的丈夫和养父母,甚至落魄的贝塔尔达。

温婷娜曾经没有灵魂,在她获得灵魂后,她像自己理解的人那样通过灵魂用爱和善来塑造自己,去待人。但事实上,人却并没有那么做。于是,她成了另类,所以她看到贝塔尔达拒绝与亲生父母相认会惊诧地喊出,“你究竟有没有灵魂呀,贝塔尔达?”⑩她会说,“天哪,我对你们傻里傻气的风俗习惯和冷酷的思维方式一窍不通,我这一辈子也休想懂得其中奥妙。”这个有灵魂的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你们美好。

而对于《海的女儿》中的小人鱼来说,她的一切似乎是个赌局。温婷娜在人类中等待可以给她灵魂的那个人,她是有很多选择的,而小人鱼将一切放在了王子身上。王子的爱很简单,就是救他的那个姑娘,在王子心中,也就是那个邻国的公主,因为小人鱼身上有公主的影子,所以他对小人鱼含情脉脉,极其亲近。小人鱼错以为这些便是爱的表示,她以为付出一切便可得到爱的回报。然而她只是一个幻影,是王子心中的替代品。我们不能说王子娶公主便是对小人鱼的背弃,因为他并不知道救他的是小人鱼,这是另外一层次的悲剧了。但是,他对小人鱼种种的表示,甚至说出“我不会爱她的。你很像神庙里的那个美丽的姑娘,而她却不像。如果我要选择新嫁娘的话,那么我就要先选你――我亲爱的、有一双能讲话的眼睛的哑巴孤女。”这就不能不说是一种背弃了。她没有想过,她付出的本可以得到王子的爱,但障碍却在这些付出无人知晓。陆地上的世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但是值得一说的是,虽然说小人鱼被背弃了,她的爱情破灭了,但是这里的爱太过简单,本就值得商榷,在我看来,故事的核心并不在爱情上,小人鱼虽然也受到了背弃和破灭的打击,但是也收获了应得的东西,这是后话。

在《红蜡烛与美人鱼》中,背弃与破灭便有了不同的意味。背弃是小美人鱼遭到的背弃,破灭是美人鱼母亲对于陆地上那种光明生活的幻想的破灭。老夫妇发现小美人画的蜡烛非常受欢迎,便拼命地做蜡烛,而小美人鱼“忍着手痛,用红色的颜料画着画。”其实在这个时候,我们就隐约可以看出小美人鱼遭到的背弃,“虽然神明的名声这么高,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过一心一意在蜡烛上画画的姑娘。所以,也就没有人觉得这姑娘可怜了。姑娘好累啊,她常常会在美丽的月夜把头探出窗外,含泪地眺望着北方那遥远的、让她思念的蓝蓝的、蓝蓝的大海。”小美人鱼之前一直想的是报答养育她的老夫妇,她是爱他们的,也相信他们爱自己,但是生活却并不像她母亲想象的那么温暖,那么富有人情,她在光明的小镇的生活同样是孤独的。

小美人最终没有逃过被卖掉的命运,这是她心中对爱的破灭,也是美人鱼母亲对于人间生活的破灭。故事一开篇便讲了美人鱼母亲对于人类生活的憧憬:

“说人类住的镇子很美,说人类比鱼类、比兽类都更有人情味,更善良。”

“听说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就是人类。而且还听说,人类从不欺负和折磨那些可怜无助的生物。一旦接受了,就绝对不会抛弃。”

但是结果呢?

“一开始,老夫妇觉得姑娘是神明赐给他们的,怎么能轻易卖掉呢!那么做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于是就没有答应。”

“加上可以挣大钱,也就利令智昏,答应把姑娘卖给江湖商人了。”

“老夫妇的心肠已经像魔鬼一样了,不管姑娘怎么说,也听不进去了。”

“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心一意地在蜡烛画画。可是老夫妇看见了,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哀伤。”

“‘好了,你该走了。’说完,就要把她带走。”

“这是一个非常平静的夜晚。老爷爷和老奶奶关上门,睡觉了。”

从上可以看出,老夫妇对美人鱼并没有所谓的“人情”、“善良”。他们开始不答应卖掉小美人鱼仅仅是因为怕受到神的惩罚,而不是爱她。他们后来决定卖掉小美人鱼的时候,没有一丝怜悯与同情。人类生活的景象与美人鱼母亲的设想成了天壤之别,人情温暖被麻木冷酷所替代。

当然,虽然有着极其类似的脉络与情节,几个故事还是不同的。

温婷娜的故事中,灵魂似乎是个主角。在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温婷娜拥有灵魂前后的变化,以及拥有灵魂的温婷娜与没有灵魂的泉王科勒博恩之间的差别。在追求这个灵魂的过程中,她的心也明显在摇摆,她很清楚面前的两条路,不是义无反顾的,而是充满了好奇和恐惧。

有了灵魂之后,她是温柔娴静的,是博得大家喜爱的,但同时也是卑微的。故事中随处可见她害怕失去,她努力地去割断与自己世界的联系。当她发现自己与那个没有灵魂的世界仍有联系时,那个待人温柔的温婷娜瞬间会变得不客气,见到叔叔要护送她,她不是高兴,而是“只见温婷娜惊骇地扭过身去说:‘现在我跟你再也不相干了。’”所以说,她为了维护当下的幸福,是很卑微的活着、爱着。然而这一切却没有用,面对丈夫的移情别恋,她极力忍耐,但当丈夫即将迎娶第二位新娘时,她杀死丈夫也并非恨,而是带着无奈伤心地维护水族的规矩,她救不了丈夫,只能化为清泉陪他。

她的爱情与灵魂是拴在一起的,要么同时获得,要么同时失去。这样的处理在安徒生那里便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安徒生的小美人鱼》一书中提到了安徒生的这样一段话,“那样的结局完全不对!那只是偶然出现的情况。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况。我让小美人鱼走上更贴近自然、更神圣的道路。”当然,按照白慕申先生分析的,“感情丰富的安徒生内心不忍让小美人鱼遭受到三重的不幸,即失去心爱的王子、失去不灭的灵魂、在15岁时像海面的泡沫那样离开世界。”这是一层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让小美人鱼依赖人的爱情去得到不灭的灵魂”。 因此,小人鱼并没有依赖那段盲目的爱情去获得灵魂,而是自己去创造,这是更智慧的道路。

所以,在我看来,《海的女儿》中最核心的并不是个爱情故事,小人鱼的故事摆脱了最简单的依托爱情获得灵魂。我们可以发现,小人鱼的结局和祖母与海巫婆所说的不同,小人鱼用自己纯真善良的行动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通过联姻获得灵魂只是规则,重要的不是这个规则的形式,而是这个规则的内涵,这样故事就不仅仅是故事这么简单,规则也就不仅仅是规则,而在于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少女温婷娜》没有说明为什么要通过婚姻,为什么爱情破灭灵魂也会得而复失,《海的女儿》便解释了这一点,爱情的背后是无私的付出,是全心全意,是为了爱可以忍受一切苦痛,小人鱼做到了这些,所以即使她没有得到形式上的婚姻,她的行为也足以为自己创造一个灵魂。安徒生处理的很有道理,用这种不依赖外物的方式,通过自己内在精神上的东西获得,似乎才是灵魂应有的获得途径。

而《红蜡烛与美人鱼》又是另一层次的问题。美人鱼母亲在海中眺望陆地,忍受着海中的孤独,渴望着陆地上的生活,而小美人鱼在陆地眺望大海,同样忍受着孤独,思念着远方的大海。这里没有探讨灵魂,但却这有和灵魂一般的人心问题。故事中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人是最善良的,人间充满人情。这似乎就类似于人有灵魂这一说法。但小人鱼带着她母亲这种对于人的设定去和人类生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冷酷和黑暗。

其实,这些悲剧可以归结为对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的错误的认知。这种错误不一定是不好的,比如温婷娜对灵魂的看法,小人鱼对爱的无私,小美人鱼对养父母的感激与报答。但是他们不知道外面世界不美好的一面。也许,作者正是通过这样的故事来揭示我们生活的世界中所存在的问题。在作者的笔下,这些来自另一个似乎是荒蛮世界的生物有着未受污染的干净纯洁,这种美好裸地暴露在我们生活的纷杂的世界里的时候,势必会受到伤害。这种伤害让我们心疼,难道干净纯洁不对么?她们渴望着我们的世界,却失望而归,这对我们是莫大的讽刺,是最值得我们思考的。

注释:

①乐黛云等编.中西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P184.

②(丹)白慕申著.甄建国,周永铭,胡洪波译.安徒生的小美人鱼[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P59.

③(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32.

④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P50.

⑤(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32.

⑥(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27.

⑦(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27.

⑧(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45.

⑨(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51.

⑩(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43.

(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44.

(丹)安徒生.叶君健译.安徒生童话全集[M].(英)克拉吉英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9.P77.

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P53.

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P54.

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P50.-P51.

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P54.-P55.

(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35.

(丹)白慕申著.甄建国,周永铭,胡洪波译.安徒生的小美人鱼[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P70.

(丹)白慕申著.甄建国,周永铭,胡洪波译.安徒生的小美人鱼[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P70.

参考文献:

[1](丹)安徒生(Andersen,H.C).叶君健译.安徒生童话全集[M].(英)克拉吉英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9.

[2](丹)白慕申著.甄建国,周永铭,胡洪波译.安徒生的小美人鱼[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

[3](德)弗里德里希德・拉・莫特・富凯.钱鸿嘉译.少女温婷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4]小川未明著.周龙梅,彭懿译.红蜡烛与美人鱼 小川未明童话[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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