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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哲学论文

外国哲学论文

外国哲学论文范文第1篇

关键词:哲学研究;唯心主义哲学;批判;评价

中图分类号:B0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06-0042-02

一、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简介

1955年至1980年间,在各地开过无数次哲学讨论会。本文仅以“哲学研究”期刊上发表了讨论会相关内容的论文为主,介绍以下9次会议。1957年共开了三次讨论会分别是:“中国哲学史座谈会”、“中国哲学史工作会议”、安徽黄山“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1962年“上海哲学学会讨论会”;1963年广东史学界对哲学史的讨论;1978年“芜湖会议”;1979年山西省太原市举行了中国哲学史讨论会和全国现代外国哲学讨论会;1980年安徽太平举行了坚持马克思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

1957年,党中央提出繁荣学术文化发展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为贯彻“双百方针”,北京大学哲学系于1957年1月召开了“中国哲学史座谈会”。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有著名哲学家、哲学教学和研究工作者100余人,集中讨论了中国哲学史研究的对象和范围、如何评价唯心主义、中国哲学遗产的继承等问题,提出要“正确评价唯心主义”,认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既有相互斗争的一面,也有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一面,唯心主义在历史上固然有其反动作用,但有时也有的唯心主义者在政治上则是进步的,唯心主义也有合理的因素。

1957年5月10日至14日在北京大学举行的“中国哲学史工作会议”,是本年元月简举行的“中国哲学史座谈会”的继续。这次会议是由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北京大学中国哲学史教研室及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史研究室会一同召开的。参加的人除北京的中国哲学史专家与中国哲学史教学及研究工作人员外,还有从上海、广州、东北等地的专家[1]。

1957年,由《中国哲学》编辑部、《外国哲学》编辑部、安徽省哲学学会和安徽劳动大学政治系联合发起,10月15日至22日,在黄山举行了坚持马克思主义,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与会者就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的评价标准、方法、意义及其有无积极作用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上海哲学学会1962年年会在4月14日至28日举行,其中就孔子哲学思想评价问题和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标准问题进行了讨论。

1963年广东史学界对哲学史的讨论。哲学史方法论的讨论,其中的基本问题,实际上是一般的哲学原理问题,它涉及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系列原理的理解,促进了哲学史的发展。

1978年召开的“芜湖会议”在当代中国外国哲学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芜湖会议”的意义在于:破除了日丹诺夫的哲学“定义”,把哲学从“两个对立”的形而上学教条中解放出来,使哲学摆脱了意识形态的桎梏。还对西方哲学研究的性质、对象、方法等基本问题进行讨论,认为不能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当成僵死的教条,应该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和发展看作是人类认识史上的一个过程,客观地评价了唯心主义哲学的地位和作用。

1979年10月10-17号在山西省太原市举行了中国哲学史讨论会。与会人员根据百家争鸣的方针,解放思想,畅所欲言,对哲学史方法论的问题,讨论了中国哲学史的对象、特点和范围问题;哲学遗产的批判继承问题;哲学史研究与政治的关系问题等[2]。其中,就哲学史的对象、特点和范围问题,一些同志认为把哲学史概括为科学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及其规律的发生和发展的历史,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斗争的历史,有片面性,忽视了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之间具有同一性,忽视了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矛盾发展史;否定了唯心主义在历史上的作用和地位等。

全国现代外国哲学讨论会1979年11月17日至24日在山西省太原市举行。这是新中国成立30年来讨论现代外国哲学的第一次全国性的会议。

1980年10月,在安徽太平举行了坚持马克思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这次讨论会提出了一系列问题。比如:唯心主义并不是不结果实的花。无论是唯物论还是唯心论,对于人类的发展,具有同等的功劳和意义。二者相互补充。关于唯心主义与辩证法的关系问题不再是敌对、屈辱、束缚、限制、矛盾。

二、新中国成立后对唯心主义哲学的批判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对资产阶级思想进行了全面批判,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对胡适实用主义的批判

胡适是实用主义在中国的主要传播者。他的实用主义思想及其研究方法,对学术界颇有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中国哲学界就注意到对实用主义哲学思想的批判。首都文化学术界针对胡适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进行了系统深入的批判。12月29日,首都文化学术界召开了“胡适哲学思想批判”的第一次讨论会。《批判胡适的实用主义》[3]一文集中批判了胡适的哲学思想。上海等市也相继召开了“胡适哲学思想批判”的讨论会。首先,集中揭露他宣扬的“实验主义”即实用主义哲学的主观唯心主义实质。其次,深入揭露他的主观唯心主义的真理观和方法论,批判他的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对他的哲学史研究也进行了批判。《哲学研究》刊登了《实用主义―反科学的主观主义论的方法论》[4]、《从对待哲学遗产的观点方法和立场批判胡适怎样涂抹和污蔑中国哲学史》[5]、《胡适派哲学思想反动实质的批判―关于“真理论”和“实在论”的批判》[6]。为了肃清胡适派的方法论,彻底地批判他的世界观。金岳霖在《批判实用主义者杜威的世界观》一文中,对胡适所学习的杜威的世界观进行了激烈的批判,认为杜威的世界观是主观唯心的,庸俗进化论的,认识论上反理性论,行动上盲目主义等,与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的世界观是根本对立的。

除在教育理论上比较集中地批判了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外,在语言问题上、在史学问题上、在文学史问题上及在逻辑问题上,也都对它作了较深入的批判。冯友兰在1955年“哲学研究”第一、二期中也发表了批判胡适的文章,如:哲学史与政治――论胡适哲学史工作和他的反动的政治路线的联系。由于胡适的实用主义哲学思想曾经渗透到文学、历史学、教育学、语言学,以至自然科学等许多研究领域,同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相对抗。因此,这场思想批判对宣传马克思主义哲学,清除资产阶级实用主义在中国学术文化界的影响起了重要作用。

(二)对梁漱溟文化哲学的批判

早在时期,梁漱溟先生继承他父亲对满清王朝“殉节”的精神,打起“保卫东方文化”的旗帜在思想战线上登上了反革命的舞台。朱伯批判了梁漱溟先生的文化观,提出梁漱溟的反动的文化观的唯心主义基础,封建复古主义和帝国主义奴化思想相结合的“东西文化”发展观和“文化自救运动”的反革命实质。金岳霖在《批判梁漱溟的直觉主义》一文中批判了梁漱溟直觉主义认识论。艾思奇认为胡适和梁漱溟表面是相互对立互相批评的,其实是互相呼应、互相配合的,都是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服务的。在哲学上,都是用主观唯心主义来反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三)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

在批判胡适思想的同时,全国范围内最近又展开了对胡风反动文艺观点的全面批判。如果说,胡适是明目张胆地反对马克思主义宣扬资产阶级反动思想,那么,胡风却是在马克思主义词句下贩卖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私货。它在文艺界长久地散发着不良的影响。它反对作家深入工农兵革命事业的斗争生活和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以改造自己,使自己获得工人阶级世界观。彻底全面地批判这种反马克思主义的唯心主义文艺思想,对进一步发展我国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有着巨大的意义。

张磊在《批判胡风反动的资产阶级主观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指出,胡风主义反革命集团是中国人民和中国革命穷凶极恶的敌人,胡风整个文艺理论活动是完全服务于他们的反动政治阴谋的,同时还是他们“争取人”“联络人”、拐骗青年、欺瞒群众的一种毒辣阴险的手段。哲学研究编辑委员会进一步指出胡风反革命集团是以、反人民、主义为目的,胡风反革命集团是“”以来无产阶级所领导的新文化运动的一股顽强的逆流。

三、总结

历史上开展了多次关于唯心主义哲学的讨论会,从美学、社会学、政治学、哲学、逻辑学、数学等各个方面,每次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收获,争论越多说明成果越多,对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的正确评价也发表了不计其数的文章。但对唯心主义的研究,大多停留在现象的描述上,唯心主义的研究,大多是对某个人的思想体系做分析,很少宏观上把握且对国外先进的唯心主义或者唯心主义的新动态缺乏介绍和研究。国外的哲学同样是我国哲学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闭门造车,必然会导致哲学思想的衰落。

参考文献:

[1]编辑部.关于“中国哲学史工作会议”中讨论的一些问题[J].哲学研究,1957,(1).

[2]孙叔平.关于中国哲学史研究工作的几点意见[J].哲学研究,1980,(11).

[3]艾思奇.批判胡适的实用主义[J].哲学研究,1980,(5).

[4]艾思奇.实用主义――反科学的主观主义论的方法论[J].哲学研究,1964,(2).

外国哲学论文范文第2篇

一、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简介

1955年至1980年间,在各地开过无数次哲学讨论会。本文仅以“哲学研究”期刊上发表了讨论会相关内容的论文为主,介绍以下9次会议。1957年共开了三次讨论会分别是:“中国哲学史座谈会”、“中国哲学史工作会议”、安徽黄山“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1962年“上海哲学学会讨论会”;1963年广东史学界对哲学史的讨论;1978年“芜湖会议”;1979年山西省太原市举行了中国哲学史讨论会和全国现代外国哲学讨论会;1980年安徽太平举行了坚持马克思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

1957年,党中央提出繁荣学术文化发展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为贯彻“双百方针”,北京大学哲学系于1957年1月召开了“中国哲学史座谈会”。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有著名哲学家、哲学教学和研究工作者100余人,集中讨论了中国哲学史研究的对象和范围、如何评价唯心主义、中国哲学遗产的继承等问题,提出要“正确评价唯心主义”,认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既有相互斗争的一面,也有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一面,唯心主义在历史上固然有其反动作用,但有时也有的唯心主义者在政治上则是进步的,唯心主义也有合理的因素。

1957年5月10日至14日在北京大学举行的“中国哲学史工作会议”,是本年元月简举行的“中国哲学史座谈会”的继续。这次会议是由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北京大学中国哲学史教研室及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史研究室会一同召开的。参加的人除北京的中国哲学史专家与中国哲学史教学及研究工作人员外,还有从上海、广州、东北等地的专家[1]。

1957年,由《中国哲学》编辑部、《外国哲学》编辑部、安徽省哲学学会和安徽劳动大学政治系联合发起,10月15日至22日,在黄山举行了坚持马克思主义,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与会者就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的评价标准、方法、意义及其有无积极作用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上海哲学学会1962年年会在4月14日至28日举行,其中就孔子哲学思想评价问题和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标准问题进行了讨论。

1963年广东史学界对哲学史的讨论。哲学史方法论的讨论,其中的基本问题,实际上是一般的哲学原理问题,它涉及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系列原理的理解,促进了哲学史的发展。

1978年召开的“芜湖会议”在当代中国外国哲学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芜湖会议”的意义在于:破除了日丹诺夫的哲学“定义”,把哲学从“两个对立”的形而上学教条中解放出来,使哲学摆脱了意识形态的桎梏。还对西方哲学研究的性质、对象、方法等基本问题进行讨论,认为不能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当成僵死的教条,应该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和发展看作是人类认识史上的一个过程,客观地评价了唯心主义哲学的地位和作用。

1979年10月10-17号在山西省太原市举行了中国哲学史讨论会。与会人员根据百家争鸣的方针,解放思想,畅所欲言,对哲学史方法论的问题,讨论了中国哲学史的对象、特点和范围问题;哲学遗产的批判继承问题;哲学史研究与政治的关系问题等[2]。其中,就哲学史的对象、特点和范围问题,一些同志认为把哲学史概括为科学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及其规律的发生和发展的历史,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斗争的历史,有片面性,忽视了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之间具有同一性,忽视了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矛盾发展史;否定了唯心主义在历史上的作用和地位等。

全国现代外国哲学讨论会1979年11月17日至24日在山西省太原市举行。这是新中国成立30年来讨论现代外国哲学的第一次全国性的会议。

1980年10月,在安徽太平举行了坚持马克思正确评价历史上唯心主义哲学讨论会。这次讨论会提出了一系列问题。比如:唯心主义并不是不结果实的花。无论是唯物论还是唯心论,对于人类的发展,具有同等的功劳和意义。二者相互补充。关于唯心主义与辩证法的关系问题不再是敌对、屈辱、束缚、限制、矛盾。

二、新中国成立后对唯心主义哲学的批判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对资产阶级思想进行了全面批判,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对胡适实用主义的批判

胡适是实用主义在中国的主要传播者。他的实用主义思想及其研究方法,对学术界颇有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中国哲学界就注意到对实用主义哲学思想的批判。首都文化学术界针对胡适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进行了系统深入的批判。12月29日,首都文化学术界召开了“胡适哲学思想批判”的第一次讨论会。《批判胡适的实用主义》[3]一文集中批判了胡适的哲学思想。上海等市也相继召开了“胡适哲学思想批判”的讨论会。首先,集中揭露他宣扬的“实验主义”即实用主义哲学的主观唯心主义实质。其次,深入揭露他的主观唯心主义的真理观和方法论,批判他的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对他的哲学史研究也进行了批判。《哲学研究》刊登了《实用主义―反科学的主观主义论的方法论》[4]、《从对待哲学遗产的观点方法和立场批判胡适怎样涂抹和污蔑中国哲学史》[5]、《胡适派哲学思想反动实质的批判―关于“真理论”和“实在论”的批判》[6]。为了肃清胡适派的方法论,彻底地批判他的世界观。金岳霖在《批判实用主义者杜威的世界观》一文中,对胡适所学习的杜威的世界观进行了激烈的批判,认为杜威的世界观是主观唯心的,庸俗进化论的,认识论上反理性论,行动上盲目主义等,与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的世界观是根本对立的。

除在教育理论上比较集中地批判了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外,在语言问题上、在史学问题上、在文学史问题上及在逻辑问题上,也都对它作了较深入的批判。冯友兰在1955年“哲学研究”第一、二期中也发表了批判胡适的文章,如:哲学史与政治――论胡适哲学史工作和他的反动的政治路线的联系。由于胡适的实用主义哲学思想曾经渗透到文学、历史学、教育学、语言学,以至自然科学等许多研究领域,同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相对抗。因此,这场思想批判对宣传马克思主义哲学,清除资产阶级实用主义在中国学术文化界的影响起了重要作用。

(二)对梁漱溟文化哲学的批判

早在五四运动时期,梁漱溟先生继承他父亲对满清王朝“殉节”的精神,打起“保卫东方文化”的旗帜在思想战线上登上了反革命的舞台。朱伯?批判了梁漱溟先生的文化观,提出梁漱溟的反动的文化观的唯心主义基础,封建复古主义和帝国主义奴化思想相结合的“东西文化”发展观和“文化自救运动”的反革命实质。金岳霖在《批判梁漱溟的直觉主义》一文中批判了梁漱溟直觉主义认识论。艾思奇认为胡适和梁漱溟表面是相互对立互相批评的,其实是互相呼应、互相配合的,都是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服务的。在哲学上,都是用主观唯心主义来反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三)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

在批判胡适思想的同时,全国范围内最近又展开了对胡风反动文艺观点的全面批判。如果说,胡适是明目张胆地反对马克思主义宣扬资产阶级反动思想,那么,胡风却是在马克思主义词句下贩卖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私货。它在文艺界长久地散发着不良的影响。它反对作家深入工农兵革命事业的斗争生活和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以改造自己,使自己获得工人阶级世界观。彻底全面地批判这种反马克思主义的唯心主义文艺思想,对进一步发展我国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有着巨大的意义。

张磊在《批判胡风反动的资产阶级主观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指出,胡风主义反革命集团是中国人民和中国革命穷凶极恶的敌人,胡风整个文艺理论活动是完全服务于他们的反动政治阴谋的,同时还是他们“争取人”“联络人”、拐骗青年、欺瞒群众的一种毒辣阴险的手段。哲学研究编辑委员会进一步指出胡风反革命集团是以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为目的,胡风反革命集团是“五四运动”以来无产阶级所领导的新文化运动的一股顽强的逆流。

外国哲学论文范文第3篇

关键词:牟宗三 中国哲学 哲学地重建 哲学系 哲学家 世界未来哲学

牟宗三提出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具有双重的背景和意义。一方面是相对于中国二千多年的哲学传统来说的,另一方面则是与近现代西方哲学相比较,以近现代西方哲学为参照而说的。相对于中国哲学的传统来说,中国哲学必须哲学地反省自身和哲学地重建,才会有进一步地发展;相对于近现代西方哲学来说,中国哲学必须哲学地建立起来,才能走向世界,与西方哲学进行对话,有未来的拓展。因此,哲学地重建中国哲学是一场意义深远的伟大变革。牟宗三明确地认识到哲学地重建中国哲学是二十世纪中国哲学的重大课题及其重大意义,他哲学地反省了中国哲学,以及近代以来的中国哲学界,自觉地担负起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的时代使命── 牟视之为哲学家的“天职”。WwW.133229.coM(1)

一、哲学地反省中国哲学

牟宗三在他八十岁生日的宴庆上说:“从大学读书以来,六十年中只做一件事,即‘反省中国之文化生命,以重开中国哲学之途径。’”(2)对牟宗三来说,反省中国的文化生命主要就是反省中国哲学。反省中国哲学,必须以承认中国有哲学为前提。在这一前提下,必须回答“什么是中国哲学”,必须弄清中国哲学的问题,必须分清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之间的特质、重心及缺陷的区别,为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奠定坚实的基础,为中国哲学在未来的拓展寻找合理的根据与丰富的资源,因此必须重写中国哲学史。牟宗三对中国哲学的哲学反省,正是建立在他对中国哲学的深入透辟地研究的基础上,也就是他重写中国哲学史的基础上的。从1953年开始,牟宗三先后出版《荀学大略》(民国42/1953年,后编入《名家与荀子》),《王阳明致良知教》(民国43/1954年),《魏晋玄学》(民国51/1962年),《中国哲学的特质》(民国52/1963年),《心体与性体》(三册,民国57-58/1968-69年)和《从陆象山到刘蕺山》(《心体与性体》第4册,民国68/1979年),《佛性与般若》(上下册,民国66/1977年)、《名家与荀子》(民国68/1979年),《中国哲学十九讲》(民国72/1983年),以及发表相关的论文和讲演录多篇。其中,尤以《才性与玄理》,《佛性与般若》(上下册)、《心体与性体》(共四册)、《中国哲学的特质》、《中国哲学十九讲》五书为牟宗三在中国哲学史方面的代表性著作。(3)在五书中,学界对前三大部著作有极高的评价,(4)同时也引起许多争议,但是即使对牟宗三的观点持严历批判态度以及不喜欢他的人,如像罗光、林毓生、方东美等人(5)也肯定了它们的学术价值。在三大著作中,又尤以《心体与性体》的影响为最大,被认为是“前无古人的”“划时代的伟构”(6),“里程碑”式的巨著。(7)方克立先生指出,这部著作(包括《从陆象到刘蕺山》)“对宋明理学诸大家的分析研究确实是比较细密深邃,相对而言,唐君毅专门论述宋明儒学思想之发展的《中国哲学原论·原教篇》,在观念之清晰和理论之深度上都显然要逊色一些。”(8)在这些著作中,牟先生本人最得意的却是《佛性与般若》,也是一部“令人为之叹为观止”的伟构(9)。殊为特别的是,在五书中,唯一只有《中国哲学十九讲》是一部以哲学问题为对象的通论性著作,虽然是“讲录”,但却在牟氏的中国哲学史著作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显得十分重要。至于《中国哲学的特质》,则主要是从儒家思想与西方哲学的比较中,来阐示中国哲学的特质,揭示了中国儒学“即内在即超越”与“即宗教即哲学”的两个基本特征,奠定了牟氏的“道德的形上学”── “无执的存有论”的内在的两大基本原则,在牟氏的哲学中仍然有不可忽视的地位。这本书已译成两种外文(韩文、法文)出版,也说明了它的重要价值。如果说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哲学史是胡适、冯友兰独领风骚的时代,那么从二十世纪下半叶的后三十年开始,在中国哲学史这个领域中,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哲学史家以外来看,能够扮演主角,独领风骚的人物当首推牟宗三和唐君毅二先生。刘述先先生说:牟宗三先生“把传统里讲得糊里糊涂的东西赋予概念上的确定性与清晰性”,“他是把中国哲学由主观体验转变成为客观学问的关键性人物”。(10)郭齐勇先生也指出:牟先生“创造性地提扬、体认、检讨、转换了中国哲学传统的基本精神、核心价值和主要问题”,“他深化并丰富了中国文化与中国哲学的内涵,是二十世纪中国哲学史上的一座里程牌。”(11)这是从两个角度对牟宗三的中国哲学史的学术贡献所作出的高度评价,当不是溢美之辞。

牟宗三在哲学地反省中国哲学,与在进行中西哲学的比较与会通的历程中,树立了他富有中国特色的哲学观,他分别为哲学下过不同的定义。在《中国哲学的特质》中,他明确地为哲学下的定义为:

什么是哲学?凡是对人性的活动所及,以理智及观念加以反省说明的,便是哲学。(12)

在《中西哲学会通十四讲》(民国79/1990年)中,他为哲学所立的定义是:

(哲学)从关连著文化来讲,哲学就是指导文化发展的一个方向或智慧,也即指导一个民族文化发展的方向与智慧。(13)

前一个定义是从人性来看哲学的,可以说是内在于哲学而就哲学自身而说的,它说明了哲学在本质上是什么,有什么特征,大致是三层意思:

1、哲学是人性的活动以及人性活动之所及;

2、哲学是对人性的活动以及人性活动之所及的反省说明;

3、哲学的上述反省说明是理智与观念的反省说明。

这一定义与牟在《圆善论》中依据康德的有关论述,把哲学叫做“实践的智慧论(智慧学)”(14),也是完全相通的。这是值得留意的!后一个定义是从哲学与文化的关系来看哲学的,是外在于哲学来说哲学的,旨在说明哲学在文化中所占的地位,与对文化的积极作用。这一定义,实际上是阐明了哲学的功用──至大之用。从前一个定义,牟宗三批驳了“中国无哲学”的谬论,肯定和论证了中国有哲学,而且具有悠久的哲学传统;由后一个定义,牟氏解释和说明了人类世界具有不同的文化系统,表现形态和问题。换言之,人类世界的文化系统,表现形态和问题的不同是它们的哲学的不同。两个定义表明了牟宗三看哲学的两种视角与两种方法。当然,对牟宗三而言,这两个定义是完全相通相融的。由此可以看出,无论牟宗三讲哲学,或牟宗三哲学,都不离人性与文化。事实上,离开了人性与文化就没有哲学,也没有哲学可讲。也就是说,人性与文化是牟宗三哲学或牟宗三讲哲学的两个基本的要件与特色所在,这是理解牟宗三哲学的一条内在的重要线索。然而,把牟宗三那种宽泛的哲学定义与今天处于变化中的哲学──尤其是西方哲学加以比较,就会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不小的距离。因为今天的哲学,不仅是它的对象、问题和研究方法被改变了,也就是说,今天的哲学观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且哲学越来越专业化了,哲学研究成了一种特殊的学术对话。如果说牟宗三的哲学是中国哲学在当展的巅峰,那么在现在的哲学境况中,牟宗三哲学以及它所代表的当代新儒学,乃至中国哲学就不能不受到挑战。这是不可不察的!

牟宗三从他的哲学观出发,不仅回答了“什么是中国哲学”,简言之,中国哲学就是中华民族对自己悠长的人性活动与创造作理智和观念的反省说明,而且厘清了中国哲学演进发展的思想脉络,分判出中国哲学异同分合的义理系统,抉发了中国哲学所涵蕴的问题,疏导出中国哲学的基本旨趣及其价值,从而衡定与开辟了中西哲学与文化融摄会通的义理规模与道路。

牟宗三对中国哲学发展的思想脉络的疏释,是与他的“儒学三期说”直接联系在一起的。虽然他认为“中国哲学包含很广。大体说来,是以儒释道三教为中心。”(15)但是,中国哲学的发展是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16)对他来说,中国哲学的发展史,勿宁是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中国文化的精神的展开与表现的历史。它有三度大开大合的发展,晚周诸子是中国学术文化发展而成的原始模型,其中,儒家居于正宗地位。孔子从主观方面开辟了仁智的生命领域,重建了“道之本统”,诸子百家兴起,这是第一度的“开”。孟荀承续孔子,维护儒家的“内圣外王”之道,为典型的铸造时期。由秦至汉,形成以学术指导政治,以政治指导经济的格局,而有汉帝国的建立。完成了第一度的“合”。所以,从晚周诸子到两汉,为中国哲学第一度的开合。这一度开合的原始模型涵盖笼罩了此后的中国哲学的发展。这就是魏晋玄学,南北朝隋唐佛学,宋明理学三阶段。牟氏有三大部哲学专史对这三阶段的哲学思想相应地作了表诠。此期的特点是儒家德性生命委缩,情意生命泛滥。然而,道家的玄智玄理得到高度弘扬,佛教思想正式进入中国的文化心灵,中国文化的生命得到了充实而大开。于是有第二度的合,出现了宋明新儒学,复活了先秦儒家的精神和智慧,发扬了先秦儒家的道德文化意识。但是,这个“合”不够完善,偏重于内圣一面,缺乏逻辑与知识论,没有开出外王事功的精神,此即所谓“内圣强而外王弱”。自晚明至当代的新儒学,为第三度的大开合。这就是自民国以来,当代新儒家继承明末顾亭林,黄梨洲、王船山三大儒,接继宋明儒学的“合”而引出的“开”。这个“开”是儒家本身的“开”,即由“内圣”开“外王”,在文化生命的发展方向上是正确的,但顾黄王承袭了先秦儒家的直开方式,所以开不出来。当代新儒家要以“曲通”的方式开出“新外王”,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牟宗三说:“我们要求一个大综和,是根据自己的文化生命的命脉来一个大综合,是要跟西方希腊传统所开出的科学、哲学、以及西方由各种因缘而开出的民主政治来一个大综合”,“这个大综和不是一个大杂烩,不是一个拼盘,它是一个有机的组织。所以,大综和要从哲学上讲,它就是一个哲学系统,这个哲学系统就是沈有鼎所说的‘彻底的唯心论’”。(17)依牟氏所说,这就是当代新儒家的使命和中国文化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就是中国哲学第三度的“大合”。中国哲学的三度大开合,依次递进,恰好表现为正、反、合的过程。显然,牟氏是以黑格尔论哲学史的方式,描述和论证了中国哲学发展的历程、脉络与一般轨道,这是他哲学地疏导中国哲学的发展,哲学地重写中国哲学史的一种表现。无疑,牟氏对中国哲学发展轨道和脉络的这种“三段论”的描绘,也直接受到了沈有鼎的文章的启发。哲学的精义是通过哲学问题来展显的,哲学地反省中国哲学,必须疏导和把握中国哲学的问题,但是这项工作的难度殊大。蔡仁厚先生指出:“对于哲学的省察,不但要有慧识,睿见,而且还要有学力(质的意义之学养)。否则,他的省察便只是一些浮泛的意见而已。”(18)这段话的确精彩,中肯而切要。以往治中国哲学的人不是未能措意于此,就是无法深入其中,揭示其哲学义涵,而加以系统地甄别和厘清,更遑论与西方哲学进行对比和考量,而求中国哲学向未来推展。1937年,张岱年先生写成《中国哲学大纲》(初稿)一书,开中国哲学问题(范畴)史研究的先河,可惜此书迟至1957年才正式出版,而直到1982年出版修订本以后,影响才逐渐扩开。近几十年以来,许多学者都在此贯注心血,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而在海内外影响最大和最有系统性的著作,在体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观与方法论的中国哲学史著作以外,无疑当以唐君毅先生的《中国哲学原论》和牟宗三先生的《中国哲学十九讲》(19)居首。

众所周知,中国哲学主要有儒、道、释三大支,千头万绪,纷呈复杂,里边究竟有些什么问题,这些问题与西方哲学有些什么不同,与中国哲学的未来拓展有什么关系等等,正就是中国哲学的精义与向未来推展的资源和根据所在。牟宗三在《中国哲学十九讲》以及一些讲录,重要的诸如《中国文化发展中义理开创的十大争辩》(1986)、《中国哲学的未来拓展》(1981)、《分别说与非分别说》(上下,1976)、《依通、别、圆三教看佛教的“中道义”》(1988),《真善美的分别说与合一说》(1992)(20)等文献中,以一个哲学大家的慧识,睿见和学力,创造性地抉发了中国哲学中所涵蕴的哲学问题,并集中而连贯地作了省察与疏导。这些问题相当多也相当复杂,涵盖了二千多年的中国哲学,常常在与西方哲学的比较中而透出,依上列文献,主要包括:中国哲学的特殊性、普遍性,中国哲学之重点,先秦诸子之起源,儒家系统之性格,道家玄理之性格,玄理系统之性格,道之作用的表象,法家所开出的政治格局,先秦名家之性格及其内容,魏晋玄学之课题与玄理之内容与价值,缘起性空所牵连的哲学理境,二谛与三性及知识问题,起信论之一心二门,佛教中国化的意义,色心不二,分别说与非分别说以及表达圆教之模式,圆教与圆善,心体与性体,纵贯系统之圆熟及纵贯横讲与纵贯纵讲,真善美之分别说与合一说,分解的路与诡谲的路,辩证法,等等。牟氏提出中国哲学在义理开创中的十大争辩为:儒墨的争辩,孟告生之谓性的争辨,魏晋玄学之会通孔老,言意之辩,神灭神不灭的问题,天台宗山家山外辩圆教,陈同甫与朱子争汉唐,王学的致知义辩,天泉四无九谛九解之辩,以及中国文化的畅通问题。上述这些问题,是中国哲学的问题,甚至也是西方哲学的问题或人类哲学的问题,当然也就是牟宗三哲学所处理的问题,或说牟宗三哲学的问题。牟氏确实是哲学地省察了这些问题,为中国哲学树立了一种哲学地处理哲学的典范,依笔者的浅见,大抵上表现为下列4个特点:

1、区分出纯粹哲学问题或哲学问题与带有哲学性的问题。

2、对哲学问题作哲学地处理,不同于西方语言分析哲学的语言分析。这主要是赋予哲学问题以概念上的确定性与清晰性,以广义的分解方式来融摄分析哲学之长,使逻辑分析与思辩分析同冶一炉,以保证哲学问题的客观明晰性,从正面来正视哲学问题,而不是藉语言分析从实质上取消哲学问题;但又不失中国哲学的本色,把分别说与非分别说,广义分解与辩证综合统一起来,常在逻辑与诡谲之间,把哲学问题的丰富内蕴与精义逼显出来。

3、由哲学问题,哲学范畴及其相互间的内在关系,把内在于哲学史的哲学思想的系统性与连贯性,及其系统性格,义理旨趣、发展脉络全幅透显出来。

4、哲学地处理哲学问题紧扣时代性与中国哲学的前瞻性,绝不是仅仅停留于中国哲学问题的史料的整理,源流的疏释,与义理的阐释,──这些仍是最必要的基础工作,而是以此为基础更上层楼,根据时代的需要和中国哲学在未来的发展,与西方哲学相摩荡相会通,从而复活了哲学问题,使中国哲学的特有范畴获得了崭新的意义,开辟了在未来拓展的广阔领域,所以具有前导性。总之,牟氏对中国哲学问题的哲学地省察,具有很高的学术性,又通时代性,且是二者的高度结合,不失前瞻性或前导性,关联着中国哲学的未来发展。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这决不意味着中国哲学的这些问题已经完全彻底地解决了,而且牟氏哲学地处理哲学问题的哲学方式,也不是不可以再作哲学地省察。

在牟宗三对中国哲学所作的哲学省察中,也包含了他对中西哲学的特质及重心之不同的认识,大略可以分为下列七点(21)来对加以对照:

1、西方有观解的形上学(theoretical metaphysics,牟氏从拉丁语,把theoretical译为“观解的”,故名。),中国有道德的形上学或实践的形上学;

2、西方有“现象界的形上学”( phenomenal metaphysics ),中国有“本体界的形上学”;

3、西方正视自然,以知识为中心,中国正视人,以生命为中心;

4、西方重客体、重思辩,中国重主体,重实践;

5、西方重纯粹理性,中国重实践理性;

6、西方学与教分离,中国学与教合一;

7、西方真善美分立,中国真善美合一。

中西哲学的特质与重心的差异之所在,可一言以蔽之曰:西方哲学是知识的学问,中国哲学是生命的学问。西方哲学之所长正是中国哲学之所短,正当为中国哲学所消融吸收;而中国哲学的精妙亦恰是西方哲学之所缺乏,正当为西方哲学所正视。他指出:

是以吾人现在不必单看中国没有什么,而须看西方所有的什么,其本质如何,其贡献如何,中国所没有而特有的,其本质如何,其贡献何在。如此拆而观之,则由西方之所有,正见其缺的是什么,由中国之所无,正见其所备的是什么。如此而见其会通,则人类文化始有其前进之途径与向上一机之超转。(22)

正是通过对中西哲学的深入了解,互相参照与比较分析,师其所长,去其所短,补其所缺,会通融合,可为哲学开一新途径,为人类造一新文化。牟氏对中西哲学的比较与论衡,确有其深刻与精彩,但是由于他对西方哲学在中国的“后殖民”的担心与焦虑,他的比较与看法也未必没有偏差,尤其他对中西哲学的态度,并非平衡,甚至包含着内在的紧张与复杂的情结。

但是,无论如何,牟宗三在中西哲学的比较中,哲学地反省中国哲学,只旨在表明,中国哲学的重建必须哲学地建立。

二、对近代以来的中国哲学界的反省

对近代以来的中国哲学进行哲学地反思,是牟宗三哲学地反思中国哲学的继续,这步工作的完成,对中国哲学的哲学地反思才臻完善,这也是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的一步必要的工作。牟宗三认为中国哲学发展到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已随明亡而俱亡,所以中国近代以来的哲学只能从民国开始讲起。牟宗三把近代以来的中国哲学的演变脉络分为三个阶段(23):从民国初年到抗日战争(1911~1937)为第一阶段,从抗日战争到中国共产党控制大陆(1937~1949)为第二阶段,从“国民政府”迁台后逐步走向现代化(1949~1985左右)为第三阶段。他分别从中国大学哲学系与哲学家来省察这三阶段的哲学。

1、中国大学的哲学系

牟宗三在晚年,回顾与评论了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依他看来,自民国以来,中国的大学已设有哲学系,但比较完整的仅有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京中央大学的哲学系三家。此外,在北平(今北京)尚有燕京大学和辅仁大学的哲学系,在南方则有武汉大学与中山大学的哲学系,但并不完整(24)。从前三者来看,北大哲学系的历史最长。在第一阶段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北大哲学系最热门,大家都念哲学,但真正能登堂入室的却很少,多的是空话,不能入哲学之堂奥。新文化运动仅是一般性的思想启蒙运动,多的是thinker,但并不一定是哲学家,譬如胡适就是一个典型,所以“五.四”运动在哲学方面没有成就,没有一个思想家可以站得住脚(25)。清华哲学系在逻辑方面有金岳霖领导,有所表现。哲学上以实在论、经验主义为主。第二代出了沈有鼎,第三代有王宪均,第四代是王浩(26)。北大方面,首先是张申府先生讲数理逻辑,后来去了清华;虽然出了个胡世华(与王浩同辈),但是与哲学脱了节;有张季真(名颐)先生任系主任,但并不太注重逻辑,而是比较重视古典哲学,且不只限于英美的实在论。张季真先生留学英国,研究黑格尔,在北大讲康德哲学,但他是否有黑格尔的头脑,很有问题。康德哲学讲是可以讲,学是可以学,可是要掌握得住,并不容易。张申府先生最崇拜罗素,对罗素生活的情调与思考问题的格调很熟悉,但是罗素本人的学问,张先生却讲不出来。所以,罗素那一套哲学没有传到中国来。(注意:牟不是不知道罗素访华,有“五大讲演”的事。)胡适之先生宣传杜威,可是对于杜威,他并不了解,他还达不到那个程度。胡先生所了解的杜威只是“how we think"中的杜威,杜氏后来的著作他大概都无兴趣,或甚至根本没有读过(27)。杜氏的学问相当扎实,自成一家之言,美国将来能不能出像杜威这样的哲学家都有问题。了解杜氏的那一套并不是容易的。所以胡先生当年所宣传的杜威,根本就没有传到中国来。实用主义成了望文生意的实用主义。(注意:牟不是不知道杜威访华讲演的事。)当代的罗素、杜威无法讲,十八世纪的康德,就更难了,要讲清楚都办不到。所以北大对西方哲学无所成就,进不了西方哲学之门。以后变成专门讲中国哲学。讲中国哲学以熊十力先生为中心,加之汤用彤先生讲佛教史。抗战期间,北大迁到昆明,完全以汤用彤为中心。汤先生后来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佛教史,但是汤先生的佛教史注重考据,代表的是纯粹学院的学术作风,对佛教的教义、理论没有多大兴趣,造诣不深,所以他代表的不是佛家的哲学,而只是佛教史,落入了西方的古典学,不是哲学系的本分。因此,北大办哲学系,历史最久,师资最多,结果无所成。至于中央大学哲学系,更是乱糟糟,尚不及北大与清华的哲学系。总的来说,这三者的“成就均不大”。(28)此外,除了燕京哲学系出了个张东荪先生,算是当时几个念哲学念得不错的人之一,(29)其他大学的哲学系就更谈不上有多少成就了。

1949年以后,台大的哲学系有方东美、陈康诸先生。陈康是亚里士多得专家,几年后就去了美国,在台大没有影响。方先生年资最高,读书最博,但在使台大哲学系走上轨道的问题上,他尽了多少责任(──这与他个人性格有关,牟认为不便多说),则不无可疑。而台大哲学系还是清华、北大的那一套老传统,以西方哲学为主,但并没有成就。(30)二战以后,真正能把哲学当哲学读而进去的人很少。一般人到国外去,读西方哲学不能入,对中国哲学(由于平素心存鄙视)无基础,甚至连熏习也说不上。“对西方哲学无所得,对中国哲学无所知,这是二次大战以后念哲学的风气。”(31)

总之,民国以来的哲学界是以西方哲学为主的,只注意了西方的“知识中心”的逻辑思辩,接触到了一些逻辑问题、科学问题、以及外在的思辩的形而上学的问题,而并没有注意生命的问题。特别是经过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文化生命所结晶成的那套实践的学问,便真斩绝了,成了一无所有。”(32)所以,“中国的思想界大体是混乱浮浅而丧其本”。(33)

从以上的叙述可以看出,牟宗三对民国以来中国的大学哲学系进行了初步的估价,──以清华、北大、中央、台大为中心,而尤以对他的母校系北大哲学系的评述为详,并由此而对中国哲学界发表了评论,他的评价甚低,这与冯友兰在《三松堂自序》中对北大、清华哲学系的评价适成鲜明对比。无疑,牟宗三对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不重视中国哲学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他的评价,给人一种印象,他好象不赞成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以讲西方哲学为主,甚至还会让人造成他轻视西方哲学的错觉。其实,他十分重视西方的哲学和逻辑,他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甚至他明确地说过:“以西方哲学为主不算坏,要真能训练出来,那很好”。(34)他认为西方哲学的训练是必要的,非经过不可,对西方哲学的认识越深入,对中国哲学的理解就会越透辟,但是对西方哲学的训练是否只是一般性地读读逻辑学、哲学概论和哲学史,他保留了他自己的看法。同时,也不难看出,他对于西方哲学在中国形成“后殖民”的景象十分忧虑与不安。他力倡与强调要以中国哲学为主,恰恰是他反对中国哲学界的西方哲学“后殖民”的心态表现。但是,他很清醒地认识到中国人不得不接受西方逻辑与哲学的训练,不可能不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这又不能不使他陷入矛盾和痛苦的境地。牟宗三对中国哲学界的反省、检讨、是与他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估价联系在一起的。应该说,他对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与哲学界的哲学反省是真诚的,严肃的,所站的位置极高,不乏深刻与独到,常常切中问题的要害,发人深思,他讲话一任天机,但他这项工作尚不够深入、系统和严谨。然而,牟氏没有否定民国以来,中国也出了几个称得上哲学家的人物。

2、中国哲学家

在早年,牟宗三就在他主编的《广州民国日报》的<哲学周刊>专栏上,以哲学家为对象而对中国哲学界发表过重要评论。对牟宗三来说,能称得上哲学家的人,必须是确有见地能成系统的人。在他看来,这样的人,中国不多,“五·四”时期一个也没有,但在“五·四”以后有三位,他们是熊十力先生、张东荪先生、金岳霖先生。三位先生分别代表了三种学问:熊先生代表元学,张先生代表知识论,金先生代表逻辑。

牟氏认为,熊先生跳出了儒学和佛学的两个传统,且超越了这两个传统,正是在此超越点上显出熊为真正的哲学家。“元学的极致是安体立用,哲学家的极致在通晓天人。着重点在乎理解与说明。哲学家立论必须要贯通,所以得证体;……得立用、得明用。”(35)而佛家或儒家,同是只作了半篇文章,一成了宗教家,一成了道学家,而都不能算是着哲学家。(36)在此可以看出,牟氏中后期(50岁以后)对儒学的理解与此截然有别,确切地说,他放弃了早期这种对儒佛的见解。这是不可不辨的。牟氏极力称赞熊的《新唯识论》(1932)是“划时代开新纪元的作品”(37),认为他从玄学上究明体用,使科学的真理得所汇归或依附,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与熊子本人的评价若合符节。他还把熊子与西方的柏格森、怀特海,和中国的胡煦相比拟,推许他们的哲学皆能安体立用,证体明相,而臻于元学的极致。这表现了牟氏早年受怀特海、柏格森的影响之甚深,而他在其处女作中特出胡煦的易学,则为极佳的明证。然而,牟氏对《新唯识论》中的浪漫色彩虽表同情的理解,实却不满,不乏微词以示批评。总地说,牟对熊子的评价极高,以他为中国哲学的典范,特许他的《新唯识论》系统为划时代的哲学,能使中国的文化改换面目,可言创造而有前途。(38)事实上,从牟本人与唐君毅、徐复观诸先生对熊氏哲学的承续与光大来看,证实了牟的判断不谬。

牟视张东荪先生为哲学家,主要是肯定他的“多元的认识论”思想。而在实际上,牟对张氏作了不相应的过高评价,认为在认识论上所主张的多元论超越了英国的知觉因果说(causal theory of perception),与康德的知识万能说(possible theory of knowledge),(39)在根本点上较之于美国的路易士(lewis)更为充足,“能表示圆成的路向”(40),打破了知识论与元学的混淆,是对元学上一元多元之论的根本改变,肯定它的“大纲节目,总算是一个很自然很正当的系统”。(41)且从五方面论析与指证了张氏的贡献,而只对张氏极其怀疑外界的条理或秩序的客观性的态度,加以批评,指陈这一态度与其承认“所与”为相关共变的观点相矛盾,认为他没有走到实在论,而却偏走向唯用论或唯心主义,是沾染西方偏僻思想过久,而留下的下意识地以不自然为自然的痕迹,(42)故而使他的著作在细节上尚未作到极尽自然。但是牟氏充分肯定他能反躬自问,提出自然与否的问题的态度实在是可宝贵的,“是使我们自创系统,自成文化的一个密匙。”(43)这些看法,在他同一时期的论文《觉知底因果说与知识底可能说》中得到了具体的阐述。(44)这是牟先生早年对张东荪先生的评价,高度赞扬了他的成就与贡献,却不免有过于誉美之嫌,反映出牟先生当时的学力与智识的不足,尚未从对怀特海的欣趣中摆脱出来,而牟先生那时正在写他的逻辑学著作,沉浸于罗素和维特根斯坦的书中,具有实在论的倾向。然而,牟氏晚年对张的评价却又走向了另一极端,认为他的多元认识论思想“没有什么价值,毕竟因时代的限制,只能到一定的程度”(45),仅只承认与肯定他把西方当代哲学介绍到国内来的苦心与用力,认为张“对真正的西方哲学问题,还是不能‘入’”(46)。这一评价虽不能说是完全失当,却又未免偏低了,不如贺麟在《当代中国哲学》一书中对张的评价(47)来得肯切与平实。而且牟氏对张先生的评价前后判若两人,反差太大了,令人无所适从,难以接受。无论如何,张先生的《认识论》(1934)是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可以称为“认识论”的第一部著作,虽然难与金岳霖先生的《知识论》(1983,成书于抗日时期)和牟先生的《认识心之批判》(上,1956,下,1957)同日而语,甚至在今天难以说得上是真正的认识论,但对其开先河的头功当以承认。

牟氏对金岳霖作为哲学家的定位,主要是从逻辑方面着眼,这一视线他一直保持到晚年,没有改变,只是他的视线又扩大到了金先生的哲学(后面论述),可以视为对他早期观点的一种补充。牟先生对金氏在逻辑上的努力,是“钦佩的”,也是“受惠不浅的”(48),说自己“是最喜欢读他的文章的人”(49),对他的《逻辑》(1937)一书许以“国内有数的作品”,“一部最好的参考书,训练书”(50),标举金在逻辑学上率先打破了逻辑与知识论之混的功绩,认为他的态度是承认有一个公共的逻辑,使言论能有统一的标准,经过唯物辩证法的论战之后,形式逻辑受到错误地批判与压制(51),“在辩证法气焰万丈的中国,金先生仍能保持这个独立一贯的态度(52),不能不说是一支中流的砥柱。”(53)与此同时,牟也指出在实际的运用上,金先生仍未严格遵守这个态度,所以“最重要的对于二分观念,金先生没有弄对。”(54)此外,对于逻辑中诸专题的解说,金先生也仍未臻于完善。而尤其是金先生没有什么系统可言,《逻辑》“不是一部好的系统书,对的经典书”,使牟先生“颇觉失望”(55)。此时,金先生的《论道》(1940)和《知识论》二书(56)尚未写出,难怪牟先生要感到失望了!牟先生晚年评论金先生,认为他“解决了一些逻辑性的问题”(57),但更多地谈到的是他的哲学思想,并与张东荪先生作比较,评价也比对张先生的高出一筹。牟认为金先生“对经验主义及实在论(当时所谓的新实在论),尤其是休姆的思想很有研究。他的分析能力很强,写出的文章确实能触及哲学的层面。他可以自己找问题,分析这个问题。这方面他要比张东荪先生好,后者仅能做到叙述旁人的思想,到自己找问题的时候就不行了。”(58)按这个评价,金的确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但张就要低一个层次了。牟先生也指出了金的局限所在,说“他也只限于英美的思想,再进一步就不行了。”(59)总地看,牟对金氏的逻辑和哲学都作了评价,对他在逻辑方面的成就评价更高一些,而对他的知识论肯定不多,牟曾说过:“他是我国第一个比较能精通西方逻辑的学者,对于西方哲学知识论的训练也并不十分外行。”(60)这与牟先生可能没有看到金著的《知识论》一书有关。从牟先生的一生来看,他对金岳霖的批评最多,肯定也最多。

然而无论如何,在牟氏的眼目里,熊、金、张是自民国以来中国哲学界念哲学念得不错的三人,是称得上哲学家的三位人物,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代表和象征。牟对他们给以了最高的评价,指出:

熊十力先生、张东荪先生、金岳霖先生,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三枝栋梁。若没有这三个人,也只好把人羞死而已。有了这三个人,则中国哲学界不只可观,而且还可以与西洋人抗衡,还可以独立发展,自造文化。(61)

在牟看来,中国哲学要“独立发展,自造文化”,摆脱西方哲学的“后殖民”处境,就必须在这三位先生的哲学思想基础上向前迈进,把熊十力的元学,金岳霖的逻辑,张东荪的认识论重新进行融合与创造,以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事实上,牟宗三在近现代世界哲学的宏大背景中,把熊、金、张的哲学同冶一炉,中西融通,创造性地建立了他自己的哲学体系,为在现当代哲学地重建中国哲学提供了一个范例。

三、必须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

牟宗三哲学地反省中国哲学,以及中国现代的哲学界与哲学家,目的乃在重建中国哲学。他认为必须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事关华族乃至人类的价值标准和文化方向的重大问题,“因此之故,读哲学的,处在这个非理性的时代,有其天造地设的命运(受苦),说得积极一点,有其天造地设的使命(天职)。若不能自觉地承当这命运或自觉地担当这使命,他便不能尽其学哲学之本分。”(62)牟宗三与他同辈的哲学家们自觉地担负了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这一伟大而又艰巨的天职,他坚信中国哲学一定可以哲学地建立起来。

对牟宗三来说,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就是要在熊、金、张三位哲学家所开辟的道路上继续向前,使中国哲学走上一条自创系统,独立发展的道路。

经过对中国哲学的哲学反省,特别是与西方哲学相比较,照察出了中国哲学的缺陷与不足,但同时也把中国哲学的特质与优长显见出来了。依牟宗三看来,中国哲学的境界到底还是要高于西方哲学,只要中国哲学消融与吸收了西方哲学的优长,就必定会超过西方哲学。虽然牟宗三持著中国哲学优于西方哲学的态度,但是他并不因此而贬低排拒西方哲学;相反,他承认西方哲学比之中国哲学有其自身的优点,可补中国哲学之所缺与所短。换言之,牟宗三所执持的中国哲学在境界上高于西方哲学的心态,并没有影响他以西方哲学为师,充分吸吮、融摄西方哲学的态度。也就是说,牟宗三的中国哲学优越论是在与西方哲学的会通之中得到巩固与表现的。这是颇耐人寻味的。也许,他对中国哲学的骄傲,正是他自尊心上的一道天然防线。然而,他强调中国必须学习西方哲学,必须对西方哲学有深入透彻地理解,必须把西方哲学的主流弄清,消融其精彩与优长,又冲破了他的这道天然防线。饶有兴味的是,中西哲学之间的巨大差别与冲突,对牟宗三并不构成矛盾。他反对学习西方哲学全盘照搬,或一步一趋地去重复西方哲学的道路。他痛恨并极力反对西方哲学的“后殖民”,他力图打破西方哲学中心论,谋求中国哲学的现代化与世界化。在牟宗三看来,世界未来的哲学不应该完全由西方哲学来主宰,而应当是东西哲学互放光亮,互相辉映,共同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他认为未来世界哲学的路向并不一定以西方哲学的模式为代表,而力倡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中国哲学必须走一条自己的道路,甚至他相信中国哲学要走的这条道路,也完全可以成为且代表世界哲学未来发展的方向之一。事实上,牟宗三为实现这一宏愿而奋斗了一生。从他的笔下和“讲演录”中所透露出来的大悲愿,十分真实地传达了牟宗三对中国哲学在未来的憧憬与向往,同时也反映出他对西方哲学与文化“后殖民”的批判、对抗与超越的强烈意识。牟宗三的这种大悲愿以及他的哲学观与他对中西哲学的看法,内在地主导着他所走的哲学道路。

注释:

1、见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序言》,台北,鹅湖出版社,民国73(1984)年版,第1页。

2、蔡仁厚《牟宗三先生学思年谱》,台北,学生书局,民国85(1996)年版,第73页。

3、一般以前三大部著作为牟氏中国哲学史的代表性著作。

4、这些评论很多,但大体上可以分为5种:1、台港新儒学的评论,以蔡仁厚,刘述先二先生为代表;2、海外的评论,可以杜维明、傅伟勋和林毓生先生分别代表;3、新士林的评论,可以罗光先生为代表;4、大陆学者的评价,可以方克立、郭齐勇、颜炳罡先生为代表;5、其他的评论,不俱举。

5、参见罗光《罗光全书》册十四(台北,学生书局,民国85(1996)年版)《牟宗三的哲学思想》一章,并请注意在《冯友兰的哲学思想》一章中以牟说批评冯的观点;林毓生《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 年版)第五部分中的<面对未来的关怀>;刘述先《牟先生在当代中国哲学上的贡献》(蔡仁厚、杨祖汉主编《牟宗三先生纪念集》,台北,东方人文学术研究基金会,民国85年(1996)年版,第508页。)。

6、刘述先<记牟宗三先生>,王元化主编《学术集林》卷一,上海,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第252页。

7、刘述先《文化与哲学的探索》,台北,学生书局,民国75(1986) 年版,第289页。

8、方克立<现代新儒学的发展历程>(原为1989 年主讲于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室主办的学术报告会,后连载于天津《南开学报》1990年第4、5、6期),收入氏著论文集《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11月版,第12页。)

9、刘述先<记牟宗三先生>,同上,第252页。

10、刘述先<记牟宗三先生>,同上,第251页;<牟宗三先生临终遗言“古今无两”释>,蔡仁厚、杨祖汉主编《牟宗三先生纪念集》,同前,第498页。

11、郭齐勇<牟先生的学术贡献不朽>,蔡仁厚、杨祖汉主编《牟宗三纪念集》,同上,第256页,第258页。

12、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台北,学生书局,民国63(1974)年版,第7页。

13、牟宗三《中西哲学之会通十四讲》,台北,学生书局,民国79(1990)年版,第1页。顺便指出:引文中“(哲学)”二字是累字,“与”似宜为“或”, 意思才为顺当。

14、参见牟宗三《圆善论·序言》台北,学生书局,民国74(1985)年版,第vi页。

15、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小序》,同前,第2页。

16、 同上。

17、牟宗三〈中国文化发展中的大综和与中西传统的融合〉,杨祖汉主编《儒学与当今世界》,台北,文津出版社,民国83(1994)年版,第9页。 注意:牟这里说的“唯心论”,不是idealism,与一般的理解有别,详见该文。

18、蔡仁厚《孔子的生命境界》,同前,第179页。

19、 1985年,汉城出版是书的韩文版;1997年,上海出版简体字版,预计其他文字的版本也将陆续问世。

20、参见蔡仁厚《牟宗三先生学思年谱》,同前,第66页,第53页,第71页,第80页。

21、这点是从哲学上顺历史来概括,不很全面,也未包括牟氏的历史哲学和政治哲学。蔡仁厚先生偏重于从文化的角度,把牟氏的思想概括为五组,比较完整,可以补本文之不足。见蔡著《孔子的生命境界》,同前,第151页。

22、牟宗三《王阳明致良知教·引言》,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民国43(1954) 年版,第10页。

23、牟宗三在不同的文章或讲演中,对三个阶段的划分并不一致,在《关于“生命”的学问》(1961)一文中的“三个阶段”是“康有为、章太炎、吴稚晖诸先生为第一阶段。五.四运动为第二阶段。十七年北伐以后为第三阶段”(《生命的学问》,台北,三民书局,民国59(1970)年,第38~39页);而在《哲学的用处》(1983)讲演录中,“三个阶段”则为“从民国初年的新文化运动到后来的共产主义的兴起,这是一个阶段。经过八年抗战的疲惫,在一转眼间,马克思主义的大浪潮控制了中国,这是另一个阶段。国民政府到台湾,在台湾逐步向现代化走,这是第三阶段。”(《时代与感受》,台北,鹅湖出版社,民国73(1984)年,第127页。)为慎重起见,本文以牟氏后文(时间与次序均在后)所讲的为准,以他前边的为参考。

24、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第139页。

25、 同上,第128页。

26、今有所谓“清华学派”之说。如果说“清华学派”仅指清华中文系的学派特色,或许可以成立,用在清华的哲学系,指金岳霖先生一系的哲学(包括逻辑哲学)研究,冯友兰先生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许尚可考虑。但所论“清华学派”并非是在一个研究共同体或研究家族的共同“范式”(信仰范式与研究范式)的意义上使用,而是指清华学人们的广义的乃至泛义共同之处,即他们都具有会通古今,会通中西和会通文理的倾向,那么清华的这种“共同之处”是不是能够称之为“学派”,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就颇成问题了(参见徐葆耕《释古与清华学派.何序》,清华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27、关于胡适与杜威哲学的关系,可以参看吴森〈杜威哲学的重新认识〉一文, 收入吴著《比较哲学与文化论》(一),台北,东大图书有限公司,民国67(1978)年版。

28、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第139~143页。

29、 同上,第128页。

30、 同上,第148页。

31、 同上,第148~149页。

32、牟宗三《生命的学问》,同上,第34页,第28页。

33、 同上,第33页。

34、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第148页。

35、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载《广州民国日报·哲学周刊》第43期,1937年6月24日。

36、 同上。

37、 同上。

38、 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同上。

39、知觉因果说,牟氏释为从外界到内界及从内界到外界的一种刺激反应说,上自洛克,下至罗素,无或越此;对知识可能说,牟又称为“思想组织说”,即在知识领域内,指出思想之机构或组织的作用,首要的代表人物是康德。(同上)

40、牟宗三《中西哲学之会通十四讲》,同上。

41、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第44期,1936年7月1日。

42、牟宗三《中西哲学之会通十四讲》。

43参阅牟宗三〈觉知底因果说与知识底可能说〉,刊于《哲学评论》第6卷第2、3期(1937年9月)。

44、 同上。

45、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第140页。

46、 同上。

47、贺认为,张东荪的认识论著作是“中国治西方哲学者企图建立体系的最初尝试”。(《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辽宁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第30页。)

48、牟宗三(原文署名“光君”)《略评金著〈逻辑〉》,载《广州民国日报·哲学周刊》第22期,1936年1月29日。

49、 同上。

50、 同上。

51、请参阅:(a)李匡武主编《中国逻辑史(现代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三章;(b)李继东《中国现代逻辑史论》(南开大学博士论文,1997年);(c)werner meissner,philosophy and politics in china:the controversy over dialectical matterialism in the 1930s, part ⅲ . 12,20,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staford, california, 1990.

52、金先生“这个独立一贯的态度”,一直坚持到五十年代。这可以从下述事例中得到证明。建国后,艾思奇先生第一次应邀至清华大学哲学系演讲,公然反对形式逻辑,金先生在谢辞中智驳艾氏,说艾先生批判逻辑的话,句句都符合逻辑。嗣后,引起一场全校性的讨论,一些学生在“民主墙”上对金先生的观点作出论证,公开为形式逻辑辩护,而被视为“不正确言论”对待。但是,金先生高贵的学术品质和刚直不阿的学人风范广为流传,至今仍为佳话。(见王雨田<怀念我敬爱的老师──金先生>,刘培育主编《金岳霖的回忆与回忆金岳霖》,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00~201页。)

53、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

54、牟宗三《略评金著〈逻辑〉》,同上。

55、 同上。

56、牟宗三在1937年发表的<觉知底因果说与知识底可能说>一文中说:“这是真理论最近的一种新趋势,在中国金岳霖先生讲的很详细,但他还没有发表出来。”(d.3.4.1)说明此时牟知道金在写知识论,但是尚未发表,故牟未见到此书。而金的《知识论》一书虽完成于四十年代,但迟至1983年才正式出版。牟是否读到过,不得而知。至于金的《论道》一书,牟宗三读过,因该书先行以单篇,在牟氏的著作中出现过有关的评论,最先见于《逻辑典范》(参阅牟著《逻辑典范》,香港,商务印书馆,民国30(1941)年版,第382页。)其次,最为明显的是见于《认识心之批判》上册。牟氏从逻辑的角度对金的“式”论作了否定性的评论。他指出:“吾国金岳霖先生于其《论道》一书中,以析取连结可能而言‘式’,亦为根之戏论,不可以为法。”(见该书,香港友联出版社,1956年初版,台北,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社印,民国73(1984)年版,第455页。

57、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第141页。

58、 同上,第140页。

59、 同上,第141页。

60、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台北,学生书局,民国63(1974)年版,第6页。

外国哲学论文范文第4篇

 

中国哲学有三种主要的传统:儒家、道家和中国佛学。广义的、古代的中国哲学可以指两千年来以孔孟老庄、程朱陆王为代表的传统课授的子学与经学中的思想学术传统;狭义的、近代的中国哲学特指近百年来所开创的现代大学中的一个科目38:78]。中国哲学中的天人合一观念、阴阳变化规律、和而不同思想、内圣外王之道、内在性超越性统一理论以及知行、义利、理气、有无、道器概念等等哲学资源,不仅在历史上对人类文明的发展做出过贡献,而且也能用来治疗当今社会的种种病态和化解现代文明的种种危机。中国哲学的翻译和诠释是一个很重要和现实的问题,涉及到中国哲学的文本、思想、概念、语汇等理解和转译的态度和方法问题。但是数百年以来对中国哲学的译介和研究存在着很多的误解和歪曲。尤其是毫无批判地套用西方宗教和哲学的概念、术语和命题来解释中国哲学,既误解了西方哲学,又抹杀了中国哲学的特点,丧失了对其精髓的现实把握。忠实准确地理解和推介中国哲学的丰富资源,有利于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和中西文明的交流,也有利于促进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的建设。

 

2.中国哲学的合法性

 

在西方特别是欧洲“中国哲学的合法性”始终受到质疑。从中西文化交流的第一人利玛窦开始即有一些西方学者就认为“中国哲学”仅是一种“道德哲学”而不是西方哲学式的“思辨哲学’。康德说过,孔子虽然是“中国的苏格拉底”但他并非哲学家,在整个东方根本没有哲学。黑格尔认为能称之为“哲学”的只有希腊哲学和曰耳曼哲学。他对《论语》的评价是:

 

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辩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辣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西塞罗留下给我们的‘‘政治义务论”便是一本道德教训的书,比孔子所有的书内容丰富,而且更好。我们根据他的原著可以断言:为了保持孔子的名声,假使他的书从来不曾有过翻译,那倒是更好的事。

 

德国哲学家文德尔班继续这种思路,竟将‘‘东方精神”视为束缚个人创造性的思想的同义语45:38]。胡塞尔在他的维也纳演讲中就否认中国有哲学,伽达默尔也认为远东文化中那谜一样的沉思和智慧与西方哲学不是一回事。直到今天,法国哲学家德里达还明确地指出“中国哲学”不是严格意义的“哲学”“中国没有哲学,只有思想。”可见,上述这些西方哲学家将“哲学”严格地限定在西方的思想脉络中,因而导致“中国没有哲学”的成见。

 

西方学术界对中国哲学既缺乏了解也充满偏见,西方哲学传统中种族中心主义严重,长期以来拒不承认中国哲学的存在。正如耶鲁大学教授、中国历史研究专家史景迁42:57]所指出的那样,西方哲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试图根据理性,把中国人排除在历史之外,否定他们具有历史身份。作为专业学科的西方哲学至今仍旧坚持哲学不过是盎格鲁一欧罗巴大陆哲学而已。即使现在,西方大多数国家的大学哲学系也根本不教中国哲学“中国哲学史”的课程一直主要开设在历史系或宗教系或东亚系。在大多数美国书店里,中国经典哲学通常是放在《圣经》和《新纪元》之间的。如果一定要将它们归于某个具体的类别,那么它们通常是被标明为“亚洲宗教”的①。

 

中国本无‘‘哲学”之名。曰本学者西周在1873年最先使用“哲学”两个汉字来翻译“philosophy”一词。按照胡适34:1]对“哲学”的定义“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叫做哲学”。冯友兰认为,中西思想家论述的是类似的命题和经验,从而不由自主地参与了人类普适性的哲学思考,所以中国哲学确实存在。哲学作为世界文化的一个共相,是东西方所有关于宇宙、自然、社会、人生的理论思考,在此意义上,世界各民族都有自己的哲学思想。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哲学,只不过其名称不同、关注的重点不同、言说的方式不同而已。中国历史上虽然没有独立的“哲学”学科,但是中国古代经典(如《尚书》、《周易》、《论语》、《老子》、《庄子》等)中却包含着许多与西方哲学家相似或不同的“哲学思想”和“哲学问题”。如果说“爱智”是philosophy的基本内核,那么所有的古老文明都有对智慧的普遍追求;中国古代哲学也是一种“智者之思”儒学就有“仁义礼智信”之五常之说。如果说哲学的核心是本体论,那么孔子的“仁”、老子的“道’、《易经》的太极、朱憙的“理”也是本体;围绕着这种“本体”的“体用之辩”和“穷理之道”也是本体论;老子的“道为天下母’魏晋玄学的“以无为本’、“以无为体’宋儒的“无极而太极”也体现着一种没有“逻各斯”的“逻各斯中心主义”50:20]。中国传统思想中的许多概念和范畴,如“天”、“道”、“心”、“性”“有”、“无”、“气’、“理”等等,都有着深刻而独特的哲学内涵,对西方哲学乃至世界的哲学是重要的补充和借鉴。

 

3.中西哲学的差异

 

法国汉学家弗朗索瓦于连27:148]指出:中国是行走在西方的存在概念、上帝观念、自由理想等这些伟大的哲学元素之外的;它按照它的轨迹思考:过程逻辑、作为机体的世界、调和的理想等。美国汉学家白牧之和白妙子3:143]认为,西方哲学专注于本体论、认识论和逻辑等抽象概念,其实主要是对于不可知现象的存在、了解和推断的宗教性陈述的残余。但是以《论语》为代表的思想传统并不关心这些,而是关注如何做官、如何做事、如何等待时机、如何挺身而出等实际事务。

 

法国汉学家谢和耐5:2-4]说过,中国传统里不存在理智和情感的对立,也没有超验和尘世的分离。这就导致了不同的世界观和宇宙观,不同的哲学思辨模式。在中国人的思维中,万物互相依存、互相联系。这种协调一致的思想迥异于西方哲学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基督教和西方哲学的论调,对中国人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些思想远在其哲学信念之外。而耶稣会教士们在诠释这一差异时,用的却是与其极不相适的推理、逻辑、辩证的思想方法进行的。

 

美国大河谷州立大学哲学系教授倪培民将《中庸》的特点概括如下:

 

可是,它仍然是一部典型的儒家著作,原因在于它的根本目标不是要描述世界是什么或世界如何,而是去指导人们怎样为人处世。正如徐复观所洞察的那样,整个中国哲学传统始于忧患意识,而非对世界的好奇。中国古代哲学家所关注的中心问题一直是“如何为人”,而不是“外部世界究竟是什么”。

 

牟宗三认为,中国哲学特重主体性,所以中国哲学基本上是“生命的学问”。西方哲学重客体性,所以它是以知识为中心展开的;它有很好的逻辑,有反省知识的认识论,有客观的、分解的本体论与宇宙论,但没有很好的人生哲学。中国哲学的基本概念是生命,西方哲学的基本概念是自然。汤一介44:8]指出,西方哲学自古希腊特别是笛卡尔以来注重的是哲学知识体系的建构。中国传统哲学并不偏重于对外在世界认知的追求,而是偏重于人自身价值的探求;其基本精神是教人如何“做人”达到“天人合1”“知行合1”“情景合的真、善、美境界。孔子无非是以此建构一套人生哲学的形态,而康德则是要求建立一完满的知识理论体系。

 

郝大维、安乐哲29:I-II]指出:中国哲学家传统上_直肩负着学者和政府官员的双重身份,他们的理论思考充分受到其实际职责,即政府和社会曰常运作的牵动。即使在现代中国“哲学”的意义仍然涵盖文化价值与人们社会政治生活之间的一系列关系,哲学家仍旧是社会的思想领袖。安乐哲31:37]认为,西方哲学具有超越性,是二元论、目的论性的。中国哲学是人生哲学,是以美感为基础,具有伦理感,是非常主体性的。孔子首先是一个道德哲学家,形而上学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次要和隐含的哲学。我们要警惕把中国哲学海德格尔化、维特根斯坦化或杜威化,这样就会丢掉基础,误解原来的思想。

 

西方哲学自柏拉图以来就一直表现出强烈的抽象和理性的特征,中国哲学是生命的学问、体验的智慧、实践的本领。西方哲学追求超越性的真理,中国哲学追求修身养性。西方哲学以知识论和形而上学为主,中国哲学则以伦理和实践为主。中国哲学有自己的独特性,但也有普适性。在中西文化与哲学的比较研究与中国哲学学科的构建方面,要注意同中之异、异中之同,以互相借鉴和共同发展。

 

4.中国哲学的研究方法

 

就近代中外学者对中国哲学的研究方法问题,刘笑敢38:77]总结出一个‘‘反向格义”的名词术语,即以西方哲学的概念和术语来研究、诠释中国哲学的方法。胡适将实用主义引入中国,完成了第一部以西方哲学眼光写成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冯友兰则将新实在论引入中国哲学史研究,完成了在中国和西方均有重要影响的第一部完整的中国哲学史。牟宗三用康德主义方法解释宋明理学,或用唯心唯物两个对子解释中国哲学,或用现代西方哲学的各种思潮如现象学、诠释学、分析哲学等等解释中国哲学。西方流行用形上实在论来解读宋明理学,并且将朱憙形而上学化,也是反向格义的典型例证。

 

反向格义可能深刻揭示古人思想中潜在的意义,或者发现中国古代哲学与西方哲学可能相通的思想观点或概念。但是,由于文化历史不同、思维方式不同,西方的思想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也大不相同,无法有效地、准确地对应中国古代的哲学语言或概念。反向格义却很容易导致对中国哲学思想、术语、概念的误解,导致机械地、错误地套用西方哲学概念的可能性38:87]。这种“以西解中”、削足适履的研究方法使得中国哲学不中不西、非驴非马。

 

在中国哲学研究中,分析和比较的方法一直流行。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写作中多处采用了分析的方法,方东美的成名作《哲学三慧》有很大的比较哲学成分。自1900年代以来,在北美形成了一个用分析和比较的方法研究中国哲学的潮流。倪德卫的中国哲学研究有明显的分析和比较的倾向。比如,他关于在中国哲学里德性能不能自我教育,他关于中国古代哲学家对“意志薄弱”的讨论,都有明显的希腊哲学的背景。他对于中国哲学里面的德性问题的两难的处理,则带有明显的分析的特点36:260-261]。分析的方法有可能把中国哲学肢解得面目全非,导致中国哲学作为一个学科的主体地位的丧失。比较的方法也有可能把中西方哲学描绘得几乎_白_黑、非此即彼,使中国哲学失去原貌。

 

我们提倡“以中释中”,即以中国哲学解释中国哲学,以中国哲学自身特有的概念、范畴和历史文化背景来研究中国哲学。中国哲学不能“照着”西方哲学讲,而应该创新式地“自己讲”和“讲自己”以自己的话语体系来讲自己的核心话题和思想观点。中国哲学的“道”、“仁”等一系列概念、范畴,都需要在自身的语言、文化、思想系统和具体的语境中加以理解和诠释。我们可以以西方哲学为参照来诠释中国哲学,但是绝对不能以西方哲学为标准来构建中国哲学。无论是充分吸收西方哲学的理论资源还是海外研究的相关成果,都必须深深植根于中国哲学的固有的问题意识和义理结构,避免西方哲学的概念术语而导致的对中国哲学的误解和歪曲。

 

5.中国哲学翻译的误区

外国哲学论文范文第5篇

关键词: 20世纪中国哲学; 发展阶段; 基本特征

中国传统学术并无哲学之名,只有经学、子学、道学、理学、心学诸说。自本世纪初“哲学”一语由日本传入,(1)这一被当时的启蒙思想巨擘梁启超、王国维等定位为“宇宙人生根本之学”的学问,才在中国揭开了崭新的一页。在现代学术学科化意识的强力笼罩下,一方面西学如潮,大量的西方哲学家和他们的思想学说被渐次介绍到中国,为人们诵习研究,构成了本世纪中国人知识领域的一个重要层面。另一方面,在西方哲学模式的范型和导引下,现代学人依样画葫芦,不断挖掘和阐释中国古代的材料,建构起了“中国哲学”的历史;并且尝试会通二者,创造出中西合璧的现代体系。回顾这一百年“哲学在中国”或“中国的哲学”之历程,我们可以有不同的总结方式和分析入路,(2)叙事的话语和描述的境况也常常相去甚远。本文是试图以柯文(p.cohen)所谓“中国中心观”(china-centered approach)的史学立场,[1]超越传统与现代的对峙,弥合中哲、西哲和马哲三者之间的分歧,将20世纪的中国哲学大略分为清末民初、新文化运动时期、三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后、八十年代以来等五个阶段,来分别概述其主要的成绩与特点。

一、

20世纪中国哲学的揭幕,是发生在维新变法失败、今文经学宣告破产、传统经学彻底解体的情况之下。此时,诸子学复兴,异端蜂起,大批去国东渡日本的学人努力追求新知识,把大量的西方学术介绍到国内,再加之上海新的文化环境、机制、物质条件等种种助缘,使得一时间西潮汹涌,新学大盛。具有西学背景的、作为现代学术体系之组成部分的“哲学”,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出现在中国人的视野当中,并成为新世纪中国学术所包含的重要内容之一。

晚清学术经历了考据学由盛渐衰的历程。伴随着汉学的衰落,经世致用之学复振,关注制度变革的今文经学崛起,具有思想解放先导作用的诸子学开始流行。正是在汉宋、今古文、经子三大争论和学风转换的过程之中,一步一步迎来了经学时代的结束。[2]康有为的今文经学同邵懿辰、戴望、王阖运、皮锡瑞等遵守经学的游戏规则(“家法”)、与古文家构成良性学术对垒的今文经学是完全不同的。他“喜以经术作政论”,“轻古经而重时政”,[3]以《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二书,掀起了一场离经叛道的颠覆性运动。梁启超在总结“其所及于思想界之影响”时,概括为四点。一是“汉学宋学,皆所吐弃”,为学术别辟新地;二是将孔子抽象化为一创造精神;三是彻底否定了儒家经典的神圣性,一切皆可怀疑批判;四是“夷孔子于诸子之列”,定于一尊的观念完全被打破。[4]可见康有为是经学时代的终结性人物,同时也是新学术的开山。康、梁,及谭嗣同,均是旧学营垒中冲杀出来、打破传统学术藩篱、试图将旧学新知和中外学问溶于一炉的思想先进。和今文家的“托古改制”不同,具有古文经学背景的晚清革命派,走的是复活古史、提振子学、高扬民族主义的“国粹”之路。章太炎在《谢本师》之后,与传统经学分道扬镳,不但批评儒学,将儒家降格与诸子齐列,而且将矛头直指孔子。其《订孔》、《论诸子学》等文“激而诋孔”,言词之峻烈在当时无出其右,实开了新文化运动时期“打倒孔家店”的先河。当时的今古两家,除了表彰诸子、涉猎佛学之外,同时对西学也仰慕备至。章太炎至迟在《膏兰室札记》(1893年)中已经引用西书来诠释诸子。1897年,他走出诂经精舍到上海参加维新活动之后,接触和吸收西学的天地更是洞开。随后两渡扶桑,新知大增。以诸子批儒、“激而诋孔”之时也是他学习西学最为勇猛精进之日。所以,从经学阵营中冲杀出来的晚清诸大师,一手复活了百家诸子,一手援引了外来的西学。

当然,对西学输入更为直截了当的是来自新学阵营的人物。清末渐次输入的西学在之后慢慢地系统化了,开始出现完整介绍西方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的客观性著述和引进这些学科的呼声,这就和戊戌前笼统地将西学称为格致之学、以与中学相区别有了根本的不同。纯西化的新学,可以避开以中学格义西学的尴尬,以及比较中西的过程中难免附会的无奈,而直截了当地将西方学术全盘引入。当时严复就表示,为“瘠愚”计,“惟求之能得,不暇问其中若西也,不必计其新若故也”,只要能“疗贫起弱”,“虽出于夷狄禽兽,犹将师之,等而上焉者无论已”。[5]清末,介绍和传播西方哲学的重要人物首推严复,这位被蔡元培等称之为“介绍西洋哲学至中国之第一人”的启蒙思想家,开启了西方哲学作为学科形态整体移植到中国的闸门。严译名著八种,关涉到社会哲学、法哲学,特别是逻辑学,这些对于中国人来说前所未闻的新知识,第一次原原本本地被介绍进来,引起思想界的极大震动。除严复外,戊戌后的梁启超、章太炎,本世纪最初几年的王国维、蔡元培、马君武、李石曾等人亦是引介西方哲学的晓将。特别是王国维,因其学术兴趣转移,早年介绍西方哲学的业绩被其辉煌的史学、语言学成就所掩,哲学地位相比之下彰显不够。前几年,由佛雏先生系统整理的《王国维哲学美学论文辑佚》一书出版,从这44篇、20余万字的文献,我们不得不重新估量王国维的价值和贡献。[6]往后论说20世纪的中国哲学,王氏的行履与学术不能不是浓重的一笔。

二、

如果说清末民初的中国哲学尚能保持住“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格局,那么到了新文化运动时期则面目全非,经学、理学渐成为历史概念,退隐到思想之幕的背后,而西方哲学的观念、问题、方法和典范逐一进入到学术场景的中央,形成时代的焦点。“输入学理,再造文明”和“重新估定一切价值”成为当时一切哲学思考的前提和背景,无论是激烈反传统的,还是对传统尚有一丝温情的,在学术形态的根本转换方面并无二致。冯友兰先生说:“自本世纪初以来,他们重新审查、估价的对象,不仅有他们自己的过去的观念、理想,而且有西方的过去和现在的观念、理想。欧洲、亚洲各个伟大的心灵所曾提出的体系,现在都从新的角度,在新的光辉照耀下,加以观察和理解。随着哲学中新兴趣的兴起,老兴趣也复兴了。”[7]从实用主义、生命哲学,到实证主义、唯意志论,直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唯物论,这些19世纪在西方先后兴起的思想流派和学说也纷纷在中国复演了一遍。

缘于当时启蒙和救亡的特殊背景,不论是西哲的输入,还是旧学的翻新,无不关注于社会政治层面,而较少留意到真正的纯哲学问题(如本体论和知识论)。所以,用自由主义、社会主义、保守主义等非哲学化的社科术语来概括此一时期的哲学思潮最为恰切。自由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胡适,他将近代英美文化的主导性理念作了翻版和复制,开启了20世纪中国思想中的科学主义和实证论倾向之理路。胡适的哲学观念和方法均来自西方,对中国传统基本上是全盘打翻和重加改造,即以西方的哲学范式来评价和重述中国思想,改造中国的传统哲学乃至转变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他的《先秦名学史》和《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具有学术典范转换的意义;特别是后者,堪称是整个中国哲学史学科的奠基之作。蔡元培在哲学上的贡献虽不及胡适重要,但他的教育理念和出掌北大、令人崇敬的实践活动,实充当了自由主义之守护神的角色。陈独秀、等人在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下,由激进的自由主义者转变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力主中国走俄国的道路,发动无产阶级革命,实现无产阶级。正像杜维明教授所说的,陈、李痛感时艰,“把植根现代西方启蒙而又排斥欧美资本主义的马列思想带进中华大地。在五四时代,马列的革命理论只不过是百家争鸣的一种观点,而且其影响力还不能和自由主义同日而语,但在三四十年代,唯物主义、辩证法和阶级分析便成为知识界耳熟能详的概念。和陈独秀所提倡的社会主义能在中国哲学界大行其道,固然是客观情势所迫,但初机可贵,否则历史进程究竟如何极难设想”。[8]和自由主义、社会主义相比,保守主义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更多地带有中国性。但仔细分析,不论是早期的东方文化派,还是较晚的学衡派、现代新儒家,他们的问题意识和致思背景无一不和西方思潮有关。张君劢对科学主义无限膨胀的忧思,实根植于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德国思想界,与其说是他面对中国情景想出来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受教于倭铿等人而带回来的问题。所以科玄论战绝不是地方性知识的话题,而是全球文明视野中的问题,它和西方的现代思潮是同步的。梁漱溟的比较文明话题在20世纪的中国思想界激起了长久的回响,他的文化类型说和模式论,可能是当时中国人找到的能抵御全盘西化的最为有效的理论武器。

透过鼎足而立的三大思潮之思想交锋的硝烟,我们今天能看到的此期纯粹哲学之思考的果实是那样的模糊和不确定,以至于用哲学家的名号来称呼这些重要人物的时候总显得有些迟疑,不像叫他们思想家(或其他)时来得那么干脆。毁坏大于建设,引进多于自创,思想压倒学术,明显构成了这一时期中国哲学的基本特点。除了三大主潮之外,一些边缘领域的思想也颇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其中尤以南京支那内学院系统的居士佛学和释门新派领袖人物太虚法师的学说为重要。

三、

新文化运动时期摧枯拉朽般的思想风暴为新哲学体系的诞生扫清了道路,大力引进的西方哲学范式和各种思想也为中国哲学的新时代叙述提供了丰富的养料。正是在经历了传统学术的解体和痛苦裂变、以及学术形态的彻底转换之后,中国哲学才迎来了它的新生,开始进入一个生机勃勃地创造时期。在三四十年代,先后诞生了20世纪中国哲学中最为重要的几个哲学体系,产生了一批学院化的专业哲学家,奠定了现代学科形态下中国哲学的基础——包括它的专业分类、叙事框架、话语方式,以及交流的办法和训练的途径等等。这些基本游戏规则的确立,使得哲学在中国成为一门具有现代知识形态意义下的学问,进入到了大学的教育体制当中。同时,以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创造性地完成了具有中国气派的特殊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这一具有很强实践性品格的哲学学说,一旦融入到人民群众伟大的实践活动之中后,便焕发出了推动社会变革的惊人的力量,深刻地影响到了20世纪的中国,也在很大程度上支配了本世纪后半段中国哲学发展的道路。

在三四十年代创立自己学说体系的哲学家当中,熊十力、冯友兰、张东荪、金岳霖、贺麟这五位前辈成就显著,影响也最大。(3)熊十力的“新唯识论”平章华梵、融通中西、跨越今古,将印度佛教之唯识学、中国传统之易学、宋明理学,以及西方哲学中的某些资源溶于一炉,创造出了具有鲜明中国特色但又不乏时代感的本体论学说,在现代哲坛中独树一帜,影响深远。他不仅被公认为是现代新儒学的大宗师,学脉宏大,承续者众;而且在国际哲学界享有盛誉,被视为是20世纪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哲学家之一。冯友兰的“新理学”以阐旧邦辅新命为志帜,努力从中国传统哲学,特别是宋明理学的血脉中发掘有永恒价值的思想亮点,将这些观念和想法用现代哲学的术语重新加以阐释,并试图运用逻辑的方法将这些资源建构成一个严密的体系。冯先生穷毕生精力,孜孜以求,先后撰写了三部《中国哲学史》,为这一学科的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作为中国哲学史家的突出地位和巨大影响是无人能比的。张东荪的“多元认识论”开了中国现代哲学知识论形态的先河,他的《新哲学论丛》和《认识论》等书,不但在西哲中移的历程当中发生过重要影响,而且在仿照西哲创立新哲学系统方面也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所以汤一介先生说:“从中国现代哲学的发展上看,张东荪无疑是我国20年代至40年代颇有影响的哲学家,他不仅努力把西方哲学介绍到中国,而且企图建立一新的哲学体系。”[9]只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张东荪哲学几乎被湮埋了半个世纪之久,这是极其不公正的。和张东荪的“内在关系说”、“间接呈现说”、“非写真说”等认识论主张不同,金岳霖创造了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另一个影响重大的知识论系统。他的《论道》试图将中国哲学概念和西方思想观念捏合在一起,希望用逻辑分析和逻辑论证的方法来探究中国人的形而上心灵世界。《知识论》则直接连上了英国经验论所作的哲学思考,对休谟的归纳问题做了出色的演绎,构成20世纪中国哲学中运用逻辑分析方法的某种典范。贺麟的“新心学”在系统性上似乎比不上上述几位,但他的问题意识和富有远见的指向,使之齐列于本世纪一流的中国哲学大师之列而毫不逊色。

以上的五大哲人,群峰并峙,气象各异,构成了三四十年代中国哲学花团锦簇之春色的最亮丽处,他们代表了20世纪中国哲学前期发展的最高水平,是中国哲学专业化、学科化走向成熟的标志。这一时期的哲学内容,本体论和认识论已稳居于核心的位置,最重要的哲学家都试图构建自己的本体论系统,并且熟练和自如地运用着西方哲学的范式和方法,在中西思想的会通方面也达到了相当的水平。除了主流的本体论哲学之外,其他分支领域和相近的学科,如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历史哲学与政治思想史、宗教研究等,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产生了一批奠基性的著作和开山元老式的学者。这其中,汤用彤和吕微的佛学研究,朱光潜和宗白华的美学研究,都具有某种学术典范的意义,因而长久地影响着这些学科的发展及其走向。

四、

50年代后,中国哲学创造的繁荣时期为不断掀起的政治风暴所打断,在随后的30年中,哲学发展的道路曲折而艰辛,留下了许多沉痛的教训。先是专业哲学家无休止的自我批判和忏悔,冯友兰写了《新理学的自我检讨》,贺麟写了《两点批判、一点反省》,金岳霖也写了《对旧著逻辑一书的自我批判》……。在这些文章中,哲学家们一个个上纲上线,毫不留情地痛骂自己。随后开展的思想改造运动和对胡适、梁漱溟等人的政治围剿,更是声势浩大,迫使大部分弄哲学的人都下了水。经过一系列的旨在破旧立新的意识形态领域的大批判运动之后,哲学界的思想达到了高度的统一,一切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相违背的思想学说均遭到清除,被戴上了资产阶级、封建主义等政治大帽子而不断地遭受敲打、一点一滴地洗涤。强大的政治压力和严密控制下的文化体制,扼杀了一切具有思想创造意义的哲学活动,真正的哲学家没有了,只剩下大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和宣传者。作为20世纪影响最大的思想主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造性发展和生机勃勃的研究也陷入了僵局,马克思主义被严重的教条化了,斯大林式的教科书体系雄霸哲坛,全国从上到下只剩下一种哲学模式,只能听到一种“哲学”的声音。在三四十年代,的《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等哲学著作,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使马哲原理中国化,同时也复活了中国古代哲学的智慧,所以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而50年代后,随着意识形态的不断纯化和强固,马克思主义哲学却遭到了严重的歪曲,它的人学本质被抹杀,极为丰富的思想被狭隘成了几个干巴巴的教条,创造性的精神活力丧失殆尽,哲学最终沦为了现实政治的玩偶和阶级斗争扩大化的工具。到期间,封建法西斯主义横行,一切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不分古今,无论中西,均遭受到无情地毁坏和践踏,这时的哲学界更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哲学可言了。

这一时期流寓港台海外的一批中国哲学家,相对来讲,有较为宽松的学术环境和稳定的工作条件,所以能不间断地从事哲学思考和著述活动,创造出了一些有重要学术价值的成果。这其中,尤以港台新儒家诸哲的成绩显赫,影响也最大。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均是熊十力先生的弟子,所以他们的学术工作和三四十年代的哲学有明显的延续性。唐君毅学术堂屋甚广、哲学视野开阔,在比较哲学、道德哲学、文化哲学和中国思想之现代诠释方面,均有重要的建树。他晚年的集大成之作《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以“三向九境”的大会聚、大融通,构筑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唯心论系统,可能是20世纪中国哲学中最为庞大的黑格尔式的形而上哲学体系。诚如其学生吴森所说:“从他的哲学使我们可以发现对东方与西方的空前全面的综合。”牟宗三是迄今为止具有现代性意义的中国哲学家之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他对中西哲学的比观与融合,以及原创性极强的哲学体系,在广度和深度上都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在近十来年的学术论辩中,牟宗三始终是中国哲学话题的焦点之一,正像傅伟勋所说的:“牟先生是王阳明以后继承熊十力理路而足以代表近代到现代的中国哲学真正水平的第一人。中国哲学的未来发展课题也就关涉到如何消化牟先生的论著,如何超越牟先生理路的艰巨任务。”[10]徐复观相比较而言,更具有思想家的气质,敏锐而仗义,是一保守的自由主义者。他对形而上哲学兴趣不大,所以并无严密体系的着意建构,著述参差而散。除了新儒家之外,诗哲方东美、自由主义者殷海光、佛学大师印顺、士林哲学中坚罗光,也在各自的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对20世纪的中国哲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五十年代后的中国哲学,最重要的时代背景就是的离散,在紧张的政治对峙和意识形态激烈冲突的氛围之中,哲学话语往往荒腔走板,哲学家说了许多非哲学的话,做了许多和哲学无关的事。两岸的长期隔绝也使得话语场之间产生了一定的夹层,同是中国哲学,但言说方式和思考理路,甚至用语,都出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是最令人担心的。政治上的短暂分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文化上的裂散,只要中国文化的凝聚态保持坚强有力,任何分裂的图谋终究是不能得逞的。

五、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哲学又焕发了勃勃生机,一扫30年死气沉沉的阴霾,而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这20年所取得的辉煌成绩是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比拟的,中国哲学达到了空前繁荣的阶段。

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恢复了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将左倾路线所带来的蒙昧主义、唯心主义、专制主义推上了历史的审判台。解放思想,激发起了人们从事哲学思考和理论探索的勇气,麻木的心灵开始复苏了。尽管这个开端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但对20世纪后半叶的中国哲学来说,仍不失为是一个伟大的转折点。随后的人道主义大讨论和《手稿》热,进一步冲破了僵化的政治教条对人们思想的禁锢,所谓哲学的党派性原则受到了根本的质疑,哲学的政治化标准开始瓦解。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学术化的取向日渐占了上风,从马恩的经典著作而不是领袖的意志和某些理论程式来解释和探索问题逐渐成为学者的共识,各种理解和观点都可以畅所欲言、展开争鸣。实践唯物主义讨论、人学研究等,先后形成热潮,具有相当大的学术规模和容量,这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各种学说和理论观点也潮水般地涌来,像法兰克福学派和卢卡奇等人的思想,不仅为人们所熟悉,而且被自觉地运用到各种新哲学系统的建构当中。除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发展和繁荣之外,一批深受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和主要观点影响的哲学家也开始创立自己的学说。如李泽厚的人类学本体论,坚持以社会存在、生产方式、现实生活为体,以“工艺社会结构”为本,强调客观的历史规律,明显承袭历史唯物论之余绪。但当他回到美学、走近康德,大讲人类内在的心理结构时,却又引向一种情感本体。“情本体”赋予自然以生息,使宇宙感情化,外在的客观描述、规律揭示、理论架构反而都显得不重要了,本体就成为某种当下的感受。这套情本体论显然超出了马哲的论域,而是李先生自己的创造。冯契的“化理论为方法,化理论为德性”是贯通中西的学说,既深受马哲基本原理的影响,又试图从中国古代哲学中挖掘出民族性的智慧。他晚年所著“智慧说三篇”,实际上是将三种资源作了高度的融汇: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唯物辩证法体系;二是西方的逻辑经验论,也间接继承和光大了乃师金岳霖先生的学问;三是中国古代儒、道各家哲学中的重要思想。

更直接地从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的各种理论系统中寻找滋养,为治中西哲学史的学者所采用。张岱年针对中体西用论和全盘西化论,提出了得到普遍响应的综合创新说。他将自己30年代就已主张过的文化创造主义和辩证唯物论旧说翻新,结合中西哲学会通之路几十年来所得到的经验和教训,强调中西哲学的互补和合则两美,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性原则。肖楚夫反思中国哲学近展的道路问题,重新提出了启蒙解释说,从社会变革和思想解放的角度分析20世纪中国哲学的走向。汤一介借鉴西哲的认识论学说,试图从范畴概念的分析入手,来建立中国哲学思维结构的现代诠释系统;又大力提倡“中国解释学”的探索,将古老传统引向现代性的论域。庞朴着力追寻中华文化的人文精神,从古史考辨和文化人类学的启示获得灵感,展示出古代儒家和古代道家哲学智慧的源头活泉。张世英则在相当深入的层面上,将中西哲学的资料化约为可资比照的问题,将中西哲学比较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代表了目前从哲学问题而不是从一般的文化层面来进行中西比较的最新趋势。张立文通过弘扬中华文化的和合精神,而提出了创建“和合学”的系统构想。

近20年的另一个大转变是学术的交融,对外开放,给中国哲学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经过30年天各一方的隔绝之后,中国哲学作为民族大团结的符码重新得到了整合,相互交流,互动互惠,已成大势。海外新儒学在第二代人物形而上体系建构已达其极的情况下,又开始向其他的领域拓展,并且日益活跃在国际学术的前沿地带。杜维明无疑是当代新儒家的领军人物,他的第三期儒学发展的构想曾顷动一时,声扬海内外;启蒙反思、文化中国、文明对话等议题,也先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刘述先是当代新儒家的另一个代表人物,他对新儒学发展历程所作的总结和展望,以及对当代西方思潮的积极回应与吸纳,都给新儒学的发展增添了重要的活力。除了新儒家人物之外,海外的华裔学者以开阔的视野和得天独厚的条件,对当代中国哲学的建设作出了许多原创性的贡献。如傅伟勋的“创造的诠释学”,成中英的“本体诠释学”,唐力权的“场有哲学”等等。

20世纪的中国哲学在经历了欢欣与痛苦的种种曲折艰难之后,今天终于迎来了它最为辉煌的前景。当利科尔、哈贝马斯等当代哲学大师的身影出现在北大的讲台上时,不禁令人想起五四时代的杜威、罗素。和国际哲学界的紧密联系与频繁交往象征着中国哲学的开放与活力,预示着它的创造性的美好未来。当哲学家们勇敢地从事思想的探险,百无禁忌,一凭真理,说自己想说的话,有独辟蹊径之志,存创立学派之想,那么中国哲学的再度繁荣也就为时不远了。

注:

(1)日本哲学家西周在《百一新论》(1874年)中首次使用了“哲学”一词翻译philosophy,之后日本学术界迅速流行。可能过了25年左右,才渐渐影响到中国。在江南制造局译书馆(当时是最大的译书机构)1899年印行的《东西学书录》上,哲学类译著尚用“理学”之名,到1904年印的《译书经眼录》才改为“哲理”类。文廷式是当时与日本学术界交往较深的人物之一,他写于1900年前后的《纯常子枝语》一书有四、五处探讨及哲学的译名问题,所据皆为日人著作。大约在1902——1905年间,围绕学术分类和学堂章程等,就哲学概念的合法性问题,在保守的文化大员和开放的知识人之间曾有过种种辩论,背景均与日本学术界有关。

(2)大约有三种不同的基点和叙述模式:一是长期居于权威地位的官方话语,即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传播、发展和演变的历史作为20世纪中国哲学的主线,围绕这一核心来选取材料,展开讨论。二是以西方哲学的进入和影响作为基本的线索,用西哲的范式和观念系统来清理20世纪中国哲学发展所走过的道路。三是较具本位色彩的表达,强调“中国的”哲学,而努力追求一种历史的延续感,把传统的资源及其现代转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因而叙事带有强烈的民族性。当前哲学界的三拨人马(马哲、西哲、中哲)基本上是各执一端,按照自己熟悉的套路和运作惯性来描述百年中国哲学的历程,所以讲的内容往往有很大的不同。

(3)十多年前,我曾提出过“四大哲人”之说,即认为熊十力、金岳霖、冯友兰、贺麟是三四十年代自创体系的中国哲学家当中最为杰出的代表(见《熊十力与中国现代哲学》一文,载《东西方文化评论》,深圳大学学报1987年增刊)。现在看来,遗漏掉张东荪是很大的缺憾,应该说有“五大哲人”,而不仅仅是四位。在编选《百年中国哲学经典》(海天出版社1998年版)时,我们已将张氏补入。

参考文献(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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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景海峰.清末经学的解体和儒学形态的现代转换[j].孔子研究,2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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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重印本.72 .

[5]严复.与《外交报》主人书.严复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 .第三册.560 .

[6]王国维哲学美学论文辑佚[m].佛雏校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

[7]冯友兰学术论著自选集[m].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 .549-550.

[8]杜维明.百年中国哲学经典序[m].深圳:海天出版社,1998 .